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城外,官军营寨,正是朝阳初升。

  八百来号婺州兵,洗尽了身躯,换了衣装,更有了新甲胄在身,这些甲胄多来自吕师囊麾下摩尼精锐,但甲胄也着实不差。

  乃至苏武还给王禀拨了二百匹马,可有一百骑兵,也作通信使用。

  这一番下来,八百婺州兵,自就不同了,立在将台之下,自是雄壮非常。

  苏武更也知道,这八百人,已然不知经历了几番生死,定都是精锐之中的精锐。

  苏武还直接赐了一名,就叫做婺州营,只待来日王禀再去招募,那就是婺州军。

  婺州之地,必然比东平府好招兵,只因为东平府还未经历过真正的战火洗礼,但婺州早已打成了一锅粥,到处都是战乱兵匪之事。

  百姓们的正常生活早已没有了,他们已然提前进入了乱世,乱世人命不如狗,当兵便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只要真去招募,婺州之军,会膨胀得极快。

  散了校阅,回了中军,湖州各处来的新兵也是络绎不绝,大概也是因为湖州已然遭到了贼军肆虐,许多地方也提前感受到了乱世。

  不说什么保家卫国,便是保境安民,安身立命,当兵也是许多湖州百姓极好的选择。

  军中已然在操练,来多少就操练多少,从辅兵补入战兵的汉子,自也要再操练一番。

  还有一件事苏武没有想到,只待一二天去,婺州王禀到了军中的消息传入周遭,竟是周遭也有人来投王禀,主要来自城中,在湖州城内的婺州人当真还不少。

  更可见王禀在婺州人中的名望之大。

  这件事,苏武倒是不问不管,只看王禀自己如何处理。

  捷报早已八百里加急快马去了几日,一千多里地,军情紧急,驿站快马轮换,日夜兼程,竟是几日就到。

  枢密院里,第一次收到来自江南的军情。

  此时此刻的枢密院,也是热闹非常,各处聚来的军将,几十人之多,十五万大军刚刚汇聚。

  正就是苏武心中想的那风云际会。

  军情一到,童贯自是第一个查看其中,然后在衙堂里交给众人传阅。

  只看衙堂座下,枢密院十二房大小官员皆在,坐在头前。

  西北大将,鄜延路兵马都总管刘延庆也坐头前,他麾下有军将王渊,其子刘光世,王渊之下,还有一个进武副尉韩世忠。

  便是南宋中兴四将,此时有两人就在刘延庆麾下,一个是他的儿子刘光世,一个就是韩世忠。

  另外中兴四将之二,一个张俊,还在西北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麾下。

  最后一个,自就是岳飞岳爷爷了,他也最年轻,此时不过十七,正在河南汤阴县与人习武,也做农活。

  随着西军刘延庆来的,也还有一些军将,比如杨惟忠、姚平仲、辛兴宗……

  枢密院衙堂之中,西北军之外,自还有山西来的军将,苏武推荐,关胜,郝思文,不在话下。

  也还有京畿人马,童贯是最知道京中有何人堪用的,便是苏武推荐了一个宣赞,更还有童贯自己遴选的郭仲荀之辈……

  众人依次排座,只看童贯身边,还坐一人,正是刚刚得封的两浙路制置使谭稹,一个没有胡子的阉宦。

  十五万大军已然汇齐,正要南下,就得军情捷报而来。

  童贯自是大喜,只等着众人传阅捷报,这捷报自也是军心之振奋,出征的好兆头。

  就看一旁谭稹,这捷报他第一个看,面上也是喜色,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刘延庆已然开口:“恩相拔擢之人,果然不凡,恩相于军中看人,从不打眼!”

  自就是夸,这捷报着实是好,详细非常,把方腊麾下人马强弱都写得清清楚楚,更把此战之难也说得明明白白,又还进献了剿贼之大战略方针。

  为后续进兵奠定了极好的基础。

  刘延庆自是看得懂其中门道,岂能不夸?

  刘延庆一开口,他的儿子,鄜延路兵马都监刘光世更是来说:“此苏将军,年少非常,竟是还小我几岁,如此悍勇,麾下兵马更是彪悍得紧,不凡不凡,此大功也,一战便把贼军北来的势头止住,更把贼军不败之传言消除,此摩尼之贼,便是一战就威势大减……苏将军,着实国之栋梁也!”

