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金拿着斧子出了门,却没想到七天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了,经过庸记时,碰到在那里专门等他的尤俊达,两人一起向山上走来。尤俊达问道:“程兄,七天不见,过得如何?”咬金这几日打架欠账、母亲生病,心情正低落,一脸丧气道:“不好!”“有什么不好啊?不知道小弟能不能帮上忙呢?”“不用了。你是来找我问做生意的事吗?”尤俊达点头道:“正是!不知程兄考虑的如何啊?”“不用了,我娘亲说不用。”当初咬金征询母亲的意见时,程大娘是同意了这门生意的,但是后来因卧病在床,空下来仔细思量了之后,还是觉得这件事来得蹊跷,便改变了主意,让咬金拒绝。尤俊达奇道:“为何?这等好事你只管出力即可。”咬金怏怏道:“我娘亲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叫我不要太贪心。”尤俊达一愣,心里有点失望,但又不甘就此放手,忙道:“程兄,我想你娘有点误会了。这样吧,我想请你到我家吃饭,我给你看点东西,你就会明白了。我们到时候再研究吧……”话没说完,就被咬金摆手打断:“不去不去!”“哎,为什么啊?我知道程兄喜欢吃饭,还叫家里用鸡油蒸了香米饭,就等你过去吃了。”“鸡油香米饭?好像很好。”咬金眼睛一亮,颓废尽扫,但转念又想起病在家中的母亲,笑容又垮下道,“但我今天真的不行,我要砍五百斤柴啊!”尤俊达不以为然道:“哎,砍柴可以明天再砍嘛!你放心,咱们今天不谈生意,只管吃饭!”咬金为难道:“我是很想去,但是我今天要送柴去东村,送完东村又要送到西村,跟着还要回家陪娘亲看病。我不砍柴哪有钱给娘亲买药吃啊!”“伯母病了吗?”不提还好,一提咬金就来气,“哮喘哪!都是你不好!那天吃什么糖醋鱼。”尤俊达感到莫名其妙:“哎,我吃糖醋鱼跟伯母的病有关系吗?”“当然有了!你不吃糖醋鱼我就不会打包,我不打包娘亲就不会吃,我娘亲不吃那旧病就不会复发,她旧病不复发就不用买鹿茸、当归这些贵药给她,我不买贵药就不用到这里砍五百斤柴啊!”咬金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完,直说得神情激动,心神激荡。尤俊达听得晕头转向,连连道歉:“是小弟不对,那你很辛苦了?为什么不考虑合伙跟我做生意啊?”咬金大喊一声:“哎呀,你真的好烦啊!我娘亲都说不行了!”“好好好,不谈就不谈啊!”尤俊达掏出一锭银子道,“这是小弟的一点心意,给伯母买药吧!”咬金很坚定地把他的手一把推开:“心领了!我娘亲说不可以受人恩惠的。”“这算什么恩惠啊!朋友有难小弟帮一点忙是应该的,收下吧!”尤俊达说着就往咬金手里塞。咬金很是不耐烦:“哎呀,我都说不可以了,万一我娘亲知道又要骂我了,你还是拿回去下次再请我吃鸡油饭好了。”尤俊达见咬金态度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你坚持,小弟就不勉强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小弟帮忙,你就到大树林那间红色门房的房子找我就行了。”咬金见他倒是真心诚意想帮自己,也不免感激,“谢谢你啦,尤大哥,总之我娘亲病好以后,我就去找你吃饭了。”“别客气,我们是好兄弟,随时欢迎你!”见咬金要砍柴,尤俊达便告辞先走了。咬金却还在念念不忘,喃喃道:“鸡油米饭?”咂咂嘴在脑中空品味了一回。砍完柴咬金又请大夫去家里给母亲复诊,程大娘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很多,不过还要多吃半个月的药才能完全康复。程大娘一听还要吃半个月,和咬金对望一眼,脸上充满担忧。咬金虽囊中羞涩,却还是把钱袋中所有的钱都拿出来要给大夫,谁知那大夫说已经有人给过了。咬金和程大娘都是一愣,想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觉得没这个可能。大夫又说那人长得瘦瘦白白,像个生意人,自称是咬金的兄弟,还说那人进店问得程大娘是在这里看病,二话不说就留下了一锭金子……咬金恍然大悟,蓦然明白是尤俊达,他是做珠宝生意的,出手阔绰不足为奇,而自己今天又刚拒绝过他的银子,他当面帮助不成,自然只有暗地里施援。想通此节,咬金很是高兴,只是程大娘还是一头雾水。趁着大夫出去配药,程大娘忙嘱咐咬金不可受人恩惠,将来有钱之后一定要还上。咬金自不用她多说,早已点头答应。几日之后,咬金上街给母亲买药,看到一大群人围在一张告示前议论个不休。咬金好奇,挤到前面问一人道:“大哥,这上面写什么?”那人语速极快地道:“这你都不认识啊?这个是大隋国的招兵告示,一个月给三两银子,哪找这好事啊?得到机会还能升职。我跟你说小伙子啊,就你这块去了,准给你大头兵当,赶紧去吧!”说着就挤开人群走了。咬金纳闷道:“说话这么快干什么?”迷迷糊糊地听了个大概,还好听懂是要招兵,伸出指头在告示上重重戳了几指道,“招兵是吧?我程咬金一世做牛做马做猪**都不做你狗兵!”他料定当兵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这样骂还不解恨,朝着告示“呸”了一口,又凶巴巴地把所有看告示的人赶了个干干净净,“看什么!