杨广谋杀兄长之时,宇文成都和张衡已经带人替换了宫中所有的侍卫,守住了宫中各处。张衡又带着两名内监来到文帝的寝宫,陈夫人正在为文帝捶腿,文帝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听到响动,眼也未睁道:“是柳逑、元岩吗?”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可怜文帝到现在都一无所知。陈夫人轻声道:“皇上,是张总管。”张衡上前一步道:“叩见皇上。”文帝依旧身子未动,问道:“柳逑、元岩呢?我宣他们,怎么到现在还不到啊?”张衡忙躬身道:“皇上不用担心,皇上很快就会见到二位大人了。”又道:“请夫人暂且回宫休息,有小人侍候皇上足矣。”“这……”陈夫人犹豫着未动,两名内监已经上前,伸出手拖陈夫人,陈夫人本无主意,见张衡神色有异,以为他有事禀报,便随着两位内监走了。文帝大怒,这才睁开眼半起身道:“张衡……”张衡挨到床前笑道:“皇上,在下有要事禀告。”文帝闻言,便挣扎着想直起身子,可身体虚弱,手臂无力,又跌了下去。张衡在一旁笑看,竟连手都没伸出去扶一把。陈夫人出得文帝寝宫,在回去的路上竟看见杨广独自一人远远地走来,陈夫人窘迫,只想快些避开为妙。杨广却嘴角带着一丝笑,陈夫人经过之时,伸手突然在她的臀部拍了一下。陈夫人身子一颤,愠怒地回头看杨广,杨广嘴边的笑意更深,竟头也不回,直奔文帝的寝宫而去了。杨广进去之时,文帝正躺在床上咳嗽,张衡一声不响地站在床边。文帝看到杨广进来,勃然大怒,可浑身没劲,只能躺在床上喘声道:“你来干什么?你来干什么?!张衡,把他赶出去!”杨广渐渐逼近,张衡没动手赶人,却站到了杨广的身后。文帝豁然明白,可已经迟了,心下更怒,指着张衡道:“你……你竟敢背叛我!杨广,你来得正好,朕要重新宣诏,把你废掉!”杨广走到床前俯身盯着文帝,虽面无表情,可眼神是从未见过的骇人。文帝大惊,瞪大着眼颤声道:“你、你……你胆敢,杀你的父亲!”杨广的嘴角弯起一丝奇异的笑容,眼中突然放出异样的光彩。但那笑容转瞬即逝,随即声音迷离地道:“是啊!”文帝虽已经料到杨广不怀好意,可亲耳听他说出,心里还是说不出的惊怒,他已病入膏肓,此时一气之下,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眼见杨广的脸越来越近,又看他举起了枕头,文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心里怒气消失,只剩惊惧,颤声道:“杨广……你这个逆子,杨广,你……你……你这个逆子……”杨广猛地用枕头捂住父亲的口鼻,文帝登时浑身颤抖,本来酸软无力的身子竟然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去掀枕头,可到底年纪大了,又是久病之人,在杨广的死命按压下,此举无异于蚍蜉撼树。杨广知道能否得到皇位就在此一举,手有些抖,可还是强自按压住心神。张衡本早知杨广要弑父篡位,可看到这一幕也不禁心里发毛,脸色微变,双手不自觉地握在了一起。他跟随杨广这么久,可真不知道原来杨广竟可以这样无情狠辣,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下杀手!文帝浑身强烈地痉挛着,伸出手紧紧地扯住床头的帏帐,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杨广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但毫不松手,甚至加重了力道。文帝仅没有被捂住的双眼渐渐张大,露出死鱼一样的灰白,脸色也渐渐变得乌青。张衡骇得呆住,呼吸也急促起来,移开了眼,费力吞下一口唾沫。床头的帏帐已经被扯落下来,飘到了杨广的身上,白色的帏帐就如孝布一般,可谁也不会想到这“孝布”下竟在上演着如此血淋淋的戏码。文帝的声音渐渐微弱直至不闻,扯着帏帐的手也无力地落下,张衡听见没了动静,屏住呼吸用眼角扫了一眼,杨广正掀开盖在身上的帏帐,理了理衣服,面色竟波澜不惊。张衡颤抖着伸出手去拿开文帝面上的枕头,见文帝双眼紧闭,又慢慢地去探文帝的鼻息,手刚伸到文帝的鼻前又心虚地缩了回去,看了眼杨广,复又鼓起勇气再次伸出手,一探之下心里大震,不相信大隋朝的第一位皇帝竟然就此死了。他双眼呆滞,喃喃道:“皇上……皇上驾崩了……”最后变成了放开喉咙的颤声大叫:“皇上驾崩啦,皇上驾崩啦!”杨广坐在床沿上,面无表情,眼底如深不见底的深渊一般黑暗。良久,他眼睛里淌下一行泪来,声音轻微不可闻:“父王……”文帝死前并没留下遗诏,杨广当即召集宇文化及诸人,商议之后假立了遗诏。次日,文帝还未出殡,杨广便拜天地祖宗,即大位,称为炀帝。