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金母子随李蓉蓉进了屋,两人重回故地,都是一阵欣喜和感叹,程大娘四处打量着,直兴奋道:“你看看,你看看……”二十年前的老屋,却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李蓉蓉笑道:“大娘,您看没怎么变吧?”程大娘连连道:“没变,没变,一点都没变!哎呀,你看这桌子,咬金,咱俩在这吃过饭呢!”一面摸着桌子一面坐下来对李蓉蓉道,“你不知道,他可能吃呢!他吃一顿饭哪够叔宝吃一天的!”李蓉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咬金面上嘿嘿笑着,却从背后掐了程大娘一下。突然间,咬金又看到柜子上自己当年吃过饭的大碗,一声惊叫道:“哎哎哎,我的碗啊!”拿下来小心地抚摸着直笑,“这个碗呐,够我吃五碗饭的!哎呀,我的斧头!”咬金看到墙上挂的木斧,童心大起,取下来作势挥舞几下,回忆道:“我那时整天拿着这个斧头跟叔宝比武,然后我再将他的锏――打断!”咬金说着,三人都相对笑起来。程大娘笑眯眯道:“蓉蓉姑娘,真要感谢你啊!这些东西,你都留了下来。”李蓉蓉浅浅笑道:“这些东西都可以用的,况且每件东西都有它的故事……”想到自己的琴和曾经赠给过叔宝的玉佩,心里感怀,悠悠道,“像这么有保留价值的东西,怎么能扔呢?”咬金轻皱眉头:“好高深,听都听不明白。哎,蓉蓉姑娘,你可不可以把这个斧头跟这个碗送给我呢?”李蓉蓉见咬金神态憨直,煞是可爱,不禁笑出声来,程大娘也笑骂道:“真没出息!”抬眼看到李蓉蓉笑靥如花,于是笑着站起身来,围着李蓉蓉仔细打量了一圈。李蓉蓉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微微低下了头。程大娘和蔼笑道:“蓉蓉姑娘,我看你这么知书达理,不知道姑娘可曾许配过人家?”李蓉蓉眼里有淡淡的寥落,笑容苦涩:“我哪里有这个福气啊?”程大娘喜道:“那么说姑娘还没有心上人?”咬金在一旁看母亲东问西问,知道她老毛病又犯了,遇上一个没成亲的姑娘就像捡了个宝似的,没完没了,一天到晚就想给自己说个媳妇。当即拉着母亲低声道:“喂,娘,你别乱问嘛!”程大娘把咬金拉至一边:“什么乱问哪?”附在咬金耳边轻声道,“把她许配给叔宝,怎么样?”咬金见与自己无关,先放下心来,又见李蓉蓉温柔贤淑,娇美大方,与叔宝确是一对璧人,连连点头道:“好啊好啊!”两人声音虽低,李蓉蓉却还是听到了,顿时心如鹿撞,一张俏脸泛起些淡淡晕红,柔美不可方物。这时,单雄信等各路英雄也陆续如约抵达历城,因为叔宝在请柬中提到,会安排他们在贾柳店住下,单雄信便率众人先找到了贾柳店,停了脚步,在店前抬头观望。一行人正准备进去,忽听一人喊道:“二哥!伯当!”却是叔宝兴冲冲地走来,身后跟着咬金和贾柳店的店主贾甫顺。单雄信大步上前,满脸笑容地一把握住叔宝的臂膀:“叔宝!”叔宝看到除了单雄信和王伯当,身后还站有徐茂公、尤俊达、史大奈等,众豪齐齐到此,不由心下欢喜,大笑道:“你们都来啦!什么时候来的?”咬金看到尤俊达,也高兴地喊道:“尤大哥!”单雄信笑道:“我们怕耽误伯母寿辰,所以一路快马赶过来。”叔宝本以爱交友而获得“小孟尝”之称,如今见兄弟朋友个个到来,再加上刚刚重逢的咬金和相认不久、却心志颇合的表弟罗成,不禁眉开眼笑,连声道:“谢谢,谢谢!”把咬金推到前面来道,“咬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七省绿林会头领单雄信单二哥!”又对单雄信道,“这是我的好兄弟,程咬金!”单雄信率先抱拳笑道:“程兄弟你好!”咬金只听说过单雄信的名头,却从未亲眼见过,此时一见,见单雄信负手而立,神色超然,颇有大将风度,态度又谦和,一点没有绿林头领的架子,不禁大为心折,不好意思笑道:“单帮主,你好……”想了半天,眼望叔宝小声道,“好气派哦!”一句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众人齐聚,心怀大畅,一起走进贾柳店,摆上大桌,举杯畅饮,高谈阔论,延情叙旧,如此一直持续到晚上,圆月升起,大家围桌而坐,自然而然地就谈到了当前杨广登基之后的天下局势。众人齐干了一杯酒,王伯当道:“我觉得这昏君杀父夺位之事,十有j□j是真的,我听说这李子通已经上书责骂杨广,他们全家被杨林新收的十三太保给拉走了,前几天才被杨林全家抄斩。这肯定是杀一儆百,让天下所有的人都闭上了嘴。”众人听闻,心里都悲怒交加,叔宝心里更不是滋味,低了头道:“实在惭愧,不瞒大家……”叔宝鼓起勇气,抬起眼眸扫视众人道,“我就是那个……十三太保。”众人并没露出惊奇的神情,只是一时沉默着,空气中顿时充满了凝重的气息。片刻,王伯当望向叔宝,语气中已带了凌厉:“我在途中听说那个人也姓秦,也是使用双锏,当时我们就怀疑上了你……”王伯当双眉骤然一蹙,厉声质问道,“秦兄弟,你怎么会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在长安街杀宇文智及的气魄跑到哪里去了?!”叔宝被好友当众责骂,心里愧疚万分,垂着头无言以对,这几日他闷闷不乐,心中郁结,就是为了此事。当初李子通也这样责骂过自己,只是李子通不知灯会上具体的情况,而王伯当,他是亲眼看到自己狙杀宇文智及的,现在又亲眼看到自己的变化,心中肯定大为痛心。单雄信虽没如此激烈地责骂,脸色却也不好看,道:“叔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英雄豪杰,可你怎么会……怎么会为了功名利禄而助纣为虐,失去大义呢?”叔宝突然觉得,自己和单雄信他们的距离好远好远,心中悲苦,深吸一口气道:“二哥,我之所以投靠杨林,是想找个机会杀了他,为父报仇!家父是北齐大将军秦彝,当年济州失陷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被杨林所杀,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的心愿就是杀了杨林,为家父报仇!”叔宝眼中有深深的自责和痛楚,失落道:“可惜,我现在跟他的武功相差甚远,想光明磊落地为家父报仇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我只能呆在他的身边取得他的信任以后再动手,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杀了他。”叔宝语气急速,情绪激动,“如今,我擒获李子通有功,他还要上奏为我请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留在他的身边,我不知道还要为他杀多少人!