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周大生、周兴父子俩便各自挑着一担装满小龙虾的水桶,前往甘草铺镇汽车站。

  还有两条大黑鱼,则从水缸里捞出来,放在一个黑色塑料袋中。

  大黑鱼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只需要在这个塑料袋中放入少量清水,便能确保它们存活好几天。

  周兴将这个黑色塑料袋系在扁担上面,看能不能顺便把这两条黑鱼卖了,换一些钱回来。

  负重前行一公里,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

  周大生是常年劳作的人,倒没什么。

  周兴是头一次做挑夫,空有一身力气,却用不到关键地方,把握不住前后两只水桶的平衡,故而走得摇摇晃晃,中途还歇息了五六次。

  他父亲周大生回头看了两回,每次都直摇头。

  到达汽车站后,父子俩将四只水桶,抬上即将出发的那辆公交车。

  “这不行,这不行。都像你们这样,每个人都带两只大水桶上车,其他人站在哪里?”公交车司机很不高兴地说道。

  周大生听后,连忙赔笑道,“您是先锋村的廖司机吧?我是附近哑巴河村的人,平常也难得去一趟县城,还请您高抬贵手啊。”

  “哑巴河村?”廖司机沉吟了一下。

  从甘草铺镇前往榆州县城的乡间砂石路,毕竟要从哑巴河村的地界上经过,真要把人家村民得罪狠了,怕是自己也讨不到好。

  但他仍然坚持道,“将心比心,你们带的东西也太多了。这样吧,四只水桶算一个人的车钱,这样大家都不吃亏。”

  周大生略微思索了一下,感觉划得来,正想要答应时,周兴却已说道,“廖司机,我们以后每天都坐您的车,是不是可以更加优惠一点?”

  “每天都坐我的车?”廖司机不敢相信地问道。

  “到今年十月底,每天往返一次。要是有赚头,明年四月份以后,照旧如此。”周兴回答道。

  廖司机心想,这可是大客户。从甘草铺镇到榆州县城,每天往返一次,便是十四块钱,一个月便是四百多元。

  他承包这条线路,每天往返两次,扣除成本,一个月累死累活,也才赚个七八百元。若是能增加这样一个稳定客户,便能让月收入突破千元大关,适当给一点优惠,也不是不行嘛。

  “行吧行吧,你们以后可都要坐我的车啊。”廖司机同意道。

  临开车前,周大生下了车往回走,只有周兴递给他七块钱,付了一个人的车费,廖司机也没有多计较,只当做没有看见。

  随着公交车一路颠簸着前行,美丽的江南水乡秋景在周兴眼前徐徐展开。

  远处的河流犹如一面巨大的长镜,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水天交接之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朦胧一片,分不清哪里是河水,哪里是天空。

  近处的稻田里,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在微风中泛起一层层金黄色的稻浪。

  许多农民伯伯头戴斗笠,手持锄头,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他的身影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构成了一幅质朴的田园劳作图。

  但周兴知道,这种田园牧歌式的农业生产场景,很快就会在南下打工的热潮中,迅速凋零。

  为了笼络周兴这个稳定客户,廖司机一边开车,一边和周兴搭讪道,“小兄弟看着很眼熟嘛,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周兴笑道,“甘草铺镇就这么巴掌大一块地方,您又是镇上的知名人物,承载着无数青年男女南下岭南打工的梦想,当然看谁都熟悉了。”

  廖司机没有被周兴的这一通胡侃绕迷糊,他摇了摇头,肯定地说道,“不对不对,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道,“哈哈哈,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前几天傍晚,在甘草铺镇十字路口大闹一场的那个高中生吗?我听说,你从鲁副镇长头上,讹诈了好几百元钱?”

  “你很有些手段啊,连老虎屁股也敢摸。”廖司机颇为感慨地说道,也不知道是在表扬周兴,还是在批评周兴。

  周兴连忙声明道,“廖司机,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可没有讹诈鲁副镇长的意思,是人家儿子打伤了我,为了大事化小,自愿向我资助一笔医疗费和营养费,加起来也没多少钱。我没追究他儿子的法律责任,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说到底,我才是受害者啊。您看我这头上,连绷带都还没拆下呢。”

  廖司机笑眯眯地看了周兴一眼,心想你若真是受了伤,哪里还有功夫和精力,捕捞几百斤小龙虾,运送到县城贩卖?