张衡在朝堂之上宣告:“我皇久病,卧榻多时,群医无策,药石无灵,昨日子时撒手西去,未及奠丧之礼,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谨遵先帝遗诏,奉太子杨广为新帝,即日登基,恭请新帝继位!”杨广身穿孝服,在宇文化及等人的扶持下走出来,一脸悲痛,趴在龙案上痛声哭泣:“父皇……父皇……”宇文化及道:“先帝已逝,皇上自当节哀,还望皇上龙体安康,振我大隋之威!”殿上群臣一齐劝道:“还望皇上龙体安康,振我大隋之威!”杨广哭了几声之后立起身子,声音顿止。他伸手抹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珠,缓缓走近梦寐以求的龙椅,甫一坐下,俯视着殿上的众臣,心里蓦地升腾起一种高高在上的满足与自得,享受地闭上了眼,嘴角甚至带了一抹微笑。文帝死得不明,杨勇死得蹊跷,于是杨广弑父杀兄之流言秘而不宣,殿上文武百官心里虽疑云大起,但却无一人敢于说出,面上还表现得若无其事。杨广下朝来到御书房,一进门就指着书房诸样物事道:“这个,不要!快!这个,不要!”张衡带着底下内监慌忙将这些东西搬出,杨广吁了一口气打量着书房:“嗯,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哼,由今日开始,尽情尽欢享受前人未享过的快乐!这间书房,太单调了!不要、不要、全都不要!”张衡跟在杨广身后将书房的东西全部清理了下来,杨广在屋内扫视一圈道:“宇文丞相,传朕旨意,书房里面重新布置,要布满了奇珍异宝,还有王书圣的字,以供朕欣赏!”宇文化及自然躬身答应:“是,皇上。”杨广给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赐了座,又道:“还有,在皇城里边建一座公园,里面有十里大湖还有瀛来、蓬莱、方丈三座仙山,知道了吗?哦,对了,还有重修洛阳城的东宫,朕就可以随时去游玩了!当然,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给朕修饰寝宫,招纳天下间的美女,这件事是第一位的,限你一个月之内完成。”宇文化及马上应道:“臣遵旨。”张衡却跟在杨广身后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以上所说,所费金额太大,我怕未能按照皇上的旨意……”“废话!”杨广猛地将张衡手中抱的书打落在地,“钱,国库有!如果不够天下去取!人不够就到各地去征集!哼,普天之下,皆我子民,为朕尽力乃是他们的荣幸,这等事都做不到,我做皇帝还有什么意思?!”说着将书桌上的东西一扫而下。“这……”张衡还想再劝,被杨广眼锋冷冷一扫,登时闭了嘴。宇文化及奏道:“皇上,是否可以令地方官员上贡金银若干和稀世珍宝,以贺皇上登基之喜,以表官员效忠之心?”杨广听得欢喜,赞道:“好主意!好!爱卿,令全国各地每州每地方都派五十名美女进宫,你拟旨去办吧!”杨广慢慢走到宇文成都面前,伸手拔出了他身上的佩剑,众人心头一紧,空气中登时弥漫着紧张气息。杨广拿剑在众人面前依次晃过:“各位卿家,你们……为朕尽心尽力,朕今日得以登基,各位卿家功不可没,好,现在就论功行赏!宇文丞相,你功劳最大,想要些什么?”宇文化及还不知那剑是否就会一剑刺向自己,也知帝王最厌恶的就是臣子居功自傲,忙跪下道:“启禀皇上,臣只想常伴皇上左右,为皇上尽忠,已感万幸!”一番话果然说得杨广心花怒放:“好!以后除了朕的美人和朕的江山之外,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谢皇上。”宇文化及谢恩站起。“宇文成都!”杨广又将剑架在宇文成都的脖子上。宇文成都一惊,下意识的一躲,剑就搭在了右肩上。宇文成都竭力镇住心神,躬身道:“臣在!”“朕就如当日所言,封你为护国大将军暨大隋第一勇士!”说着撤开了剑。宇文成都这才松了一口气,跪下谢恩道:“臣谢主隆恩!”宇文成龙这时不在场,但杨广还是道:“至于宇文成龙,朕就封他为一品御前带刀侍卫,兼天龙大将军!”宇文化及忙代宇文成龙谢过恩,杨广“哼”了一声,走到张衡面前道:“至于张大人……”张衡巴巴地望着杨广,暗想杨广杀死文帝的时候他在一旁,文帝病死的消息也是自己传出去的,自己的功劳也不会小才是。杨广看着张衡道:“多年来,你对朕不离不弃,在朕最辛苦的时候你都常伴左右,到底赏赐你些什么好呢?”杨广拿着剑把玩,好似漫不经心,又好似在思索,突然道,“啊,有了!朕就赐给你最高荣誉……”张衡大喜,笑容还未展开,就听见杨广冷冰冰地道:“长伴先帝左右!”紧接着胸口一痛,已被杨广一剑贯穿。张衡“啊”地一声尖叫出来,耳边只听得杨广低声道:“是你教朕的。