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皋城响起了靡靡之音。

  楚军上阵不是亲兄弟,集体向不美的韩国美人发起冲锋。

  韩国美人在以一对战多名秦兵之后,又要对战楚兵。

  她们不愿意。

  她们没得选。

  同样的声音,在韩国其他沦陷并光复的城池,一同响起。

  比这更靡靡一些的声音,则是在赵国沦陷并光复的城池响起。

  遭受了同样命运的赵国美人,比韩国美人积极的多。

  在任侠之风大行的赵国。

  在严重缺少男丁的赵国。

  战争不再是男人专属,也有女人参与。

  天性风流、多情的赵女们,将与联军战斗当成了另一处战场。

  寻常战场,上去是为了杀人。

  这个战场,上去是为了生人。

  赵国未来,就在她们双腿之间。

  造成这一切的秦军有序撤退,令行禁止,表现出了远远超越当下时代的组织性、纪律性。

  秦军就像是一个战争机器。

  每一个秦兵则是战争机器的一颗螺丝钉、一个轴承。

  同样是扎营。

  齐国军队的扎营,嬴成蟜看不下去。

  赵国军队的扎营,嬴成蟜认为齐整。

  但嬴成蟜要是看到秦军扎营,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齐整。

  每个营帐之间的间隔都几乎一致,误差差不出三寸。

  巡营士卒共有两批。

  一是为了互相监督。

  二是为了在一队巡营士卒交接时,营地之中依旧有人巡行,防止敌人趁着换防时期摸进来。

  口令有明、暗两种。

  巡行士卒执长剑。

  只要在营帐外行走的人,哪怕是将,巡行士卒也可以问明令。

  若是将说不出,巡行士卒可一剑斩之。

  事后不但不会被处罚,还会被记为一甲士的军功。

  这种军容,别说是当世。

  就是嬴成蟜的前世,也没有几个国家军队能做到。

  函谷关外八十里地,秦军营地。

  蒙骜、桓齮等副将率领的秦军,在此和主将麃公率领的秦军主力汇合。

  兵分数路的秦军在此驻扎,一批一批回归秦国,经函谷关回家。

  副将交出军队后,不随着军队回国,尽皆留下。

  待所有副将都到齐,主将麃公升大帐,召集诸将商议战事。

  大帐中,将不足十。

  个个都叫得出名字,是列国皆知的将领。

  能和赵国比拼将领数量、质量的国家,只有秦国。

  将领们个个笑开了花,露着一嘴大牙,没有一点紧张之色。

  他们是来商议战事。

  而当下的战事,就是合计军功。

  仗,打完了。

  “一个个都跟吃了蜜蜂屎一样,笑成这个鸟样!”麃公笑骂道,开地图炮。

  诸将哈哈大笑。

  只尊王令,性情谨慎的蒙骜指着麃公露出的大牙:

  “你这老鸟有甚脸说我们?你吃的最多!”

  “哈哈哈哈!”麃公不怒反喜,洋洋得意:“乃公是主将,尔等军功,合该有乃公一部分。没有乃公指挥,尔等哪里来的军功?”

  正值当打之年的秦将桓齮哼了一声,大声笑道:

  “麃公有指挥吗?怎么我没有接到军令?麃公是落下我了吗?

  “我从接手两万人后,所有的仗可都是自己打的,帐里哪个鸟人的仗是麃公代打的?”

  更大声的欢笑中,混杂着“放屁”、“没有”、“他会打个屁的仗”等声音。

  老将麃公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佯装恼怒地猛一挥手:

  “笑个屁啊!乃公给你们兵不是指挥啊?

  “这场仗,谁上都有军功,对不对啊?

  “是乃公,选择了你们这几个鸟人,把军功喂到你们嘴边!”

  老将手指头挨个点着秦将:

  “你们这些鸟人,回去之后不拿几坛好酒送到本将军的府上,乃公把你们家砸了!”

  大帐中又起喧闹,诸将夸浮了好一阵。

  老秦人从不饶舌,战后另算。

  近半个时辰后,诸将开始报自己率领的军队斩获了多少人头,军功有几多。

  营帐中,有一个书记官,将诸将所报军功一一记录在了竹简上。

  待诸将都报完,主将麃公狐疑的视线落在了新晋年轻将领王翦身上。

  这位曾经论战无双、名噪一时的武将,打仗很猛,办事……有点差劲啊。

  “王翦。”老将拿着竹简,摇晃两下:“你的粮草和其他人差不多,人却只杀了三百?”

