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裹胁着维多利亚港的湿气,吹得人直打哆嗦。虽已是十二月,港城的天气却依旧阴晴不定,像极了这风云变幻的电影圈。

  《最佳拍档》的拍摄现场,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摄影棚内灯火通明,各种器材摆放得井然有序,工作人员忙碌地穿梭其中,为即将开拍的戏份做着最后的准备。

  距离春节档期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拍摄也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再有几天,就能拿去剪辑了。

  在当时的港城,电影的拍摄周期极短,有时候甚至今天拍完,明天就能在电影院上映,《最佳拍档》绝对是大手笔。

  往常,拿着剧本指点江山的一般都是左颂星,而今天,站在那里的,却是身材矮胖、嗓音沙哑的曾智伟。

  他学着左颂星的样子,把剧本卷成一个喇叭筒,凑到邵青黛和许冠文面前,用他那标志性的公鸭嗓,滔滔不绝地讲着戏:“邵小姐,这场戏你要一直盯着他看,眼神要迷离,嘴角要带笑,但又要欲拒还迎,懂吗?”

  随后他又拿起一个医用脖套套在许冠杰的脖子上:

  “杰哥,把这个戴上更有喜剧效果。”

  许冠杰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曾智伟,他那张充满喜感的脸,此刻却写满了“生无可恋”。

  曾智伟则越说越起劲,手舞足蹈,但不得不说,他确实有不少鬼点子。

  就在这时,摄影棚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麦嘉和张艾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麦嘉顶着他那标志性的光头,穿着一件厚厚的呢子大衣,张艾嘉则是一身时尚的打扮,修身的呢子外套搭配着一条喇叭裤,脚上蹬着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哒哒”作响。

  她一进门,就四处张望,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嘴里还大声叫着:“阿星呢?阿星在哪里?我给他带了好东西!”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在这嘈杂的片场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曾智伟听到张艾嘉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剧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点头哈腰地说道:“张小姐,您来了!阿星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麦嘉打断了:“阿伟,阿星去哪了?怎么今天是你在这讲戏?”

  曾智伟见麦嘉来了,连忙招呼大家:“先休息一下,先休息一下!”

  剧组的人员听到这话,都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纷纷找地方休息去了。

  邵青黛走到张艾嘉身边,从她手中的精美礼盒里拿起一块玫瑰膏,放进嘴里,轻轻咀嚼。

  张艾嘉的脸色却有些不悦,她微微皱起眉头,说道:“这是我亲手做给阿星的,你怎么……”

  邵青黛也不气恼,而是小声在她耳边说:“我知道,这是你亲手做的。不过,下次你去元朗荣华饼店的时候,记得买老婆饼,阿星喜欢吃更甜的点心。”

  邵青黛的声音很轻,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

  张艾嘉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她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被邵青黛一眼看穿。

  但邵青黛并没有当众点破,给足了她面子。

  张艾嘉看着邵青黛那张精致的脸庞,明明城府极深,却又总是一副与世无争的表情,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对邵青黛,既有几分欣赏,又有几分嫉妒,一拉一扯间,她心中的那点敌意,竟然悄然消散了,从而转变成了佩服。

  麦嘉走到曾智伟身边问道:“阿伟,阿星到底去哪了?怎么今天没来片场?”

  “今天早上,雷先生的秘书来了一趟,把阿星叫走了。”

  “雷先生找阿星做什么?”麦嘉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与此同时,在九龙尖沙咀的一栋豪华写字楼里,左颂星正站在一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

  落地窗外,是维多利亚港的壮丽景色,海面上波光粼粼,船只往来穿梭,一派繁华景象。

  办公室的装修简约大气,却又不失奢华。

  一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个身材高大、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

  他就是九龙巴士的董事长,金公主院线的幕后老板,也是新艺城的真正金主——雷坤。

  雷坤的五官轮廓分明,鼻梁高挺,眼神深邃,虽然已到中年,却依然保持着良好的身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充满了成功人士的自信和威严。

  左颂星站在办公桌前,身姿挺拔,面容平静,丝毫没有因为身处如此豪华的办公室而感到局促不安。

  “雷先生,您好。”左颂星率先开口,语气不卑不亢,既没有过分的谄媚,也没有丝毫的怯懦。

  雷坤抬起头,打量了左颂星一番,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坐吧。”

  左颂星点了点头,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雷坤的目光在左颂星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听说《最佳拍档》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了。”

  “是的,雷先生。”左颂星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天就可以杀青了。”

  “嗯。”雷坤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知道我今天找你来的原因吗?”

  左颂星从容开口:

  “雷先生找我,肯定是关于《最佳拍档》的,拍摄电影前前后后已经花了快八百万了,这笔钱对我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在雷先生的眼中恐怕也不过只是一笔小钱。能让雷先生看重的,恐怕只有和嘉禾的票房冠军之争了,是不是嘉禾那边,有了大动作?”

  当年的港城实行院线制,即嘉禾的院线只放映嘉禾的电影,不能放邵氏的电影。雷坤旗下的金公主空有院线没有制片公司,于是便想和嘉禾合作,没想到刚一提出就被嘉禾老板邹闻怀拒绝,也正是因为这次磕碰,才催生了后来的新艺城。

  雷坤凝视着左颂星,半天才缓缓开口:

  “施南生跟我说你是个人才,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说话间,雷坤的眼神中已经投递出了欣赏的目光,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扔到左颂星面前。

  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写着:《城龙师弟出马,投资超2200万港币,确定春节档上映!剑指票房冠军!》

  如何关昌所言,城龙真的把新电影的定档时间放在了春节。

  雷坤继续说:

  “金公主的董事会评估,认为《最佳拍档》和《龙少爷》同台打擂实在太危险,很有可能被《龙少爷》抢走一大半的票房,何况今年邵氏那边的刘佳良还拿出了《十八般武艺》,恐怕票房会被稀释。”

  左颂星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以退为进:“评估的建议是……”

  “董事会认为,应该避其锋芒,撤档到暑期档,但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不行。”

  左颂星十分果断的回答,言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现在撤档,新艺城这小半年就白忙活了,要回本还需等半年,这个损失太大了。”

  雷坤点头:“我也觉得这样做过于保守,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左颂星回答:“我的建议是,提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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