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来,带着黄河的=水气,吹过白马城饱经战火的城墙。

  王佛子紧了紧身上半旧的皮甲,勒住缰绳,跟在大率李公逸的马后,离了白马县的南门。

  过了护城河,行出不远,他侧身回顾。

  城头一个个的垛口后,汉军戍卒身着赤红色戎装,戈矛如林,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映出一片肃杀的红。城门下,守门的汉军军卒亦是同样的红袄,腰挎横刀,扫视着稀稀拉拉出入的行人。又有数十汉军吏卒,护卫着两人,立在城门洞前的黄土道边,正在目送他们南下。

  比起雍丘的喧嚣混乱,这里虽也透着战时的紧绷,但显得有条不紊。

  出入的百姓不多,多是挑着担子、背着褡裢的乡农,步履匆匆,带着乱世常见的疲惫和谨慎,路经道边相送李公逸等的这数十人时,亦远远避开,但举动间却少了些王佛子在别处常见的那种惊惶。偶有车马经过,守卒查验文牒,也都是按章办事,并无刁难勒索之状。

  王佛子心中微微一叹。

  许多年前,他曾来过白马津。那时的白马,何等繁华!津渡上帆樯林立,街市中摩肩接踵,酒肆茶坊喧声盈耳,何有今日这般萧索的景象?多年战乱,大业天子巡幸江都,群雄并起,刀兵四起,这地处中原要冲的白马城,也不知被几路兵马反复蹂躏过。瓦岗军、官军、乃至宇文化及的骁果叛军,都在此留下了血与火的印记。城墙上的累累伤痕,无声地诉说着过往。

  然而,这几日随将军李公逸滞留白马,所见所闻,却让他心头震动。

  比之雍丘,竟似另一个天地。

  城中虽残破,却秩序井然,县民安定,市集固不复旧观,然亦开张营业。

  尤其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汉军的军纪。

  不久前才随薛世雄、陈敬儿等部入驻的汉军将士,无论城中的巡逻队,还是城外大营里的兵卒,王佛子留心观察,竟均极少见有扰民掠物之事。里巷之外、市集之中,有着穿着不同号衣、颈缠红巾的汉军吏卒维持秩序,吆喝声尽管不免粗豪,但少见骄横之举。

  自然也有血腥之处。

  集市外的木杆上,赫然悬挂着几颗已然发黑的人头,随风微微晃动。他前日到集市,沽酒买肉时,听旁边摆摊的老者低声议论,皆是城中趁乱为害一方的奸邪恶霸、地痞无赖,被汉军入城后迅速揪出处决,以儆效尤。这等霹雳手段,反倒使百姓拍手称快。

  王佛子想起在这几天中,凡所接触到的白马县人,言语间对这支“汉军”俱多是感念之辞。

  商贩也好、住民也好,都说自汉军入城以来,军纪森严,秋毫无犯,非但不抢掠,还从黎阳仓运来了不少的粮食,赈济城中困顿之家。又听他们说,汉王礼贤下士,薛世雄、李善仁入白马以来,前后已辟用了好些本地有才德之士入卫府、郡府、县寺为吏;委任乡里有威望的豪强担任里正、保长,以及给县乡年过七旬、德高望重的老者,尽数授了散官虚衔以示尊崇。

  这一切举措,都让饱受离乱之苦的白马百姓,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秩序和希望。

  提及汉王李善道,言语间无不带着几分敬畏与期盼。

  这一切,在王佛子眼中,都透着一种异样的、陌生的“新”气。

  与他在雍丘,或者跟随李公逸在别处割据势力的辖地所见所闻,截然不同。

  雍丘城中,李公逸虽也不能说是纵兵四掠,然军纪松弛,粮秣又匮乏,兵卒不免时有强买强卖,乃至欺男霸女之事,百姓敢怒不敢言。何曾有过这般井然的秩序和发自民心的称颂?

  思绪至此,不由得又牵扯出了他的另一桩心事:李密降隋。

  王佛子只是个粗通武艺的亲兵队率,李公逸的心腹护卫,这等天下大势、英雄抉择,本不该是他思虑的。可在目睹了白马的景象之后,再想起李密令人惊诧的降隋之举,他那股憋闷的疑惑便再也压不住。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寒风立刻吹散了那点湿痕。

  他想不通!真真想不通!