可是,我要是拒绝领功的话,可能,报父仇……就没有希望了。”除了咬金外,众人都是第一次听叔宝述说自己的身世,听了他的解释,感到几分惊愕,也感到几分释然,各人心中感怀,皆不知说什么好。单雄信沉吟片刻,语重心长道:“叔宝,我知道你身负深仇大恨,心里很矛盾,但是二哥还要提醒你一句,私欲不能凌驾于大义之上,好男儿应该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如果被报仇之事冲昏头脑,就会被奸人所利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啊!”叔宝猛地转头看向单雄信,只觉心里有蓝紫的闪电突然划过,一派清晰,可只是仅仅一瞬间的闪耀,之后便又化为一片混沌黑暗。单雄信见叔宝紧紧皱着眉头,知他思想斗争激烈,鼓励道:“叔宝,用不着灰心,武功是练出来的,我相信你日后定能胜杨林!”王伯当知晓了事情的原委,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秦兄弟,其实你没有必要在背后伤人,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叔宝正思索着这句话,肩膀又被一人搭住,转头一看却是咬金:“叔宝,你放心,你要报仇,我一定帮你!”叔宝心头一暖,这句话咬金幼时已经对自己讲了多遍,如今听来,虽情境大不相同,但话语中的感情却依旧是深厚而真挚的。叔宝缓缓扫视过众人的眼睛,看到的已经没有责怪,只有鼓励、关心和支持,自己虽还未完全看开,但感念大家的体谅,心里头不禁热烘烘的,郑重道:“我明白。”徐茂公道:“秦兄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大家就不要逼他了,来,为秦兄喝了这碗!”自己率先举起一大碗酒,众人见状,也都纷纷举起酒来。叔宝心中感动,高声道:“多谢各位兄弟!”众人正一起仰脖饮酒时,樊虎却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贾甫顺先看见,一声大叫:“哎,樊虎,你又迟到了!”走过去扶住樊虎,“来,罚你三杯,来来来!”樊虎一脸怏怏的,道:“还要罚啊,刚才在衙门给打了十个大板,站都站不稳了!”贾甫顺一听,忙道:“快坐下!”众人又连忙腾了个位置出来。徐茂公捋着胡须道:“为什么要罚你呢?”“还不是为了大树林劫贡金的事情,限期将至,官府里所有的官员都要受罚,鲁知府发脾气了,就拿我们来出气!”樊虎气鼓鼓地埋怨道,“劫了贡金又不敢拿出来使,哼,真没出息!”在座的只有叔宝、咬金和尤俊达知道事情的真相,叔宝同时和樊虎、咬金交好,尤俊达谨慎小心,自然都不会说,咬金却是个耿直脾气,一听就火了,霍地站起身道:“你说谁没有出息啊?!我告诉你,劫杨林的那个就是我!我不会连累叔宝兄弟的,我现在就跟你回去交差!”樊虎和贾甫顺尽皆愣住,尤俊达见咬金自行暴露,也站起来道:“程兄弟是我的人,谁敢动他,我就跟他拼了!”尤俊达一站起,他堂下的史大义史大奈,南延平北延道等人都一起站了起来,望向樊虎。王伯当拍拍尤俊达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叔宝见两方兄弟竟然快要打起来,一时犹疑未决的心突然坚定下来,腾地站起道:“等等!”众人便齐齐向叔宝望来,叔宝看看众人,拥着咬金的肩膀道:“咬金是我的好兄弟……”他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牌,用尽力气往身后一抛,便再也不看一眼,昂然道:”这官,不做也罢!”那令牌原来是叔宝去抓捕李子通时的批捕令牌,被叔宝一抛竟斜斜j□j了土里,尾部犹自巍巍颤抖。“好!”单雄信心里大快,站起高声道,“秦叔宝从今天开始就不给这个昏庸无道的朝廷卖命了!”樊虎早就受够了,见叔宝不干了,毅然追随,猛地拍案而起:“痛快!把我算上,我也不干了!”群雄听得热血沸腾,皆纷纷站起以示心志,徐茂公道:“好,既然大家如此意气相投,我们不如就在此地歃血为盟,从此以后生死与共、生死相依,大家意下如何啊?”“好主意!”“好!”“……”群雄豪气干云,齐声答应。当下徐茂公摆了香案,置上两支红烛,写下盟单。各人写下年纪,举刀在臂上割出血来,滴入酒中,每人双手奉了一杯血酒站在案前。徐茂公朗声道:“大隋炀帝二年二月十九日,我,徐茂公!”说着带头跪下。后面众人都大声叫着自己的名字,一齐对香案下跪,神情郑重凛然。徐茂公继续道:“于山东历城贾家与众位英雄聚首,大家意气相投,肝胆相照,愿就地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从此吉凶相共,患难相扶,如有异心,天神共鉴!”后面众人轰然应道:“吉凶相共,患难相扶,如有异心,天神共鉴!”说罢齐齐仰头,将杯中血酒一饮而尽!方至此时,各路群豪才齐聚一堂,共结盟誓!群雄结拜后站起,心中均是豪情澎湃,欢喜激动,感觉彼此间情谊又深了一层。叔宝心上包袱卸下,又得了这么多好兄弟,亦是满面笑容似灿烂阳光,想到缺席的罗成,对单雄信道:“二哥,明天我表弟也会参加家母的寿辰,到时候我介绍他给你认识,他跟我们一样,是一个血性男儿,保证你见到他以后啊一定会喜欢他的!”单雄信爽快应道:“好!不知他是谁啊?”“他是靖边侯罗艺的儿子,叫罗成。”群雄一听,尽皆讶然,纷纷疑道:“啊?靖边侯的儿子?”心中都感奇怪,靖边侯的儿子和他们并不属于一个世界,又怎会和他们混到一起来?单雄信一听,笑容立即消失了,眯着眼睛喃喃道:“罗成?”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突然想起妹妹单冰冰曾经和自己抱怨过罗艺一家欺负她,其中就提到了叔宝的表弟罗成。当时他虽安慰了妹妹,但心里又怎不护短?不由得更加痛恨官宦之家,门户之见。叔宝只道单雄信爱惜英雄,却不知他心中早就存了嫌隙。叔宝回到家中,兴奋得睡不着,其他人都已睡下,只有李蓉蓉屋里灯还亮着,荧荧一点的温暖,似乎就是等他回来。叔宝想到李蓉蓉曾多次劝解自己未果,而自己今日终于决定离开杨林,她也必定高兴,进了屋,声调不由自主带上轻快唤道:“蓉蓉。”李蓉蓉停下手中针线,抬头道:“秦大哥,是你啊,有什么事吗?”叔宝笑道:“我看你这灯亮着,就过来看看你。”李蓉蓉道:“坐啊!”一面说着,手又一面动起来,“我正在赶着给大娘绣寿礼呢,你看看!”叔宝接过看了,还给她道:“蓉蓉,我是过来谢谢你的。你告诉我不要为了私怨而出卖良知,是对的!单二哥一帮兄弟也都是这么说的,所以我决定不再回到杨林身边了,等明天给娘过完寿辰以后,咱们就远走他乡,从此隐姓埋名,不问世事,好好地照顾娘她老人家。”