  资历尚浅的王翦苦笑着应了一声。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其他将领的杀敌数怎么那么高。

  麃公扫了一眼不以为然、无所事事的诸将,神情有些不善:

  “没有人告诉王翦吗?”

  秦将樊於期是个猛男,脸上的胡子像是长了草,膘肥体壮。

  闻言,瓮声瓮气地道:

  “二公子的人,我们哪里敢多嘴?”

  麃公眉宇积蕴怒气,张嘴就要开骂。

  话到嘴边,以暴躁脾气著称的老将硬生生憋回去了。

  这不能怪诸将。

  身为武将阵营的一员,老将非常理解诸将想法。

  公子成蟜提出治水一事,让秦国武将阵营同仇敌忾。

  秦将上升渠道只有一个,那就是打仗。

  打仗需要人,需要粮。

  治水也需要人,也需要粮。

  两者相冲。

  嬴成蟜以一己之力,断送了秦国武将数年前路。

  治水要治多少年,秦将就要原地不动等多少年。

  老将对公子成蟜有滤镜。

  且年事已高,对军功看的没有年轻时那么重,不会埋怨公子成蟜。

  但他没资格替诸将原谅公子成蟜。

  身为四公之一,老将立足点要在武将一方。

  不能背叛自己的阵营,要维护好和其他武将的关系。

  就像这场必胜的仗一样。

  老将本可以一人独吞战功,却故意将战功分给了其他秦将。

  武将在政治嗅觉上确实差文臣远甚,但绝对不是文臣所说的没脑子。

  “王翦留下,剩下人都滚。”老将有气无力地道。

  诸将散去,独留王翦一人。

  老将招呼王翦上前,拍着王翦肩膀道:

  “你小子是二公子从蓝田大营选出来的,天生就是二公子的人。

  “没有二公子,你当不上将。

  “现在因为二公子受点委屈,可别跟个女人似的记恨在心。”

  王翦摇摇头,挺直身躯,面现一丝傲意与不屈:

  “翦从一介小卒爬上来,这些有家世背景的鸟人瞧不上我,我并不意外。

  “今天这场仗,谁打都能赢,他们看不出我王翦的厉害,仗着军功孤立我。

  “以后他们就知道。

  “他们能打赢的仗,我王翦能打赢。

  “他们打不赢的仗,我王翦还是能打赢!

  “军队首论战功。

  “人脉、背景在实打实的战功面前,算个屁!”

  麃公微微张嘴,有些愕然。

  呆了一会,大笑着猛拍王翦肩膀:

  “小子不错,就是这个理!

  “管你是谁的人?

  “打成武安君那样,谁也不敢对你不敬!”

  他喜欢这个小子,有冲劲。

  畏畏缩缩、瞻前顾后、说句话都要再三思考的人,麃公瞧不上了。

  点名蒙骜、蒙武两父子。

  “来,老夫和你说说这军队中的事。”麃公拉着王翦到桌案前。

  老将指着诸将所报军功的竹简,道:

  “你看看,这上面除了你报的杀敌三百以外,樊於期报的杀敌数最少,两千八。

  “樊於期打下的城没你的好,粮食也没有你的多,为甚杀敌数快要十倍于你了?”

  王翦眼神凝重起来,面色严肃。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心中已经有所猜想。

  但这个猜想,他觉得有些太疯狂了。

  “这两千八百人……真的都是甲士吗?”王翦迟疑着说道。

  哪来那么多的披甲士卒啊?

  麃公赞许地看了王翦一眼:

  “脑袋转的很快,不愧是二公子的人。”

  手指点在竹简上的两千八百人上,敲打两下:

  “没错,你说对了。

  “若你报上来的都是甲士,以你杀敌数为准,樊於期这里面可能甲士不足三百。

  “余下的两千五百人,可能是运送辎重的劳役,也可能是民。”

  “怎可如此?”王翦有些激动:“这不是杀良冒功吗?怎可如此干呢?”

  麃公嗤笑:

  “大家都这么干。”

  “这……王上知道吗?”

  “你小子第一仗不就是跟着王上打的,还立下先登之功吗?王上亲自领过兵打仗,你说王上知不知道?”

