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道于天 第一百零四章 众叛亲离

小说:诏道于天 作者:桥下蓝花 更新时间:2025-02-03 00:40:41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神都,巡天司里的某幢二层小楼。

  青霄月坐在火炉旁,默默感受着那些温热,眼帘微垂。

  有脚步声响起,那是求知端着一碗黑色的药汁在走过来。

  “这玩意儿很苦的,您小心点儿,要不我还是给您拿块糖吧。”

  “有什么事情能比生死更苦?”

  青霄月示意拒绝,伸手取过那碗药汤,饮入腹中。

  下一刻,他的眉头发生剧烈的颤动,数次紧皱又再松开,直至化作唇间的艰苦叹息。

  求知也不说话,默默递过去一块糖果。

  青霄月面无表情地接过服下,缓解着咽喉间的剧苦,忽然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求知怔了怔,似是不解此言何意,问道:“我要想什么?”

  青霄月看着他说道:“道主。”

  “这事……”

  求知认真说道:“首先,我们得称呼他是魔主。”

  青霄月没有说话。

  求知被看得有些心慌,有些无奈,问道:“您不应该希望道主死吗?为什么还要和我聊这个,难不成你觉得我有胆量在暗中帮道主的忙?”

  “好吧,就算我真有这个胆量,像我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又能做什么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连被卷入漩涡里的资格都没有。”

  青霄月平静说道:“所以你是希望顾濯能活着?”

  求知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我……”

  话才出口,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房间各处,确定门窗都已紧紧关上,隔绝神识探查的阵法正常运转着,没有出现的纰漏。

  “我的确是希望顾濯能活着。”

  求知看着青霄月,无奈至极说道:“毕竟他于我而言是有大恩,但现在是皇帝陛下要他死,像我这样的蝼蚁又有什么办法?”

  青霄月说道:“你可以聪明一点儿。”

  求知微怔,不确定问道:“您的意思是?”

  青霄月淡然说道:“要顾濯死,这的确是陛下的意思,但这事却是由司主落实。”

  求知还是不懂。

  青霄月说道:“顾濯从未说过自己是道主,但他作为道主的事实却不会遭到改变,既然如此,陛下完全有出手的理由。”

  “然而事实就是陛下什么都没做,假他人之手,而且还是已然跌境的司主的手。”

  他静静看着求知,说道:“这证明顾濯让陛下抱有忌惮,哪怕如今的境界连归一都不是。”

  求知神情严肃问道:“您想要做什么?”

  “放心。”

  青霄月笑了笑,笑容找不出半点阴森的意味,温和说道:“我没想过要救顾濯,但这件事可以让你不用再心怀太多愧疚。”

  求知懂了。

  青霄月说道:“如果事败,那我自会以此残躯为你消灾,陛下终归是要给我几分颜面的,只不过那时的你要回到从前的日子了。”

  求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认真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青霄月淡然说道:“杀一个人。”

  求知执着问道:“谁?”

  青霄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莫名笑出声来,说道:“你的仇人。”

  话音方落,求知便已彻底明白。

  没有思考太长时间,这位出身无忧山的青年杀手,平静而坚决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好。”

  ……

  ……

  离开神都后,裴今歌一路向南。

  朝南而行的道理很简单,近些年来她因为天命教的缘故,总是留在南国。

  余笙对此没有意见。

  由始至终,两人都不曾提出过去寻找顾濯,仿佛这个名字从未出现过在她们的生命中。

  直至这一刻。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他的吗?”

  裴今歌毫无征兆说道:“当初我因为林挽衣去到望京,站在城楼上远远地看见他连胜十三洞真,觉得他颇有故人之风,于是生出见面的心思。”

  余笙轻声说道:“故人不是死人,故人之风就是故人。”

  一道满是感慨的叹息声在轻舟上响起。

  “可是当初谁知世事这般离奇?”