李蓉蓉一双妙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叔宝,听他说完,轻声道:“秦大哥,我看,你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叫你逃避,你天生一副侠义心肠,难道天下那么多不平的事,你可以坐视不理吗?再说现在天下百姓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以你的才能应该多为他们做点事情,把他们从黑暗中拯救出来!”叔宝内心隐隐震动,竟从李蓉蓉的话中听出了作反之意,但这也太过不可思议,叔宝迟疑着问:“那你的意思是……”李蓉蓉却住了口,只道:“不要多想了,明天是大娘的寿辰,你是主人一定会很忙,还是早点休息吧!其他的事,等过了明天再说吧!”叔宝沉默片刻,点头道:“嗯,那我走啦!”起身往自己屋里走去,细细回味着李蓉蓉的话,心里一会儿清明如镜,一会儿又迷惘如雾,思虑反复,竟整不出个头绪来,短短的一段路也竟像是走了几千里,感觉延缓而漫长。翌日寿辰上,众人纷纷到来贺寿,喜乐齐鸣,人声鼎沸。院内置了几张圆桌,美酒碗筷早已摆上,正中央墙壁上赫然挂着一个大红的“寿”字,两旁是一副对联,称“瑶池春不老,寿域日开祥”,前方桌案上摆着红烛、寿桃、瓜果、点心等,寿礼如山,人影交错,“恭喜”之声不绝于耳。叔宝作为东道主,又多半是他请来的朋友,自是一脸笑容,忙得不可开交,宁氏则安然笑着坐于中间,接受着众人的祝福。李蓉蓉双手奉上一副“青松白鹤图”的刺绣,跪在宁氏前面,笑靥如花,脆生生道:“大娘,小小心意祝您青春长驻,寿比南山。”宁氏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和蔼道:“小乖女,起来吧!”李蓉蓉起身站在一边,罗成紧接着单腿下跪,奉上贺礼道:“舅母,这是父母的一些心意,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单雄信一行人刚从贾柳店赶来,叔宝穿插众人之间,不断道谢。单雄信走到宁氏身前恭敬道:“老夫人,小侄知道您一心向佛,这是一点小意思,请笑纳!”打开礼盒,露出一个纯金观音来。宁氏亦谦和笑道:“前日叔宝受单庄主照顾,老身在此多谢啦!”接过贺礼交与李蓉蓉放在一旁。单雄信送过礼,王伯当和徐茂公紧承其后,也都奉上自己的礼品,程大娘在一旁看到众人送的贺礼都是珍贵之物,拉了咬金问道:“咬金,买贺礼了没有啊?”咬金一脸迷茫:“你没告诉我买啊!”程大娘“哎哟”一声,埋怨道:“你这傻瓜!你看人家贺寿都送贺礼,咱们俩没送贺礼脸往哪搁啊?”说着指了指单雄信他们,此时单雄信、王伯当和徐茂公正一齐下跪,齐声道:“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咬金一看便了然,忙道:“我想办法,我想办法!”说着走出门去。程大娘看到咬金出去寻贺礼,方松了一口气。叔宝介绍罗成给单雄信一众认识,罗成在家之时甚少交友,此时不见单冰冰,心中失望,更无心思去应付这一大群人,扫视众人一圈,只淡淡点了点头。别人还好,此番动作落在单雄信眼里却成了傲慢无礼。碍着叔宝,单雄信没说什么,只冷眼望着罗成,见他服饰华贵,剑眉朗目,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位草莽英雄格格不入的贵气,心里更是嫌恶。宴席已然开始,客人分桌坐下,觥筹交错,极是热闹。叔宝无暇j□j,只能各个桌上依次敬酒。宁氏、程大娘、李蓉蓉等家眷独占一桌,其余人等或是绿林豪杰,或是官场中人,各占几桌,**白道共处一院,倒也是千百年来从未见过的奇事,只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表面虽热闹却暗流汹涌。罗成手执一杯酒,在众绿林豪杰的桌上敬来,单雄信走过来,眉宇间隐含冷意,淡淡道:“小侯爷,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看你还是到官老爷那桌去敬酒,这才合你的身份!”说着径自坐下。罗成一听,知他对自己心有不满,也不说什么,向其余人抱拳道:“失陪!”看了单雄信一眼,也不去官员们的桌上,自去宁氏和程大娘旁边坐下。正在此时,唐璧也带着贺礼过来了,叔宝忙迎上前去,笑道:“多谢唐大人前来参加家母的寿宴,唐大人,请!”唐璧道:“好!”跟着叔宝向院里走来,蓦然看到单雄信等人,不禁面色一变,暗暗心惊。单雄信等也看到了唐璧,一个个毫不示弱地盯了回来。叔宝看到唐璧神情,知他所想,却只能沉默。眼见唐璧越走越近,史大奈低声问单雄信:“帮主,要不要戒备一下?”单雄信只是自顾自倒酒,道:“不用,今天是老夫人大寿,相信他们不会乱来的。”唐璧走到桌旁,停了下来。叔宝忙道:“唐大人,我给你介绍,这一位……”唐璧蓦地一挥手:“不必了!在座的都是**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是当今宇文丞相的眼中钉,不知道吗?”群雄不应声,只是喝酒,单雄信微微笑道:“不敢当,我们兄弟不才,没有资格做宇文老贼的――走狗!”他特意加重“走狗”两字,讽刺之意昭然若揭。唐璧冷哼一声,拂袖离开。叔宝急叹一声,跟了上去。走到一边,唐璧肃然道:“叔宝,我劝你交朋友一定要慎重,和这群人打交道,会毁了你的前程的!”叔宝听着刺耳,只道:“唐大人,叔宝交友只在乎交心,而从不在乎对方的背景,而这些兄弟们个个都是了不起的英雄豪杰……”他见唐璧脸色渐渐转沉,心知这结一时半会解不开,不再多说,道:“唐大人,请!”叔宝将唐璧带到宁氏身旁,介绍道:“唐大人,这位就是家母。母亲,这位就是山东节度使唐璧唐大人。”两人互相问了好,唐璧也将礼品送上,宁氏自招待他坐下。贾甫顺突然跑到叔宝身边道:“叔宝,你看那边又有人来给伯母祝寿呢!”叔宝心里疑惑,不知是谁,同贾甫顺一道出来看,却是杨林的十二太保唐威。叔宝惊异更甚,抱拳道:“唐兄,你怎么会来了?”唐威道:“叔宝,我奉义父之命特向老夫人祝寿来了。义父有事在身,不能亲自来。”来者是客,叔宝虽决定不再回到杨林身边,却也笑道:“唐兄太客气了,义父现在在什么地方呢?”“义父在长安路上,他老人家让我通知你,如果你回心转意,待伯母寿宴之后,去济南与他会合,一起进京受封!”叔宝静默一会儿,不知如何回答,掩饰道:“唐兄啊,我先带你见过家母,请!”唐威随叔宝一起走来,路经群豪桌边,王伯当却倏地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如利箭一般直射唐威。唐威也停了脚步,冷冷地盯着王伯当。叔宝笑道:“唐兄啊,我给你介绍,这位是……”“不用了!”叔宝再次被打断,“白衣神箭王伯当,我跟他还有账没算呢!”