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将粗布号衣缓缓展开,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针脚。

  帐外传来士兵们低沉的交谈声,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咳嗽。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见到黄巢时,那面猎猎作响的“冲天大将军”旗帜。

  王彦章掀开帐帘走进来,脸上带着未愈的伤痕。

  “将军,他们只给了我们三天的口粮。”

  朱温将号衣放在简陋的木榻上,眼神逐渐变得阴沉。

  “黄巢这是在试探我们的忠诚。”

  远处传来巡夜士兵有节奏的梆子声,在寒夜里格外清晰。

  王彦章压低声音:“前锋营明日就要开拔,据说是要攻打陈州。”

  朱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剑鞘,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州守将赵犨是块硬骨头。”

  一阵寒风从帐缝钻入,吹灭了摇曳的油灯。

  黑暗中,朱温的声音像淬了冰:“传话下去,让弟兄们做好准备。”

  黎明时分,营地响起集合的号角声。

  朱温穿着普通士兵的装束站在队列中,引来周围讥讽的目光。

  黄巢骑在战马上检阅部队,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

  “今日誓师,必要拿下陈州!”

  士兵们举起兵器发出震天的吼声,惊起林间栖息的鸟群。

  朱温注意到黄巢的右手始终按在腹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前锋营作为先头部队率先出发,踏着尚未融化的积雪向南行进。

  王彦章悄悄靠近朱温:“探子回报,唐廷派了李克用增援陈州。”

  朱温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沙陀骑兵...”

  队伍突然停下,前方传来骚动声。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发现唐军斥候!”

  林言立即下令全军进入战斗状态。

  朱温蹲在路旁的岩石后,看见远处树丛中闪动的身影。

  箭矢破空的声音骤然响起,一名黄巢军士兵应声倒地。

  “是唐军的弩箭!”

  混乱中,朱温拉着王彦章退到队伍后方。

  “不对劲,这像是诱敌之计。”

  话音未落,两侧山坡上突然竖起无数唐军旗帜。

  滚木礌石轰隆隆地砸向下方的行军队伍。

  “中埋伏了!”

  黄巢军的阵型瞬间大乱,士兵们像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

  朱温看见林言在亲兵护卫下仓皇后撤。

  “跟我来!”

  他带领残部钻入一条隐蔽的山沟,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穿过荆棘丛生的密林后,只剩下不到百人跟随。

  王彦章喘着粗气:“将军,我们现在去哪?”

  朱温望向东南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去汴州。”

  残阳如血,照在这支狼狈不堪的小队伍身上。

  一名士兵突然跪倒在地:“将军,我走不动了...”

  朱温拔出佩剑,剑尖抵在那人咽喉。

  “要么走,要么死。”

  当夜,他们在荒废的驿站暂时休整。

  朱温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北斗七星的位置。

  王彦章走来递过半块硬饼:“吃些东西吧。”

  朱温接过饼,却没有立即食用。

  “黄巢完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王彦章浑身一颤。

  远处传来狼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瘆人。

  次日清晨,他们遇到一队运送粮草的唐军小队。

  朱温亲自带队发起突袭,缴获了急需的马匹和干粮。

  俘虏中有个年轻文书,吓得直打哆嗦。

  “汴州现在谁在主事?”

  文书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宣武军节度使李璠...”

  朱温的目光在文书脸上停顿片刻。

  手指在剑柄上缓缓摩挲。

  “李璠...”

  这个名字在齿间滚动,带着不易察觉的玩味。

  王彦章清理着缴获的粮草,抬头看了眼朱温。

  “将军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俘虏?”

  朱温将半块硬饼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忽然停住。

  “留一个活口。”

  寒风卷着雪沫掠过驿站的破窗。

  被留下的年轻文书缩在墙角,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朱温蹲在他面前,抽出腰间的匕首。

  寒光在对方瞳孔里映出惊恐的弧度。

  “替我带封信给李节度使。”

  文书连连点头,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

  王彦章在一旁研墨,看着朱温写下几行字。

  墨迹在粗糙的麻纸上晕开,像极了战场上凝固的血。

  “告诉他,我朱温愿以陈州战局为礼,投效大唐。”

  这句话出口时,王彦章握笔的手猛地一颤。

  墨滴落在案几上,迅速洇成深色的云。

  “将军...”

  朱温抬手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如鹰。

  “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王彦章低头:“自黄巢起义时便追随将军。”

  “那你该知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朱温将密信折成细条,塞进文书的发髻。

  “若李节度使愿接纳,便在汴州城头挂起青旗。”

  文书被松绑时,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朱温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却重得像块石头。

  “记住,我的耐心有限。”

  望着文书踉跄远去的背影,王彦章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们真要背弃黄王?”

  朱温转身望向陈州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厮杀声。

  “黄王?他现在自身难保。”

  北风掀起他破旧的号衣,露出腰间磨得发亮的玉佩。

  “当年投黄巢,是因天下大乱。”

  他指尖划过玉佩上的裂痕,那是去年在长安突围时留下的。

  “如今降唐,不过是顺势而为。”

  王彦章沉默片刻,将缴获的战马牵到院中。

  “弟兄们若有不愿...”