  裴今歌怅然说道,把手伸出去,感受着江水自指尖掠过的滋味。

  余笙沉默不语。

  裴今歌话锋无由而转,说道:“今天以后,陛下将会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但你依旧可以是从前的长公主殿下,只要不继续站在陛下的对立面。”

  余笙望向她,一言不发。

  裴今歌沉默片刻,说道:“我不是在嘲弄和讥讽你。”

  “我知道。”

  余笙平静说道:“你是觉得他很好笑。”

  裴今歌认真问道:“难道这不好笑吗?”

  “按照我们最初看到他的那年算起,望京三年,至今又再三年,在这六年时间里他所深交的每一个人,现在可以帮到他的那些人,全都有站在大秦这一边的理由。”

  “你是长公主殿下,与陛下情同手足百年,而我则是巡天司的未来司主,一身利益尽数系于大秦之上,都没有彻底站在他那一边的道理,除非你要让大秦就此分裂,或者我可以舍了过往百年所得,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至于青霄月这种也算是受过他恩惠的人,早在百年以前就是想要他死的人,更不可能在这时帮他。”

  “然后还有谁呢……陈迟这种蝼蚁都算不上的朋友吗?怕是自身难保,又怎可能帮得上他?”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裴今歌的唇角随之而扬起,但却听不到半点笑声。

  她最后讥讽说道:“我都不知道他怎么能把自己活成这样的,举目无亲,举世皆敌。”

  余笙安静片刻,说道:“或许他从未想过成为旧日里的自己。”

  裴今歌闻言,忽而失笑出声,自嘲说道:“或许现在只有林挽衣这样的白痴才会站在他身边。”

  余笙静静地看着她。

  是讥讽,是自嘲,但这些只不过都是表面。

  “你是奇怪我为什么因为他的事情而这么生气吗?”

  裴今歌的语气突然静了。

  余笙嗯了一声。

  裴今歌微仰起头,望向被雪云遮蔽的漆黑天空,沉默半晌后说道:“也许是因为我和他曾经是盟友,有过一段不可告人的隐秘关系,所以我很难接受自己的同谋竟是如此愚蠢白痴的一个人,亲手为自己铸就出这么一个众叛亲离的局面。”

  ……

  ……

  夜深寒露重,最难是安息。

  林挽衣睡得不怎么好,醒来时情绪便也是理所当然的糟糕。

  她埋头于双膝间,认真而缓慢地呼吸着寒冬时节的凛冽空气,直至肺腑仿若浸泡在极冷的冰水当中,让那残存的睡意荡然无踪。

  然后她抬起头,好似这时才刚刚醒来那般,未曾褪去的妆容上流露出淡淡的温暖笑容。

  “现在什么时辰了?”林挽衣问道。

  顾濯告诉了她。

  林挽衣听着窗外的呼啸风雪声,想着现在正是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候,想着云来镇的烦嚣声都已尽数消散,此时理应寂静。

  她望向顾濯,温声问道:“你要休息一下吗?”

  言语间,少女随意打量了一下车厢里的环境,见灯火已然极黯,只留下如丝似缕的点滴。

  就连彼此颜容都难以看清楚。

  “这样就好。”

  顾濯看着仍在抱膝的林挽衣,想了想,又把酒壶递了过去,说道:“暖身?”

  林挽衣有些心动,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接过酒壶,转而以真元驱逐赶走笼罩着身体的寒意,说道:“不用了。”

  顾濯看着她,忽然问道:“你想伸懒腰?”

  “嗯。”

  林挽衣掀开车帘一角,感受着倏然而至的夜里寒风,指了指车厢的顶部,摇头说道:“但不方便。”

  顾濯想了想,说道:“那出去走走?”

  林挽衣睁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问道:“这也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

  顾濯说道:“毕竟现在都夜深人静了。”

  林挽衣看着他,秀气如墨的眉头缓缓蹙起,没有说话。

  顾濯不解,问道:“怎么了?”