  当年李密游说自家将军李公逸起兵反隋时,是何等慷慨激昂?他痛陈昏君无道,天下苦隋久矣!说誓要推翻暴政,解民倒悬。李密游说李公逸时的这些说辞,王佛子曾有在旁闻听。不得不说,他彼时心中,其实是赞同李密的话的。大家伙为何提着脑袋,聚在李公逸的旗下,沦为“群盗”?还不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可如今倒好,李公逸等都已跟着李密造了反,李密却突然倒降了洛阳的隋室小朝廷!降了那个他口口声声要推翻的暴隋!这算怎么回事?

  难道真如将军当初私下里所言,“李密此人,穷途迷路,好以大言动人,恐非成事之主”?

  可若说当时的李密是“穷途末路”,的确不差,现在的李密,拥众数十万,据洛口大仓,声势浩大,却怎能是“穷途末路”?他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反而背弃初衷,降了隋?

  王佛子半点也想不明白。

  他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

  造反造反,造了半截,又去投降?这岂不是把兄弟们流的血都当成了儿戏!——李密帐下,亦是有李公逸的部曲,在跟着他围攻洛阳的!他的弟弟,现就在李密的前线军中。他们曾并肩浴血,期望破旧立新,如今却要眼睁睁地看着希望沦为泡影。

  将军李公逸改投李善道,王佛子最初只是本能地跟随,将军指向哪里,他便冲向哪里,不多想,也不敢多想。但这几日白马的见闻,以及随侍将军谒见汉王、跟着汉王巡视乡野时的所见,不知不觉间,却让他心底的想法,悄然出现了转变。

  他远远见过李善道数次。

  这位新近大败宇文化及十余万骁果的汉王,年轻英武,身姿挺拔,目光沉静如渊,自有不怒而威的气度。宇文化及的兵马何等雄壮,王佛子亲眼见过其一部途经雍丘时的盛况,旌旗蔽日,甲胄精良,望之令人胆寒。可就是这等强敌,被汉王打得溃不成军!

  更出他意料的是,这位声威赫赫的汉王,全无想象中的跋扈傲慢。王佛子曾亲眼看见他蹲在田垄边,与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农絮絮交谈,神态平和;也曾亲眼见他抱起一个拖着鼻涕的农家小儿,逗弄得那孩子咯咯直笑,全无王者架子。这些场景,透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踏实。

  王佛子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冰冷的马鞍。

  他忽然觉得,将军这次改换门庭,投向李善道,或许……,真的是一个极其明智的抉择?至少,在这位汉王的治下,他看到了秩序,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与李密那边截然不同的气象!

  耳边传来车轮碾过冻土的辘辘声。

  王佛子收回思绪,看了看队伍后方那长长的辎重车队上。

  车上满载着粮袋,这是临行前,汉王亲自下令赏赐给他们的粮秣,足够他们这支人马嚼用月余。看着这些实实在在的粮食,王佛子因李密降隋而生的愤懑,被压了下去。管他李密如何,至少眼前,跟着汉王,兄弟们能吃饱肚子了。这一年多来,起初靠着洛口仓的巨粟,李密还不曾向他们索要过粮,可随着流民蜂拥分食,数十万大军围攻洛阳的消耗,洛口仓的粮食日渐捉襟见肘。从一两个月前起,李密却就开始向他们索要粮食,弄得雍丘上下怨声载道。

  一阵寒风袭来,卷起地上的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王佛子缩了缩脖子,把脸埋进皮袄的领口,转回头,重新望向队伍前方。

  而就在他转回视线的时候,他的视线再次掠过了城门前道边,代表李善道相送李公逸等的人群。为首二人,是汉王李善道之兄、现任东郡太守的李善仁,和汉王帐下大将陈敬儿。在陈敬儿的身后,站着一个年轻的军吏。王佛子的视线与他遥遥地对了一对。

  这军吏身量不高,站得笔直。

  王佛子忽然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似乎他们初到白马进城时,随从陈敬儿相迎的队伍中也有此人?记不太清了。他转回过的视线,落回在了行在前边的李公逸、李善行兄弟的背影上。