你除掉姬威,是因为怕他说出不该说的事情。今日,我唯恐你于宫中内外发梦的时候,无意间道出朕千世不饶的过错……哼哼,你鼎力相助朕,尽忠职守,朕,就此谢过!”杨广拍了拍张衡的肩膀,倏地将剑拔出。张衡大睁着眼倒下,指着杨广喊了声“皇上”,便再无声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杨广登基之日竟然就是他的大祭之时,他忙碌到头,耍尽心机,却是这样的下场。更可悲的是杨广除掉自己的原因竟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因果报应,他又能怨谁呢?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都吃了一惊,但是很知趣的没吭声。宇文化及甚至料到张衡的命运,当他出主意杀死姬威之时,就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局。杨广旨意一下,全国各地登时大征民役,建造宫殿,搜刮地皮,强抢民女,原本繁盛太平的大隋如今怨声载道,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是苦不堪言。全国各地都要进献贡银,登州自然也不例外,杨林得到这个消息,眉头紧锁,问主簿道:“内库还有多少存银?”“回王爷,除去这个月饷银,还有七万两。”杨林喃喃道:“十万,就是不吃不用还欠三万。”主簿见杨林面含忧色,问道:“您可是为岁缴问题发愁?”“唉,岁缴之事那是理所当然,这个我心中早就有数。可新君登基,突来圣旨,要各地纳贡贺礼,登州又不是富庶之地,一下子我上哪去给他弄十万两?”主簿大惊:“什么!十万两?”近来杨广登基之后的种种事迹杨林早有耳闻,心中虽不满,但口中还是不说,依旧忠于皇命,“唉,召集各地大兴土木,赋税劳役都增加了一倍,军中亦不可免,实在是难啊!”主簿也为难道:“王爷,就算现在倾尽内库存银也不够啊,依卑职看,现今只有向民间征集了。”“胡说!”杨林一声断喝,“赋税徭役在前,百姓原本就苦不堪言,岂能再向他们多征呢?”主簿吓了一跳,唯唯诺诺的再不敢多言。杨林想了想,问道:“我私库里还有多少?”“三万不到。”杨林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下定决心,终于道:“好,传我的令,山东、浙江、寿州三处大营,下半年开始,每月军饷军粮减二分,再从我私库中调出二万,凑足了十万,押送上京!”“遵命。”主簿领命而去。杨林皱着眉头,心里翻翻腾腾的极不受用,想到文帝已经逝世,心内悲痛,站到文帝的灵位前沉痛道:“贤侄,没想到灯节一别,你我阴阳相隔。怎知新帝上任,性情大变,一改往日节俭自律之品德,纵情享乐,苛政待民,我深信定为谗臣所累。但我担心这样下去,天下会多事,难以太平。贤侄,望你在天之灵,保佑我杨家大隋千秋基业,我杨林在此发誓,只要我杨林在这个世上活一天,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动摇我大隋江山!”杨广登基之后,二贤庄召集了七省绿林会的大小帮主、堂主、寨主,召开了一次大会议。“帮主,自从新皇帝登基后,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搞得天下百姓怨声载道。”王伯当汇报了江湖上的大致情况。厅上一人也道:“如今又在闹旱灾,可朝廷不但不救济,反而增加了四成的税,这让百姓的日子怎么过?!”“没错,不但税重,驻扎的军队每月还要向老百姓收粮食,交不上粮食就抢东西、抢人,不知道搞得多少户人家妻离子散了!”尤俊达道:“现在到处都是些流亡的百姓,连到我山寨来落草为寇的人都多了,百姓四处逃难,我来这一路上,全都是冻饿而死的百姓。”众人都亲眼看到过这些日子江湖上的惨状,说起来时都是怨声鼎沸。单雄信在厅中一面来回踱步一面恨声道:“这个无道昏君,初登帝位,理应减赋减税,大赦天下,广济黎民百姓,可他竟实行如此j□j,不顾百姓死活。我早就听说这个杨广弑父杀凶淫嫂,阴险残暴,没想到竟至如此,这不明摆着逼天下人造反吗?”厅上史大奈喊道:“大哥,这昏君明摆着逼老百姓造反,不如我们反了算了!一口气杀到长安,让我们大家也当皇帝试试!”王伯当对单雄信道:“大奈说话虽有些鲁莽,但也有点道理,如今天下百姓怨声载道,正是官逼民反的大好时机。”单雄信只是背着身看着厅中的关羽雕像,不吭声。王伯当又道:“帮主,只要你肯站出来领头,我们所有的兄弟都会跟着你!”尤俊达附和道:“王大哥所言极是,帮主,只要你振臂一挥,兄弟们就赴汤蹈火!”众人热血沸腾,都纷纷举拳呼喝道:“对!赴汤蹈火!”单雄信转过身来,微笑道:“诸位兄弟,莫要心急,我心中有数!