  话语这么说,自也由衷真心,但更知道,童枢密而今对苏武极为看重喜欢,那就更得把话语说得漂亮。

  头前童贯,自也是威势不凡,说起来,西军就是他的心腹,刘延庆,那几乎就是他一手拔擢之人,在场诸位,对童贯,那也是心悦诚服。

  只听童贯来言:“还怕他年少,真正遇过强敌,初去会稍稍受挫,未想竟是如此大胜,该赏该封!”

  宣赞只管来言:“枢相倚仗之人,岂是一般人物?不过区区万余人马,已然止住贼势,只待枢相大军一到,百万之贼又如何?岂不是顷刻覆灭?”

  还是宣赞这种老东京,拍马屁的功夫更胜一筹。

  宣赞人称丑郡马,便是日子着实过得差,老婆也不喜他,只气他长得太丑,怀恨郁郁而亡。枢密院里也混得一般,若再没有一张好嘴巴,那真是活都活不下去了。

  童贯闻言,看了一眼身边的谭稹,一个小他二十多岁的宦官。

  其实,童贯也知道,兴许是天子之意,兴许也有旁的一些人的意思,便是他童贯六十有五了,当真老了,需要一个继承人了。

  谭稹,便是选出来给童贯当继承人的,北宋一朝,向来有宦官监军之惯例,童贯就是监军而崛起。

  童贯既然能监军而起,谭稹来给童贯当继承人,继承童贯在军中的影响力,那也属于正常操作。

  如今,便是第一步,此番剿方腊之贼,正是童贯麾下精锐尽出的时候,谭稹插进来,岂不正好?

  便让众人来比一比,看看童贯都老成什么样了,看看谭稹何等年轻,只问诸般军将,该如何面对此事?

  历史上,来日,谭稹还当真上位了,负责北方战事,便是官职也高,河北河东燕云,三路宣抚使,北方军事大权,一应在握,只是随后就是金军入寇,一败涂地。

  也是这个谭稹,去招惹金人,去拉拢那些已经降金的辽将,惹出事来了,危急关头,天子吓坏了,立马就做一件事,赶紧把童贯再派去替换谭稹,史书上有一句话:复命童贯总师。

  这是来日童贯之起落。

  只看众人都在拍童贯的马屁,谭稹终于说了话语:“此番小小一胜,诸位稍安,那百万之贼安在,正是在座诸位建功立业之时,至于封赏之事,倒也不急,只待大事鼎定,再来分说,到时候啊,诸位便也皆是功劳在身,到时候一并禀奏天子重赏就是!”

  众人去看谭稹,又看了看童贯,这种事,神仙打架。

  众将也不知如何去说,只先看童贯是个什么态度。

  童贯微微一笑,只答:“嗯,谭置使所言极是,只待战事鼎定,一并封赏就是。”

  众人闻言,明白的,心中有叹,一代新人换旧人,天子之心思,无奈也……

  不太明白的,便是心中意外,怎的童枢相会如此来言?

  诸般心思,倒也无妨,刘延庆只管来说:“二位上官放心,此战,我等自当用命,为国尽忠效力,不敢丝毫懈怠。”

  童贯脸上是笑,点了点头,却是童贯还未说话,那谭稹已然开口:“嗯,自当如此,到时候论功行赏,我自也秉公来办!”

  本是一场大喜之事,众人正要踊跃来说,说一说那捷报之初战可圈可点之处,却是气氛陡然一变……

  童贯依旧有笑,摆摆手:“那就议到这里吧,诸位归去,各自拢兵,按照枢密院之令,按部就班拔营南去,沿路粮草,自有调度……”

  众人起身:“得令!”

  却是谭稹一语:“此番出征,当要有一个誓师之仪式才是……”

  童贯终于开口说了不同意见:“我看不必,若是与党项或辽作战,那当誓师而去,此乃荣誉荣耀之事也,征伐乱贼,此家丑也,若是还有这般仪式来行,把朝廷脸面置于何处?还是得胜之后,再来行这些仪式之事,如此才是宣威!”

  众人闻言点头,自是在理,这就好比家中出了个作奸犯科的孩子,是丢脸之事,哪里还能家丑外扬?把孩子教育好了,才算把脸面找回来了。

  谭稹先是面色一变,只看得在场之人皆是点头,便也不多言,只道:“那就散去吧……嗯……此番剿贼,正当上下一心,各部若是有何困难之处,只管寻我来言,我乃两浙路制置使,此番战场,主要是在两浙之地,我自当在州府之间奔走,为诸位鼎力来助!”