  南下,过瓦岗旧寨,过封丘,即入梁郡,再过浚仪、陈留,便是雍丘了。

  三百余里的路程,大约三四天可达。

  ……

  白马城外道边,相送李公逸等的人群中,杨铁子放下掩着口鼻以挡寒风的手,低声骂了一句:“这狗日的天,说冷就冷!”声音不大,带着军汉特有的粗粝。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跟着主将陈敬儿在黎阳守城时,还热得让人恨不得扒层皮,这才多久?黄河水还未结冰,刀子似的北风已经刮得人脸皮生疼,眼看寒冬就要来了。

  他站在陈敬儿身后,目送着李公逸等渐渐消失在官道扬起的尘烟里。

  刚才那个频频回望的骑吏,杨铁子有印象,是李公逸身边的一个亲兵队率,叫王什么来着?记不清了。李公逸来时,他从陈敬儿相迎,这人似乎就在李公逸马侧护卫。

  寒风灌进脖颈,杨铁子却和王佛子相同,也不禁缩了缩脖子,心思却早已飞到了别处。

  汉王,真是神龙一般的人物!

  他是陈敬儿的部曲,跟着陈敬儿留在了河北,没有参与数月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河东之战,但军中早已传遍:汉王如何以雷霆之势席卷河东,摧枯拉朽,让敌闻风丧胆,一举夺下了河东半壁;河东的硝烟还未散尽,汉王马不停蹄,还师河北,接着又将挟持萧皇后和新任隋主、裹挟十余万骁果精锐的宇文化及打得丢盔弃甲,狼狈鼠窜逃去了魏郡。这等赫赫武功,当真令人热血沸腾!而更令人咋舌的是,大胜过后,汉王略作休整,便调兵渡河,兵不血刃乃得东郡,随之,几道檄文传出,李公逸、周文举、綦公顺这类盘踞山东的豪强,竟就纷纷归附!

  这份威势,这份谋略,这份席卷天下的气魄!

  杨铁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前听过的传言。早些时,到处都在传言,说李密名应图谶,“桃李子,得天下”,是得了天命之人。可看看李密现在在做什么?几十万大军围着洛阳,眼看就要破城,他却莫名其妙地降了隋!降了他起兵时,誓要推翻的贼朝廷!杨铁子只觉得荒谬透顶,简直不知所谓!相比之下,自家汉王,才叫真正的天命所归!

  最近军中,就“李氏当王”的谶语,悄然流传起了一种新的解释。

  所谓“勿浪语”,岂不正应了“善道”二字?还有“桃李子”云云,汉王早年龙潜瓦岗时,听说所居的山谷就叫桃花谷!这才是天意昭昭!杨铁子对此深信不疑,觉得这说法不但比所谓李密应天命的说法更可信,并且符合李善道的经历、名字,简直再明白不过了。

  “要打荥阳了!”这个念头像火炭一样在杨铁子胸膛里灼烧。

  河东之战他没能参与,大败宇文化及此战,他随从陈敬儿守黎阳,也没能参与到汲县城外的决战之中。眼见着别部的将士因功受赏,得意洋洋,他早就眼红心热。这次汉王要打荥阳,拔掉李密插在河南腹地、山东南部外围的这颗钉子,陈敬儿将军作为汉王的嫡系心腹大将,果然没被汉王忘记,第一批就被调到了东郡前线!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杨铁子暗暗攥紧了拳头,粗糙的指节捏得发白。

  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抓住机会,在荥阳城下立下大功,弥补之前的遗憾!

  正心潮澎湃地盘算着,忽见前头的陈敬儿将军与李善仁低声交谈了几句,两人便转身,看样子是要回城了。杨铁子赶紧收摄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

  旋即,带队校尉的军令传下,他与身旁几个队率一起大声应诺,就连忙整队。

  陈敬儿已还身到杨铁子等人身前。

  精瘦黧黑的脸上,没甚么表情,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的明亮,他在肃立的部曲脸上一一扫过,抬手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张五、赵栓柱、杨铁子、孙大眼,出列!”