  当然了,他和周兴无冤无仇,也不会故意揭穿就是了。

  廖司机便转换话题道,“你在七中哪个班级?我有一个女儿,也在七中读书,不知道你认不认识?”

  “您的女儿?”周兴思索道,“七中校园里,姓廖的女生倒不多。高一的廖薇薇,黑而且瘦,面容清秀,公开谈了四个男朋友,一个负责给她跑腿,一个负责请她吃饭,一个负责帮她打架,一个负责陪她唱歌。”

  “四个男朋友?这是不是太多了?”廖司机惊讶道。

  周兴笑道,“多什么?人家廖薇薇都说了,身体是自己的,她想谈几个男朋友就谈几个男朋友,谁也管不着。谁若是不同意,就让谁滚。”

  旁边有人瞠目结舌道,“这这这……这还要不要脸啊?这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

  周兴谈兴大发,又继续说道,“高二的廖丽云,虽然长得很漂亮,却是一个糊涂虫,人家高三理科重点班的学霸追求她,她不同意,偏偏谈了一个同年级的黄毛学渣做男朋友……”

  周兴正侃侃而谈,突然发现廖司机的脸色由晴转阴,他心中一凛,连忙改口道,“好在她迷途知返,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帮助下,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如今安心学习,成绩有所进步,也算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了。”

  廖司机的脸色这才正常起来。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周兴终于抵达榆州县城。

  唐胖子名下的这家大排档,恰好就在公交车前往汽车站的路途边上。

  周兴给廖司机打了一个招呼,让他靠路边停一下,方便他将四大桶小龙虾搬下车厢。

  “待会儿您开车往回走时,注意叫我一下,我就坐在这里等车。”周兴对廖司机说道。

  “好嘞。”廖司机痛快地应承了下来。

  城乡公交,除开春运那一段时间,全年大多数时候,都属于运输淡季,客流量普遍不高,能多一个稳定客户,即便他夹带私货,廖司机仍然是愿意的。

  “想不到你还真来了?”

  看到周兴从车厢中搬下来四只水桶,大排档老板唐胖子十分高兴地说道。

  虽然周兴送来的小龙虾,只比其他人每斤少两分钱,但这笔生意真要能长期做下去,日积月累,多多少少也有一些赚头。

  四只大水桶,里面都装满了小龙虾,但因为半路上怕小龙虾死掉,提前在桶里面倒了一些清水。扣除桶和水的重量,把个别死掉的小龙虾清理掉,所有活着的小龙虾净重,却只有一百三十八斤了,每斤两毛八分钱,合计三十八元六毛四分。

  按本地的买卖规矩,卖家需要舍掉零头,周兴实收三十八元。

  “你这来回十四块钱的车费,就只剩下二十四元了?”唐胖子关心道。

  他怕周兴嫌麻烦,以后再也不来了。

  “今天是第一趟,所以我亲自过来了,以后便由我舅舅廖司机随车送过来,我就不过来了。你给我们记一张欠条,我每逢十天半个月,前来收账即可。”周兴说道。

  “这个公交车司机是你舅舅?”唐胖子疑惑道。

  周兴说道,“这还能有假?他女儿廖丽云,就和我同一个学校就读,只比我低一个年级。刚刚坐车过来的路上,我们还就表妹廖丽云的在校表现和学习情况,深入交流了一番呢。”

  “原来是这样啊。”唐胖子若有所思道,“那也成。反正我这里只认虾,不认人,谁送过来都一样。十天半个月结账一次,对我更有好处,我也不可能反对。”