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们定会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好不好?”“好!”单雄信的话总是具有莫名的煽动力,众人素来对他信服,都大声应好。单雄信又道:“各位兄弟,昨日,我收到叔宝托人送来的请柬,下月是叔宝高堂的寿辰,如果兄弟们有时间,可以随我到山东历城给老夫人拜寿,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小孟尝的面子谁又会不给?众人都道:“我们也都收到了,大家已经商量好,一起去历城拜寿!”单雄信大喜,高声道:“我们就择日出发,一起去拜寿!”杨广的新政也渗透到军营中,每个月的军饷都要减少,以凑齐杨广的贡银。这日又到了咬金领军饷的日子,分发军饷的士兵只给了他几锭碎银,就高喊道:“下一个!”“我……”咬金一愣,“我还有十两!”那士兵不耐烦道:“就这么多,下一个!”咬金倔劲上来,将银子拍在桌上,抬起桌子,大有将桌子掀翻的架势。“干吗?”“我告诉你,你不把银子全给我,我就翻桌子!”那士兵拍案而起,两旁的士兵也都将枪头指向咬金:“这个月就这么多,那边不是贴着告示吗?要给皇上上贡,军饷一律按十减二,你自己看看!”咬金一听就气:“你明知我不识字,你要我去看告示,你这是耍我?什么皇帝啊,他干吗让我上贡啊?”那兵士道:“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再胡闹,按军法处置!”“军法?!”咬金还要发难,后面的张伯忙上来赔笑,把他拉了下去:“别吵啦!我们这……走吧,走吧!哎呀,快走!”咬金走的时候还不忘对那士兵啐一声,张伯道:“不单只减我们的军饷啊,昨天上头还通知我呢,从下个月开始,连军粮都要按十减二啊,这个搞法,以后晚上那顿都只能喝稀粥啦!”咬金一听,心里更是不平:“真是的,这是什么皇帝?我改天有空,不睡中午觉我上京城,我砍了他!”“哎呀,你乱讲什么啊?要砍头的!”“唷,砍头好过饿死。”咬金点着告示上的“告示”二字没好气道:“皇、帝!皇、帝!”张伯哭笑不得:“‘皇帝’不是这样写的,哎呀,走吧!”咬金一脸困惑:“这个不是皇帝吗?”话未说完,就被张伯拖着走了。上次咬金欲到军营里偷营长的衣服,却因为中途弯到了伙房而不了了之。今日发了军饷,又是回家的日子,咬金为了替母亲挽回面子,便趁营长午睡,偷偷摸摸地挨进营帐,将营长的军衣军帽全部偷了出来。程大娘出来迎接咬金时,看到一大群邻居都围着咬金竖着大拇指赞不绝口,其中居然还包括那个何嫂。程大娘定睛一看,原来咬金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军衣,看起来更是威猛不凡。咬金站在远处得意地大叫:“娘,看我多威风!”顿时周围阿谀奉承之词不绝于耳,何嫂直拍着咬金的胸脯连声道:“威风,真是太威风!威风啊!”程大娘一见心花怒放,笑着扑上去抱住了儿子,又细细打量道:“看看,不得了啊,他当营长啦,哎哟,天哪!”何嫂一改往日得意洋洋的嘴脸,讨好道:“我早就说过了,你们家这咬金哪一表人才呀,早晚能成大器!哎哟,你看看,整个一个威风啊!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真的是个,关老爷下凡啊!”虽是奉承之词,但程大娘听得十分受用,哈哈大笑起来。咬金见母亲一时竟没有要进去的样子,问道:“娘,我肚子饿了,有没有饭吃?”“有啊!何大嫂,这回你信了吧?”母子两人一齐冲何嫂一点头:“哼!”留下何嫂在背后喊:“往事就别提啦!”直到进屋,两人都能听见屋外的赞美之声。众人看不见后,程大娘一把拧住咬金的耳朵,不管他大喊大叫,将他拧到桌子旁边坐下道:“我跟你说,咬金,当了官,可不许骄傲啊!”原来刚才在何嫂面前,程大娘虽很高兴,可不喜儿子借着官位耍威风。咬金“哦”了一声道:“娘亲,我给你工钱。”掏出今日领的军饷来交给程大嫂。程大嫂得意道:“不叫工钱,叫俸禄……”话未说完,程大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嗯?怎么这么小啊?”一说起来咬金就来气:“世上最坏,都是那狗皇帝!他减我的俸禄啊!”程大娘撅着嘴想了一会儿,突然压低声音笑道:“往后啊,找个媳妇……”这次换咬金撅起了嘴:“嗯?不用啦,真麻烦!娘亲,我一世都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不娶媳妇!”程大娘急道:“哎哟,你真傻,以前啊,咱们家穷,没有钱,现在你当了官啦,有了俸禄啦,当然要娶媳妇啦,要给娘抱个孙子!”咬金本是欺骗母亲说自己当了营长,见母亲这么高兴,他忙岔开道:“好啦好啦,我要去煮饭,我去烧火!”