  林挽衣下意识想要否认,犹豫片刻后,还是觉得没必要隐瞒。

  “如果是过去的你,望京城中和我初相识的那个你,在说夜深人静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你应该是笑着的,温和的那种笑容。”

  她顿了顿,寻了个理由,说道:“可能是今天的你着实太累了吧。”

  顾濯沉默片刻,说道:“是有些累。”

  林挽衣微微一笑,说道:“那我们就出去走吧。”

  说完这句话,她弯着腰站起身,提着裙摆往车厢外走去。

  在路过顾濯身旁的时候,少女用白袜裹着的足趾踢了一下他的膝盖,小声催促道:“黎明快到了,这也没多少时间,我们得抓紧。”

  于是两人掀开车帘,踏入茫茫雪夜里。

  牵着车厢的那匹马儿早已经被安置妥当,不必遭受这酷冷寒意,周遭一片寂静,但并未完全漆黑,不远外的建筑里留着稀疏的火光,那应该是正在准备明早起航事宜的商队人们。

  站在风雪中,林挽衣很认真地伸了一个懒腰,但没打呵欠。

  少女美好的身段被掩在厚实的棉裙下,找不出曲线的痕迹,给人的感觉更多是青春。

  下一刻,她偏过头看着顾濯,问道:“去哪?”

  顾濯不愿听江水滔滔声,说道:“不去江边。”

  林挽衣心想不去江边钓雪,那还有什么地方可走呢?

  她回忆片刻,确定没有听到云来镇有宵禁的传闻,有了想法。

  两人并肩而行,没有撑伞,任由风雪加身。

  “感觉……”

  林挽衣呼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挺奇怪的。”

  顾濯问道:“因为看不到大动干戈来搜寻我的迹象?”

  林挽衣轻轻点头,说道:“主要是没有那种举世为敌的感觉,总不能我自己跑到万丈光芒中,大喊一声道门共主顾濯在此吧?”

  顾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别生气,我没觉得现在是在过家家。”

  林挽衣认真说道:“我是担心。”

  顾濯说道:“因为现在很像是有一个大阴谋正在被编织着?”

  林挽衣嗯了一声。

  “我不怎么清楚我母亲的想法,但我很确定她是一个狠辣无情的人,因为我爹其实是死在她的手上。”

  说这句话的时候,少女的语气格外冷静,甚至显得有些自嘲:“如果对付你这件事是由她来操持,那不管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顾濯说道:“那你觉得怎样才能破局?”

  林挽衣忽然问道:“你能杀了她吗?”

  顾濯看了她眼。

  “开玩笑的……”

  林挽衣挑了挑眉,笑着说道:“就算她杀了我爹,那她终究还是我娘,可由不得旁人来杀。”

  顾濯问道:“要杀也只能是由你自己来杀?”

  林挽衣笑容依旧在,轻轻地嗯了声,坦然说道:“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孝顺。”

  顾濯沉默了会儿,说道:“我同意你的看法。”

  言语间,两人已然走到街道上。

  白雪被淹没在夜色里,找不出什么痕迹可言,远方青楼溢出的依稀灯火成为真实的指引。

  云来镇繁华已久,然而往来都是商人,无甚景色可言。

  好在散步这种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好风景。

  “你觉得这样的平静还能持续多久?”

  “也许就在黎明到来的那一刻。”

  “所以你才会说要出来散步,毕竟再不这样做就来不及了?”

  “大概。”

  “希望往后的路途里还有现在这样的闲静时刻,但那时候的我不会再答应和你出来散步了。”

  “为什么?”

  “我准备写一本书,书上会很认真地讲述这次与你并肩而行途中的心路历程,主旨是与世为敌时如何才能野蛮精神,自我劝解,以平静之心渡过万丈深渊。”

  “若是成书,或许人间纸贵。”

  “咦,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主要是我对自己的名声比较有自信。”

  “很有道理的一句话,但听着的确让人没办法舒服起来。”

  “事实从来如此。”

  “可是你我当下不也活在现实中吗?”

  林挽衣的反驳很有力度,因为此刻的平静本就不该存在。

  就像是滔滔巨潮中有暗流无声涌动,在不为天光所见处与大势对抗,让一切变得如此缓慢。

  只要少女不曾放声与这天地言,那这种诡异的安静就能维持下去,直至破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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