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蝴蝶 第六十五篇:不自知的月亮

小说:七色蝴蝶 作者:应采风 更新时间:2025-07-15 03:30:06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书店的玻璃窗将午后的阳光过滤成温柔的琥珀色。

  阮晓站在艺术区书架前,指尖轻轻掠过一排排书脊,寻找那本据说绝版已久的《东方美学十讲》。

  她的白衬衫袖口沾着几点颜料,像是刻意为之的装饰,牛仔裤的破洞露出膝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艺术气息。

  寻了很久也没有结果,她准备放弃时,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身影。

  那是个年轻男子,穿着深蓝色衬衫黑色长裤,整个人像是被刻意调低了饱和度。他捧着一本厚重的书似乎正在思考,眉头微蹙全神贯注的样子仿佛与周围喧嚣的世界隔绝。

  阮晓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男孩的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翻书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最吸引她的是他周身散发的那种气质——不是刻意营造的疏离,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孤独,像是深海里的鱼,习惯了黑暗,却不知自己也能发光。

  "需要帮忙吗?"阮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见书店店员站在身旁。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盯着那个男孩看了太久。"啊,不用,谢谢。"她压低声音,突然灵机一动,",你好!能借我一支笔吗?"拿到笔后,阮晓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男孩。

  她的帆布鞋在地板上几乎没有声音,但男孩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靠近,抬起头来。

  近距离看,他的眼睛比想象中更加深邃,像是把整个夜晚都装了进去。"抱歉打扰你,"阮晓晃了晃手中的笔,她看清了他手中是一本《西方艺术史》,"能借用一下你的书做个笔记吗?就一页。"男孩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闪烁,像是没想到会有人跟他搭话。

  他犹豫片刻,默默将书往她的方向推过来。"谢谢。"阮晓翻开扉页,假装认真地记着什么,眼角余光却在观察男孩的反应。

  他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拘谨,目光低垂,像是在数地板上的花纹。"你是学艺术的?"阮晓合上书还给他,故意问道。"不是。"男孩的声音比想象中清亮,却带着明显的不自信,"只是有些感兴趣。""真巧,我是美院的学生。"阮晓指了指自己衬衫上的颜料痕迹。

  男孩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却让阮晓心头一暖。"你好!我叫周沉。"他突然说。"阮晓。"她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周沉看着她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握住。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触碰的瞬间却又迅速收回,像是怕被灼伤。"你经常来这里看书吗?"阮晓问。"嗯。"周沉点头,"周末没什么事做。""那下次我们可以一起来看书。"阮晓的话被书店广播打断,提醒顾客即将关门。

  窗外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要下雨了。"周沉望向窗外,眉头又皱了起来,"你没带伞?"阮晓摇头:"早上天气预报说晴天。"周沉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我带了。""那你怎么办?""我住得不远。"雨已经开始下了,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急促的敲击声。

  阮晓看着周沉手中的伞,突然做了个决定。"不如你送我一段?到地铁站就行。"周沉的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没预料到这个提议。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拒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走出书店,周沉撑开伞,是一把普通的黑色折叠伞,不大不小,刚好能勉强遮住两个人,前提是他们得靠得很近。

  雨水在周围形成一道水帘,将他们与外界隔开,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两人的小小世界。"往这边走。"周沉说,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阮晓不得不贴近他才能听清。她能闻到周沉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清香。

  他的肩膀偶尔碰到她的,每次接触他都像触电般微微躲闪,却又在下一秒不着痕迹地靠近一些,确保伞能遮住她。"你刚才在看文艺复兴那章?"阮晓打破沉默。

  周沉惊讶地看了她一眼:"你注意到了?""当然,我可是专业的。"阮晓笑道,"最喜欢哪位艺术家?""卡拉瓦乔。"周沉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又像是后悔说得太快,补充道,"不过我也不是很懂。""为什么喜欢他?"周沉沉默了一会儿,雨声填补着对话的空白。