尤俊达和史家兄弟一听,登时也哼的一声站了起来,正要发作,却被王伯当拦住:“好,等我喝完寿酒之后,就好好跟你算一算吧!来,喝!”说完再不理唐威,与众人坐下喝酒。唐威大怒,就欲上前动手。叔宝急忙拦住,好言道:“唐兄,这里请!”远处程大娘见叔宝为难,站起来叫道:“叔宝,叔宝,把朋友们给我介绍介绍啊!”叔宝忙推着唐威向主桌走去,连声笑道:“走走走,我们过去!”程大娘这才放下心来,挨着宁氏坐下,道:“这些小伙子真是火气大呀!”正观望着,忽听李蓉蓉走过来轻声问道:“程大娘,程大哥呢?”程大娘道:“哦,他办事去了!别管他!”李蓉蓉笑着点一点头,自回去在叔宝身边坐下。程大娘看着高兴,低声对宁氏道:“你看蓉蓉和叔宝,多像一对儿小两口啊,真有夫妻相啊!”叔宝和李蓉蓉听到,对望一眼,虽大起窘意,心中却均泛起丝丝甜蜜。宁氏望一眼院内,向叔宝道:“叔宝啊,人都到齐了吧,上菜呀!”叔宝蓦然回过神来,连连应着,便叫贾甫顺上菜。咬金出得门来,心里着实犯难,嘀咕道:“买什么礼物呢?买便宜的,娘又嫌没面子。”正为难间,突然想起尤俊达后院中埋了十箱金子,喜道,“既然这样,尤大哥家后院不是埋着金元宝吗,对呀,去挖!”说动就动,咬金提着宣花斧,急匆匆向大树林走去,一边自言自语道:“恐怕那边已经开饭了,回去晚了没得吃了,得快点!”行走之间突然看到前方道路上一队人马行进而来,想起上次剪径尝到的甜头,便想就地取材,也不用去挖金子了,心里大喜道:“自己送上门?这么巧?好!”当即学上次的样大摇大摆走到路中央拦住,“嗯嗯”几声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这个山呢是我的,这些树是我的,这条路也是我的,所以你们身上的钱都是我的!”队伍当头的一个人已怒喝道:“又是你!”咬金这才看清楚,原来队首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正是上次押送黄金被自己吓跑的,另外一人虽没见过,但想必不是什么厉害的人,心里更是得意,大模大样道:“当然是我啊,怎么了,害怕了?”可这一次,却是杨林上京受封,顺便亲自押送第二次凑齐的贡金。见咬金语气嚣张,不禁皱了眉问卢方道:“他什么人哪,竟敢拦截本王?”卢方薛亮上次受到咬金欺凌,早就恼羞成怒,这次仗着杨林,也不害怕了,大声道:“就是他!义父,他自称混世魔王,上次抢劫贡金的就是他!”杨林双眼幽深,目光已如寒冰一般冷冷射来:“好啊,小子,胆子够大的!居然敢抢本王的贡金!”咬金根本不把杨林放在眼里,拖长了声音道:“是又如何啊?我现在还想多拿你一次呢!现在本少爷刚好没有银子用,你又刚好走这条路,你刚好不走运了啦!留下点银子,我放你一条生路啊!”杨林从没见过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嘿然笑道:“钱倒是有,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拿!”咬金不以为然:“本事?上次他们两个已经输过了,你没有听他们说吗?加上你这个老头子,我根本不害怕!”杨林怒极反笑:“好啊,有没有本事试试不就知道了吗?来!”从卢方手里拿过囚龙棒,下马站定。咬金见杨林竟主动挑战,浑然不怕的样子,心里也不禁犯嘀咕,但话已说在前头,只得向手中吐口唾沫,举起宣花斧猛力向杨林头顶砍来。杨林站立不动,待咬金欺到身前,倏地抬棒架住斧子,那斧子便再动不得分毫。咬金一愣,又横着斧子砍将过去,杨林竖起囚龙棒又是一挡,如此连接三次,咬金的宣花斧都被杨林轻而易举挡了开去,肩头还中了杨林一棒。咬金心里惊惶,喘口气指着杨林道:“能接我三招的没有几个,嗯,你好样的!”杨林却已看出门道,淡淡笑道:“天罡三十六斧,你怎么只得了三斧啊?其他的呢,使出来啊!”咬金见他竟知道自己的斧法,心里更是惊奇害怕,偏偏嘴上还要逞强:“我不喜欢教你,你走吧!”这点小心思杨林如何不知?哈哈笑道:“说得这么容易!”语气陡然一转,厉声道:“老实说,上次劫的贡金藏在哪?还有什么同党?说出来本王可以饶你不死!”咬金吐舌头做怪相:“哼,你饶我?我不理你啊,我走!”脚底抹油,转身就要逃走。“回来!”杨林冷冷道,“学艺不精,我再教你一招!”纵身跃起,大喊一声:“铺天盖地!”眼花缭乱的囚龙棒影顿时铺天盖地地砸下来,携着雷霆之势,重重击在正好回头看的咬金额头上。咬金头上一痛,哼都没哼一声,登时昏迷过去。杨林收了囚龙棒,挺然站立,不怒自威,吩咐道:“来人!把他绑起来押回济南府!”秦家院内依旧热闹非凡,此时菜已上齐,叔宝执了一杯酒站起身高声道:“诸位!感谢大家前来为我家母祝寿,叔宝在此谢过大家了!”双手握杯,遥遥相敬。院内诸人都纷纷站起,一同干杯,一同庆祝,气氛热烈火爆。唐璧正向宁氏敬酒,忽然一个官兵上来禀道:“报,唐大人,靠山王已经抓到了抢劫贡金的强盗,命全体官员速回济南府!”官兵的声音较大,如一石激起千层浪,院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表情不一,或是欢喜,或是震惊,或是担忧,尤俊达一听脸色大变,唐璧却大喜问道:“真的?贼人是谁?什么时候抓到的?”“刚刚抓到的,我只知道是个大胖子,现在正在济南府审问!”这样一说,程大娘方才还笑容满面的脸骤然血色全无。叔宝心中一震,隐隐料到什么,快速扫了一遍院内,才惊觉咬金不在,一颗心登时猛然一沉。唐璧亟亟告辞:“好,老夫人!我有要事,先告辞了!”叔宝强按住心中的焦灼送走唐璧,唐威也紧跟着走了。单雄信等人早心知不妙,院内官员一走,马上围到了桌边,叔宝急忙问道:“程大娘,咬金去哪了?”程大娘急的快要哭出来:“我不知道啊,我让他去买贺礼,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啊?”李蓉蓉忙柔声安慰道:“程大娘,您别急,是不是程大哥还不一定呢,我们先等一等,秦大哥他一定会有办法的!”程大娘心急如焚,拉起叔宝的手语无伦次道:“叔宝,你要帮帮我啊,你要救他,我们程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叔宝神色一凝,还未答话,宁氏也急忙道:“叔宝啊,程家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你要想办法把咬金救出来啊!”单雄信昂然道:“咬金是我们的结拜兄弟,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救出来!”二话不说,呼喝道:“兄弟们,去济南!”“走!”“走!”“……”单雄信一声令下,群豪纷纷响应,就要往外涌去。“等一等!”一个凛冽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浇在群豪头上,让他们的脚步为之一滞,纷纷回头,却是罗成出言阻止。