不准看!不准当兵!”人都散了之后,咬金又大叫一声,干脆把告示揭了下来。这十几天内,历城屯经过叔宝的管理,基本上已经做到了循规守纪,众士兵也一扫初时的惫懒状态,在叔宝的带领下开始走上正轨。只是叔宝虽是屯长,却并未露出什么真才实学,屯中也不免有人表面恭顺,心内不服。这日众士兵照例在校场训练,叔宝对众士兵道:“这几天训练大家都辛苦了。现在,我有件事情要和大家说。大家也知道,最近我们屯里招兵的情况不是很理想,最关键的是百姓对我们军队的印象不好,说我们什么欺软怕硬、欺善怕恶,为了改变他们对我们的印象,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我们到附近的村子里给农民做一些义务的工作。一来呢,我们可以锻炼身体;第二,我们可以让百姓改变对我们的印象……”话未说完,又被王猛高声打断:“我不同意!我们的部队是用来打仗的,不是民工,更不是苦力!凭什么他们做的事,让我们去做!”叔宝也提高了声音:“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的军饷是从百姓的税收里来的!为他们做点小事,有什么不可以呢?”王猛兀自不愿,对着众军士道:“军队有军队的尊严,要去你自己去好了!我们不去!”屯中不服叔宝的人本就多,被王猛一煽,都举枪高呼:“我们不去!”叔宝见王猛野性难驯,还煽动众人造成军心不稳,不免着恼,厉声喝道:“王猛,你这是违抗军令!”王猛冷哼一声,“军令要我上阵杀敌,我死也不会吭一声!可是让我去做苦力,我凭什么服你?!”叔宝的眼里竟微微有笑意:“你不服我?”“是!自从你来到这里,私定军规、克扣军饷,上上下下怨声载道,你是个小小的旗牌令,既没有资格,你凭什么领导我们?!”叔宝不怒反笑:“那我要有什么样的资格才能领导你们呢?”王猛道:“军中有一句老话叫做‘自有强者当之’,如果你能证明你比我们强,我们就会听你的,是不是?”众士兵又举枪跟着大喊:“是!”王猛有了众人的支持,心中得意,看向叔宝的眼神中微有挑衅。“那你要我怎么证明?”王猛嘿嘿笑了几声,自得道:“过去在军中最强的就是我,你要是能胜了我,我们就服你!”叔宝平静地问道:“怎么个比法?”王猛哈哈大笑道:“军中以武为尊,你我比试一场,你若胜得了我,我就听你的!”叔宝微笑着点头:“好啊!”他早已看出王猛一伙心中的不满,也知道这比试是迟早的事,就只等着王猛提出来。王猛既为队长,在屯中还是有相当的地位的,今日如果胜出,便可震慑众人,让众人心甘情愿地听命于己。而王猛的武功……经过这几日的训练,他早已心中有数,于是微微笑道,“你之前受了军棍,身体尚未康复,为了公平起见,我就单手让你,如果我用了双手就算我输,以后我就听你的。”王猛见叔宝大言不惭,不由愠怒道:“自不量力,你找死!”众士兵很快就围出了一个圆圈,举枪呐喊助威。王猛在叔宝前方来来回回地走了几遭,上下打量着叔宝。他料定叔宝没什么真本事,否则为何来了这么长时间,却什么功夫都没在众士兵前露一下?就连训练之时也是口授,从无亲身示范。叔宝站在王猛对面一动不动,看到王猛闪烁的眼光,知他心中所想,心里更是荡开一丝笑意。王猛做了个停的手势,众士兵立即停止了呐喊。急心好胜的王猛见叔宝只是眼神沉静地望着自己,忍不住大喝一声,猛地冲上前去出拳。两人为避伤亡,说好不用兵器,因此只用拳脚。叔宝遵守承诺将左手垂下,只用右手格挡。叔宝见王猛出手急躁,知他已经沉不住气,自己便更沉身定气,直如一颗挺拔的苍松一般。王猛和他交手数次,感觉叔宝双脚就如钉在地上一般,怎么也撼不动分毫。王猛一凛,伸腿扫叔宝下盘,叔宝轻跃避过,转眼间瞥到王猛胸前空门大露。叔宝更不迟疑,迅猛出招,使一个“秋风扫叶”直击王猛胸口,便将他踢倒在地。王猛趴在地上,捂着胸口不住咳嗽,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竟这么快就败在了叔宝手里。而且叔宝还没动用左手,若是两手并用,自己岂不败得更惨?叔宝走近,向王猛伸出右手。王猛脸色瞬息万变,哼了一声,不去扶叔宝的手,挣扎着自己爬了起来。叔宝诚恳地道:“王猛,你力发千钧,如果再沉稳一些,会更进一步的。”王猛不似伍魁,倒也是个爽直磊落的汉子,见叔宝并不骄傲,也不嘲讽自己,反倒真心安慰,自己当然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信。脸上虽仍颇有忿然,但还是道:“我技不如人,愿赌服输!弟兄们,从今天开始,他说什么,我们就听什么!他说一,我们不说二!知道了没有?!”众士兵轰然答应:“知道了!”叔宝见震慑已起到效果,满意地点头:“好!所有人听我的命令,今天,我们到小光村给村民修路!”“是!”这次众士兵举枪呼应的,是叔宝。叔宝亲自带领着众士兵到小光村,去修一座年久失修的桥。叔宝给众人分配好明确的任务后,自己也没闲着,一面为桥搭栏杆一面鼓励众人加把劲,争取在天黑之前干完。天气炎热,众士兵又从没做过这些,做了不久,王猛便气喘吁吁地抱怨:“这么热的天,我们干嘛受这种苦啊?歇会!”说着扔下锄头就地而坐。陈二李三早已累得筋疲力尽,看王猛坐下来休息,也是锄头一扔坐了下来。“我们脑子进水啦,我们还不如开山的呢!”