  当他们走过一个水洼时,他小心地绕到外侧,让阮晓走里面。"他的画里有光,"周沉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最黑暗的地方,也有光。"阮晓转头看他,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周沉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

  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他所说的那种光——不是来自外部,而是从内而外,微弱却坚定地存在着。"你知道吗,"阮晓说,"卡拉瓦乔一生都在逃亡。"周沉脚步微微一顿,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阮晓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碰到了什么。"抱歉,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不过他的笔下光一直都在。""不,"周沉摇头,"你说得对。光一直都在。"

  他们转过一个街角,雨势渐小,但谁都没有提出要分开。

  阮晓发现周沉带的路并不是去地铁站最近的,而是绕了一个安静的公园。雨水洗过的树叶翠绿欲滴,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你经常这样绕远路吗?"阮晓问。周沉有些窘迫:"我以为你可能喜欢看雨中的公园。美术生不都这样吗?"阮晓笑了:"你猜对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观察。"周沉说,"有时候看人比看书还要有趣。"这句话让阮晓惊讶。

  在书店里那个看似内向沉默的男孩,原来一直在观察着周围的世界,只是选择了旁观而已。"那你观察到我什么了?"阮晓半开玩笑地问。周沉认真地看了她一眼:"你翻书时总是先摸书脊,看画时会不自觉地歪头,笑的时候左边有个酒窝。还有,你衬衫上的颜料,群青和赭石,染迹很新鲜,应该是今天上午画画时弄上去的,画了天空和土地?"

  阮晓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怎么知道?""猜的。"周沉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群青适合画清晨的天空,赭石是你鞋底有红土,城西艺术区后面的荒地才有这种土。""天啊,"阮晓惊叹,"你简直是个行走的博物馆。"周沉的笑容消失了,眼神黯淡下来:"只是一些无用的知识而已。""才不是!"阮晓不假思索地抓住他的手腕,"这太厉害了!我们写生课的老师总说要'看见'而不只是'看',你就是那种真正能'看见'的人。"周沉低头看着她的手,没有挣脱,但全身都绷紧了。阮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冒失,连忙松开。"抱歉,我太激动了。""没关系。"周沉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是有些不习惯。"

  他们走到公园中央的小湖边,雨已经停了,但两人依然共撑着一把伞。

  湖面泛起涟漪,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偶尔飞过的白鹭。

  "我小时候,"周沉突然说,"曾经想学画画。后来老师说我没有天赋。说我颜色感不好?"阮晓皱眉:"哪个老师会这么对学生说话?""他说得对。"周沉苦笑,"我看什么都是灰蒙蒙的。"阮晓心中一动,想起刚才他说卡拉瓦乔的画里有光。原来那不是随便的评论,而是他内心深处的共鸣。"周沉,"她转向他,认真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卡拉瓦乔的光那么动人吗?"周沉摇头。"因为黑暗。"阮晓说,"最深的黑暗才能衬托出光的珍贵。如果你真的看什么都灰蒙蒙的,就不会被他的光打动了。"周沉怔怔地看着她,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心事。

  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洒在湖面上,也照亮了他的脸。"到了。"周沉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地铁站入口。阮晓惊讶地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了将近四十分钟。

  她有些不舍,感觉还有很多话想说。"谢谢你送我。"她接过伞,递给周沉,"下周六你还去书店吗?"周沉点头:"一般下午两点。""那到时候见?"阮晓试探地问,"我可以给你看我最近的画,也许你能给我些建议?"周沉的眼睛亮了起来,虽然表情依然克制:"我不懂艺术,只能凭着感觉看。""但你懂'看见'。"阮晓微笑,"这比技术重要多了。"周沉低头,嘴角却微微上扬:"好。""对了,"阮晓转身要走,又回过头,"你刚才说我看画时会歪头,真的吗?"周沉点头,突然模仿了一个她歪头的动作,然后迅速恢复常态,像是为自己的大胆感到惊讶。阮晓大笑,左边脸颊果然露出一个小酒窝:"看来我得改掉这个习惯,不然会被某个观察力超强的人发现所有秘密。"她挥挥手跑向地铁站,没有看到身后周沉站在原地,久久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像是发现了某种从未预料到的可能性。