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当天晚上,咬金回军营归还营长的衣服,可咬金体型肥大,竟然将裤子的裆里迫破了一个洞。咬金郁闷地看着裤裆上的洞道:“想不到会烂裤裆,烂得这么彻底,手工真是差,唉,这样放回去,这么凉爽,营长定会感觉到。”随手将裤子一丢,喜道,“这样就没事啦!”咬金抱着剩下的衣帽再度偷偷摸摸地挨到了营长的营帐中,他将衣帽小心翼翼地挂在衣架上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不料一转过身来,竟然当面迎上营长那双气得大如铜铃的眼睛,以及营长身后的无数士兵……营长吩咐将咬金拖到帐外,打他二十军棍,二十军棍打完,营长留下一句话:“程咬金偷窃损毁军衣,念他初犯,扣他一个月的军饷,如果以后再犯,就要关进大牢,然后扣一年的军饷。”咬金大叫,周围士兵却陆陆续续散了,张伯上前扶起咬金叹道:“哎呀,真是的,你没事吧,还能站起来吗?跟我进去擦点金创药吧!”咬金忍痛站起来道:“我没事,我屁股够厚。”张伯一面叹气一面摇头:“哎呀,没事就好啦,赶快跟我回去。幸好他们没有关你,就罚了你一个月军饷。”“啊?扣我一个月军饷还说没事?这个月我怎么养我娘啊?”咬金想来想去,还是皇帝的不好,骂道,“这个狗皇帝,一登基,扣我军饷,打我屁股……”“哎呀,嘘……”张伯忙做手势让咬金噤声。咬金仍忿忿不平,一边被张伯拖着离开一边念叨:“打我屁股……有机会我一定拉他下来,打他屁股,哼!”尽管怨声四起,可杨广的皇帝却做得极是舒服,自登基后,朝政也不理,整日夜夜笙歌,纵情声色。垂帘内,杨广正左拥右抱,娇声软语不绝于耳;垂帘外,宇文化及坐在左首,一个太监正在上报:“湖南节度使周吉上贡,时令新鲜水果五十担、乌鸡十对、玉璧四双、金鼎一对……”杨广逗着众佳丽道:“又是这些东西,你喜欢吗?下一个是谁?”“陛下,是太原李渊。”宇文化及一听到李渊,道:“启禀陛下,李渊此人不可久留,不如随便找个理由将他杀了,以免后患。”杨广懒懒道:“先听听他送了些什么来。念!”“是!”太监应着,接着念道,“太原留守李渊,上贡白银五万两、黄金一万两、玉佩二十五块、玉块二十五对……”杨广满意的“嗯”了一声,笑道:“这李渊,还挺懂事的。哎,还有什么?”“南海珊瑚十件、各类珠宝五箱、太原美女四十名。”杨广半眯着眼睛笑道:“嗯,好,那把他献的美女带过来让我瞧瞧。”宇文化及见杨广这状况竟好像就此放过了李渊,忙奏道:“启禀陛下,陛下不要忘了当年李渊多次诋毁陛下,险些坏了我们的大事,即使他进贡再多,也不能放虎归山!望陛下三思!”杨广不以为然道:“哎,这都是过去的事了,算啦,大人不计小人过,况且他现在也算是见风使舵,他呢,又没实权,又没兵权,不成气候,下一个!”宇文化及见杨广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也不敢说得太多,怕坏了杨广的兴致。太监继续念道:“寿州留守李子通。”“他贡了什么呀?”“他只呈了一封信。”“一封信?”杨广微感奇怪,“念!”那太监犹豫道:“他信里所言大逆不道,小人不敢念。”宇文化及闻言,站起身道:“给我!”拿过信打开来粗粗一扫,登时变了脸色,道:“陛下,臣也不敢念。”“朕恕你无罪,念吧。”宇文化及得了令,才展开信念道:“陛下,李子通说陛下大兴土木,苛税徭役加重,民不聊生,怨声载道,置天下黎民于不顾,实有遭天道之遣。况且,欺娘溢兄奸嫂……”还没念完,杨广已经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帘外的太监们立刻吓得跪了一地,那上报的太监连连道:“小的该死,请皇上恕罪!”杨广一把掀开帘子,哼道:“说什么?”劈手夺过宇文化及手中的信,越看越气,“哼,李子通居然敢诋毁朕!来人,将他押回来,斩!”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宇文化及道:“陛下暂且息怒,臣以为不可如此轻易地处斩李子通。”杨广缓缓走到宇文化及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敢替他求情?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斩你啊?啊?!”宇文化及慌忙跪下道:“皇上,臣一心效忠皇上,怎肯替逆臣求情?臣以为单将李子通一人处斩,不能够阻止外面对皇上的蜚短流长,应将他满门抄斩,警告天下。以后如有人胆敢诽谤皇上,这就是下场!”杨广这才露了一丝笑意,伸手掸掸宇文化及衣襟上的灰尘道:“起来,起来!坐!”转身一脚将那太监踢翻在地,吓得那太监大叫“皇上开恩”。