  被点到名的几人不敢怠慢,立刻出列。

  “其余人等,就地解散,归城外大营待命!”陈敬儿吩咐说道,“点名的,跟俺进城。”

  杨铁子心头一跳,不知将军突然点名所为何事。

  他不敢多问,和另外几个也被点名的同袍依照“两人成排、三人成列”的汉军军容要求,麻利地列好了队形,随在陈敬儿和李善仁身后,再次踏入了白马城门。

  寒风被城墙阻隔,城内似比城外稍暖些。

  但因未知任务而起的紧张和隐约的期待,却让杨铁子丝毫也未有注意到这点变化。

  ……

  一行人沿着白马城的主街前行。

  街道两旁,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屋舍有点破败,但街道清扫得颇为干净,偶有行人,见到这队顶盔贯甲的军汉,特别居前的陈敬儿和李善仁,都恭敬地避让道旁。

  空气中弥漫着战事将要再启的压抑和秩序重建后的肃穆。

  不多时,到了东郡郡府。

  府邸门楼高耸,虽屡经战火,仍可见昔日郡治的威严。门口戍卫的兵士,清一色玄甲红缨,身材魁梧,眼神锐利,站得如同钉在地上的铁桩。他们认得陈敬儿和李善仁,让开了道路。

  陈敬儿与李善仁迈步入府。

  杨铁子等几名被陈敬儿点名的军士,则被一名府吏引到门房侧的小耳房内静候。

  屋里有席子、有胡坐、有炭盆,暖意融融,但几人谁也没坐,挺直腰板站着。这是一向来,觐见李善道的汉军将士们在等待召见时的一贯作风,引他们进来的府吏见惯了,也不多言,只默默退出,轻轻关上了门。屋内,安静得能听到炭火轻微的噼啪声和他们各自的心跳。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方才那名府吏再次出现,面色严肃地说道:“几位,随仆来。”

  杨铁子等人同声应诺,出了耳房,依旧排成一列,跟着府吏登上台阶,进了府中。

  前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尽是身着明光铠、外罩赤袍的汉王亲卫,个个身形如岳,屹立不动,身上的甲叶泛着幽冷的寒芒,腰间的横刀刀柄缠着防滑的麻绳,竖立的长矛直指苍穹。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空气中,让杨铁子等人放轻了脚步,屏住了呼吸。

  穿过一道回廊,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座宏阔的厅堂外。

  府吏在堂前阶下停住脚步,躬身向内通报:“禀大王,人带到了。”

  “进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堂内传出。

  府吏示意杨铁子等人入内。

  几人摘下佩刀等物,低着头,鱼贯而入。

  堂内光线明亮,铺着厚厚的毡毯,踩上去悄无声息,混着墨香、炭火气和淡淡檀香的气息钻入鼻孔。杨铁子等人不敢抬头,只凭眼角余光瞥见前方主位上端坐一人,两侧分坐着几个身影。他们按照军中规矩,齐齐单膝跪地,叉手行礼:“小人等参见汉王!”

  “都起来吧。”清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来自主位。

  杨铁子等人谢过恩,相继起身,垂首肃立。

  “抬起头来。”这次说话的是陈敬儿将军,语气温和了些。

  杨铁子等人依言抬头。

  只见主位之上,端坐一人,身着常服,未戴冠冕,只裹了个黑幞头,浓眉大眼,虽然目光温润,却分明不怒自威,正是汉王李善道!他身旁下首,坐着屈突通、李善仁、陈敬儿等。

  李善道缓缓看过几人,嘴角泛起笑意:“张五、赵栓柱、孙大眼、杨铁子。都是陈五郎帐下的好儿郎,我记得你们。上次在贵乡大营校阅,张五,你得了个甲上,是不是?骑射功夫,很是不错。月前守黎阳,赵栓柱,我在五郎的军报中见了,你伤而不退,好得很!伤可好了?孙大眼,咱在瓦岗老寨,迎战罗士信时,你就立下过战功,这一回要是再让你战一战罗士信,你怕不怕?杨铁子,高将军选你入陌刀队,你却忠心,不肯离开五郎,忠心之士啊!”