王猛满头大汗,抓起衣袍下摆就是一阵猛扇,正后悔时,一碗水突然递到眼前,接着一个声音道:“来,喝吧!”王猛一愣,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农妇正微笑地看着他。王猛忙接过水手足无措地站起来,环顾四周,还有很多百姓都提着篮子,送来了水和梨子。只听远处的叔宝朗声笑道:“多谢乡亲们!弟兄们,来喝水啊!”见王猛发呆,那农妇又笑着催了一声:“快喝吧!天气这么热,你们真是辛苦啦!”首次得到百姓肯定的王猛看看陈李二人,见他们手里也都端着一碗水,呵呵笑了起来:“是啊是啊!”忙一口气把水喝完。农妇又道:“喝完水啊,来,再吃个梨。”不由分说便将一个脆梨塞到王猛手中。“这……”见百姓们如此热情,王猛反倒不好意思起来。那农妇道:“真是好感谢你们啊,哎呀,这座桥啊,不知坏了多久了,我的脚就在这里摔了好多次了。都是你们好,为我们老百姓着想,真是感谢你们了!”王猛心里如吃了蜜一般甜,问道:“大妈,你不怕我们当兵的吗?”“哎,有什么好怕的,大家都是人,你对我好,我对你好而已嘛!大家开开心心,不就是很好的吗?”“呵呵呵,是啊是啊!”王猛深觉有理,和陈李二人对望几眼,咧开嘴开心地笑起来。这次出来,众士兵虽然辛苦,可觉得从未有过的开心,就算是以前在外作威作福,貌似威风时,心中也从未像今天这般踏实和快乐,以至于回屯的时候,众士兵一直精神高涨,大感兴奋。王猛一边啃着梨一边对叔宝道:“秦大哥……我可以叫你秦大哥吗?”叔宝笑笑:“当然可以啦,有事吗?你说。”王猛跟在叔宝身后,一副所获颇多的样子:“我参军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是你让我知道帮助别人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情。”叔宝颇感欣慰:“你能明白就太好了!”“谢谢你,秦大哥!”此时的王猛对叔宝一心钦佩,若是先前还只是因为叔宝武功强过自己而服从他,现在就是真心诚意的愿意听他调遣。叔宝笑着搂过王猛的肩膀:“我保证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很好的将军的!”王猛笑呵呵地举起手中的梨:“我从没吃过这么甜的梨!”至此以后,屯中众士兵更加默契,屯里空前的团结和谐,叔宝管理起历城屯来便顺手了许多。更重要的是,老百姓对军队的印象彻底改观,这样导致的直接结果是,叔宝的招兵告示一贴出来,历城以及周围几个城乡的百姓们蜂拥而至,招兵处的队伍排成了一条长龙。得到消息的唐璧专门赶到历城,看到这一切心下大喜,听得前来应征的人都对叔宝赞不绝口,说是叔宝治军十分有道,常常带领手下帮助百姓做好事,大家都是慕名前来。唐璧听了又惊又喜,立马带领着亲信赶到历城屯来看望。屯中士兵们正在练习枪法,士兵们舞弄枪支,一招一式有板有眼,虎虎生风。叔宝行在众士兵中间,认真地督促观看,若有不足之处便稍加提点。唐璧未叫通传,悄悄走进来看,见众士兵态度端正、训练刻苦,叔宝又一丝不苟、严谨认真,不禁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停!”叔宝一声大喊,“好!这几天大家操练得都很卖力,比前几天进步多了,可是切记不可懈怠,要更加努力才是!知道吗?”“知道!”校场上如雷般响应。“好!非常好!”唐璧忍不住拍手喝彩,向叔宝走来,“好啊,秦叔宝!”叔宝这才看见唐璧,忙行礼道:“末将不知道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唐璧一脸欣喜:“哎,你怎么会有罪于我呢?倒是让我大吃一惊啊!说说,怎么在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让这群残兵弱将变得如此英气威猛啊?”叔宝谦虚道:“属下不敢居功,只是方法有所不同而已。”“有何不同啊?”叔宝铿然回道:“属下以为,治军要以正军风为首任,严明军纪必须身体力行,方才能够服军心、正军风,而更重要的是,要使军队服务于民众。强军出于百姓,只有得到百姓支持的军队,方如有源头的活水,源源不断。”唐璧哈哈大笑:“好!果然靖边侯没有看错人!”叔宝忙道:“大人过奖了。”正在这时,一个士兵上来汇报:“报告屯长,门外有村民送来粮食。”“把粮食收下,按市价付钱给来人,务必让他收下!”“是!”士兵领命而去。唐璧见叔宝为人处事的方式如此得当,更是欢喜,赞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其实,这治兵之道并非无人明白,只是身体力行的寥寥无几啊!秦叔宝啊,你小小的年纪,竟有此魄力,真是可喜可慰啊!”叔宝正待谦虚几句,却听唐璧肃然道:“秦叔宝听命!”“末将在!”唐璧的眼里流露出对叔宝的信任:“你治军有功,今命你特赴长安,为越王杨素进献大寿贺礼。你要记住,此番路途险恶,盗贼如毛,你要万事多加小心啊!待你功成回来的时候,官升两级,另有嘉奖!”叔宝心里动容,郑重接过命令:“大人放心!属下一定不辜负大人的所托!”顿了顿又道,“大人,属下还有一事相求。”“说吧!”“属下远行期间,屯长一职想由队长王猛暂代。”