  “不愿者,可自行离去。”

  朱温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要记住,乱世之中,良禽择木而栖。”

  清点人数时,发现又少了七个士兵。

  篝火旁的人影稀稀拉拉,像被风吹残的星点。

  朱温将最后一块干粮分给伤员,自己则嚼着树皮。

  “明日一早,向汴州靠拢。”

  有人低声抱怨,被王彦章严厉的眼神制止。

  夜色渐深,朱温却毫无睡意。

  他靠在断墙边,听着远处狼群的嗥叫。

  那些声音让他想起幼年时在砀山的寒夜。

  那时父亲早逝,母亲带着他们兄弟三人在地主家做活。

  最冷的冬夜,兄弟几个挤在柴房里,听着风雪拍打窗棂。

  “将军,夜深了。”

  王彦章递来一件破旧的披风。

  朱温接过披上,忽然问道:“你说李克用此刻在做什么?”

  王彦章一愣:“想必在部署陈州防务。”

  “不。”朱温摇头,嘴角勾起冷冽的笑,“他在等我们两败俱伤。”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队伍终于踏上通往汴州的官道。

  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像一串凌乱的惊叹号。

  走在最前面的朱温忽然停住脚步。

  前方岔路口立着块断裂的石碑,上面“汴州”二字已模糊不清。

  “放慢速度。”他低声下令,“派两人探路。”

  斥候出发后,朱温坐在石碑上磨剑。

  剑身映出他布满胡茬的脸,比三年前消瘦了许多。

  “将军,你看!”

  王彦章指向远方的地平线。

  一抹青色在晨光中若隐若现,正是汴州城的轮廓。

  更令人心悸的是,城头确实飘着一面青旗。

  朱温的手指在剑柄上收紧,指节泛白。

  “李璠倒是个聪明人。”

  队伍继续前进时,步伐明显轻快了许多。

  离城越近,道路两旁的炊烟越多。

  偶尔能看到耕作的农夫,见了他们便慌忙躲藏。

  “看来汴州倒是安稳。”王彦章感慨道。

  朱温却注意到田埂上的新坟,一座连着一座。

  “安稳只是表象。”

  他勒住缰绳,望着城门口的守军。

  那些士兵穿着整齐的铠甲,与他们这些残兵判若云泥。

  “记住,进城后少说话,多观察。”

  接近城门时,守军举起了长矛。

  为首的校尉打量着他们,眼神里满是鄙夷。

  “来者何人?”

  朱温上前一步,拱手道:“前黄巢部将朱温,特来投奔李节度使。”

  校尉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他们破烂的装束。

  “黄贼余孽也敢来投?”

  王彦章按捺不住怒火,被朱温暗中按住。

  “我与李节度使已有约定。”

  朱温从怀中摸出半块玉佩,那是早年与李璠同科武举时的信物。

  校尉看到玉佩,脸色微变,却仍不肯放行。

  “等着,我去通报。”

  城门下的等待格外漫长,像熬过整个寒冬。

  有士兵冻得直跺脚,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

  朱温抬头望着汴州城墙,砖石缝隙里还嵌着箭簇。

  那是黄巢军去年攻城时留下的痕迹。

  “将军,他们会不会...”

  王彦章的话没说完,就被城楼上的动静打断。

  吊桥缓缓放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李璠带着亲兵出现在城门内,穿着锦绣袍服。

  他看到朱温时,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朱将军别来无恙?”

  朱温抱拳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托李公洪福,侥幸存活。”

  李璠的目光在他身后的残兵身上扫过,最终落在王彦章身上。

  “这位是?”

  “部下王彦章。”

  王彦章的声音洪亮,带着军人特有的刚硬。

  李璠点点头,侧身让出通道。

  “城外风大,进城详谈。”

  穿过城门洞时,朱温闻到了久违的酒肉香。

  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开着门,只是行人寥寥。

  有孩童追着他们跑,被母亲慌忙拉回。

  “这些日子委屈将军了。”李璠边走边说。

  朱温留意着路边的布告,上面贴着悬赏黄巢余党的告示。

  “乱世之中,谈不上委屈。”

  他们走进节度使府时,卫兵们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

  李璠将他们带到偏厅,吩咐下人备酒。

  “将军愿投大唐,实乃明智之举。”

  李璠举起酒杯,眼神却闪烁不定。

  “只是...”

  “节度使但说无妨。”

  朱温知道他想说什么,索性主动开口。

  “我明白,朝廷对降将多有猜忌。”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我愿立军令状,率军攻打陈州,以表忠心。”

  李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抚掌大笑。

  “朱将军果然快人快语!”

  酒过三巡,李璠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说起唐廷的腐败,说起藩镇的割据,说起李克用的跋扈。

  朱温始终沉默倾听,偶尔插一两句话,却都说到要害。

  “李克用此人,虽为唐臣,实则野心勃勃。”李璠压低声音。

  朱温放下酒杯,指尖沾着酒液在案几上画了个圈。

  “陈州之战,正是剪除他羽翼的好时机。”

  李璠眼中精光一闪:“将军有何妙计?”

  “借刀杀人。”

  朱温的声音很轻,却让烛火都仿佛颤了颤。

  “让黄巢与李克用拼个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利。”

  窗外忽然传来夜巡士兵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

  李璠亲自将朱温送到客房,临行前意味深长地说。

  “汴州的防务,日后还要多仰仗将军。”

  朱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客房的被褥很暖和,是他许久未曾享受过的舒适。

  但他依旧和衣而卧,枕边放着那把磨利的剑。

  天快亮时,他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王彦章神色慌张地闯进来。

  “将军,出事了!”

  朱温迅速起身,握住剑柄:“何事?”

  “李节度使被人暗杀了!”

  这句话像惊雷在房中炸响。

  朱温冲出房门,看到府中已是一片混乱。

  卫兵们举着火把,四处搜捕凶手。

  李璠的尸体躺在正厅中央,胸口插着一柄短刀。

  刀柄上刻着的狼头图案,让朱温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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