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贤坊。

  一觉睡醒,天光大亮。

  江涉躺在床榻上,可以听到街头巷议。

  “真神了,昨天听说那姓邱的赢了那么多把,我还当他成日帮人赁宅,今天要搬个宅子回去,未成想,后半场就开始一直输。”

  “那是庄家看不下眼了。”

  “别说,我看的真真的,到最后他脸都灰了,一直翻着衣服找,也没翻出什么花样。”

  “这下输光了?”

  “没有,我估计着还剩下几个钱。输成那样,我看他是不敢再赌了。”

  有人嘀咕:“也不好说。”

  “我看赌红眼了,什么都能干出来。”

  “以后他还能干这行当?哪个保人敢给他作保?”

  街坊们对昨天发生的事都很关注,不知道都是从哪打听来的,说的就像在眼前亲眼看到一样。

  “文婆子可高兴,钱要回来了,没冤枉人家俊后生……”

  闲话再扯下去,街坊们就开始聊起新搬来的年轻人了。

  江涉没再听下去。

  此时婆子夫人们民风彪悍,小娘子们也不逞多让。

  他推门出来,猫正跳在桌子上,翻来覆去,用爪子扒拉上面的笔架。

  伸爪勾一勾,上面挂着的毛笔就直晃动。

  晨光正好。

  江涉简单洗漱一番,出门去摊子前吃一碗饽饦,搭配羊肉胡饼。

  他起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晨起的摊子快要撤去,摊主给的肉格外实在。饽饦搭配蒲菜,热气腾腾,江涉掰开胡饼,汁水淌下,肉香扑鼻而来。

  他请摊主多给一片芭蕉叶,小心把放凉些的肉饼放在上面。

  猫三两下跳上来,埋着脑袋,咪呜咪呜地吃。

  摊主看的有趣,手上生意不禁放下来,这会是巳时了,手头上也没多少生意。

  他知道这位郎君这位新搬过来没多久,之前这边的摊子都不见他,住在这集贤坊的年轻人,十有八九是为的集贤书院来。

  他凑到前面,瞧那埋头苦吃的猫。

  “郎君是爱猫之人。”

  “这猫生的俊气,黑毛跟缎子似的,呦,真是能吃。”

  江涉笑。

  “郎君是来洛阳求学的?”

  “是游历而来。”

  “那可是去过不少地方!郎君家里人能放心?”

  “他们已经故去了。”

  “哎……”

  摊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知道自己问错了,低着头手上忙活起来,半晌的功夫,刮了刮盆底的羊肉馅和面剂,团成个肉圆饼子,贴锅上蒸。

  新出锅的胡饼直窜热气,摊主放到桌上。

  “这饼是多出来的一个……”

  支支吾吾的,话还没说完。

  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大呼小叫着过来。

  “前辈——”

  “前辈————”

  三水和初一远远就看到那位前辈坐在市井中,一身青衣,干干净净,不染劫灰。

  两人连忙奔过来,把摊主吓了一跳。

  “噢哟,哪家的娃娃,怎的跑这样快。”

  两人一前一后,行道门的礼。

  “前辈!”

  江涉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他吃的差不多了,放下筷子。

  “你们来了。”

  三水和初一对视了一眼,有摊主在,他们说的很小声:“观里有个大王来了,说是来求丹药的,身体不好。”

  江涉从袖子里数出二十多枚钱,放在桌上。

  望了望身后走过来的中年人,与他叉手行礼,江涉点点头,带着几人回到院子里。

  摊主收拾桌子,数着钱。

  忽地抬起头。

  “欸,那位郎君,你付多了——”

  院子里很静。

  江涉让几人自己找地方坐,他把黑猫儿抱起来,用手帕给猫擦净脸和手脚,方才吃饭的时候便看到了,猫儿不太会吃这种食物,蹭了一脸汁水。

  打湿的手帕贴在毛上。

  猫不大情愿,大声叫起来,拼命挣扎。

  三水在旁边看。瞧出这猫儿极其厌恶水,但从头到尾爪子也未曾抓人,几次想要窜出去,也被前辈抬手,轻飘飘拦住了。擦完全身,猫立刻蹿出去,远远跑到房顶瓦上,蹲着舔毛。

  警惕的看向这边。

  两人好半天才收回视线。

  初一把早上看到的那些道人和奴仆,一股脑说出来,问出心中疑惑。

  “前辈,这样的人可以修道吗?”

  “可以。”

  三水和初一睁大眼睛。

  看看这位前辈,又看向一旁坐着的师父。

  “那……”

  他们师父不是这么说的,寻常人何必空费光阴呢。

  江涉沏茶,给自己和三人,每人倒上一杯茶水。

  见两人惊讶,心里大概觉出来,应该是他们的长辈不是这样说的。

  他笑了笑说:

  “无论是妖鬼,山间飞鸟走兽,还是凡人。也不论是王侯,还是仆从,管他多大年纪,是善是恶,都可修道。”

  江涉语气悠然:

  “只是——”

  “修道。”

  “入道。”

  “得道。”

  “是不同的。”

  “众生可以修行,但不一定入门,能够入门的,不一定可以得道。”

  三水和初一还听的一知半解,旁边的中年人隐隐有所感,身子不由前倾,恭敬问起来。

  “那在前辈看来,修道是如何,是否太艰难?”

  这个问题……

  江涉之前也曾考虑过,天下有修道众生,有山神地祇,有精魅妖鬼,有城隍判官,还有修道人,邪道人。

  有人少年意气凌云,临到死前,惶惶畏惧。

  也有人仙风道骨,终究不能看脱寿数,斩杀恶人寻求阴魂滋养,渐渐走入左道。

  也有面前这两个稚子,修行只是玩乐,年少悠游。

  更有许多寻不到门路,不想去寻门路的人。

  李白是,元丹丘孟浩然是,襄州县令刺史亦是,王维、一众官员,还有今日三水初一所见的仆从,都在其中。

  算来已经见过不少。

  江涉沉吟。

  “入此门中皆为我友。”

  至于大道艰难……

  “风雪添作酒。”

  说完,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靠在凭几上,望着房檐上的猫儿,阳光照在毛上,黑亮黑亮。已经寻了个最舒服的地方,小小蜷缩成一团,舒舒服服睡着了。

  中年人为这话中的意味,恍了神。

  求道的种种艰难风雪,用来佐酒,这是何种意趣从容。

  而天下求道者,入此道门,便是我友,又是这样大气快意。

  一时为之动摇。

  良久。

  中年人语气艰涩,问起。

  “那若是求道而死呢?”

  树下洒满碎光,落在座中人身上。江涉一手扶着茶盏,道:

  “便任由青山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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