旁边的王猛听闻此话,蓦地抬头望向叔宝,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然而很快就被感动和期待所取代。唐璧看了看王猛,笑道:“好!我相信你的眼光!”叔宝一颗心放下来,交代王猛道:“王猛,我走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王猛郑重地向两人抱拳:“多谢大人和屯长栽培!小人一定不辜负屯长的教诲,小人一定不扰民、不欺民,为民多做好事!”叔宝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唐璧见事情已交代完毕,便道:“好,秦叔宝,马上随我回府,点齐贺礼,即日出发,早去早回!”当下叔宝随唐璧清点贺礼、告别家人后,便和雇好的两个挑夫离开历城,往长安赶去。因为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因此到了晚上叔宝还没有赶到驿站,只得骑马在黑暗中缓行。所幸今夜还有月亮,只是四周山影重重,荒无人烟,原本皎洁的月光都变得瘆人起来。夜晚风大,两个挑夫被吹得寒毛乍起,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听说这附近有响马出入,还个个形同鬼兽呢!”话音刚落,叔宝就“吁”地一声停了马,前方闪出两个黑影,手中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泠泠的寒光。两个蒙面人上前几步,恶狠狠地道:“要想过山路,留下买路财!”两个挑夫没想到来的这样快,发一声喊,撂下担子就逃得无影无踪了。叔宝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平静地发问:“敢问英雄高姓大名?”一蒙面人喝道:“笑话!你听说过强盗会留下名字吗?”“在下有命在身,押送货物前往长安,还望英雄高抬贵手,在下感激不尽!”叔宝依旧很镇定,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两个强盗,而是可以谈判的生意人。两蒙面人本想将叔宝吓走,那当然最好不过,可叔宝好像并不害怕。一蒙面人举起斧头道:“看来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走的!”两人抄起兵器,就向叔宝冲来。叔宝双手握住双锏的柄,正准备j□j迎敌。忽然听见一人急声喝道:“住手!”两蒙面人闻声停下,一白衣男子急匆匆地奔来。叔宝定睛一看,那白衣男子长发束起、风度超然,不是在二贤庄见过的王伯当又是谁?这一见当真是又惊又喜,叔宝插回双锏,喜道:“王大哥!”忙下马相见。王伯当也是快步向他走来:“秦兄!”“王大哥,好久不见了!”叔宝偶遇故人,当真是喜出望外。这时那两个被王伯当喝止的蒙面人已取下了面巾,奇道:“副帮主,你怎么跟他称兄道弟的呢?”王伯当道:“你们两个太莽撞了,这位就是你们很想认识的小孟尝秦叔宝!”“啊?原来你就是秦叔宝啊!”两人大吃一惊,懊悔的同时又忙着自我介绍。“我叫齐国远,外号翻山豹。”“我叫李如圭,江湖上叫我林中蛟。”“刚才多有得罪!”两人一齐赔礼道歉。叔宝释然地笑笑,抱拳道:“幸会幸会!”王伯当补充道:“秦兄,这两位是少华山寨的寨主,是我刚收的帮中兄弟,他们的行动有点鲁莽,请你不要见怪。”“是啊!”齐李二人忙不迭地附和。“怎么会呢?不客气。哎,王大哥,你怎么会在山东出现啊?”“我受帮主所托带口信给你,想不到不用去历城就在这儿碰上你了!”原来王伯当是到历城给叔宝带口信,路上碰到齐李二人,应二人的请求带他们加入七省绿林会,因此在带他们去见单雄信之前就一同来了山东,路上说到要带口信之人是单雄信的兄弟秦叔宝,二人久闻叔宝的大名,便请王伯当引见,谁知刚说这话之时,两人就看见叔宝向这边骑马行来,两人不识叔宝,便有了刚才的一幕。当下叔宝问道:“什么口信?二哥他好吗?”王伯当点点头:“帮主托我问候你,还想找个机会和帮中的兄弟来历城和你聚一聚。”叔宝顿时喜笑颜开:“我也很想跟大家都见一见面,我想趁今年我娘亲的寿辰,把大家伙儿都请来,好好地聚一聚。”“好啊,那我们等你的消息。”王伯当望了望叔宝身后的几箱贺礼道,“哎,对了,那么晚了,拿这么多礼物去哪里呀?”“哦,我要带这些货物进长安去献寿礼……”李如圭一脸兴奋地打断:“长安?好啊好啊。副帮主,不如这样吧,我们陪秦大哥先到长安,完了以后再去会见帮主,你说好不好?”齐国远也道:“是啊是啊,秦大哥一人上路很危险的,我们可以帮他挑挑担子,二来还可以保护他……”叔宝见二人对长安这么感兴趣,非但如此还找了一堆理由,不禁笑起来。王伯当道:“听说今年杨素贺寿,朝廷为他办了一个特大的灯会,我也想去看一看。呃……既然大家那么高兴,好,那我就顺从大家的意思,一同前往。”叔宝见王伯当如此说,自是欢喜,这一路上不但可以互相照应,而且,也的确不用雇挑夫了,于是便笑道:“好啊,那我们一起上路。”这几日程大娘的病已经康复了j□j成,能下地活动了。可听到咬金回家说军营里招兵,而他不去应征反而还撕了招兵的告示,不禁大为心急,坐在桌边唉声叹气、大呼头疼。咬金端了药过来,见母亲虽然手撑着头大叫,脸上却没有一点痛楚的表情,眼睛还一边躲躲闪闪地看自己,就知道她是在装病想逼自己去应征当兵。