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在李绩的话音落下之后,也站了出来。

  “陛下,王尚书担忧春季灾荒,这份心意值得体谅。

  但正像石头和李公所说的,开辟财源、节省开支,应当着眼于新政带来的长远大好处。

  臣认为,春季灾荒的赈济工作,眼下十分急迫,不能耽搁。

  不过所需的钱粮,可以分两步来解决:

  其一,让户部立刻从国库里调拨六十万贯钱,同时严令河北、山东两道,动用地方常平仓储存的粮食,先解决眼前最紧急的困难,务必保证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流民!

  其二,派百骑司、刑部、御史台,组成联合追缴欠款的使团,分别前往江南、山东、河南等地,以农兵卫作为依靠,严格查处历年拖欠的赋税以及‘常例钱’、‘捐输’之类的不合理收费!

  限定时间追缴上来!追讨到的钱粮,优先用来填补赈济的缺口!

  与此同时,加快其他各道丈量土地的进度,新的税收制度等今年秋天丰收之后,就马上颁布实施!

  这样一来,既能解决眼下的紧急情况,也能为新政开辟财源,两方面都不耽误!”

  “房卿所奏,甚合朕意。”

  李承乾缓缓开口说道,

  “春季灾荒的赈济,关系到国家的根本,王越你立刻调拨钱粮,联合地方官府开仓放粮,安抚流民!如果出了差错,我只拿你是问!

  追缴欠款的使团,由刑部侍郎张蕴总负责,百骑司、御史台各自派遣干练官员辅助他,李绩抽调精锐府兵配合!

  拿着我的金牌,所到之处,如同我亲自到场!

  凡是有拖欠赋税、巧立名目盘剥地方百姓的人,不管是谁,限定半个月内,必须如数缴清!

  超过期限不缴的,家产没收充公,负责人逮捕治罪!

  要是遇到有人武力反抗......”

  “就地格杀!以谋逆论处!”

  “臣等遵旨!”房玄龄、李绩、张蕴等人轰然应诺。

  王越脸色惨白的躬身说道:“臣遵旨!”

  “石头。”

  “臣在!”石头连忙躬身。

  “你今天说的话,虽然有些粗糙疏漏,但那份赤诚之心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说到了当下问题的关键。

  现提拔你担任户部度支司主事,今天就上任!

  跟着清欠使团南下锻炼!

  我要你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用自己的脑子去思考,看看在新政推行之下,钱粮赋税到底该怎么开辟财源、节省开支,怎样才能真正让百姓得到好处!”

  “臣叩谢陛下天恩!定当竭尽驽钝,肝脑涂地!”

  石头激动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短短时间内,从一个七品散官,升到了六品实职主事,这升迁速度堪比火箭。

  数日后,长安城外灞桥驿。

  刑部侍郎张蕴坐在马上。

  他身后是杀气腾腾的百骑司缇骑、神情肃穆的御史台官员,以及李绩调拨的一营精锐府兵。

  队伍中,穿着崭新六品青色官袍、却依旧难掩乡土气息的石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他挺直了腰杆,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陛下的旨意,各位都已经清楚了!

  这次出行,不是去请客吃饭的!

  是要像刮骨疗毒一样清除积弊,像追魂索命一样追缴欠款!

  凡是所经过的州县,历年拖欠的账册,必须一一查清!

  所欠的钱粮,一粒一文都要追回来!

  如果遇到阻挠,不管对方官阶多高、门第多显赫,先斩后奏!

  你们手里的刀和笔,就是国法!就是天意!出发!”

  长安,某座深宅密室。

  几张阴沉的脸聚集在了一起。

  王越郝然在列,还有几位幸存的世家在长安的代表,以及位面色忧虑的朝中官员。

  “张蕴那酷吏!还有那个叫石头的泥腿子!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一个崔氏的旁支代表惊恐的说道。

  “清欠使团所持金牌,如朕亲临!

  张蕴的手段你们是知道的!加上李绩的精兵。

  这哪里是清欠,分明是抄家灭门的前奏!”

  另一人声音之中带着恐惧之色。

  王珪捻着胡须,声音低沉的呵斥道:

  “慌什么!陛下要钱,那就给他钱!

  把历年明面上的积欠都吐出来!

  但那些‘常例钱’、‘捐输’,都是台面下的东西,账目早已做得天衣无缝,他张蕴再狠,还能凭空变出账册不成?

  至于石头......”

  王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一个靠陛下破格提拔的泥腿子,骤然登上高位,面对地方豪强的盘根错节,面对官场的老油条,他能懂什么?

  让他去碰!碰个头破血流才好!

  到时候,新政的弊端,自然就暴露在陛下面前了!”

  “王公的意思是?”

  众人全部看向了他。

  “让江南、山东我们的人,表面上全力配合清欠,把该缴的都缴了!

  态度要恭顺!甚至可以多缴一点,博个‘急公好义’的名声!

  但暗地里......”王珪压低了声音,

  “给那石头,还有张蕴手底下那些急于立功的寒门吏员,挖坑!设局!

  让他们去碰那些真正不能碰的硬骨头!

  比如盐铁转运使衙门!比如那些和宫里、和关陇勋贵有千丝万缕联系的豪商!

  让他们去查!去得罪人!把水搅浑!

  到时候,新政得罪的人越多,反弹之力越大,陛下才会明白,这天下,终究不是靠几个泥腿子和酷吏就能玩得转的!”

  密室之中瞬间响起了一片阴笑之声。

  太极殿中,李承乾坐在龙椅上。

  “怀贞,你现在休息的也够了,朕命你前去跟着张蕴他们,遇到他们难以解决的事情就由你出面。”

  “奴才遵旨!”

  只见杨怀贞起身就离开了太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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