  这话说完,在场之人,哪个听不出来深意?

  这是希望大家选边站的意思?

  倒也不是谭稹不知深浅高低,而是就看此时场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这个年代,着实高寿非常,那就是行将入木之人,许是今天病倒,过几日就一命呜呼了。

  此番还要南征,说不得,半路上风一吹,病在床上一躺,也是一命呜呼了。

  谭稹此来,本就是天子后手,天子所想,许也不全是争权打压之类的心思,更有给童贯找一个后备之人的意思,就怕临阵之时,六十六岁的童贯说倒就倒。

  如此国之大事,何等严肃,岂能不防备这些事?万万不能让前线群龙无首之忧,谭稹就是天子的防备。

  不论怎么说,童贯太老了,谭稹才是如日中天。

  这般情况之下,谭稹既然得了这般看重,他又岂能惧怕童贯?又有何言不敢当面来说?没说得那么直白,已然就是给童贯面子了。

  童贯,又不是蔡京,如蔡京那般的人,只要不死,那就是根深蒂固。

  再说,军汉又不是文官,在场这些军汉,在此时此刻的大宋朝,都算得个什么玩意?

  岂能不是有奶便是娘?

  童贯黑着脸,却是无奈,为何?因为天子也与他说了这些事来,乃至还托付了童贯,要好好提点谭稹……

  只看此时的谭稹,还需要人提点吗?

  童贯只有一语:“散去吧……”

  众人躬身一礼,皆是散去,就他们而言,其实更难做,今日之气氛,其实就是一个信号。

  一个此时此刻的老领导,一个不久之后的新领导,现在同台了。

  老领导呢,是个好人,也恩情深重,众人也服气,心中也敬仰。

  奈何人还要活下去,真把新领导得罪了,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刘延庆出得门来,就是皱眉不止,只以为得了恩相之命,带大军来,只管上阵去打,建功立业。

  哪里知道,还会有这般麻烦事来。

  但凡童贯年轻个十几二十岁,今日刘延庆也不会没有话语来说,只管冲锋陷阵就是,他谭稹算个什么玩意?

  奈何,童贯就是年轻不了这十几二十岁,甚至童贯能活到这六十六岁的高龄,已然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了……

  只管往枢密院外去,出门之后,刘延庆便是叹息一声……

  一旁儿子刘光世就问:“父亲,我看……这件事啊,只管是……”

  “休要胡言!”不等儿子说完,刘延庆就是呵斥一语,似也知道儿子要说什么话语。

  刘光世也是皱眉,那就不说了吧,但他心中大概也有一点想法,多是无奈……

  麾下军将王渊来言:“小刘都监,这些事啊,与我等无碍,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刘光世点着头:“知晓知晓……”

  众人身后远处,还有一个校尉,那真是人高马大,浑身健硕,肩宽似山,一脸大胡,皮肤黝黑,面色刚正,好似那秦皇陵里埋着的泥人一般面相。

  他在人后,也听得头前上官们的话语,便也多想,不敢去问,只是一脸懵懂,似懂非懂。

  这些事,以往没有接触过,着实懂不来。

  跟着走就是了……

  另外,也还有晋地的军将,也多是皱眉在走。

  京畿的军将,也是如此……

  反倒是刘延庆身后,有一个军将,面色里多有几番变动,此人名叫辛兴宗,他还频频回头去看枢密院之处,又多看几眼头前刘延庆与刘光世的背影,似是心中起了什么念想。

  着实一通复杂。

  只待第二日,大军开拔,并不是从汴京城内出发,而是各部都在城外,直接南下。

  童贯已然不再打马了,着实是打不动了,只能坐车,那谭稹亦然。

  只待第一夜宿营,夜半三更之时。

  谭稹营帐里,来了一个军将,正是辛兴宗。

  只看得辛兴宗拱手见礼,谭稹满脸是笑,终于是等来了,来了第一个,自当也有第二个再来……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谭稹岂能不礼遇有加?什么好话,只管来说,什么前程,只管来许。

  也是此时,童贯中军。

  有一个小小官员,编修程浩,从门外听得有人密报几言之后,进了大帐之中,正是一脸气愤:“枢相,当真有那军将往……谭置使处去……”

  童贯点着头:“嗯……”

  程浩又言:“枢相,这般……当真教人气愤不已,那谭稹不也还说什么上下一心吗?何以还这般行事,这不就是扰乱军心之举?”