  阳光越来越强,驱散了最后的阴云。周沉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手中的伞,轻轻合上。他转身走向回家的路,脚步比平时轻快了许多,仿佛那把一直撑着的伞,收起来的不仅是布料和金属骨架,还有一层他习惯了却从未意识到的保护壳。

  周六下午一点五十分,阮晓站在书店艺术区,手指不安地敲打着书架。她已经提前十分钟到达,画具包里装着素描本和炭笔,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脑海中全是周沉说"我看什么都灰蒙蒙的"时那种表情——像是长久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偶然被阳光刺痛眼睛的模样。

  书店的玻璃门被推开,冷风裹挟着几片枯叶溜进来。阮晓抬头,看见周沉站在门口,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的脸更加苍白,手里拎着一个旧帆布包,目光在店内搜寻着什么。

  当他看见她时,眼睛微微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种习惯性的克制。阮晓挥手示意,周沉走过来,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书架间沉睡的文字。"你来了。"阮晓压低声音,却掩不住语气中的欣喜。

  周沉点点头,目光落在她的画具包上:"你真的要画我?""当然。"阮晓拍拍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美院有间小画室,周末没人。"周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的带子:"我不太会摆姿势。""不需要特意摆,自然就好。"阮晓歪头看他,左边脸颊露出那个小酒窝,"就当是在书店看书,只不过换了个地方。"周沉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

  他们并肩走出书店,秋日的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阮晓注意到周沉走路时总是微微低头,肩膀内收,像是随时准备躲避什么。"你包里装的什么?"阮晓指了指他的帆布包,试图找话题。周沉下意识把包往身后藏了藏:"没什么,只是笔记本。""你记笔记?像日记那样?""不全是。"周沉的耳尖微微发红,"有时候会画些速写。"阮晓眼睛一亮:"你开始画画了?""只是随手涂鸦。"周沉迅速打断她,"不算真正的画画。"

  美院的红砖小楼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暖。阮晓带着周沉穿过长廊,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上格外清脆。画室不大,却充满艺术气息——墙上钉着学生作业,角落堆着画架,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

  周沉站在门口,目光扫过画室的每一个角落,眼神中流露出阮晓从未见过的渴望与怯意交织的复杂情绪。"进来啊。"阮晓把包放在一张空桌上,"别担心,不会有人打扰。"周沉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像是踏入了一个神圣的殿堂。他的手指轻轻抚过一张空画架,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你可以坐在那里。"阮晓指了指窗边的高脚凳,"自然光最好。"周沉顺从地坐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线。阮晓支起画板,取出炭笔,却发现周沉全身紧绷,手指紧紧抓着凳子边缘。"放松点。"阮晓柔声道,"就当我不存在。""抱歉。"周沉深吸一口气,"我不太习惯被注视。"阮晓想了想,放下炭笔:"要不这样,我先去准备些茶水,你一个人在这里适应一下环境?"

  周沉明显松了口气,点点头。阮晓离开画室,故意放慢脚步,给自己和周沉都留出空间。当她端着两杯热茶回来时,画室门虚掩着,里面传来炭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阮晓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周沉站在她的画板前,手中的炭笔在纸上快速移动,全神贯注的样子与书店里那个拘谨的男孩判若两人。阳光笼罩着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格外生动。阮晓轻手轻脚地靠近,从周沉肩后看去,顿时瞪大了眼睛——纸上是她画室的速写,却不仅仅是简单的复制。