果然,程大娘又趁咬金送药来说起要他当兵的事,咬金一脸为难,就是不愿去应征,程大娘气得药也不喝,一会儿叹自己命苦,一会儿又拿咬金跟隔壁当兵的阿元比,说咬金不孝道,一会儿佯装用脑袋撞墙,说自己不如死了好,一会儿又跪到丈夫的灵位前假装哭诉……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逼利诱法全都使了出来。咬金无奈,只得答应了去应征。程大娘听了大喜,将一碗药一口气喝完,又笑呵呵地搂着咬金亲了一口。第二日,咬金便来到街上找到一个招兵告示,问一个看告示的人道:“你说当兵去哪个军营好啊?兄弟。”那人不假思索道:“那还用说啊,当然是秦营啦,那里的屯长治军有方,部下纪律严明,跟着他肯定会出头的。”咬金谢过之后,便转身出去找秦营,心里却是老大为难,他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实在不知如何去找。思索之间,突然撞到一个去上私塾的小孩,计上心来,便叫那小孩教他写“秦”字。那小孩嘲笑了他一番,写了个“秦”字在咬金手心里。咬金对着手上的字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秦营,见来应征的人太多,心里不耐烦,跑到队伍前面一声喊:“啊,好大只苍蝇啊!”趁后面的人都回头去看时连忙j□j了队伍里。那负责招兵的士兵打量了咬金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道:“看你虎头虎脑的,身板也算扎实,会干什么啊?”咬金一边比划一边用抑扬顿挫的声调道:“行军打仗、刀枪剑棍、骑术箭法、无所不能,十八班武艺集于身上,加上我程家鬼‘斧’神工,简直惊天地泣鬼神,不过我要先声明千万不要让我去砍柴!”咬金哀怨地举起手中的斧子,本打算一斧狠狠劈下来一抒心中的怨气,呲牙咧嘴了半天,还是悻悻地落下斧头,没精打采地劈着身前的一大堆柴。原来那招兵的人听说他是用斧头的,二话没说就把他派来了伙房,干挑水劈柴这些杂务。咬金有一下没一下地砍着,自说自话:“说了不砍柴的嘛!要不是为了我娘……唉!”突然有人打他的后脑,却是伙房军长张伯:“哎,小子,你在说什么啊?在伙房做事是件美差,起码不用日晒雨淋啊!你还挺努力的,记住啊,认真做好点,在这里做肯定有你的出头之日。”咬金腾地站起来,“连砍柴都能升职加薪?”“有,就像我这样,做一个伙头军长,管这全营的伙食,就连营长吃什么,吃好吃坏,都看我心情好不好,够神气的吧!记住啊,花点心思做好点,我不会亏待你啊!”刚开始咬金还不以为然,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有点道理,毕竟在这里做事一定不会缺饭吃,便笑道:“好!我会努力的!”中午吃饭时,咬金一连吃了两大碗饭还觉得不饱,去屋里盛饭却发现煮的饭已经没有了。咬金大喊:“张伯,没有饭了!”张伯道:“吃光当然没有了!”咬金不解,走出来问道:“张伯,什么叫吃光就没有了?”“你吃了两大碗啦,还不够啊?”“不够啊!不怕,我们还有米,我接着去煮。”咬金不明所以,呆呆地就要进去煮饭。“喂喂喂!”张伯忙叫住他,“你新来的,怪不得你傻愣愣的什么都不知道啦!这里是和家里完全不一样,在家里,你想吃多少你就可以煮多少,但现在这里是军营,这些粮食是我按人头配给的。有多少人,下多少米,煮多少饭。你要是多吃了,别人当然没有了。”“那不够吃怎么办?”“哎呀,你这么胖,劳驾你就少吃点,减减肥嘛!”“减肥?!”咬金大叫一声,慢慢走到一边嘀咕,“简直是违背了我做人的目标。我娘还说当兵可以不愁米饭,都是假的。”肚子还是饿,咬金走到桌边叫道:“哎,你们有谁吃不了赶紧给我留一点……你吃这么多干什么……哇,张伯,你不要吃这么多,你年纪大了,知不知道……你给我留点……”这几日咬金在军营里饭吃不饱,干起活来也没精打采的。张伯看到咬金一脸颓然的样子,关心道:“咬金啊,是不是军营里的饭不合你的胃口啊,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饭又吃不饱,菜又不够吃……”咬金抬头看到张伯正端着一簸箕菜,奇道,“咦,张伯,怎么今天你要自己煮饭?”“没办法,林江回家了,这些事只好自己动手啊,天气又这么热,又要对着个大火炉,我真顶不住啊!”咬金正愁没吃饱,听张伯如此说,心里暗喜,忙道:“不如我帮你呀!我从小睡在炉边长大的,所以我不怕火啊。你在外面纳纳凉,我在里边帮你煮饭啦!”张伯怀疑地打量咬金:“你行不行啊?别把整锅的饭给我煮焦啦!”咬金拍拍胸脯:“一定不会的!”张伯还是不放心,“那我先帮你……”咬金又怎会让他帮忙?抢道:”不用不用,我从三岁就开始煮饭,对煮饭这件事非常执着,你就放心好了。”“那好。”张伯把手中的簸箕递给咬金,“你……你拿着!我先去歇一歇,这顿饭就全靠你啦。你可用心点做,我不会亏待你的!”走时还称赞一句,“真是个好小伙子!”张伯如果看到咬金不怀好意的笑容的话,一定不会将菜交给他。咬金见张伯走了,得意地摸摸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下吃得饱了。”于是咬金在煮饭时悄悄多放了米,今日便吃得十分痛快。张伯见咬金煮的饭还不错,居然同意了咬金每天要替他煮饭的请求,咬金不禁在心底狂笑三声、窃喜半天。