  童贯来笑:“你啊,不知他们的为难。”

  “军将只管打仗就是,有何为难?”程浩依旧是气愤,却也又说:“其实我也懂得……”

  “你懂得什么?”童贯笑着问。

  “就是……这也太心急了些,就这么急着攀附?”程浩还真懂得。

  童贯点点头:“你既是懂得,那就更知道这官场之难,攀附之事,第一个做的,总是最得重用,岂能不动人心?”

  程浩陡然来得一语:“我看枢相,身强体壮,康泰非常,别说七十岁,便是八十九十也活得去!”

  程浩不傻,敢说这般话语,不是情商低,反而是情商高,只把自己当做最亲近,所以“口不择言”。

  童贯叹了一口气,摆着手:“人到七十古来稀,便是自古啊,能活到七十的人,那是少之又少,还说八十九十呢?那是人间神仙活的寿岁。”

  “我那妹夫,定不是此辈!”程浩如此笃定来言,便也是知道,他这一家,与别人不一样,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哈哈……”童贯又笑出来了,只道:“你啊,别着人再去盯着这些事了,军将几十上百的多,管不过来的,也顾不过来……”

  程浩当真大胆,竟是摇头:“不,枢相,我就要知道,到底哪些人急着攀附,且看到时候,这些人上阵,是不是那般悍勇敢死,是不是那般功勋卓著!且看他们来日,是不是真就求得到个前程远大……”

  “哈哈……你这小东西……”童贯竟是不气,又道:“那就随你去吧,倒也不必再来报我知晓了……”

  程浩就是个满脸愤怒,来说:“我到时候,都给他们抄写在纸上,想来那谭稹只以为这般就得军心之拥护,岂不知枢相昔日是何等用心用命,才有今日这般功业!这般功业,岂是他这点小小手段能得去的?”

  童贯笑着摆手:“你这小东西啊,真是能说会道,与你父亲着实不同,与你那妹婿也有不同,哈哈……去吧去吧,早早歇息,明日赶路,便是这行军,还当加快,也怕你家妹婿,孤木难支。”

  程浩拱手点头:“枢相也早早歇息,若是有什么差使,只管喊一声就是,我就在旁边小帐,定是听得到……”

  童贯欣慰地看着程浩,点了点头:“去吧去吧,无事无事,你好好歇息就是……”

  程浩慢慢出门,先往近处旁人营帐里去,近处住的都是童贯亲近之人,乃至童贯亲卫亲兵,程浩早已混得都熟,便是再去交代,还得紧紧盯着军中某些事……

  如此一番,才回到自己小帐,也不脱衣,躺下睡去,还用一个比平常高出许多的枕头垫在头下,便是不能睡得太舒服,如此就不会睡得太死,有呼喊来,自就听得到了。

  倒是当真一夜无差使,第二日大早只管再行军。

  一边行军,一边有人来程浩马旁说着什么话语,程浩立马就拿出炭笔记点什么东西,还真是认真非常。

  童贯车架就在一旁,掀起帘子看了看,还问:“你这小子,就是不听话……”

  程浩也笑:“枢相自是胸怀宽广,我则不然……”

  “哈哈……”童贯哈哈笑着,却忽然招招手:“那就拿来与我瞧瞧吧……”

  程浩哪里还等,把马稍稍一偏,便把一张小纸从车窗递进去了,还说:“其实也不多……”

  童贯接过,就看得一眼,又递出来:“不多不多……”

  程浩接过再言:“自是恩相人心所在!”

  童贯却叹:“都难,都难啊……为难他们了。”

  说着,车帘慢慢放下,却是无人看得到童贯面色已然深沉。

  程浩打马又离远了些,深吸一口气,自己点点头,面色上严肃认真非常,也知许多事,兴许当真凶险,来日之事,不免也起担忧。

  更也想那妹夫在前线,当是也难得紧,百万之贼,他一万之军,怕是坚持得很辛苦……

  此时湖州城外,游骑不知多少,到处飞奔,其中多还有婺州兵随着游骑在动,每一队游骑斥候,都会带一两个婺州兵。

  便是婺州兵一来,游骑斥候的效率也增长了许多,本地人当真有本地人的好。

  诸般情报都汇到了中军大帐。

  苏武已然在问:“贼王方貌已至,他已然并了头前吕师囊大部兵马,这回,可是当真来了十万之众,诸位且议一议,如何应对!”

