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婷按照地址,找到苏黎的居住地址时,还是被周围的环境给震撼到。

  弄堂狭窄,堪堪只容两个人并肩走路,泥巴路面凹凸不平,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烟草和剩菜馊味混合的浊气。

  她踩着发霉的楼梯往上爬。

  每层楼的平台上都堆满了各种垃圾,直到顶层,她看见墙角没有堆放任何东西,干净得能看到斑驳的墙皮。

  魏婷敲响了门。

  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

  他打量着眼前的女生,白皙的皮肤,乌黑的发,唇色是健康的红,身上是同苏黎哥同系的学院制服,每一道褶皱都透着精心熨烫后的规整痕迹。

  “你是......”男孩用警惕的眼神看着她。

  “我是苏黎的同学,魏婷。”魏婷语气温柔,“可以让我进去吗?”

  “进来吧。”

  “谢谢。”

  魏婷态度自然地说了句谢谢,并不因为男孩年纪小而轻视了他。

  屋内狭窄,二十平米的空间有一张靠着窗的榻榻米床铺,上面挤着五个孩子,正趴在桌上写作业,墙角还有一张双层床,脚边还摆着一排矿泉水瓶改成的花盆,里面种着翠绿好养活的绿萝。

  看见她,那些孩子都有些怯生生的。

  魏婷看着他们不合身但干净整洁的衣服,和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眼眶升起热意。

  这些都是苏黎从贫民窟收养的没人要的孩子,即使来了清州,他也没有抛下他们,把他们带了过来。

  他赚来的钱都花在了他们身上。

  魏婷没有待很久,临走前,她拿出身上的现金给了男孩,男孩最大也最聪明,他知道苏黎哥不会再回来了,收了钱,窘迫地说,等苏黎的补助金下来,他们就要离开消费高的清州。

  魏婷和他做了个约定,她会提供他们的学费和生活费,一直到十八岁。

  她离开时,只拿走了他们送她的蜡笔画。

  歪歪扭扭的彩虹下,站着五个手拉手的小人,和稍高一点的两个大人,是苏黎和她。

  魏婷拿着这张单薄的纸,眼眶突然红了。

  明明上周还鲜活的人,却落得了尸骨无存的下场。

  走出楼道,天已经黑了,巷口黑黝黝的,魏婷慢慢走着,擦着眼泪,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

  “怎么还哭了?”

  魏婷边回头,还吸了下鼻涕,看见是斐文顷,心中的难过瞬间被放大。

  “......苏黎,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却永远地停在了二十岁......”

  身上一暖,斐文顷上前几步,直接抱住了她。

  魏婷的泪流得更加凶猛了,她在斐文顷结实的怀抱里痛快地哭了一场,直到难过的情绪发泄完了,才觉得不好意思。

  而搂着她的斐文顷衣襟也已经被她泪水全部打湿,他掏出口袋里的方巾,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气,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朱伟涛找到了。”

  斐文顷向来擅长转移他人的注意力,果然,魏婷的表情瞬间严肃。

  “他在哪里?”她红着眼睛,声线十分愤怒。

  就是尤带着哭腔的声音将她的凶狠打了几分折扣。

  “他被丧尸咬了,成为了丧尸,死在了枪口之下。”

  魏婷该笑的,只是心中一片茫然。

  “就这么死了?”

  原以为像朱伟涛这种年纪轻轻就心机深沉、坏事做尽的人,该是长命百岁的祸害,没想到阎王收人倒不讲因果报应。

  “有照片,你要看吗?”

  啊?

  魏婷茫然地抬起头。

  路灯破损,巷子幽深,两侧墙壁已经把最后的天光遮挡,魏婷的视野里只剩下斐文顷模糊的俊朗轮廓,温热的吐息拂过她的发顶。

  “你说给我看什么?”

  魏婷不敢置信地重复着,应该不是她听到的那句吧?

  “有朱伟涛尸体的照片,你要看吗?”

  魏婷:“.......”

  斐文顷的手把她搂得紧紧的,抬起手,拍在他的胸膛上。

  “我才不要看!”

  她用了点劲的,斐文顷发出一声闷哼,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

  “打疼你了?”

  魏婷又轻轻揉了两下, 下一秒,她的手腕被斐文顷攥住。

  “不想晚上来陪我的话,还是别来折磨我了。”

  他呼吸骤然变得粗重,桎梏在她腕间的手掌灼热,那双总是冷静疏离的眼暗沉得吓人,周围的夜色很好的遮挡住了他眼底的渴望。

  “你......怎么跟关嘉星一样的.....”

  魏婷嘟囔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被斐文顷给听见了。

  他无声地勾勾唇角,手上滑,和她柔软的手十指相扣。

  其实朱伟涛并没被丧尸给感染。

  他亲眼看到他的人抓住朱伟涛,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给剁了下来,皮肤一层层划开。当朱伟涛晕过去,他就让人把他泼醒,直到他硬生生地被疼死。

  朱伟涛真正的死相,已经被斐文顷拍了一张,烧给苏黎了。

  而他口袋放着的所谓朱伟涛成了丧尸恶有恶报的照片,只是一个面容和朱伟涛类似的可怜男孩罢了。

  如果给杨以崇侧写的心理医生也给他斐文顷侧写的话,会发现他也是个没有同理心、情感缺失、将人类物品化的怪物。

  “你害怕吗?”

  突然,魏婷独有的软糯声线穿破了黑夜,轻轻地将他从回忆中血腥的场面给拉了回来。

  “这里没有路灯,你不是怕黑吗?我们快点走吧。”

  她说着,柔软的身躯往他身上贴紧了,试图用温暖的身躯来给他力量。

  斐文顷唇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弧度。

  “有你在呢,我不怕的。”

  魏婷拉着斐文顷的手,摸着黑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快才走出巷子才反应过来——她是有带手机的。

  可是那么聪明的斐文顷也没有提醒她,魏婷唇角轻扬,脸颊浮现酒窝,整个人往他胳膊上靠得更紧了。

  就那么喜欢她吗?

  “笑什么呢?”

  “啊?你看到了吗?”魏婷仰头看他。

  前面不足一米就是巷子口,昏黄的街灯光晕模糊地渗进来,像一层薄纱浮在空气中。

  魏婷的视线突然一暗,斐文顷的身影压近,阴影笼罩下来的瞬间,他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唇齿间有淡淡的薄荷凉意,却在交缠中渡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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