叔宝一行四人向长安行来,一路说说笑笑、谈天说地,好不快活。这日来到承福寺,只见寺前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百姓们上集交易,热闹非凡。“这里就是承福寺,听说这寺里的佛很保佑当官的,有很多朝廷大官都来这里上个香、作个福的。”王伯当一边走一边为叔宝介绍。“是真的吗?”王伯当点头:“秦兄要不要拜一下?”叔宝淡淡一笑:“我不求升官发财,只求天下为公,这样百姓生活才会好起来。只要是当官的问心无愧的话,天下的百姓就有福了!”齐李二人挑着担子跟在后面,对繁华的花花世界大感兴趣,一面走一面看,脚步不禁慢了一些,听见叔宝笑着叫他们,这才加快步伐赶了上去。四人进了寺庙,齐李二人抢着对寺庙中间的金佛拜了之后,就四处去看新鲜了。叔宝和王伯当笑了笑,正跪下要拜,忽听齐李两人在那边大叫:“秦大哥,你快过来看看,这尊这么像你,秦大哥,快来啊!”叔宝二人闻声而来,看到四大天王像旁供奉着一个小像,小像捕快服饰,剑眉星目,上面还书有几个小字“恩公秦五长生之位”。王伯当一看之下也是大奇:“哎,秦兄,这个供像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叫秦五的啊?”叔宝却已知道情由,笑道:“你误会啦!这太原李渊,我曾经在潼山救过他们一家人,没想到,他们在这个寺里给我立了一个长生位。”四人正盯着小像看,忽听寺外鸣锣之声大响,一群人进来对着佛像参拜,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唐公!”叔宝微微睁大了眼睛,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不是李渊一家又是谁?王伯当见当前一人身材颀长,气度非凡,不禁问道:“他就是李渊?”叔宝目不斜视,微微点头。这时李渊也侧头看到了叔宝,眼里闪过惊喜,带着家人走了过来。李渊还没说话,年幼的李元霸已经欢声大叫着扑向叔宝:“神仙叔叔!神仙叔叔!”原来当日小元霸被叔宝所救,在元霸小小的心中,叔宝就有如天神下凡,威严无比,凛然不可侵犯,此后在家或是到寺庙里参拜,元霸都暗自唤叔宝神仙叔叔。叔宝大笑,蹲下来抚摸李元霸的脸颊:“哎呀,你长大了你啊!”李渊没想到会再次遇到叔宝,作揖跪下道:“恩公,受李渊一拜!”他这一跪,身后的一大家子人自然都跟着跪下。叔宝心中不安,忙道:“唐公快快请起!如此大礼,在下身受不起!快快请起!”李渊缓缓站起身来:“恩公受得起,要不是恩公当日在潼山仗义救我一把,我李渊一家早就成刀下冤鬼啦!”叔宝见李元霸手上脚上竟然都被铁链锁着,大感奇怪,问道:“唐公,为何将小公子捆绑起来呢?”李渊叹道:“说来话长啊!没想到,我在这里能碰见恩公,要不这样吧,咱们到后堂,我去要点斋饭,咱们好好地聊聊!恩公请!”叔宝和王伯当对望一眼,笑道:“那好啊,唐公。”自牵着李元霸的手走在前面,李渊一家和王伯当三人紧随其后。李渊让寺里的和尚布置了两桌斋饭,自己和叔宝、王伯当坐一桌,齐李二人和李夫人等坐另一桌。李元霸则被铁链捆在一根大柱子上,李渊的二公子李世民正端着饭碗哄元霸吃饭,谁知李元霸要和父亲一起吃,任凭李世民怎么哄都不肯吃一口。最后李元霸急了,在柱子上使劲撞起来,那柱子连着天花板,竟撞得地动山摇、灰尘纷纷而落。那李世民自己也还是个少年,无奈之下对李渊喊道:“爹,元霸他又不吃饭啦!”李渊道:“世民啊,你告诉你弟弟,恩公他们正在吃饭呢,让他安静点!”李世民得了令,自又去哄元霸了。叔宝见元霸这样小,却要被这么粗的铁链绑着,又是奇怪又是心疼,问道:“李大人,四公子怎么会变成这样?”李渊眼中一黯,叹道:“只怪小儿命薄,那天遇到贼人袭击,头部受了重伤,当天就高烧不退,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性命,可是从那以后,就智力下退,可是力大无比,情绪非常,吸血好性,家中的几个家丁都遭到了毒害,我是没有办法用这跟铁链将他锁起。可是也怪,他见到恩公的画像,就好像驯服的羔羊,自己俯身下拜。”若不是亲眼所见,叔宝绝难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惊异之余心底又不免难过。只听李渊又道:“恩公啊,有一事不明,你为什么要改名秦五呢?”叔宝微微笑道:“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且施恩不图报,所以在下改换名字,还请李大人不要见怪。”李渊也笑道:“真是上天有眼,在我去长安的路上遇见了恩公,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等吃完饭,我到寺里找人把名讳改过来就是。”叔宝正道谢时,那边齐国远突然问道:“哎,唐公,怎么你也去长安啦?”“是啊!”齐国远一喜,“太好啦,我们也去长安,我们一块走吧!”李渊隔桌抱拳道:“英雄赏脸同行,真是在下的荣幸啊!”堂中众人都笑起来,大家喝酒聊天,气氛融洽。李世民端着碗走回来,“爹,元霸他不肯吃饭,我真的没办法啦。”众人顿时都停下来看向李世民,接着又都看向李元霸。李如圭道:“唐公,我来试试。”