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作为之后,裴元总算是完成了太后交给的任务。

  接下来,就要看这次诬陷皇后的效果如何,再决定他的命运了。

  准确说,是决定大明的命运。

  裴元对此也没有太担心,其实这个结果并没有太大的悬念。

  势单力孤又不得宠的皇后,完全没希望斗过专宠宫中十多年,又是天子母亲的太后。

  结局,几乎是注定的。

  裴元放下此事,看着引着自己出宫的张锐,情不自禁的琢磨起了这家伙的态度。

  如果裴元记得没错的话,上次和张锐相见还是很友好的。

  张锐想要振兴历代不得好死的大珰遗志,完成对地方商税的征缴。

  裴元作为有斗争经验的老特勤人员,也给出了一些对江南情况的真知灼见。

  后来张锐还约他吃饭来着。

  怎么这次就翻脸了?

  裴元想着自己可能的敌人,以及与张锐的交集,迅速的把目标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那就是现任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张永。

  张永作为“正德七虎”如今的头面人物,看上去和“弘治旧人”一党格格不入。

  但是他在和刘瑾的内部斗争中,最后是靠着倒向太后,才惊险获胜的。

  而“弘治旧人”也分为两派,一派是萧敬这样常年在宫中服侍的内廷太监,一派是陆訚这样镇守宣大等地的在外镇守太监。

  张锐原本是在天津卫管理皇庄的,理论上和陆訚这样的镇守太监类似。

  前年刘瑾倒台的时候,以萧敬为首的内廷派,紧急呼唤各位封疆大阉,回来准备抢班夺权。

  于是陆訚、张锐、张雄、张忠、尹生等各路诸侯,在内廷派的运作下纷纷入京。

  可惜没想到,张永内有丘聚、谷大用的东西二厂支持,外有吏部天官杨一清声援,很快稳住了局面。

  这就让“弘治旧人”系有些难受了。

  于是这些人只能各显神通,自谋出路。

  陆訚跑去给萧敬当狗,负责南下追杀裴元,给萧敬的子侄刷功劳;张忠、尹生跑去跟着提督军务太监谷大用混,在平叛大军中各自监督一块;张锐、张雄能够以众望所归之势,成为东厂太监的候选人,显然也是自有门路的。

  从今天的表现来看,这两兄弟应该是及时投靠了张太后。

  有了这个结果,过程就不难猜。

  张锐是在天津管理皇庄,而天津就是寿宁侯张鹤龄大举侵占土地的地方。

  张锐完全可以利用向张鹤龄卖人情,讨好太后。

  而且他还可以利用庆阳伯夏儒和寿宁侯张鹤龄在天津争夺田产的矛盾,通过打击庆阳伯,维持自己在太后和寿宁侯那里的价值。

  在当前这个立场下,有太后这个共主在,张永完全可以和张锐达成一些交易。

  不动声色间,裴元已经明白,应该是上次得罪了张容,所以被猛烈报复了。

  看来,要尽快把张永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上赶下来了。

  因为身处后宫,张锐也不敢大意,亲自把裴元送到了宫门口,才自顾自离去。

  裴元在知道了张锐的立场后,也不指望他能带自己去见朱厚照了。

  裴元只能带了随从,自顾自去太平仓求见天子。

  前段时间朱厚照收义子的时候,收了裴德,并且以他有谏言之功的名义,仿照刘邦当初的典故,给了他永寿伯的封号。

  当时这个操作一出来,朱厚照自己有点怂,满朝大臣也有点懵逼。

  因为皇帝的义子该是个什么身份,确实是个玄幻命题。

  要是往前论,太祖皇帝的时候,那堆义子各个生猛,封公封侯的不在少数。

  要是从现实考虑,不说大明宗室那些数不胜数的亲王和郡王了,连皇帝的小舅子都能封侯了,那皇帝的义子封个伯,应该也说的过去。

  毕竟堂堂皇庶子,身份面貌是“群众”的话,这也不太合适啊。

  所以当裴德得封永寿伯的时候,皇帝和大臣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就这么通过了。

  裴德此人,先是给裴姓太监为义子曰裴德,又给武姓太监为义子曰武德,又给皮姓太监为义子曰皮德。

  等遇到正德天子,他终于贵不可言了。

  裴德能够顺利的获封永寿伯,也是因为朱厚照一开始很克制,只收了几个义子的缘故。

  要是满朝大臣知道,在之后的数月内,朱厚照会收一百多个干儿子,绝对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朱厚照把白手套注册成功,随后就把太平仓赏给了义子裴德做府邸。

  结果这下大臣们不能淡定了,赶紧极力阻拦。

  因为这太平仓当年修建的时候是花了大本钱的,怎么能就这么赏赐出去?