  被汉王亲口叫出名字,还提及各自的一些事,杨铁子等热血直冲头顶,激动得脸皮发烫,手足无措,只纷纷讷讷应着:“大王、大王记得小的……”“不敢当大王夸赞,小人伤已好了。”“怕什么!大王一令,小人死也不怕!”“陈将军待小人恩厚,小人甘愿效死以报!”

  他们一块儿回答,乱七八糟的,听不大清楚。

  陈敬儿轻咳一声,几人连忙住口,但脸上的激动之色却难以掩饰。

  李善道不以为忤,笑着摆了摆手:“不必拘礼。召君等前来,是想问问,随陈将军移驻东郡这些时日,可还习惯?营中衣食可还充足?将士们可有怨言?”

  莫说便有怨言,杨铁子等也不敢说,何况军中并无怨言,相反,皆是求战之心?

  几人赶忙又作回答:“回汉王,习惯!太习惯了!”“吃得饱,穿得暖”“将士们都感念汉王恩德,士气高昂,绝无怨言!”又是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李善道耐心听着,微微颔首,待他们全都说完,才说道:“习惯就好。将士们浴血沙场,我常担心衣食不能厚养,心有不安。见君等精神振作,衣暖食足,我便放心了。”顿了顿,转入正题,说道,“今日召君等前来,是有一件紧要差事,需得力之人去办才行。”

  堂内登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杨铁子几人闻得“紧要差事”之语,心跳如擂鼓,竖起了耳朵。

  “想必君等也已知晓。”李善道眼神锐利起来,话带铿锵,说道,“我军下一步,意在荥阳。李密既降伪隋,他接下来,必是要进谋我军。咱不能只挨打,不还手,故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他妈的,先将荥阳给它打下来!待得荥阳在手,其北之山东诸郡便可尽归咱们所有,其南、其东之河南诸郡,咱们也可图之了。到时,李密这厮就困蹙洛阳,无能为也,只能等着咱们去收拾他。唯兵法云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又若取荥阳,得先将荥阳的敌情搞清楚。因需用兵之前,先择得力精干之士深入荥阳,以探明罗士信等部的虚实。”

  潜入荥阳!探听敌情!杨铁子几人心中剧震!这是何等危险,又是何等荣耀的任务!能被汉王亲自点将,说明他们是被信任的!兴奋、紧张、豪情等等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们。

  “君等或是荥阳人,或是荥阳附近人,熟悉地理人情。”李善道看着他们,语转温和,说道,“是以,我打算便将此任,托付君等,君等敢领此任否?”

  几乎异口同声,杨铁子几人热血上涌,叉手齐声应诺,声音洪亮,震得梁上微尘簌簌落下:“小人等怎会不敢?愿为大王效死!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李善道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颔首道:“好!都是忠勇之士。此去颇有凶险,务必谨慎行事,保全自身为要。具体探明荥阳的什么敌情,如何传递消息,五郎稍后会详细交代君等。”

  他略作沉吟,又道,“过几日,杨粉堆也会来到东郡了。他到之后,会另遣斥候,亦入荥阳打探。君等此去,系是先遣,为后续的深入探查铺路。关卡、暗哨可先探明。”

  “谨遵王命!”杨铁子等人轰然应诺,充满了被赋予重任的兴奋。

  陈敬儿见李善道没有别的嘱咐了,适时接腔,令道:“尔等且先退下,稍后俺会与尔等细说。”

  “诺!”杨铁子等人再次行礼,躬身退出大堂。

  走下堂前石阶,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得杨铁子精神抖擞。他按捺不住激荡与好奇,趁着引路府吏不注意,大胆地、飞快地朝堂内回望了眼。他看见李善道已然离席起身,提着根光滑的乌木直鞭,站在了堂中的沙盘前。沙盘上山川起伏,城池俨然,黄河如带。李善道手中的直鞭,稳稳点在了沙盘上的一处。他看不到是什么地方,想来应是荥阳?但也或许是洛阳!

  他不敢多看,扭回来脸,随着同伴快步出了庭院。寒风刺骨,但杨铁子胸膛里却仿佛燃着一团火,滚烫滚烫。他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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