叔宝刚刚听过李渊的话语,“哎”了一声来不及阻止,李如圭已自告奋勇地走到李元霸前面,摸着李元霸的头道:“小朋友长得真可爱,叫什么名字啊……”话还没说完,李元霸的脑袋往后一仰,刚好把李如圭放在后脑的手喀在了柱子上,李如圭手一痛,忙抽出来,还没反应过来,左腿又被元霸伸脚踢了一把,力道奇大,顿时痛得抱着腿跌在了地上。小元霸看着李如圭咧开嘴笑了,神色十分顽皮。李渊喝道:“元霸!你怎么会这样?”叔宝见状,忙对李渊道:“唐公,没事。”又走到李如圭旁边问道,“没事吧?”齐国远刚扶了李如圭起来,李如圭摇摇头:“没事。秦大哥,你看这小家伙,太过分啦!”叔宝看了看小元霸,蹲下来扶住元霸的双臂,绽开了笑容。李元霸这时却温顺至极,一动不动,只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盯着叔宝轻声叫道:“神仙叔叔!”叔宝心里一酸,温言道:“以后,咱们不打人啦好不好?”李元霸不答,又稚声稚气地叫了一声:“神仙叔叔!”叔宝双手抱着元霸的脸笑道:“乖!”又和元霸碰头玩耍。远处的李渊看到叔宝和元霸融洽的样子,心里很是欣慰,王伯当道:“看来令公子和秦兄真是前世有缘哪!”一行人吃完饭出得承福寺,叔宝抱着李元霸嘱咐:“元霸,以后啊,好好听爹爹的话,听见了吗?乖啊!”元霸重重地“嗯”了一声,听话地点了点头。街上的百姓听见唐公李渊到此,早已在寺外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都要一睹唐公的风采。忽听启程时鸣锣一锤,轰声顿响,寺外的马匹受惊,嘶叫扬踢,奔走突撞。围在一起的百姓来不及闪避,很多都被撞倒在地,顿时惊声大作,混乱不堪。叔宝一见,忙放下元霸对李渊道:“唐公,我有一个建议,不知当不当讲。”“恩公,不要客气,请讲!”“我建议我们放弃鸣锣,以百姓为重,这样的话,既亲切又不扰民,不知唐公意下如何?”李渊也没想到一声鸣锣会带来这么严重的后果,忙到:“恩公所言甚是。传令下去,停止鸣锣!”鸣锣声很快就停了下来,叔宝心里一松,谢道:“多谢大人!”李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谢我干嘛?难得你对百姓这么关心,好啊!”叔宝谦道:“大人过奖了,我本是一介草民,所以讲话一定是和百姓一样。”身后众人见到叔宝为百姓着想,李渊又虚心采纳建议,心里都不禁佩服称赞,闲话了几句,便接着向长安而去。叔宝四人和李渊一行向西行了几日,终于到达了长安。李渊毕竟是朝中的官员,自有人接待。叔宝四人便辞别了李渊,自找一家客栈住下。“气死我啦,一个客栈老板竟然对我吆五喝六的!这要在少华山,我非一拳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一进房间,齐国远便高声抱怨起来,原来刚才与客栈老板订房时,两人因为住房问题发生了一点争执。京都脚下,就连一个客栈的老板都自认尊贵,瞧不起外来的旅客,齐国远为了不生事端,只有忍了。王伯当劝道:“国远,没办法的,我们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跟一个老板一般见识呢?”齐国远道:“但是一张床怎么够我们四个人睡呢?哎,我看不如这样,我们找个酒馆,喝他个通宵!”王伯当看了一眼叔宝道:“你们别着急去玩,你们忘了,秦兄这次来长安是有正事要办的。”齐国远一拍后脑:“哦,对了,秦大哥还要送贺礼去呢!”李如圭一脸兴奋道:“哎,秦大哥,不如带我们去见识见识吧!”齐国远也附和道:“是啊,秦大哥。”“这……”叔宝和王伯当对望一眼,心里好生为难。王伯当知叔宝心意,忙岔开话题道:“哦,下面灯差不多挂好了,你们赶快去看看吧!”齐李二人一听有灯可看,忙高兴地答应着去了。王伯当见两人走了,这才道:“秦兄,让他们两个陪你去送贺礼,我怕有点麻烦。”“我也是担心,他们虽然是豪爽率直之人,但毕竟是粗鲁不文,而我要去给越公送礼,进府必定是礼数多多,所以我怕他们去会在言语之间开罪人家。”王伯当略一思量,计上心来,道:“秦兄,不如这样吧!你再聘两个挑夫陪你去送贺礼,我陪他们去玩一玩,等你回来之后,我们一同去看花灯好吗?”叔宝见王伯当考虑周到,心里甚喜,笑道:“好啊,就这么说定了!”当下叔宝直接另雇了两个挑夫陪自己去越王府,王伯当则径直下楼去找齐李二人。叔宝给越王送了贺礼之后,越王府的仆人将他带到了后堂,李渊和另一位官员也正在那里。叔宝拜见了李渊,两人寒暄几句,李渊指着那位官员对叔宝介绍道:“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刘大人,我的多年世交,你不要客气。”叔宝忙向那位官员行礼:“叔宝拜见刘大人。”那刘大人刘文靖虽是朝廷大官,可神色甚是和气,没一点架子,向叔宝回礼道:“那秦兄弟就不是外人了,快快请坐!”三人谦让着坐了,刘文靖道:“听唐公说你是他的救命恩人,你年纪轻轻,竟然能以一敌众,身手一定不错啊!”叔宝笑道:“那都是李大人对我的夸奖,在下也不过就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而已。”李渊神色严肃,问道:“恩公,你久历江湖,见识广博,那天你对这些贼交手的时候,还有没有印象?他们是何门何派?”