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外,号角声此起彼伏,远远望去,旌旗招展,枪戟如林,马匹奔驰来去,襄阳城便如裹在一片尘沙之中,如浩瀚汪洋中的一艘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浩瀚的人海,似乎要将这片土地淹没,人潮中的军队,便若浪涛中的礁石,随时会被浪潮吞没。

  饥民们被分为三波,每波攻势一万多人,在一声战鼓后,立时疯狂的呐喊,向冲去。

  许多人更癫狂的脱去上衣,双手各拿兵器,或菜刀或斧头,拼命的吼叫,希望激起不多的体力,给自己勇气。

  周军的弓箭手从整齐的队列中穿梭而出,在令旗的指引下,个个什长齐声大喊:“起……”

  “轰!”三千弓箭手整齐划一的弓拉满月。

  饥民们潮水般的涌到离周军百步左右,然而他们的疯狂,被周军什长齐声“射!”的大喊声中淹没。

  “嗖!”天空为之一暗。

  周军只一轮齐射,饥民并不整齐的队伍就被击的粉碎。

  三波过后,所剩不多的饥民被投诚的汉军替下,几万人举着大盾,猛烈冲锋,排山倒海而来。

  韩淮安高举长槊,“杀……”他将长槊夹在腋下,单手平举,双腿一家战马,战马开始小碎步寻找节奏,当人马开始合一,战马速度开始增速。

  韩犳双手持枪跟在韩淮安的侧后翼,两匹战马马蹄敲着地面的声响几乎一致,这是多年来形成的默契。

  除了两只眼睛,连面部都遮得严严实实的韩淮安,紧盯着前方,他并不急着上前接战,败退的饥民刚刚与禁军交叉,战阵严密的大盾终于漏出破绽,战马前跃,长槊闪电刺出,严丝合缝的队列中一名甲士顿时丢了手中刀盾,按着咽喉倒地,气管当中喷溅出来的鲜血,激射在雪地上,红得触目惊心。

  那甲士尸身向后倒去,刚带动周围三四名同伴露出小半身形,长槊毒蛇一样次第击出,眨眼功夫地上的尸首就开始叠加起来,如墙的大盾阵型在这一刻露出更大的缺口,七八杆长矛同时刺在韩淮安和胯下战马身上,致使战马前冲的速度一带,长矛刺在铁甲上发出刺耳的“呲呲”声响。

  后面的甲士看到此等情景,拼命地发出惊呼怒吼。可是厚实的大阵太过拥挤,他们也加入不了前面战团,韩淮安面对只是周围六七杆长矛。

  -相隔十几层之外,有一战将在那里怒吼:“让一下!让一下!直娘贼的韩家小儿,某要和你单对,边军了不起呀!要不这比婊子的那里还紧阵型,厮杀不开!让俺过去!让俺过去!”

  这时韩犳从斜后方突入,配合韩淮安顺着撕开的缺口,一左一右向两边杀去,两人身后是早上刚从牢狱里放出来的三十多名江洋大盗,切入已经两丈来宽的缺口举刀不断地砍杀。

  韩淮安亲自作为锋镝,他们这一批从始至终他都冲在最前头,右手单手使动大槊,大槊一记又一记地砸在对手堆叠在一起的盾牌上,盾阵稍有散乱,大枪就如毒蛇一般觅隙直进,每一击刺,少有空回的时候。而敌手从盾牌间刺出的长矛,都被他全身精钢打造的铠甲狠狠格开。

  杀到性起,他大槊在对方空隙全力一戳,竟刺透两人,单臂发力,将长槊高高挑起,试图将尸首甩出去,“咔嚓!”一声,长槊再也承受不住,从中间断开,顺手就将近丈的枣阳辊掷了出去,当即就将还在不断呱噪的禁军将领刺了个对穿,牛逼喊将登时了账。

  巨大的冲击力使那喊将从战马上飞向空中,他已经抢了一柄从盾牌当中刺出的长矛,手腕一滚,夹在胳膊下一记横扫,又有两个敌手跌跌撞撞的倒地,带动身边人也稳不住身形。顿时散开一个好大空档。

  韩淮安大吼一声:“杀!”

  这时那些襄阳城的老弱跑到敌方阵前,“轰!”的一声,双方结结实实撞在一起。

  这些老弱和对方饥民是不同的两种心性,那些饥民不过是饿着肚子,祈求那不多的吃食,而襄阳城这些老弱从加入这个队伍开始就自知必死,其疯狂程度使投诚的禁军心惊胆寒,他们根本不顾刀枪,往往对方兵器还在一个人的身体里没能抽回,就被另一人刀枪击中,就是失了兵器,他们也会合身保住,然后是脸上传来撕心裂肺的巨疼。

  更远处的立于高处的察罕贴努尔令旗飞舞,处于禁军两侧的三千草原铁甲骑兵,在近万轻骑的护卫下,像是一堵巨墙般冲锋过去,他要将出城的所有周军全部留下来,今日就将一举粉碎这七万南人组成的周朝最后一面屏障。

  草原杂胡骑兵也好,立于城外,依墙排列成方圆近五里的半圆型大周步卒也好,都没有回避的可能,在视野的尽头处,两只军队就能看到对方如黑线般地延伸而来,天色阴霾、旌旗猎猎,襄阳正规军放出的轻骑在未见对方主力时就开始与对方游骑搏杀。

  此次南征,从开封开始,他们一路平趟过来,所遇敌人无不望风而逃,遇上的周军都是一击即溃,直到越过新野,来到这水网密布的汉水之畔。真正遇上这支十万人军队,才是不折不扣的悍勇劲敌。

  只是一个小小的樊城就让一路搜抓过来的十几万两脚羊消耗殆尽,连投诚过来的汉人正规军都不是这些悍不畏死的南人的敌手,他们也尝试用草原勇士作为锋镝,做了一次尝试攻城,可惜攻城战属实不是他们所长,碰的头破血流,连降兵都不如,平白让那些南蛮轻视。

  南人真是厌烦,就知道修建这些高大坚固的城墙,长城是,襄樊也是,一点都不爽利,哪有在空旷之处对冲来得痛快,这次这群悍勇劲敌终于舍得出城,和自己正面对憾,铺天盖地的草原骑兵一边急冲,一边兴奋地嗷嗷直叫。

  阴霾的天空下,骑兵的推进犹如海潮汹涌。鞑靼第一波就投入一万多骑,从天空中看下去,密密麻麻,前端的三千铁甲重骑在整个冲势最前沿,就像是潮水涌起的一波波巨浪,在平原上冲锋起来,真有小山都要推平的威势,碾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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