杨广怒骂道:“废物!”又缓缓坐下对宇文化及道,“好主意!丞相果然是朕的心腹。好,就将李子通从寿州那押回来,我要在满朝文武面前将他全家处斩!”宇文化及又道:“皇上,京城离寿州路途遥远,一来一回费时失事,臣以为处斩李子通一事,必将速战速决,方可达到震慑人心之效。”杨广笑瞅着宇文化及道:“看你胸有成竹,必有妙计,说!”“登州近邻寿州,既然靠山王收秦叔宝为义子,臣亦不计前嫌,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皇上可命秦叔宝将李子通全家缉拿,命靠山王监斩,然后发皇榜诏告天下,说靠山王不相信李子通妖言惑众,为陛下平反,这样,一可以收阻吓之效,二可避免外面说皇上欲盖弥彰,惨杀老臣哪。”宇文化及一边说一边看杨广的反应,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杨林和秦叔宝一直是自己的心头大患,如今杨林收秦叔宝为义子,更是如虎添翼。但杨林是先帝的皇叔、杨广的太皇叔,杨广自不会把他怎么样。杨林爱惜人才,爱惜忠臣,如果能够趁此机会挑起杨林和杨广的矛盾,那么以后除掉杨林就会方便许多;就算杨林不拂杨广的意,抓了李子通,但以秦叔宝的个性,也必定不能容忍,到时候定会和杨林产生嫌隙,自己便可坐收渔翁之利。怎么算来,对自己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杨广认真地听完,沉默半晌,缓声道:“果然好计!速速拟旨,马上执行。”宇文化及听杨广答应,心头一喜,忙道:“遵旨!”任凭外面闹得天翻地覆,这些时日叔宝一直沉浸在木桩阵之中,他悟性颇高,短短几日已经能在木桩阵中舞完一套锏法而不碰一根木柱。这日,叔宝刚在木桩中练完锏法,杨林从阴影处走出,脸含笑意。叔宝看到他,收了锏唤道:“义父。”杨林笑赞道:“不错,果然是有天赋啊,叔宝,短短的几日里,就参透步法与锏法之配合的玄机,好啊!叔宝,你再试试以锏劈桩,看看现在的劲道和原来有什么不同。”“是!”叔宝依言走到木桩中,挥锏如风,“咔嚓”一声,前面的木桩应声而断。叔宝有点意外,没想到几天之内他的力道提升如此之快,竟可以打断这些木桩了。杨林笑道:“现在明白了吧?叔宝,你现在所缺的就是对敌的临阵经验了,你若能融会贯通、招从心发,我想,这套秦家游龙锏法是无懈可击,可以跟我的囚龙棒法相媲美啦!”“多谢义父指导!”叔宝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的锏法已经练就了新的层次;忧的是这临敌经验不比武功,仅靠练习是练不出来的,若非三年五载的江湖闯荡,自己又如何取得这临敌经验,如何与杨林匹敌呢?杨林道:“我只是教你要点,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努力地去走。好啦,叔宝,跟我来,我带你看几样东西。”叔宝跟着杨林走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摆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兵器,不知为何,叔宝一踏入此地,竟感到一种恍如隔世的悲凉。杨林一面带着叔宝看兵器一面道:“叔宝,我把这里叫做英雄冢,你是第七个有资格进入到这的人。这里所有的兵器都是我二十岁从军以来大小战役所获的战利品,这些物品原来的主人不是枭雄悍将就是旷世英雄,虽然他们已战败,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气魄值得后人怀念与敬仰。”叔宝终于明白那种悲凉感从何而来,这些兵器似乎都有灵性,将主人的热血与悲壮全都带到了此处。杨林随手拿起前面的一把镶金宝剑叹道:“此剑为前朝大将尉迟无忌所有,无忌曾凭此剑斩敌无数,立下了赫赫战功,可惜他后来和我各侍其主、兵戎相见,一世英雄,败在了为父手中。”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一副宝甲之前,那甲呈金黄色,甲上连环锁片粼粼发亮,透着华贵与威严,竖在架上竟像一个宁死不降的将军。叔宝看到那宝甲,浑身如遭电击,眼眶一热,差点就要流下泪来。杨林道:“这就是我曾经跟你提起过的前朝济州守将,金锏锁长江秦彝的雁羚甲。”当日,杨林杀死秦彝,把将军府的里里外外都搜遍了,金装锏给秦安带走,杨林能拿到的便只这副宝甲。叔宝凝视着这家传的宝甲,目光再也不能移开:“他是怎么死的?”杨林的眼光暗淡下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是被下人出卖,手无寸铁,被为父活活打死。