  苏武说完,只看左右。

  许贯忠便是笑着接了一语:“将军心中怕是已有定计!”

  苏武点头说道:“却也还要你们集思广益一番,也好印证我心中之念。”

  许贯忠再来开口:“若是守城守寨不出,只等朝廷大军到来,虽然稳妥,但功勋就小。此番贼众,本就有大部溃兵,军心定然散乱,若是迎击而去,当可大破,是为大功也!”

  苏武点着头,左右又问:“可还有言?”

  朱武来言:“此番,当可迎击。以中军稳固,以轻骑两翼,以重骑凿阵,当可大胜!”

  便是这两言,武松、鲁达等军将,已然跃跃欲试。

  苏武却还问:“闻先生可有谋略?”

  闻焕章慢慢来说:“迎头痛击之法,虽然少了几分稳妥,但不得不为也,方腊之贼,兵锋正胜,在这江南之地,更是许多人心所向,正是燎原之势,再迎头痛击一番,方才能真正止住这燎原之势……”

  苏武听得点头,却又去看吴用,吴用本来心中有些尴尬,欲言又止几番,见得苏武来看他。

  便也开口说道:“卑职算的是其他,算的是人心。便是此番再战,可击敌之军心。我军擅长野战,此番野战之功,岂能不争?若真等朝廷大军来了,只听闻西军也颇为擅长野战,岂不分功与他们去了?此战之后,朝廷大军再来,想来贼人当多有龟缩,少有进取,那就多是攻坚之战也,何处还立得来这般野战之大功?”

  苏武听来,那是连连点头,还别说……

  吴用这番话,那真是有道理,野战之功,那是能抢就要抢,十万之贼的大功,怕是往后就不多了。

  私心去想,那攻坚攻城之战,多让友军上,也未尝不可,几十州县城池,那都得一个一个去打……

  既然都是这般思考,苏武起身,好似要下军令,却是先左右看得几番。

  武松第一个起身就说:“哥哥,不必犹豫,当迎头痛击,我为陷阵先锋就是。”

  鲁达却也起身:“二郎,每次都是你为先锋,这回,换洒家来一次,如何?”

  武松摆手:“此分步军与马军,我自带步军陷阵,鲁达哥哥,你便以重骑而去,不与我争,可好?”

  “也罢也罢……”鲁达哈哈来笑。

  却是不想,一旁还有一个王禀,此时起身开口:“我虽年老,但与贼军作战多时,又是江南本地兵马,此时得将军如此看重之恩,配得诸般精良甲胄兵刃,愿为陷阵先锋!”

  众人皆是看向王禀,还有……一些怀疑的眼神。

  便是众人都已然见识过贼军精锐之前赴后继,对这个南方人王禀,不那么信任。

  王禀见得众人眼神,更是拱手一圈去礼,铿锵一语:“诸位信不过我王禀,莫不是疑我老迈?我虽年满五十,正也身强体壮,一身武艺不比人差,我麾下人马虽少,但个个悍勇无当,初来乍到,尔等不信我也无妨,且让我打上一阵,好在与诸位把酒言欢!”

  说完,王禀那礼节,也一圈都敬,只看苏武。

  苏武皱眉,也看左右。

  却是王荀立马再言:“将军,末将愿随父亲身边,为先锋陷阵,我父子二人,此战,若是亡,便亡在一处,若是立功,那也是父子上阵,好教诸位也知我婺州人不是孬种!”

  便是这父子二人,百般请战求战。

  武松鲁达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什么,气氛到这里了,都去看苏武如何定夺。

  终是苏武开口来说:“江南浴血,百万之贼,那精锐摩尼,我等也有一番见识了,王总管父子,能在这般艰难境地,支撑到如今,必是悍勇非常,既然如此,也好,陷阵婺州兵,随后二郎陷阵营,如此为中军前锋!”

  王禀激动不已,已然拱手:“拜谢将军如此信我,此战,定当效死!”