单雄信看着罗成冷冷道:“我又没叫你去,你要是怕死的话回你的冀州当好小侯爷!”罗成猛地回头盯向单雄信,“我不是怕死!咬金也是我兄弟,我也想把他救出来,可是,我们就这么几个人,济南兵马少说也有三千,再加上杨林、唐璧这些猛将,我们可以占到便宜吗?我只怕到时候人救不了,还要把弟兄们的性命给搭上了!”罗成一番分析入情入理,群豪冷静下来一想,都深以为是,登时哑口无言。想到刚才只凭一腔热血就要冲去救人,实在太过鲁莽。单雄信虽知罗成说得有道理,不再反驳,却仍旧沉着一张脸。徐茂公面色凝重,赞同道:“罗兄弟讲的有道理,我们只能智取,不可力敌。”但如何智取,现下却还没有好的法子。叔宝一听,脑中电光石火间一闪,快步走到众人身畔道:“众位兄弟,我认为,必须要了解清楚以后再说。单二哥,你带大家去老贾那,我和樊虎去打探情况,有了情况以后我们再从长计议。”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单雄信应一声“好”,各人就立马分头行事。罗成见他们散的甚快,心想自己熟知官府事宜,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些忙,便也向贾柳店赶了过去。咬金被抬回济南府后几个时辰,已然醒转,杨林急欲知晓贡金下落,便吩咐府内衙役打咬金的板子,想逼他吐出藏金地点。谁知咬金被打了十几个板子,仍旧嘴硬,向卢方等人翻着白眼,一个字都不说。卢方逼问道:“你别再嘴硬了!只要你招出贡金藏在哪里,还有你同党有多少人,王爷可饶你不死!”咬金竟不再抵抗,招了招手让卢方俯下身来,杨林也不自觉地微微将身子前倾。谁知卢方俯身下来,却听咬金喝道:“我招你个屁!”卢方大怒,挥手就狠狠打了咬金一个巴掌。杨林见此情况,实在无法,道:“好啦,不必再审了,拉下去斩了!”咬金一惊,左右两边已经按住了他的双肩,正要往外拖时,忽听一个清冽的声音道:“慢着!”咬金回头,杨林抬头,就看到叔宝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穿捕快衣服的人,正是樊虎。叔宝看也不看咬金,径直走到杨林身前行礼道:“义父,我回来了!”杨林听他称自己“义父”,又说“回来了”这样的话,只道叔宝回心转意,满意点头道:“好!你终于肯答应跟义父一起进京受封了!”叔宝毫无避惧地看着杨林,道:“为了我的未来我不能不回来!”杨林拍着叔宝的右肩,由衷地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义子,才是好十三太保!”言下之意,竟又封回了叔宝的十三太保之位。叔宝淡然笑着:“谢谢义父。”转身看着咬金道:“义父,是不是这个狗贼抢了义父的贡金?”“就是他,嘴还特别硬,任凭怎么打就是不招!我正要把他拖出去斩了!”叔宝心里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走到咬金面前问道:“是不是你劫走了贡金?”说着悄悄使了个眼色。咬金会意,大“哼”一声扭开了头。叔宝突然厉声吩咐左右:“来啊,把他给我押起来!”自己则亲手拿过衙役手中的棍棒,狠狠地朝咬金屁股上打了几下,一边打还一边道:“说,说啊!你把我义父的贡金藏哪去了?”咬金知叔宝是想救自己,再者也确实打得痛,忙大声叫道:“别打,别打!我明天想起来再告诉你啊!”叔宝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收了棍棒向杨林道:“义父,我曾经做过捕快,知道这些盗贼的性格,只要严刑拷打,不怕他们不招,等我们上京回来以后,我保证他把藏贡金的地方说出来!”杨林略一思量,点头道:“也好,那就先把他收押起来,回来再审!”吩咐唐璧道:“唐璧,我把此人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任何闪失,我唯你是问!”唐璧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忙郑重道:“遵命!”当下就让衙役们将咬金押回监牢。叔宝深看了咬金一眼,心里稍稍放心,如此一来便可赚得足够的时间去想办法救人了。叔宝寻个由头道:“义父,孩儿来得匆忙,盔甲兵器还在家中,我回家去取,也好跟家母道别。”杨林心情甚好,也不疑有诈,只点头允道:“好,快去快回!我们先行,在途中等你。”叔宝道:“是!”转身而去,快马加鞭向贾柳店奔来。到得贾柳店已是晚上,贾甫顺已打烊关门,除了一两人站哨,防止有人过来听到他们的谈话,其余人都围坐在桌边等叔宝的消息,叔宝坐下便道:“大家听我说,咬金现在在济南城大狱,我想,他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我去引杨林离开济南,三天以后,你们去劫狱,等救出咬金之后,就派樊虎来通知我,之后,我和你们在大树林会合。”单雄信“嗯”了一声,心下微微轻松一些,道:“现在少了杨林这个劲敌,唐璧不会太棘手,咬金又是多了一些被救的机会了。”顿一顿问道:“徐道长,你有什么万全之策吗?”徐茂公眉头微蹙,缓缓道:“劫狱并不是大问题,只是这样一来,我们不造反就不行啦!这是一条不归路,我不想强迫大家参与,如果有人担心家里人受此牵连的话,可以先回家安顿好,等候我们的消息。”众人面面相觑,都沉默下来,单雄信见大家似乎还在犹疑不决,凛然道:“各位兄弟,人生在世,士为知己者生,士为知己者死,金银财宝没了就没了,那都是身外之物,但是一旦要失去了兄弟,那可一辈子也找不回来!”此番话虽是相劝,却无一点命令的口吻,十分真挚恳切,众人都是动容,下定决心要跟随单雄信干一番大事业。就连受过单雄信嘲讽的罗成,听了也不禁心下佩服,可念头还没转完,又听单雄信含沙射影道:“至于――有些人贪恋功名的话,那就随他自己去吧!”罗成腾地拍案而起,直视单雄信道:“哼,你敢我就敢!若是要反的话我第一个敢!有什么后果我自己负责!”这番话讲的甚是决绝,叔宝微惊,不觉出言道:“表弟……”罗成截住话头,朗声道:“表哥你不用劝我,我不想被那些自称是英雄豪杰的人看扁了!”罗成微睨着单雄信,眼中隐隐有火光跳动,即使他知道单雄信是冰冰的二哥,他也不想再被人小瞧了。王伯当耸然动容,高声道:“好!罗兄弟,有志气!”徐茂公却看不出喜怒,眼里有着看透一切的洞明,只道:“这可是你们两个自己说的,以后如果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要怪别人。”罗成马上凛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向单雄信举起一杯酒。单雄信站起身:“即使妻离子散,身首异处也无怨言!”“好!”