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过青春河的男人 第106节 弥天大祸（下）

　　第106节弥天大祸（下）

　　丁老师死活不给我们班上课，也不给与我们一墙之隔的112班上课。很快，我就成了两个班120多名学生口诛笔伐的对象。本来，以前不少人，尤其是一些好学生都对丁老师的上课方式颇有微词，但现在全没了，都倒戈一击，将锋利的矛头指向了我，有的在背后说三道四，指指戳戳，也的则当面直言不讳、毫不留情地数落我，说我自己学习不球行，倒瞎埋怨老师，到底是何居心？良心何在？唉，我成了千夫所指的公害了。在为数众多的反应强烈者中，有两个走得最靠前，最引人注目，堪称反应派的排头兵。

　　一个叫张福来，这个学生的确能耐得很，入学时成绩平平，但第一学期就意外地冒了尖，并连续保持了三年。人们常说，社会上的暴发户，最显著的德性就是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其实，学习上的暴发户又何尝不是如此？一鸣惊人的张福来，在班里狂得不仅不将同学放在眼里，对学习成绩不如他的同学冷嘲热讽，极尽挖苦讽刺之词，甚至还屡次在课堂上跟老师叫板，老师讲题时，刚写出式子，他扫一眼，就当场给出了答案。这让老师很不高兴，你想想，老师可是有面子的人啊，学生一次这样，两次这样，他会认为学生学得可以，会满心欢喜，但次数多了，就会觉得学生似在故意贬损他，在哗众取宠，肯定会心生厌恶。

　　但张福来才不管这些呢，在尝了几次老师表扬、同学羡慕的甜头后，如孔雀开屏一样，越开越艳，直把老师弄得有时候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在丁老师的课上，也是这样，但在丁老师面前，他绝对还嫩着点呢，至多算个小巫。让他抢白了几次后，丁老师很不高兴，于是就想治治他。治他的办法是，故意在黑板上抄上几道看上去简单且估计张福来肯定做过的习题，但他并没有一字不差地抄，而是边抄边不知不觉地做了小许改动。数学题严谨、严密，一个细微变动，就完全可以得出与原先结果大相径庭的新结果。但张福来，吃过砂粮比蜜都甜，眼睛一眯，就又像往日一样，脱口给出了答案。丁老师也不说他，微微一笑，就带着学生演算开了，演算结束时，答案自然不是张福来之前声称的那个。

　　不过，丁老师还是不多说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声“答案不是你说的那样呀”，就继续别的话题了。同样，张福来也不会太当回事儿，讪讪地笑了一下，就算了事。此后，张福来非但不汲取教训，反而依然三番五次地故伎重演，这样就又连着错了几次。最后，丁老师终于压不住了，就毫不客气地说：咱们有些同学呀，老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什么题都做过，其它不然；同学们啊，切不可被表面现象所迷惑，数学题千变万化，堪称无穷无尽，谁也不可能那么料事如神，而出题人也不会那么笨，不会一字不差地出上原题让你守株待兔、以逸待劳的……

　　这下，视面子如命的张福来挂不住了，从此以后，再也不在数学课上逞能了，但在别的课上却照样如此，且自打丢了面子，就不可避免地对丁老师有了意见，成天说这说那，说个没完。当然，这都是高二时期的事情。高三时，由于丁老师女儿丁世芳插入了我们这个班，所以众人即便对丁老师有说法，也都有所避讳，说是说，但一般不会对着他女儿说。但张福来却一反常态，一句也不说了，原因是丁老师女儿坐在他附近，经常向他讨教学习上的问题，使得他成就感日增一日，并对丁老师的女儿产生了众皆瞩目的好感。爱屋及乌，张福来自然不会再对丁老师说三道四。