  便是初来乍到,要想站稳脚跟,要想得众人敬重,唯有证明自己一次,只要这一次证明了自己,来日,苏将军才会真有信任。

  苏武面色严正:“那就午后开拔,把战场定在武康北四十里,如此去,正好明日午后接敌!”

  “得令!”众人起身,得令之后,自就要各自去忙,开拔出征之前的工作,也是繁复非常。

  只待午后,湖州城头,乃至城池外,挤满了人来看。

  城中也传,此来,二十万大军,乃是三王方貌亲自领兵,何以真正十万之数,又成了二十万大军?

  自古如此,便是有人二三十万大军,也敢说是八十万,壮声威声势之法也。

  也可见,湖州城内,那贼寇的内应或者探子,也不在少数,便是这般的消息,便出自这些人之口,这也是屡试不爽的招式。

  便是贼军还未到,各处城池里,就是言论四起,什么摩尼神尊降世,摩尼之兵,个个刀枪不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些谣言,湖州人已然不信了,但二十万大军来了,这种话语,那还是能在湖州城池里传扬起来的,着实是贼众太多,头前就是十万,再来二十万,也属正常。

  贼来二十万,只看苏将军再出征,不免又是一种悲凉悲怆之感。

  邢岳亲自来送,与苏武没说上几句话,苏武也就走了。

  邢岳站在一旁,看着万人铁甲慢慢往南行去,不免也是一语:“风萧萧兮易水寒……”

  却是话语只说一半,因为下一句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着实不吉利。

  但邢岳心中,还是想到了下一句,便真在担忧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一旁有千年捧哏钱世疆,岂能不接话语:“这苏将军啊,悍勇已然不足以形容了,若是我来领兵,只管守着城池就是……唉,当真教人敬佩啊!”

  邢岳还有担心,担心苏武兵败,这湖州城怕也就难守了,苏武已然成了湖州的标杆,苏武在,湖州就在,苏武若败……

  只希望当真败的时候,苏将军不要死战,苏将军马多,只管打马回来,进城里来守,便是即便败了一阵,湖州人心也在,定是能在苏将军带领之下,守住城池……

  但邢岳口中之语自不然,甚至还有笑脸去看左右同来送行之人,说道:“苏将军此去,不得两日,捷报定来!”

  众人也是如此期盼,只管来答:“那是!头前见识了一番之后啊,便是苏将军之威,在我心中萦绕多日不散,苏将军这般神将,当是百战不殆!”

  “只回去等着捷报就是了!”

  “是啊是啊,定是大胜而归!”

  “必胜!”

  众人互相说着,多是大小官吏与头面人物。

  却是送行之人何其多,几乎是湖州万人空巷来送,百姓聚在城外,不占道路,道路只让军汉来走。

  呼喊之声此起彼伏。

  “一定要安然回来啊!”

  “回来了,再给将士们送蔬果!”

  “威武威武!”

  “要回来!”

  呼喊去得数里地,大军车马慢慢行。

  却是湖州城内,一处楼宇之中,那上上客房里,本住着一个臂膀受伤的军汉,他本也享福,身旁有楼宇里的小花魁在伺候,每日吃得好睡得美,还有乐音作伴……乃至还有床笫……

  便是邢岳对苏武的承诺,定把这六七百号伤兵养在最好的环境里……

  却是这个受伤的军汉,本在享乐,对外面的事后知后觉,才听得将军又出征了,便是一跃而起,就要出门去。

  那小花魁伺候了多日,已然亲近到了极致,便是问他:“郎君这是怎么了?”

  那军汉是个大队头,正要出门去,便是急忙回头来说:“将军都出征了,我怎还在这里,自是赶紧随军去啊……”

  “啊?郎君伤势可还未好呢……”小花魁快步到门口,伸手去拦。

  “好了,都结痂了,怎的不好,我那一个大队之人,五十几号兄弟,定是同生共死!”说着,军汉还是要出门,倒是这军汉也长得有几分周正。

  小花魁也急,就是堵在门口不放人走,只道:“已经都出征了,郎君去得也晚了。”

  “我自打马去追!”军汉当真也温柔,并不推搡,也不冲挤,被一双小手就这么堵在门口。

  军汉看着面前的小花魁,严正一语:“我若不去,心中不安,只当是兄弟们上阵赴死,我明明已经伤愈,却躲着……”

  “郎君本就是悍勇之人,少一阵去,也不会有人责怪……”小花魁已然就要泪如雨下,便是数日相处下来,真有个你情我愿,情爱已是正浓。

  军汉却是面色也柔,幽幽一语:“我还有一念……”

  “你说……”

  “我得去,我存了不少钱,但不够,我问了……虽然楼里的东家人好,少了许多价钱,但还是贵……我再去一番,杀得个七八贼头回来,我家将军最是慷慨,如此就够了!”