叔宝沉吟道:“记得他们其中两个人使用的并非是中土的武功,尤其是攻击李大人的那个人,绝非是一般的高手,在下自问与他尚有距离。但是击伤令公子的那个人则武功十分平常,他的身份一定十分隐秘,要不然在我揭开他面巾之后……”李渊一凛:“怎么?你撕掉了他的面巾?那你还记不记得他的相貌?”叔宝想了一想道:“稍微有些印象。”刘文靖道:“太好了。秦兄弟,你可否把那人的容貌描述一下,我把他的样子画出来。”叔宝点点头:“好。”当下叔宝就把自己所能想起的尽可能详尽的描述了一遍,刘文靖丹青妙笔,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张像。刘文靖将画拿起来给叔宝看,叔宝指着画像道:“差不多,我觉得他的眼睛……”李渊一把抓住叔宝的手,脸色很是难看,说道:“这种相貌和装扮的人,在长安随随便便都可以找到上千个,你就是把他画出来,那也是很徒劳啊。”刘文靖只是沉默不语。李渊又郑重地对叔宝道:“恩公,今天作画之事,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叔宝心里疑惑,但见李渊表情凝重,忙站起身正色道:“大人放心,叔宝一定谨记大人的叮嘱,那叔宝先行告辞!”叔宝正要提步离开,刘文靖叫道:“秦兄弟,等一等!”叔宝以为他们还有问题要问,又走回厅中。刘文靖问道:“秦兄弟,可否相告,你何时生人?”“叔宝酉时三刻生人。”“你今日来京是否有三人同行?一为旧友,二为新朋?”叔宝大吃一惊:“刘大人怎么会知道呢?”李渊见刘文靖突然发问,一定有他的原因,问道:“刘大人,那么恩公有不吉之兆吗?”刘文靖叹道:“大凶之卦啊!”“大凶之卦?”叔宝心里一震,刚走了个牢狱之灾,怎么又来大凶之卦?但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对这种预言再不敢轻视,说道,“叔宝不明白,还请大人明示。”刘文靖道:“在下曾习周易,对观人面像略知一二。看兄弟面相带杀之相,若听在下忠告,请与月上前速离长安,方可避过此劫。”“叔宝首次来到长安,在此之前从未与人结怨,叔宝也是一个不爱惹是生非的人,怎么会有血光之灾呢?”叔宝心里还是不相信。李渊却知道这京城人多事杂,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不无担心道:“早一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吧!”叔宝为难道:“不是我不愿意离开长安,只是我那几位朋友,一心想来此地赏灯游玩,若是让他们提早离城的话,他们定是万万不愿。”李渊无法,望向刘文靖。刘文靖道:“稍等。”走到桌旁打开一个盒子,拿出一个光滑润泽的白色珠丸道,“秦兄弟,为防万一,这个你先拿去,若有危险将此掷地,或可助你脱一时之困。”叔宝心下沉重,接过珠丸,作谢而去。见叔宝走了,刘文靖这才坐下道:“唐公啊,看来当今太子对你是恨之入骨,你一定要多加防备才行啊!”原来刚才那张画像李渊和刘文靖都已看出是杨广,只是为了不声张出去,才假装不认识。李渊沉声道:“我只有深居简出、韬光养晦,销声匿迹才是上策啊!”刘文靖慰道:“你无须如此心灰,只要你能装痴扮哑,顺其所想,消除他对你的戒心,我看也不失为一种明哲保身的生存之道。况且当今皇上一日在世,我看太子也不敢对你太放肆!”李渊缓缓站起身,将桌上的画像撕成一条条,“不过最近——我只是听说——皇上的龙体一天不如一天,我担心太子登基以后,以他那种阴险反复的性格,不知道朝中有多少老臣遭殃啊!”叔宝听信刘文靖的话语,一回到客栈就忙着收拾行李。齐李二人推门而进道:“秦大哥,你不去太可惜啦,长安真的很好玩啊!哎,秦大哥,你怎么在收拾行李啊?”叔宝也不回答,只道:“大家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尽快离开这里吧!”齐国远奇道:“我们不是说好明天再走吗?”王伯当也感到奇怪,问道:“秦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突然间离开?”“不瞒大家,今天我在越王公府算了一卦,说今夜在长安城我会遭遇血光之灾。为了以防万一,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叔宝说着又低头收拾包裹。齐国远叫起来:“怎么你去了越王公府?你骗我们啊!”见叔宝不语,王伯当劝道:“秦兄,占卜之说,说来不可全信,我们都走了几天的路,就是为了今天到长安看花灯,如若我们现在离开岂不是很扫兴?对了,秦兄,不如等我们看完花灯之后,过了戌时再离开这里好吗?”李如圭忙表态道:“秦大哥,你放心,今晚我和国远保证不会惹是生非。”齐国远也道:“嗯,一切都听你和王大哥的吩咐。”叔宝也不愿做不守信用之人,微一沉吟道:“好吧,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我也不便扫了你们的兴。不过,大家万事要小心,逢人忍让,所有武器一定要随身带好,赏完灯以后我们即刻离开这里!”齐李二人见叔宝同意了,自是满口答应。王伯当看了叔宝一眼,微微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