  谈妥这桩生意之后,周兴又拿出了那两条大黑鱼,询问唐胖子收不收。

  “收,怎么不收?野生大黑鱼,有时候想买,还找不到卖家哩。”唐胖子笑道。

  两条大黑鱼,称重五斤半,六元钱一斤,合计三十三元。

  卖完东西后,周兴便去附近逛了一圈。

  唐胖子的大排档位于榆州县一中附近,周边有许多二手书店。

  周兴从某家二手书店中,淘到了一本牛津高阶大辞典,又给妹妹周姗买了一些笔墨和草稿纸,给弟弟周隆买了一个篮球。

  就这样,周兴卖小龙虾、卖大黑鱼所挣来的几十块钱,便又基本上花出去了。

  妹妹周珊的成绩原本还不错。上一世,她考上了榆州县第三中学,但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周兴这个做兄长的人,又甘愿给那个绿茶妹蔡玲做舔狗,没有给她提供必要的经济支持,周珊便放弃了高中学业,辍学打工去了。

  想到这里,周兴恨不得当场给自己来上一耳光,他上辈子都是做了什么孽,竟然连亲妹妹的前程都没有顾上?

  至于弟弟周隆,他活泼好动,本就不是一块读书的料,连县城的职业中专都不曾考上。

  即便周兴重生一世,有了改变亲友命运的机会,但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点石成金,把周隆这个学渣变成学霸。

  那就只能按照弟弟周隆的意愿,让他在最后一年的求学生涯中,该打球就打球,该玩耍就玩耍,尽情享受快乐教育的真谛吧。

  上一世,周隆一直要到三十多岁时,才回到县城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店,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听说生意还不错。

  他初中毕业后,南下岭南打工,先是学理发,后来又学烹饪,但始终手艺平平,提不起精气神。直到他去了汽车修理店,才如鱼得水,找到了人生的乐趣。

  周隆在莞城那家汽车修理店里,连续坚持了十多年,从学徒做起,又在汽车维修技师的岗位上积累了不少经验,只是苦于没有启动资金,不能尽早出来单干。

  周隆名下的汽车修理店开业那一天,兄弟俩通了一次电话,周隆那喜极而泣的声音,让周兴迄今难以忘怀。

  这一辈子,周兴打算提前十年,让周隆实现他的心中梦想。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也并不是说都要读书,才能闯出一番名堂。

  不久,廖司机的那辆城乡公交车开了过来。

  周兴便把四个水桶叠在一起,把所买的书本、文具和篮球都放在里面,手里提着水桶上了公交车。

  嘿,这趟回程车上,连一个乘客都没有。难怪廖司机对周兴这个稳定客户,会如此优待和包容。

  既然没有外人在场,周兴便打算和廖司机说一些知心话。

  周兴一边掏车费,一边说道,“廖司机,明日我就不来县城了,毕竟我是学生,要以学习为重……”

  “什么?”廖司机急道,“这都说好了呀。要不然,你先前带了四个水桶上车,我会不收你钱?”

  “廖司机,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我人是不来,但我的货会过来啊。明日早上,我把水桶放你车上,你开到唐胖子那里,让他称重,写好欠条,你把车开回甘草铺后,大约中午时候,我会让人去你那里取回水桶和欠条。每天算你十块钱,你干不干?”周兴说道。

  廖司机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本来预计从周兴这厮身上,每个月挣四百多元钱。按照周兴的这个算法,他每个月便只能挣到三百元钱了,感觉有点少不说,还得给周兴这厮干活。

  但问题是,从甘草铺镇到榆州县城的城乡公交线路,是由两个人承包的。

  除了他廖司机,还有一个熊司机,每天早上从榆州县城出发,大概十点左右到达甘草铺镇,随后又从甘草铺镇出发,十二点左右抵达榆州县城。下午再按照这样的线路,重新走一遍。

  周兴这厮如此鸡贼,他廖司机若不答应,必然会去熊司机那里寻求合作。

  那岂不是等于说,他廖司机连这稳稳当当的三百块钱也赚不到了?

  一个月三百块,一年就是三千六百块啊?

  十年就是三万六千块,都够在榆州县城买一套房子了。

  想到这里,廖司机不禁一阵心痛。

  “干干干。”廖司机赶忙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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