  又不是赏给我,这踏马谁心理能平衡?

  可惜诸臣们只以为朱厚照是对裴德大加恩宠,却根本没意识到朱厚照真正的目的。

  朱厚照把这里赏赐给裴德,只是掩人耳目。

  这里就是他选中了屯兵练兵的地方。

  等明年彻底修改完工之后,这里就会改一块牌子叫做“镇国府”了。

  那时候直接实领兵权的镇国大将军就会出世!

  朱厚照既不用武人勋贵领兵,也不用内官文臣提督,他要亲自做那个手握力量的人。

  等裴元到了太平仓,发现这里正有大批的工匠,在紧锣密鼓的改造着。

  这太平仓当年修建的时候花了很大的工夫,如今改建起来也不容易。

  裴元心中有数,且带着意图的去看,自然很轻易的从那杂乱的景象中,分辨出了哪里是校场,哪里是武库,哪里是军将们的屯营。

  帮着朱厚照干这活的,是工部尚书李鐩。

  别看这个老实人与世无争,但是光凭正德皇帝十六年君临天下,这个老实人能守住自己大七卿的位置十五年,谁敢轻视他的手腕?

  顺便提一句,现在的工部尚书李鐩除了指派工匠加紧改造太平仓外,还在加紧的修葺东缉事厂。

  嗯,没错,就是那个东缉事厂。

  这把铁石心肠的东厂提督张锐都感动坏了,张锐甚至主动向天子请求,赐给了李鐩等人彩织麒麟云鹤纱罗纻丝衣各三袭。

  裴元这次入宫求见天子,为了避免行走宫中麻烦,穿上了御赐的飞鱼服。

  这次到了太平仓,凭借这身衣裳,倒也畅通无阻。

  一直到了天子临时驻跸的地方,才有锦衣卫官校上前阻拦。

  裴元当即摸出腰牌验明身份,向那些锦衣卫官校说,自己有要事求见天子。

  锦衣卫官校们不敢怠慢,连忙去回禀了随驾的锦衣卫指挥使钱宁。

  钱宁跟着朱厚照见过裴元几次,自然知道天子看重这个锦衣卫千户,便呼唤身旁的一个心腹道,“去把他带过来,我亲自领他去见驾。”

  裴元见到朱厚照的时候,朱厚照正兴致勃勃的在几个武官的拥簇下,在一处高亭指点着底下营建的工匠们。

  或许是因为他那“瞒天过海”的谋划成功,朱厚照彷佛已经看到了偌大太平仓中旌旗猎猎,战鼓沉沉,无数的精兵锐卒来往奔突,训练的杀声震天的场景。

  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景象彷佛就在眼前……

  朱厚照正高兴着,看见钱宁将一个穿飞鱼服的男子引了过来。

  朱厚照仔细辨认了下。

  咦?

  裴元!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朱厚照莫名的觉得情绪不连贯了。

  是、是错觉吧?

  朱厚照再次扫视那忙忙碌碌的动工场景,这次……,感觉就差了点什么。

  好像万物不再竞发,生机也不勃勃。

  好在朱厚照也不是纠结的人,正好他最近也有些烦恼的事情想找人商量,便不等钱宁上前禀报,就按着亭子的栏杆喊道,“让他上来!”

  裴元看见朱厚照,赶紧遥遥见礼。

  随后紧跟着钱宁一直上到假山上的亭子中。

  裴元再拜,“卑职镇邪千户所副千户裴元,见过陛下。”

  朱厚照哈哈笑道,“起来吧。”

  说完打量了裴元一眼询问道,“这次是为了何事过来的?”