  “那王上不管吗?”

  “不管。”

  “为甚?”

  “老夫怎么知道?你有胆去亲自问问王上。”

  “……”

  麃公摆摆手:

  “我们是武将,不想这些鸟事!

  “朝堂不管,我们就这么干,管他甚原因。”

  老将执笔,将王翦报上的“三百”中的“百”一笔勾销,填上了“千”。

  老将拿着笔,笑道:

  “这样才对啊。

  “你手下那些小子们能多个两千公士,你小子的爵位也能上一等,这就叫两全其美。”

  王翦不语,总觉得这样不好。

  老将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打在王翦脑壳上:

  “你麾下那些小子背井离乡,跟着你把命豁出去,为了不就是吃顿饱饭,不当民吗?

  “他们为国舍命,不该得到奖赏吗?

  “朝堂不管,王上不管,你管个鸟啊你!”

  老将指着王翦鼻子,冷笑道:

  “别以为打仗都是跟这一次一样,提着两条腿上战场捡军功。

  “长平之战、邯郸之战,死的人以十万计。

  “每个人闭上眼睛,都不敢保证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士卒做梦都是打仗,会产生敌人打进来的幻觉。

  “你现在不给他们争军功,不让他们知道跟着你能升官发财进爵。

  “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兵变吧你!

  “除非你有武安君的本事,能靠真的杀敌数带着他们加官进爵!有杀俘也能镇住列国的底气!”

  王翦憋了一口气,正要说话。

  老将挥手打断:

  “乃公不想听你饶舌,大话谁都会说。

  “想要证明,就拿军功证明,别丢二公子的脸!”

  敲击新写上的“三千”:

  “在你没证明之前,下次就这么报。”

  王翦沉默,随后点头。

  老将神色缓和,又道:

  “你如实报,没有人会记你的好。

  “士兵们不会拥护你,王上会以为你无能。”

  “王翦明白。”王翦看着竹简上诸将报的杀敌数,在心中算了一下,犹豫说道:“将军,这杀敌数比我们遇到的敌军都要多了吧……”

  老将有些恼怒:

  “你管这鸟事作甚?!”

  王翦辩解:

  “我是认为这数太假了,会被查出来。”

  老将不以为然:

  “肯定会被查出来……我们报上去的不作数,朝堂还要核准。

  “查出来就查出来啊,处罚不过是罚没查出来的虚报人头罢了,又不影响其他。

  “你报三百,就只是三百。

  “报三千,至少也有一千。”

  王翦点了点头,更迷惑了。

  朝堂既然知道杀良冒功这件事,为什么一直不管呢?

  八日后。

  秦国,咸阳,丞相府。

  吕不韦和太子政相对而坐,中间是一张大案。

  这张大案承载过秦国近乎所有奏章,秦国近些年所有大事的起步近乎都在这里。

  今日,这张大案承载的是兵事。

  太子政阅读着军队报上来的军功,诧异道:

  “这次杀了赵国两万三吗?那赵国还有几个能打仗的男人?直接灭之可乎?”

  太子政生在赵国,在赵国长到九岁。

  完全经历了在长平之战后,赵国最艰难的那几年,对赵国军队数目极为敏感。

  吕不韦皱眉。

  太子的杀心太重了,继承了自秦孝公以来,秦国一脉相承的霸道。

  而不是吕不韦一直倡导、教授的王道。

  意味深长地看了太子一眼,吕不韦道:

  “哪里有那么多的甲士?

  “按照秦国惯例,这杀敌数中,实数只在一成到两成之间。

  “余下的,都是良人罢了。”

  “杀良冒功?”太子政脱口而出,面上渐渐带上愤怒:“他们怎敢如此欺人!不怕秦律乎?”

  吕不韦观察着太子政神色,听着太子政言语,越发失望了。

  太子政愤怒的点在于被欺骗,而不是各国的无辜百姓被杀害。

  秦王要当天下的王,就应该爱天下的人。

  秦相低头:

  “说不上欺骗,王上对此是知情的,历代秦君皆知。

  “秦律……没有对此的处罚。”

  “历代秦君皆知晓,秦律却没有对此的处罚。”太子政一下子沉静下来,察觉到这其中有隐情:“这似乎是在鼓励我军杀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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