  军汉说出了心中所念,其实他不愿说的,便是心中也爱得深沉,这江南女子,太好太好,可惜,赎身太贵。

  那小花魁听来,更是一把抱住了那军汉雄壮的身躯,连连摇头,梨花带雨:“不要,奴家不要郎君去!奴家能赚,奴家自己来赚……”

  军汉依旧不推,慢慢说道:“我怎的忍心让你去赚,你既有这份心思,真愿随我去,你就要知,我就是个军汉,今日不去,明日也要去,军汉就是这个命,将军待我恩重如山,若不是将军,我岂能遇得到你?若不是将军,我又岂敢有这赎身的念想?你不嫌弃我出身低微,我自也当待你不离不弃,你等我回来……”

  说着,军汉此时,才慢慢去掰小花魁环在他身上的手,却是这江南小姑娘,哪里又能真拦得住山东这个强壮硕大的军汉?

  只待手一掰开,军汉动作飞快,闪身躲了一下,一跃就出了门去,出门就是狂奔,只怕追不上大军。

  只管是那小花魁在身后追也好,哭也罢……

  那军汉再也不回头,小花魁也看不到他脸上,也有泪痕,杀人无数的军汉,五十多号精锐的队头,竟是也会流泪的……

  他奔了去,出城,先入军营,先回营帐取了自己的甲胄兵器,寻得还在营寨打包装车的杜兴,几番好说歹说,乃至脱衣来说,脱衣看了伤口之后,杜兴无奈,许了属于他的三匹马。

  大军走得不远,只出得七八里地去,他自去追了。

  那城内楼宇里,小花魁哭得是梨花带雨,一旁还有众多姐妹,都是抹着泪水来安慰,谁人不愿碰到这么一个人呢?

  可惜这欢场之地,向来假情假意,甚至也多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可悲可叹……

  却也羡慕,遇到了,那是人生幸事。

  只念那军汉真的立功而回,凑得足钱,把那身契赎了去吧,这般事,在这眼前纷乱世道里,岂能不更让人感动?

  军汉去了,归队了,骑在马上,频频回头去看湖州城池……也是望眼欲穿……

  队列头前走的是都头,军汉只管去说:“都头,此番,让我这一队先在前面,如何?”

  都头手下拢共两个大队,也无甚纠结,回头来笑:“行,有何不可!”

  却是另外一个大队头闻言也说:“凭什么让你们队在前头?我们兄弟比你们差哪里了?你想多立功,我等岂不也想?”

  想来,还有一番争执……

  却是将军打马巡来了,行军之时,将军总是喜欢来去巡队。

  两人连忙闭口,只看将军慢慢路过……

  忽然将军停在了此处,惊讶问得一语:“范云,你不是养伤去了吗?何以在此啊?”

  苏武记得许多军汉的名字,特别是最早那一批军汉,他记得三四百人之多,此时多是军官了。

  “回将军,伤不重,好了!”军汉连忙答道,便是生怕将军又给他赶回去了。

  “好了吗?”将军还问。

  “好了好了,当真好了。”便是那军汉范云,连连举手,示意真好了。

  “嗯,再战,注意些,少杀个贼也无妨,便是不要再伤了。”将军打马又去了。

  “得令!”军汉范云视线随着将军背影看去许久,转头又来一言:“都头,此番,我队在前!”

  “行行行,你在前你在前!回去了,你自己最少也是个都头了,以后就不用来烦我了。”都头不胜其烦。

  “我若是都头了,那都头你至少也是个副指挥使,自还来烦你!”范云笑着来说。

  “你啊,调到别的营去吧……”都头哈哈笑着,话语自不必当真,生死兄弟,过命几番,岂愿分离?

  “我自不去!便是死,也与你们这几个狗贼死在一处!”范云笃定一语,嘿嘿也笑,笑得淳朴。

  (兄弟们,兴许有兄弟正在回家过年的路上,祝一路安全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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