两人“砰”地用力碰杯,陶瓷发出的清脆声响令人心里猛然一颤,酒水激荡,四溅而出,两人袖口被微微溅湿,却恍然不觉,只顾昂头把酒喝下。众人被两人激起无尽豪情,也都纷纷站起喝一杯壮行酒,叔宝道:“来!我们把这杯酒干了!”众人轰然应和,一齐干杯,一是壮胆,二是彰显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兄弟之情。喝完酒,众人依旧坐下,唯独叔宝站立不动,月光从窗外照在他的雁羚甲上,反射出些许清冷的寒光,叔宝环顾众人道:“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了,那我们一切就听徐道长安排。樊虎,救出咬金以后,立即来通知我!”樊虎道:“你放心,事成以后我一定快马相告!”叔宝赶着去引开杨林,便道:“好!那你们好好商量,我先走了。时间长了,杨林会怀疑我的。”单雄信眼里露出关切:“叔宝,你要当心。”罗成亦站起来凝视叔宝道:“表哥,保重!”叔宝知道这一去凶多吉少,心里也蓦然生出几分怅然,一手扶住罗成肩膀,语重心长道:“表弟,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连累姑父姑母。”罗成反手搭上叔宝手臂,坚定道:“我会的!”当下叔宝告辞离开,众人抱拳,齐道“保重”。家中的程大娘早已哭得泪人儿一般,宁氏也感难过,强压住心中的焦急柔声劝道:“大姐,你先别难过,叔宝他们正在想办法,一定能把咬金救出来。”李蓉蓉也在一旁一遍遍安慰道:“大娘,您别难过。”程大娘哭得愈发伤心,抽噎唤道:“我可怜的儿子!还没成家,他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呢!”一想心里便如刀绞一般,趴在桌上失声痛哭。单雄信、徐茂公和罗成匆匆走进来,单雄信作个揖道:“两位老夫人,我们已经决定两天之后进济南劫狱,把咬金救出来!”程大娘闻言抬起头,眼角泪渍尤未干,惊道:“劫狱?这可是杀头之罪啊!你们想清楚了没有?”罗成道:“为了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话刚说完,就被单雄信冷冷驳道:“不是朋友,是兄弟!”罗成淡淡扫一眼单雄信,也无暇去想朋友和兄弟的分别。程大娘又感动又担忧,站起郑重说道:“各位英雄,你们为了我们家这个没有出息的大饭桶,这样去拼命,我真是无以报答,等来世吧,我当牛做马一定要报答你们!”程大娘也学着江湖中人的样子抱一抱拳,神色坚定而决然,无端端地生出几分豪气来。单雄信忙回礼道:“程老夫人,我们和咬金是结拜兄弟,救他是我们的责任,你这样做太见外了!”“你们……”程大娘感动得说不出话,只觉说什么也不能表达心意,因此说什么也是枉然。徐茂公叹道:“只是这样一来两位老夫人就要随我们亡命天涯了。”程大娘一怔,随即明白,“哦”了一声。她现在只想救出儿子,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宁氏平和道:“当年咬金为救叔宝,大嫂已经为我们家人沦落天涯一次了,这趟就算为程家报恩吧!”程大娘望着宁氏,心头一暖,终于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两人心意相通,都知患难中的情分最是可贵,情到深处,也谈不上什么报恩不报恩了。徐茂公又道:“还有一事要请宁夫人帮帮我们。”宁氏干脆应道:“有什么事用到我老太婆的尽管吩咐,能办的我一定办到!”徐茂公一面在屋内踱步一面缓缓道:“咬金是杨林的重犯,现在济南城内一定会对各种进出人物严加盘查,防止有人劫狱。宁夫人可在两天之后借大寿为由,对济南城牢中的囚犯布施斋饭拜谢,我们就趁机把兵器藏在轿中偷运进城,此事危险,如果一旦被人发现,不但救不了咬金,而且还会连累宁夫人您的安全。”程大娘眼皮一跳,正想说什么,宁氏却已站起身来紧握着程大娘的手道:“咬金就像我的亲生儿子,什么危险我也不怕,我去!”程大娘正欲阻止,李蓉蓉却道:“大娘,我和你一起去。”宁氏柔声道:“蓉蓉,你不要去。我们就要终日逃亡,你还年轻,我不能误了你的前程。”李蓉蓉低眉敛容,淡淡道:“蓉蓉自先父死后本无偷生之念,幸得秦大哥鼓励和大娘您的照顾才有幸活到今天,如今借此机会,让我有幸报答秦大哥之恩,成全秦大哥的救命之举。更何况蓉蓉不想离开大娘,愿意在大娘身边照顾您。”李蓉蓉似水双眸凝望着宁氏,充满着丝丝眷恋和依赖。宁氏心里一动,眼圈不由红了。她又何尝舍得李蓉蓉?通过这一段时日的日夜相处,李蓉蓉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自己早已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又怎会舍得将她一人独自撇开?只是……宁氏心里叹息一声,犹豫不决。徐茂公也微感惊讶,道:“姑娘,如果你跟我们在一起,就成了朝廷的钦犯,随时都会有性命之忧啊!”李蓉蓉垂下眼帘,轻轻道:“我早已是戴罪之身,再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人生在世,能做一次轰轰烈烈之事,小女子理应当仁不让!”语音虽轻,却斩钉截铁,毫无一丝转圜的余地。徐茂公和单雄信对望一眼,心下皆生敬佩。徐茂公赞道:“姑娘真是女中丈夫,巾帼不让须眉啊!”李蓉蓉只轻轻摇头,像是谦虚,却更似自嘲。宁氏听见李蓉蓉语气,知道她决定的事是再无改变的可能了,也不再劝解,对罗成道:“成儿,你爹可是朝廷命官,你若参与此事会牵连全家的,你不怕吗?”罗成轻微笑道:“舅母你不用担心,徐道长自有安排。”他的笑容中带有镇静人心的温柔,却也有几分苦涩,“只不过成儿身在官宦之家,不能参与这种英雄大事,真是毕生的遗憾!”罗成本来也想参与劫狱,但徐茂公以他身份不宜暴露为由拒绝,让他保护好两位老夫人和李蓉蓉,因此罗成才会说出这番言语。程大娘听清楚了计策,忙道:“好了,你们商量吧,我去准备后天的斋饭。”说完便匆匆向厨房走去。屋内人都坐下来,徐茂公细细地讲明了劫狱当天的诸番细节和诸多事宜。两日后,宁氏由李蓉蓉陪着,带着一大队人,在车上装上美酒以及斋饭向济南城门走来。不出徐茂公所料,城门处喧哗拥闹,每一个要进城的人都被守卫认真盘查清楚了,确保无误这才放了进去。队伍最前面扮家仆的史家兄弟最先被拦住,守卫看着这样一条长长的队伍就起疑,喝道:“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史大奈赔笑道:“哦,我们是靠山王府十三太保秦将军的家眷,后面那一位啊,是秦老夫人,秦老夫人想趁大寿之际,对大牢中的囚犯布施点斋饭,以谢天恩!”守卫兀自不肯放行,反问道:“我怎么没有收到消息?”史大义喝道:“杨家十三太保是什么人?