  周沉捕捉到了这个空间的灵魂:歪斜的画架像是疲惫的舞者,阳光在石膏像上的跳跃,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被赋予了生命。"周沉。"阮晓不自觉地出声。周沉猛地转身,炭笔掉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惊慌与羞愧:"对不起!我不该随便动你的东西。""这太棒了!"阮晓捡起画纸,由衷赞叹,"你的观察力。还有线条的表现力。"周沉摇头,后退几步:"只是胡乱画的。"阮晓指着画中一个细节:"你是怎么注意到这个角度的?这个透视关系连我都没发现过。"周沉的眼神闪烁,像是从未被人这样肯定过:"我,我不知道。就是看到了。"阮晓放下画纸,认真地看着他:"周沉,你上次说你小时候想学画画?"周沉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目光低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发生了什么?"阮晓轻声问,"你说老师说你没有天赋?"画室陷入沉默,只有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

  周沉走到窗边,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紧绷。"十岁那年,"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我参加了少年宫的美术班。第一节课,老师让我们画静物,我画了一组苹果。""然后呢?""老师说我画得像土豆,颜色用得一团糟。他说有些人天生就没有艺术细胞,不如把时间花在有用的科目上。"周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内侧。

  阮晓胸口一阵刺痛:"就凭一次作业否定你?这太荒谬了!"周沉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他说得对。我确实不擅长色彩。""但你有惊人的观察力和线条表现力!"阮晓激动地指着那幅速写,"看看这个细节处理,这个动态感,周沉,你知道多少人学了好几年都达不到这种水平吗?"周沉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听不懂她的话。

  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阮晓突然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几道淡淡的铅笔痕迹——那是长期画画的人才会留下的印记。"你还在画。"阮晓抓住他的手腕,轻轻翻转,"这些痕迹.,你从来没有真正停止过,对不对?"周沉像是被烫到一样抽回手,但为时已晚。阮晓已经看到了那些痕迹,也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与渴望。"只是,偶尔。"周沉低声承认,"睡不着的时候。"阮晓走回画架前,翻出一本全新的素描本和一套炭笔,递给周沉:"给我看看。"

  周沉犹豫了很长时间,最终缓慢地打开自己的帆布包,取出一个黑色封面的笔记本。本子已经很旧了,边角磨损,显然经常被翻阅。

  阮晓接过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顿时屏住了呼吸——页面上是一幅精细的地铁乘客速写,每个人的神态都栩栩如生,旁边还有简短的文字描述。再往后翻,是街角的老槐树、咖啡馆窗边的老人、雨中奔跑的孩子。全都是日常生活中稍纵即逝的瞬间,却被周沉以惊人的观察力和简洁有力的线条永远定格。"周沉。"阮晓抬头,声音微微发颤,"这些都是宝藏啊。"周沉的耳朵通红:"只是无聊时的消遣。""不!"阮晓急切地翻到一页,"看这个老人的表情,你连他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里藏的故事都画出来了!还有这个雨中撑伞的女孩,你能感受到她的快乐!"

  周沉站在那里,像是被阮晓的热情吓到,又像是被她的评价震撼。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我。"周沉的声音几乎听不见,"我一直以为这些没什么价值。"

  阮晓合上本子,郑重地递还给他:"那个老师大错特错。你不只有天赋,周沉,你有的是绝大多数专业画家终其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看见的能力。"周沉接过本子,手指微微发抖。他低头看着封面,长久沉默后,轻声问:"真的有那么好吗?"阮晓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起炭笔和一张新纸,迅速勾画起来。

  几分钟后,她将画纸转向周沉——纸上是他站在窗边的侧影,阳光为他镀上金边,睫毛的阴影落在脸颊上,整个人像是被光与暗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这就是我看到的你。"阮晓轻声说,"不是灰蒙蒙的,而是光与影完美交融的样子。"