　　我给丁老师提意见之后，除冒犯了丁老师本人的龙颜外，自然也不可避免地触犯了张福来的利益。张福来勃然大怒，直接就给我上了话，说自己不球行，竟说老师不行，是何居心？！我无话可说，因为论学习，在张福来面前我确实是不球行；若论意思，我还真的没有，要有也是他才有。丁老师不来上课了，他女儿也不进教室了，说要往别的班转。张福来更不干了，马上就走上讲台发表演说，号召有正义感的同学团结起来，拿起武器，向目无恩师、欺师蔑祖、别有用心的人开战……

　　此年高考，出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政策，就是在排定考生考场座位时，首次引入了计算机。什么意思呢？就是学生再也不能像原来那样，报名时挨着谁，考场上就挨着谁。计算机不认人，它排号时完全是随机的，你报名时挨谁最近，没准在考试时就会挨谁最远；报名时不挨谁，没准考场上反而紧挨着谁。我就是这样，报名时，跟同桌黄宙文紧挨着，但等到领准考证时，不仅不在一个考场，连一个考区都不在，我原地不动地在一中考区参考，而他却跑到了五中考区。不光我这样，人人都是如此，而且排号时，连玉水三中的学生都混在一起排了，整人考场基本上都是些陌生人。

　　这一招非常狠，意味着久难根治的考场作弊将再难得逞，因为你连身边的人好与差都不知道，怎么去抄呀？除非你一个题也不会，抄什么算什么。难怪，我们班几个学习成绩实在太差的混混，考试时竟被逼得灵机一动，别出心裁地发明了一种亘古未有的新办法。什么办法呢？选择题有四个选项：a、b、c、d，在一个也毫无把握的情况下，人家先在桌上划了个小十字，然后在小十字形成的四个区域内，分别写上了a、b、c、d四个字母。之后，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对着十字心一丢，硬币落在桌上，蹦在哪个字母所在的区域，就选哪个。

　　初开始，监考老师和考生都让逗得直乐，直至让这种可笑的举动影响了考场秩序，才不得不由监考老师出面制止。但没想到，几个家伙竟应变能力超强，当场就发明出一种更新、更逗、更省事的答题办法，舌头轻轻一点，就在唇间挤出一缕雪白的唾沫，然后用拇指一抿，就将唾沫抿在了指甲上，这样，直接数唾沫泡泡，就可以做题了，一个泡选a，两个泡选b，三个当然选c，四个肯定就非d莫属了。且混混们填报志愿时，全填的是北大、清华，连人大都看不上。哈哈！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夏雪已让逗得笑弯了腰，边笑边断断续续地说，天下――天下竟有如此奇――奇葩考生，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还有什么，再――再说，你肚子里的故事就是多。

　　我也笑着说，接下来的奇事更多，不信，且听我讲：更奇的事情，则发生在对我愤怒声讨的一号斗士张福来身上。老天真成全张福来，竟如愿以偿地让他和丁老师的女儿丁世芳分在了一个考场，且座位都非常接近，直把张福来乐得眯开眼笑，哼哼唧唧。当然，乐的原因是想帮丁世芳。其实，他这样想，纯粹是多此一举，瞎谢殷勤、瞎表现，人家丁世芳经过一年的复读，已学得相当不错，从平时成绩来看，虽不如他，但考个本科肯定没有问题。

　　果然，一上考场，张福来就大显其能了，卷子做得奇快，比平时快n倍，快的原因有平时训练有素、考场发挥得力的原因，自然也少不了有艺高人胆大的因素。当然，也绝对有省出时间想给丁世芳抄答案的想法。考试结束后，一对答案，张福来更乐了，不仅以成功地助人为乐而乐，也以自己所报的西安交大十拿九稳而乐。月底，高考成绩如期公布，令人不可思议的奇事也随之而来，雄才大略、气贯长虹、志在必得的张福来居然不仅与西安交大无缘，且连中专线也没上。面对这个结果，三年来只懂得得意自己、嘲笑别人的张福来顿时嚎啕大哭。而丁世芳则如愿以偿地被沈阳药学院五年制的外语药学班录取。张福来是个创造奇迹的天才，堪称奇迹大王，第二年，复读时，又创造了一个奇迹，即再次名落孙山，直至第三年才终于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