  裴元连忙从袖中摸出本章递了上去,“卑职之前奉命讯问弥勒教的余孽,已经查实三河驿案就是弥勒教所为,主持策划此事的,正是弥勒教教主李福达。”

  “哦?”朱厚照来了兴趣,示意左右。

  立刻有人上前,将那奏本接了过去。

  这人裴元也熟,便是在湖广军前见过的万人嫌许泰。

  许泰回京之后,也加入了朱厚照的义子团,一时混的风生水起。

  朱厚照从许泰手中接过奏本,随后慢慢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朱厚照的脸色就阴沉下来,随后“啪”的将那奏本,扔到了裴元面前,大声怒斥道。

  “你就让我拿这个给梁大学士交代?”

  裴元吓了一跳,连忙道,“卑职这就回去重审。”

  “重审?”朱厚照怒道,“还要重审到什么时候?!”

  说完,勉强压下心中的火气,又从地上捡起那奏疏看了一遍。

  随后就拿着那奏疏,想要凑到温酒的铜炉上引燃。

  铜炉上只余暗暗的炭火,朱厚照没将奏疏烧着,索性再次将那奏疏重重的扔到裴元身上。

  裴元垂着头一动不动的任由那奏疏落下。

  朱厚照忍着怒意对一个太监吩咐道,“你去告诉梁次辅,就说是锦衣卫已经查明了,三河驿案就是弥勒教做的。”

  等那太监走了,朱厚照才又骂道,“真是废物。”

  裴元连忙惶恐道,“卑职无能。”

  朱厚照严厉道,“以后朕吩咐你做的事情,要亲自盯着,明白吗?”

  裴元赶紧道,“卑职明白。”

  等了好一会儿,朱厚照才气消。

  他又看着裴元道,“你来的也是时候,我正有事情想问你。”

  裴元连忙道,“卑职惶恐,必然有问必答。”

  朱厚照想了想说道,“上次的义子策很是成功,我已经慢慢取得不小的进展。可是如今大臣们又鼓动着想要推动恩科,你觉得这件事对朕是利是弊?”

  裴元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居然不等自己引导,朱厚照就自己提了出来。

  只是他不敢表现得太过积极,连忙推脱道,“似此等国家大事,不是卑职好多嘴的。陛下何不问计于贺环?贺环有‘小仲达’之美名,虽是武人,实乃社稷之才。”

  朱厚照闻言,很自然的说道,“他啊,这几日够累的了,也没休息好。朕也不忍让他过多疲累。”

  裴元听了一开始还没在意,在心中略一琢磨,不由卧槽。

  可怜的贺指挥使该不会……

  想到朱厚照的那些恶癖,裴元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朱厚照,简直不是人啊!

  老子把好哥哥推荐给你,乃是补你阵营中的谋略短板的,不是给你漕的啊!

  你他妈的!

  这让我有何面目见我的好哥哥?!

  裴元一时激愤,不由脱口而出道,“贺指挥使才略过人,陛下纵然不以国士相待,也不该以禁脔畜之!若如此,何以收天下人心?”

  朱厚照听得一脸懵逼。

  等到反应过来,不由大怒道,“裴元,你在胡说什么?”

  “你没漕?”裴元质疑。

  朱厚照满脸黑线,呼唤左右,“把他拖出去打。”

  裴元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赶紧想要解释。

  可是这种事本就是朱厚照不太体面的私隐,自己怎好多说?

  看朱厚照那羞怒尴尬的样子,裴元只能认栽了。

  得了,打吧。

  裴元被人拖出亭外按倒。

  裴元往左一看,按着他臂膀的乃是右都督郤永。

  裴元往右一看,锁住他肘腕的乃是都督佥事金辅。

  这踏马都是自己帮着谷大用写小作文捧过的。

  两人知道这千户和陆訚关系很好,又念着当初在湖广前线相识的香火情,都笑着低声道,“千户莫嚷,也莫让咱为难,咱手里有轻重。”

  裴元无语,你们手里有轻重顶个屁用,关键看打我的那个人。

  裴元被按得结实,也看不到后面要行刑的是谁。

  他想起打屁股要脱裤子,不由吓得脸色惨白。

  他故意借贺环顶撞朱厚照,就是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也顺势亮明态度,防止朱厚照对他有什么狼子野心。

  该、该不会现在就被看了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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