我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跟秦将军光明正大的公平一战,我对他的死,十分可惜啊!”叔宝看到雁羚甲,这几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激愤起来,几乎有从背后杀死杨林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忍了下去。听了杨林的话,心中更不知是什么滋味,杨林倒并没有掩盖事实的真相,若他说是自己将秦彝打败,叔宝定会万分看不起他,可他没有,他感到遗憾。遗憾!只有惺惺相惜的英雄才会为对方的死感到遗憾!杨林见叔宝老盯着雁羚甲出神,不禁唤道:“叔宝,想什么呢?”叔宝掩饰地低下头:“没什么,义父。我只是听义父谈起前人的英雄事迹,内心有些激动。”顿了顿,终于问出来,“义父,你有没有后悔,杀死了秦将军?”杨林想了想,肃容道:“我不后悔。两军对战,生死难免,我只是可惜他。秦将军宁死不降、不明大局,不过,对他这种英雄气概,为父不禁十分敬佩!”叔宝起先听杨林说父亲不明大局,心里稍稍愠怒,可听到最后,心里只剩下哀痛,人都已经死了,再多的敬佩也无法将父亲唤醒到自己身边。杨林看到叔宝神情,道:“叔宝,你好像对这雁羚甲很有感触啊!”叔宝定定地看着雁羚甲沉声道:“只是想起义父的遗憾,未能和秦将军公平一战,为秦将军感到可惜。”杨林叹道:“是啊。说来也怪,你们俩都姓秦,可能五百年前是一家呢!叔宝,我倒觉得这个雁羚甲跟你很相配,也很有缘啊,呵呵呵,去穿起来,给义父看看。”叔宝微有讶然,但心中也极想穿上父亲的雁羚甲,便拿了雁羚甲独自一人到内殿试穿。此时此刻,独自面对这家传的宝甲,叔宝再也忍不住,朝宝甲磕了三个响头,眼泪涌上眼眶,泫然道:“爹,如果你泉下有知,就保佑孩儿杀了杨林,为您报仇!”“义父。”身穿雁羚甲的叔宝出来见杨林。杨林回身一看,大为惊喜,雁羚甲穿在叔宝身上,竟像是量身定做的一般。叔宝本就俊朗,如此宝甲一衬,更显挺拔英气,身长玉立宛如青松。杨林连连赞叹:“好好好!不错,我真的没有看走眼。甲,双雁冲霄;人,气宇轩昂,人甲合一,气度不凡啊!”大笑了几声道,“叔宝,以后这个甲,就送给你了!你可不要辱没了它啊!”叔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要把雁羚甲送给我?”“对啊,有什么不可吗?神甲原本就应该配英雄!”杨林又开怀地笑了几声,看着立在阳光之下,身上熠熠生辉的叔宝,心里突然涌起无名战意,“叔宝,你穿上它,还真有点当年秦彝的风采啊!叔宝啊,今儿我高兴,你不是一直想见识我的囚龙棒吗?今天,咱们就一比高低!”叔宝没有答话,只是凝视着杨林,雁羚甲一穿,似乎自己已经俨然成了一名大将,正急欲与敌方交手一战。杨林身子未动,并不出手,叔宝凝视了他片刻,终于一声高呼,直向杨林奔来,右手长锏直击杨林门面。杨林错步让开,因手中无兵器,起初只是守,只图避开叔宝凌厉的招式。到得后来,筋骨渐渐活动开来,便有了战斗的快意,纵横翻跳,酣畅淋漓。赤手空拳与叔宝拆了几招,竟也丝毫不落下风。杨林欲抢到兵器架前取兵器,叔宝回身瞥到,一锏打将下来,杨林旋身避开,那兵器架却被从中打得断裂开来,架上兵器散了一地。杨林看到叔宝凌厉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愣,不过他反应奇速,伸脚从地上勾起一杆长枪,当做囚龙棒挥舞起来。杨林本意是和叔宝切磋,没想到却挑起了叔宝的杀意,表面上貌似比武,下手却尽是杀招,招招狠辣。叔宝心中反反复复只是一个念头:若穿着雁羚甲将杨林杀死,就更能快慰父亲的在天之灵了。叔宝大喊声中,双锏直面劈来,竟将那长枪劈为两截,杨林失了兵器,将手中断枪向叔宝掷来,叔宝翻身避过,两截断枪便直直地插入了后面的树干中,力道之大,实在让人咋舌。杨林更不等待,又从地上勾起一把双翅流银锤,翻卷滚舞中,意气风发,威风尽显。叔宝又欺身而上,两人翻翻滚滚拆了十来招,各自退开,停顿不发。叔宝凝目皱眉,心里谨慎,面上却是毫不畏惧。杨林面色淡淡,但心中却欣赏叔宝的进退有度,不惧不卑。再拆得几招,杨林一锤向叔宝脑门打来,叔宝早打的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以为报仇未成,却败在了杨林的手下,见招架不及,马上就要脑浆飞溅,却不闪不避,闭目待死。千钧一发之时,银锤却在叔宝的脑门上方停住了,杨林撤了锤,哈哈大笑:“痛快!痛快!自从跟罗艺一战之后,我再也没有尝到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原来叔宝拼尽全力想要杀掉杨林,杨林并不在意,反而认为叔宝是竭尽所能地在比试,相比平日那些一味畏惧巴结而不敢与自己真正交手的陪练武将,杨林自是大为赞赏。