难道什么事情都要向你们报告吗?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唐大人,他是不是刚刚去过秦老夫人的寿宴啊?”“你……”守卫指着史大义无言以对。宁氏由李蓉蓉搀着走上前来,柔声道:“大义啊,说话客气一点。”史大义低头道:“是,夫人。”那守卫见宁氏穿着一件深金色的针织绸衣,头发梳得纹丝不乱,气度雍容华贵,待人又谦逊有礼,绝不是一般民妇。恰巧旁边一个同伴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低声道:“唐大人前两天真的去参加了一次寿宴!”“真的?”那守卫心里信了三分,却仍不敢贸然放行,走到队伍的后面指着被草席掩盖的板车道,“这里面是什么?我们要检查!”李蓉蓉盈盈走来,笑道:“这位兄弟,这里面是斋菜和酒水,你们要检查那也是应该的,以后秦将军要问起来,你们也好有个交代啊!”那守卫沉默半晌,终究还是惧怕杨家十三太保的威名,喃喃道:“这样……算了!过去吧!”“谢谢大哥!”李蓉蓉向队伍招一招手,“走吧!”一干人就这样进了济南城,当下宁氏和李蓉蓉自带着斋饭去监牢,其余人却找了一个隐蔽所在,把车上藏在米袋之间的兵器拿下,等候指示。两人一进监牢,一股腐朽之气迎面扑来,众犯披头散发,见到有人提着食盒进来,纷纷伸着骨瘦如柴的双手,哀声求着赏给他们一口饭吃。两人看得分明,咬金站在右首第一个牢房里,也正抓着柱子看向她们。于是宁氏假装脚扭了一下,哎哟一声向前扑去,后面两个狱卒忙抢着扶住了她,道:“您小心点。”李蓉蓉则趁机挨到咬金牢前,轻声道:“等一下会有人来劫狱,你小心点,见机行事!”偷偷将一把匕首塞给他,转身脆叫道:“娘,您没事吧?”宁氏见计划成功,假装忍着痛楚道:“没事,咱们走!”叔宝赶上杨林一同上京,来到临潼关,临潼关守将兼杨家四太保魏文通出城迎接,一见杨林便道:“义父,恕孩儿迎接来迟,请快快进城吧!”杨林笑道:“不急,文通啊,我来给你介绍,这是我新收下的义子秦叔宝,就是我们的十三太保啊!”魏文通打量着叔宝笑道:“早就听说义父收了一个英雄了得的义子,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魏文通当年也曾随杨林攻破济州城,可是叔宝年幼,当年又并未跟他碰面,所以不记得。叔宝也不管魏文通的夸赞是真心还是假意,只保持着客气的笑容。杨林唤道:“叔宝,这是你的四哥魏文通,他可是当朝我军当中的中流砥柱啊!有他镇守临潼关,万无一失啊!”说着呵呵笑起来。叔宝听杨林如此赞赏魏文通,暗暗留了心。魏文通排行第四,却超过前面三个哥哥做了临潼关守将,可见其武艺必有过人之处。面上却若无其事笑道:“久闻魏将军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魏文通一听,更是咧着嘴直笑。杨林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好义子,英雄相见,惺惺相惜,就不必多礼啦!”叔宝担忧济南的情况,突然眉头一皱道:“义父,我可能前日在寿宴上喝多了酒,肚子一直不是很舒服,能不能今天晚上暂住一宿,明早再赶路呢?”杨林也不疑有诈,略一思量道:“也好,虽然进宫期限将至,但也不在这一晚,既然你不舒服嘛……”杨林提高声音对魏文通道:“那今晚我们就在此留宿一宿。”魏文通忙应道:“是。”叔宝大喜,道:“多谢义父!四哥,那我们在一起聚一聚吧,正好我有好多问题想讨教您呢!”魏文通见叔宝说话谦虚,也不禁欢喜,道:“多谢十三弟的盛情,但是我重命在身,没有命令不能擅自离开关口啊!”叔宝原想把魏文通灌醉,好让他疏于防范,可听他如此说不由感到一瞬的尴尬,旋即又笑道:“四哥忠于职守,佩服!那我以后再向四哥讨教吧!”魏文通似乎对叔宝的懂事很是满意,捋着胡须微微笑道:“嗯。”当晚,樊虎以历城捕快的身份和济南牢狱的一个狱卒套近乎,请他喝酒吃饭,一面好似掏心挖肺道:“区区一个响马,有什么好怕的?济南城守得跟个替铁桶似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也是辛苦我们小的,是不是啊,你说?”那狱卒似乎深有同感,道:“没错,你说得对,来,再喝!”樊虎忙为那狱卒斟酒,和狱卒一同举杯,却趁他仰头喝酒之际,悄悄将自己杯中的酒水往身后一倒,装作已将酒喝完的样子,连声赞道:“好酒,好酒!”如此,樊虎又灌了那狱卒十几杯酒,过不多时,那狱卒便醉了,睁着一双醺醺的醉眼满口说着胡话,樊虎便很自然地扶着他回了监牢。那狱卒浑然不觉危险的来临,依旧抱着个酒坛子道:“兄弟,咱们等会儿再喝!”樊虎一面查探着监牢一面应道:“没问题,只要你高兴嘛!”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关着咬金的牢房前。那狱卒近乎眯着眼睛问道:“什么时候再喝呢?”话音刚落,樊虎蓦地拔出刀架在了狱卒的脖子上,语气陡然一变:“不要吵!”狱卒浑身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惊惶叫道:“干什么呀,你干什么?”“马上把这个门打开!”那狱卒命悬一线,自是不敢大意,慌慌张张地掏出钥匙开门,嘴里求饶道:“大哥,一世人一世兄弟啊,别害了别人啊!”樊虎见打开了门,在狱卒颈后重重一击,将他击昏在监牢中,唤道:“程大哥!”咬金出来笑道:“樊虎,谢谢啊!”“不用!”两人正欲离开,外面其余的狱卒听见动静,一股脑儿全都涌了进来,大喊道:“干什么的你们?站住!”咬金被关了许久,早就憋闷起来,此时施展拳脚,将那些狱卒一个个全部打伤在地。牢房中的众犯见状,纷纷骚动起来,嚷着要出去,咬金望一眼四周道:“这里的人全都是无辜的。”樊虎一点头,将一大串钥匙递给咬金,却是刚才他从那狱卒手中拿来的。咬金接过钥匙,便去开牢门救人。众囚得释,都大为欢喜,更不停留,一起涌出监牢,樊虎和咬金也趁着混乱逃了出去。一出来便看见外面火光滔天,原本黑沉沉的天空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仿佛天空也燃烧了一般。外面众人奔走呼喊,忙着救火,都顾不得牢狱中发生的事情。咬金见这火起的蹊跷,心下正疑惑,奔出一阵,碰见一个卜卦装束的人,正想下意识躲开,却听那人问道:“咬金,没事吧?”咬金定睛一看,却是扮成江湖术士的徐茂公,身后的樊虎此时也跟了上来,咬金笑道:“哎呀,那几个早就被我摆平了!咦,怎么会着火呢?”樊虎道:“是徐道长的主意,为了救你,道长想出了这个办法。”咬金正欲道谢,徐茂公却亟亟道:“别说了,赶紧走!”拉着两人在火光烟雾中寻路逃了出去。唐璧早已歇下,睡梦中却听外头有人叫门:“唐大人,唐大人!唐大人不好啦!”声音听来极是着急。