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节峰回路转(上)

  迎老乡是普遍存在于大专院校中一项独有的活动,虽算不上一种校园文化,但足称得上一项特色风尚,非常令人愉快。这项活动不知始于何时,却从不间断地被一届届学生这么乐此不疲地传承着。粮校一贯支持这项活动,每年新生报到前夕,学生科就将全省各地来的新生名单公之于众,以方便这些迎老乡心切的老生们采取行动。

  交流中,大家说,新来这届不如我们这届多,才来了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叫赵晋武,女的叫张彩萍,完全成了十八罗汉请观音了。粮校男女生同楼混住的格局为迎老乡活动提供了一种独一无二的方便,使得这项姗姗来迟的活动很快就得以实施。其实,也很简单,相互之间,互报报姓名,互照照面,老大哥、老大姐们向新来者介绍一下学校的情况,生活上该注意些什么,学习上该注意些什么,就可以了。临走时,相互之间都客气地说上几句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之类的话。

  我的感觉是,今年这次迎老乡活动不及去年那次红火热闹。也许是对此已经熟悉,没了新鲜感,思想上有点麻木、迟钝,而再难体会到什么有吸引力的特别之处。或者是今年来的老乡太少,缺乏必要的人气来推动。去年迎老乡时,上届那些家伙们人多势众,多达五男两女,与我们这届加在一起,十几个人一下就热闹得不得了。今年人少,自然就显得冷清清的。

  在校园,老乡之间的交往是比较频繁的,相互之间借钱借物了,周末时候聊聊天了,请教一些学习或考试中面临的难题了,等等,不一而足。老乡之间非常客气、友好,也非常坦诚,彼此非常珍视对方。对除来乍到的新生来说,有了这些,心里就会非常温暖,一点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都没有。但老乡之间的相处,有时也会成为一把双刃剑,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上届学生中,有两个来自不同地区的男生发生了矛盾,说是矛盾,其实也非常小,鸡毛蒜皮而已。但两人之间的矛盾迅速就扩大为两个地区全体男生之间的矛盾。结果可想而知,人多了,情绪自然就易失控,失控的后果就是打群架。在打斗中,一位学生差点被另一位用水果刀捅死。

  最终,参与打架的双方所有学生,都无一例外地受到了学校处分。实在不应该。此后,学校还专门组织开展了“什么是真正的老乡”、“什么是真正的朋友”、“老乡之间如何帮助”的大讨论。迎来送往,有迎就有送,与迎老乡活动相对应的是送老乡。送老乡一般在每年上届老乡临毕业的时候进行。送老乡比迎老乡隆重得多,至少得在一起吃顿饭,互赠个纪念品什么的,一些地方的老乡还利用周末,组织一次较为短暂的出游活动,以进一步增进这种感情。

  不光是关系甚熟的老乡之间,会有这种割不断的依恋之情,甚至是那些朝夕相处但素不相识的校友们一旦离开了,留守下来的我们,同样会产生某种感情,好像要失去点什么似的。上届学生,在今年六月中旬离校后,我们这届一下子孤独得不得了,好长时间都无法适应。说是好长时间,不过细算账,也就是一个月稍多一点,他们六月中旬走,我们七月下旬就放假。但这一个多月,简直堪比一个学期漫长。校园冷清了,教学楼冷清了,餐厅也冷清了,一切都冷得让人心冷……

  重新坐在教室,我体验到了一种既谈不上兴奋又说不上失落的感觉,这是一种以前从不曾有的心情,亲切而又陌生,适应而又不适应。一天后,也就是十月八日,下午课后,同学们很快就走光了,但我仍身不由己钉在小凳上,手里漫无目的地、哗哗地翻着书,脑子里下意识地打理着近段时间以来大起大落的思绪。可好半天过去了,也理不出一点头绪来,全然不知想了些什么,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思绪宛如一碗水打翻在地上,流得各个方向都是,但各个方向又都不多。空空如也的教室,值日生们响动很大地搬着桌子,清扫着地面。我只好离开座位,夹着书本回宿舍。

  刚走到半路,就撞上了室友李金孩,金孩神秘地一笑:“宁枫,你老婆来了。”我心里一惊,以为夏雪真的来了,但马上就自我否定了。这是一句老生常谈的戏言,不光金孩爱这样说,弟兄们没有一个不爱这样说的,且每次都把心瓷意实的我哄得信以为真,摸不着门。于是,我只是报之一笑,然后继续不紧不慢地往回走着。

  刚到宿舍门口,还没伸手推门,就差点与突然拉门外出的老余撞了个满怀。惊慌中的老余,忽然目光狡黠地闪了一下,小声说:“她来了!”说完,就慌忙闪身而出。我心里一惊,忍不住向屋里一望。这一望,可真将我惊了个目瞪口呆:那方红彤彤、亮堂堂的床铺上,果然正端坐着如云一般的夏雪。看来,这两个家伙今天并没有骗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此情此景,让我在惊讶之余,顿时欣喜若狂。于是,赶紧一步跨进宿舍,远远地高声跟她打起了招呼。夏雪微微笑着,轻声应着,并缓缓地从床上站起。我一边向她走去,一边忙客气地请她坐下。之后,又像上学期那样,开始手忙脚乱地为她找杯、找壶、找柑橘粉。倒好水后,我在夏雪对面落了座,用一种微妙而特别的目光望着她。我猜,她今天主动来,肯定代表了某种意思。我忽然觉得,中秋节那天也许是我太多心、太敏感,对她的表现产生了误解,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跟我“拜拜”的念头。

  嘴皮边的客套话很不经说,两人说着说着,就再也无话可说。无话的时候,彼此就只能归于沉默。

  干坐了几分钟,忽听夏雪说:“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咱们出去一下。”

  “有啊!”我回答说,我心里正盼着她说这句话呢。

  夏雪站起来,把节前在火车站向我借的那本书放在床上,说:“这本书我看完了,你有没有别的书,再借我一本。”

  “有!有!有!”我一连回答了三个“有”,边回答边站起来,迅速拉开小桌的抽屉,取出刚借的一套厚厚的《激流三部曲》,递给她。夏雪接过书,随意翻了翻,说声“好”,就捧在手里,跟着我走了出来。

  离开学校,两人信步向东,经过短短的铁栅栏南墙,向北一拐,走上了东墙外的东港路,没走多远,又转到了学校北墙外的小沙河边。这条以排放生活和工业废水为主,附带行洪的河道,水流不大,水色淡黄,常年泛着一团团乳黄色的泡沫,散发着一阵阵难闻的怪味。河两边的沿上各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弯弯曲曲,迤逦迤逦,随河水一路而去。这是一处十分幽僻的地方,终日鲜有行人,我都来了整整一年了,也没走过两遍。小路不宽,刚好够我俩并行。

  一走上这条小路,我就知道,今天一定会接触那个令人敏感的实质性问题,但又实在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我的心情复杂而又茫然。不过,我也觉得,我似乎并无必要先开口,也不便就彼此的事情先说什么,先表什么态,因为该说的话都在不久前的那封信里道明了。既然她已经看了信,又主动来找我,想必心里定有一套成熟的想法和说法。但让我不解的是,她却一直沉默着,一直走到小路尽头,也没说一句话。她不说,我也不能说,两人就一直沉默着。小路的尽头,是繁华的并城北路,人车鼎沸,一片嘈杂。立在路口,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转过身,顺着小路往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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