叔宝这才回过神来:“义父武艺高强,叔宝真的很佩服。”“叔宝,你也非常不错呀!面临大敌临危不惧,难得,非常难得!”杨林不吝称赞,呵呵笑道,“好,叔宝,随我来,我再赏你一件东西。”叔宝跟随杨林进了屋,杨林嘱咐道:“叔宝啊,练武之人切记不要受情绪影响,心浮气躁,方才一战虽然激烈,但过后,就要立刻调整心情,平缓气息,明白吗?”叔宝深吸一口气:“明白了。”杨林虽如此说,但刚才一战却也让他回味无穷,不禁拍着叔宝的肩膀大笑:“好久没碰上的这样的人才了!”从桌上一个锦盒中拿出一块小小的令牌,“叔宝,你戴上这个之后,就是我杨家的十三太保!”叔宝不知这是什么,也不知杨林的用意何在,一时沉吟着不去接:“这……”“拿着!”杨林的语气像不容反抗的命令。“十三太保?”叔宝狐疑不定地看着杨林,终究还是接了过去。“嗯。”杨林微笑着点头,“我身为先皇的皇叔,开国有功,皇上除了封我为靠山王之外还赏赐我天下之兵马大权,我可以自封大将,在我旗中众多义子当中,我挑选有识之士,成立杨家太保。他们官及三品,有生杀大权,可以自由通过任何关口而不用令箭,他们是精锐当中的精锐,只服从我的军令。”叔宝却心下不安,杨林越是对自己赏识,越是栽培自己,自己就觉得越矛盾、越为难。杨林又道:“在你之前呢,我已经封了十二个太保,他们有的人已经成为一城之大将,有的战死沙场,现在我身边只有卢方、薛亮还有唐威,而你呢,无论是胆识、武艺还是悟性,都在他三人之上,我希望把你培养成一代名将,而且,有可能继承我的功业。”“继承您的功业?”叔宝脱口而出。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自己怎么可能去继承杀父仇人的功业?他微摇了摇头道:“义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杨林不知原委,加重语气道:“有什么不可能啊?我膝下无子,难道你不乐意继承我的功业吗?只要你对朝廷有忠心,皇上那,我说句话就可以。”叔宝心里混乱,不知如何反驳,只是摇头:“我不可能继承你的,义父,您还是另寻他人吧!”似乎只要自己坚持,杨林便会妥协。杨林却认为是自己提的太突兀,叔宝一时没有准备,招架不来,笑了几声道:“当然,现在还为时过早,一来,我的身体依然壮健,二来呢,我们还要对你层层考验,看你对杨家是不是忠心才可以。”叔宝双眼凝视杨林,眼里情绪复杂,忍不住问道:“义父,您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我待你好?”杨林哂然一笑。叔宝语气急促:“你指导我武功,教我兵法,封我为十三太保,甚至,还要我……”“你错了!”杨林截断他,“我已经没有简单意义上的对人好或是对人坏,我敬重的,是人才,是英雄好汉。”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续道,“我已经驰骋沙场一生啦,我已经没有常人的情感,我之所以不娶妻生子,就是为了不为情感所累,而是要专心致志地驰骋沙场!感情对一名军人来讲,是一种遥不可及的奢侈品,在我的心目当中,只有忠于我杨家听从我军令的才是好人!而你,我之所以加倍地鼓励和栽培你,因为你是我一生当中难得一见的人才!”杨林缓缓走到叔宝面前正色道:“不过,你也要记住,如果你不忠于朝廷,有悖我的军令,我一样会毫不留情地依法处置!”叔宝心里一凛,道:“叔宝明白。”叔宝听他如此说,心里有一丝轻松,也有一丝不赞同。既然他已经没有常人的情感,那么就算今日站在这里的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任何一个人,只要是人才,他都会对其如此。至于他的军人无感情之论,叔宝颇不以为然,如若一个军人真的没了情感,毫无悲悯和敬畏之心,那么和一个血腥残忍的刽子手有何区别?何况自己的姑父罗艺也爱护妻子和儿子,难道说他不是一名优秀的军人吗?叔宝又道:“义父,叔宝有一事相求。”“你说。”“下个月是家母寿辰,叔宝想回历城一趟,为她老人家过寿。”杨林一口答应:“好啊,这是为人子应该所做的事情,顺便,把册封的事情告诉你母亲,这是给她寿辰最好的寿礼。”顿了顿又道,“哦,叔宝,我忘了问你,你的父亲还健在吗?”叔宝顿时胸闷舌燥,呼吸不畅,低沉着眼睑缓缓道:“他老人家已经过世了。”杨林没看出叔宝的异样,神色一黯,问道:“哦,怎么死的?是病死的吗?”“他是,他是……”叔宝的呼吸愈发急促,此时此刻,叔宝突然想对杨林大吼,他就是你杀死的!秦彝就是我的父亲!我就是秦彝的儿子!“义父!皇上有密使到!”突然进来的卢方及时地打断了叔宝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