唐璧猝然起身,衣服都来不及披一件就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士兵焦灼的脸,唐璧心一沉,问道:“怎么啦?出什么事啦?”“不得了啦,有人劫狱啦!”“劫走的是什么人啊?”“是靠山王的人!”唐璧闻言更如听见平地惊雷一般,倏然变了脸色,恨得跺脚叹气,却毫不耽搁,马上进去换了战衣,率领士兵出来。谁知刚一出府,便从夜色中飞来无数暗箭,嗖嗖有声,登时射杀了几名头前的士兵,随即便是一阵沉寂。夜色朦胧,暗箭伤人,众兵士大惊,围成圈将唐璧护在了中间。唐璧也拔出刀,惊疑不定地四处张望。众人不知暗箭何时再度射来,凝神四顾,呼吸沉重,空气中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正当众士兵感觉头中的弦快要绷断之时,突然冷光闪烁,一阵箭雨如流星飞梭般而至,士兵抵挡不及,转眼间府外便已尸横遍地。唐璧一面躲避,一面慌张吩咐着为数不多的士兵道:“退后,退后!”自己则退到了门边。岂料放箭的人十分会揣摩众士兵的心理,箭雨又停了下来。唐璧简直快被这突如其来又转瞬消失的箭逼得发疯,如一只受惊的野兽般紧紧盯着外面,自己重重的心跳声在这诡异的安静中愈发清晰,砰砰有声。破空之中箭雨第三次袭来,一只箭正好插在离唐璧不过三寸的门上,箭羽还在微微颤抖,唐璧大骇失色,一张脸吓得雪白,什么都顾不上了,率着剩下的士兵急忙躲入府中,紧紧关上了门。如此箭无虚发,自然是王伯当所射了。他吓退了唐璧,随即来到济南城门处,徐茂公已带着咬金和樊虎来到此处,掩在一面墙壁之后,其余群豪更是早就分散掩埋在此,等候命令发落。王伯当背着箭囊矮身掩在一所房屋顶上,回身一看,见弟兄们都已各就各位,心放下大半。远处城门紧闭,城楼上有火光隐隐移动,却是守城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四处巡视。徐茂公看一眼城楼,向王伯当点一点头,做个手势。王伯当会意,从箭囊中抽出三支箭,凝神对准城楼上的士兵,拉弓如满月,倏地射出。城楼上三个士兵一声惨叫,中箭身亡,紧接着王伯当数十箭连发,又射死了城楼上好几个士兵。城楼下顿时一片恐慌,有人叫道:“大家戒备,戒备!”马匹惊嘶,顿蹄仰颈,众士兵也被这暗箭吓得够呛,纷纷凝神自守。徐茂公瞅准时机,一声令下,掩藏在暗处的群豪登时如雷呐喊,震动山岳,一起杀将出来,以一当十,直杀得众兵惨叫不绝,鲜血四溅。徐茂公眼见群豪拼杀完毕,众兵士死伤惨重,道一声“走”,和咬金、王伯当等人一起奔出,问道:“各位都没事吧?”咬金见众人冒着生命危险相救自己一人,心头大为感动,向群豪抱拳诚挚道:“多谢各位英雄相救!”王伯当语气急促道:“不是客套的时候,唐璧马上就会来,我们快走吧!”咬金“嗯”一声,正要同众人离开,徐茂公蓦然道:“等等!樊虎,你速到临潼关,告诉叔宝,我们已经大功告成,让他速到大树林会合。”“好!”樊虎答应一声,自往临潼关方向而去,其余众人则抢了马匹,逃出城外。唐璧在府中躲了良久,直到外面再无动静,才壮着胆子呼喝众士兵一起出来。刚出得门,就有人来报,唐璧急急问道:“反贼呢?”“往大树林方向去了!”唐璧又是着急又是气恼,喝道:“点齐兵马,快追!”先带领着一队人马追了过去。单雄信等在黄土岗,先见徐茂公和咬金骑马过去,又见王伯当和众人逃过,这才驾马跟着护在后头。果不多时,便听见后面马蹄阵阵,唐璧率众追来,远远喝道:“站住!站住!”单雄信回马举枪,大声道:“你们先走,我掩护!”徐茂公回头喊一声:“雄信,看你的了!”手中不停,鞭打着马儿带领群豪离开。唐璧见状大喊道:“截下他们!”追了片刻,却见单雄信单人匹马,高举长槊,凛然喝道:“唐璧,有我在这,不用追了!”唐璧前两天在宁氏寿宴之上忍了,此刻再也忍不得,叫道:“单雄信!”“正是!”单雄信雷霆般大吼,虎目圆睁,浓眉倒竖。“不要挡路,不想找死快点走开!”单雄信冷哼一声:“想过去,那要看看能不能过我这一关!”唐璧怒喝一声:“找死,给我上!”率领众兵驾马冲来,刚冲到单雄信身前,无数箭矢又如雨般急至,却是王伯当去而复返,掩护单雄信。众兵纷纷中箭,跌落马下,更有一支箭不偏不倚,正中唐璧左肩,唐璧一口气血接不上,登时翻身落马,众人大惊,忙上前来扶。单雄信见唐璧一方无暇顾及自己,趁机驾马走开,而如此缓得一缓,拖得一拖,群豪早已逃得远了,再也追不上了。唐璧只恨得牙痒痒,“嗤”地一声拔出身上所中的箭,强忍痛楚道:“传我令牌,就说……劫匪让单雄信和王伯当他们给劫走了!快!再派所有的人马全力搜捕!”“是!”扶着他的士兵接过令牌,匆匆离开。唐璧无人搀扶,左肩一沉,牵动箭伤,登时疼得呲牙咧嘴,倒吸冷气,忙伸手捂住伤口。群豪来到大树林,和早等候在此处的两位老夫人、罗成以及李蓉蓉碰了面。程大娘一见到咬金马上迎了上去,喜道:“狗蛋,你怎么样?没事吧?”咬金见母亲神情憔悴,又是心疼又是惭愧,眼圈一红道:“我没事,让您担心,我真是没用!”程大娘看一眼环绕在四周的群豪,忙道:“咬金,快谢谢大家吧!他们为了你呀,担了不少风险,都犯下了杀头罪啊!”咬金面向大家郑重跪下,神情大是动容:“各位兄弟,我程咬金一世都不会忘记大家,你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单雄信一把搀起咬金,面上含了几分疼惜道:“咬金,你起来,大家都是兄弟,用不着这样!”徐茂公提醒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安全,天一亮,唐璧一定会派军队搜查我们,现在大家躲进树林各处,我们人少不能和他们硬拼。罗成,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两位老夫人和李姑娘。”罗成点一点头,肃然道:“我明白!”时间有限,单雄信快速吩咐道:“梁师徒、丁庆、黄天虎、盛彦师,你们都是有家室的人,我命令你们回去安顿家小,等候消息!尉迟兄弟,你们立刻回湖北,到寨中把兄弟集合起来,一个月之后没有我的消息,马上解散!”众人听闻,都知单雄信是抱了必死的决心要干出一番大事,因此早早地作了安排,心下虽有难过,但也毕恭毕敬地齐声应“是”,各自离开。王伯当又道:“尤俊达,这里是你的地盘,你快点带大家到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尤俊达道:“是!大家随我来!”众人都随尤俊达向树林深处走去,唯有咬金一人黯然站在原地,向树林外呆望着。史大奈看到,跑回来问道:“哎,程大哥,看什么呢?”咬金面含忧色道:“我担心叔宝,不知他现在怎样。”史大奈心里感动于咬金和叔宝之间的兄弟情深,却不愿咬金太过担心,忙搂过咬金肩膀道:“快走吧,走吧!”推着咬金向众人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