  周沉接过画,手指轻轻抚过纸面,眼神逐渐变得柔软。他抬头看向阮晓,嘴角慢慢扬起一个真实的微笑,不再是转瞬即逝的那种。"谢谢你。"他说,声音里有一种阮晓从未听过的坚定。"不用谢。"阮晓微笑,"现在,愿意做我的模特了吗?真正的模特,不是那种僵硬的姿势,就是做你自己。"周沉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回到窗边的高脚凳上,这一次,他的姿态自然多了,肩膀不再紧绷,目光也不再躲闪。阳光流淌在他的发梢和指尖,为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阮晓重新支起画板,炭笔在纸上飞舞。

  这一次,她不仅画出了周沉的轮廓,更捕捉到了他眼中逐渐苏醒的光芒——那种长期被掩埋,却从未真正消失的对美的感知与热爱。"你知道吗,"阮晓一边画一边说,"我大一时的素描课差点挂科。"周沉惊讶地抬头:"你?""是啊。"阮晓笑着回忆,"教授说我线条太死板,没有生命力。整整一个学期,我每天练习到凌晨,手上全是炭笔灰,洗都洗不掉。""但你现在画得很好。""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阮晓的笔尖停顿了一下,"而且我遇到了好老师,他们告诉我,技术可以练,但热爱和坚持才是根本。"周沉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我从来没想过可以重新开始。""现在想也不晚。"阮晓轻声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一些基础技法。当然,"她笑着补充,"在观察力这方面,恐怕我得向你学习。"

  画室里安静下来,只有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两人的呼吸。阳光慢慢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地板上。

  当阮晓完成最后一笔时,周沉从高脚凳上下来,走到她身后看画。画中的他不再是那个低头缩肩的男孩,而是一个沉浸在阳光与思绪中的年轻人,眼中有着隐约的光芒和无限可能。"这是我吗?"周沉轻声问,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阮晓点头:"这就是我看到的你。"周沉长久地凝视着画作,然后做了一个让阮晓意外的动作——他拿起一支炭笔,在画的一角写下日期和自己的名字,字迹工整有力。"谢谢你,阮晓。"他说,声音里有种新的东西,"不只是为了这幅画。"阮晓微笑,左颊的酒窝深深陷下去:"下周六还来吗?我可以教你一些水彩技法。"周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渐暗的天色。当他转身时,眼中闪烁着阮晓从未见过的决心。"不只是周六。"他说,"如果你不介意我有很多问题想请教你。""随时欢迎。"阮晓开始收拾画具,"对了,你平时都在哪里画速写?""不同的地方。"周沉帮忙整理散落的炭笔,"公园长椅、地铁站、图书馆,安静又能看到人的地方。"阮晓眼睛一亮:"能带我去吗?那些你常去的地方。"周沉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她:"你真的感兴趣?""当然!"阮晓笑道,"我想看看你是怎么观察这个世界的。"周沉点点头,嘴角微微上扬:"好。"

  离开画室时,暮色已经笼罩校园。周沉坚持送阮晓到地铁站,这一次,他们不需要共撑一把伞。

  秋夜的风带着微凉,却不再刺骨。"下周见。"地铁站口,阮晓挥手道别。"下周见。"周沉回应,站得比以往都要挺直。

  当地铁驶入站台,阮晓透过玻璃窗看到周沉依然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灯光下,他的轮廓清晰而坚定,不再是那个模糊的影子,而是一个逐渐显影在光影交界处的完整的人。

  车厢内,阮晓打开素描本,看着今天完成的最后一幅画——周沉站在阳光里的样子。

  她在画旁写下日期,然后加上一行小字:"不自知的月亮,终会发光。"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那个在书店角落里默默看书的男孩,那个说自己看什么都灰蒙蒙的周沉,正一步步走出自我否定的阴影,而她很荣幸能成为见证这一过程的人。

  或许,阮晓想着,在下一次见面时,她会告诉周沉,在芸芸众生中,她只见他一相。不是因为他多么耀眼,而是因为他那种内敛的光芒,恰好照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地铁呼啸着驶入隧道,窗外的黑暗转瞬即逝,前方站台的灯光已经隐约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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