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棺椁内部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沸腾的时光海。石昊盘坐在浪尖,周身缠绕的始祖符咒正在啃食他的轮回印。每吞噬一道金纹,海面便浮现一具他的尸体——有独断万古的荒天帝,也有石村嬉闹的熊孩子。

  “这些都是被你斩掉的自己。“柳神指尖抚过棺壁上的仙古铭文,那些文字突然扭曲成血色小蛇,“葬地十棺,葬的从来都是...“

  她的话语被棺内传出的心跳声打断。那韵律与火灵儿自毁元神时的波动完全一致,却夹杂着始祖特有的污染频率。石昊突然暴起,大罗剑胎抵住柳神咽喉:“你不是她!“

  剑锋所指处,柳神肌肤龟裂,露出内里蠕动的青铜根须。

  棺内世界崩塌成两半。东侧是柳神本体所在的往生林,西侧则是火灵儿残魂徘徊的焚心漠。石昊站在交界处,左眼映出柳树枝头悬挂的历代红颜头颅,右眼看到火灵儿在沙暴中反复经历自毁瞬间。

  “这才是上苍之上的真相。“青铜棺椁深处传来叹息。石昊猛然回头,看见自己的黑暗身正在吞噬火灵儿最后的光点。那黑暗身额间生着柳叶纹,手中却握着火桑弓。

  大决战在破碎的时空中爆发。石昊每斩灭一具黑暗身,对应的真实历史便消失一截。当他剑指最后一具黑暗身时,发现对方胸口嵌着柳木残片——正是他亲手种在石村的那截。

  “你才是被培育的祭品。“黑暗身轻笑,身后浮现十万青铜棺,每具棺中都沉睡着一位仙帝,“而我们,是收割者

  生死关头,焚心漠中的火灵儿残魂突然凝实。她赤足踏过沸腾的时光海,脚下绽放的火桑花竟能净化始祖符咒。

  “我以三世涅槃箭斩断的,从来不是情缘。“她指尖点在石昊眉心,“而是你被种在轮回中的枷锁。“

  磅礴记忆涌入。石昊看到仙古纪元初期,柳神从葬地带回的不仅是至尊骨,还有裹在襁褓中的自己。而那截栽种在石村的柳木,实为镇压他体内始祖本源的禁制!

  “柳树枯,荒天现。“火灵儿身形开始透明,“现在你该明白,为何她复生时会引发始祖暴动...“

  石昊发狂般抓向消散的灵光,却只握住一片火桑叶。叶片背面赫然是柳神笔迹:“护他,杀我。“

  棺椁炸裂的瞬间,真实宇宙展露獠牙。亿万具石昊尸体组成的天幕下,十尊始祖正在分食某个巨物——那竟是放大万倍的柳神本体!她三千枝条被钉在祭坛上,每片叶子都承载着一方被血祭的大界。

  “终于醒了?“首代始祖吐出半块至尊骨,“你的小情人用情魄温养此骨十万年,味道着实不错。“

  石昊道心出现裂痕。他忽然读懂柳神复生时那滴泪的含义——那不是重逢的喜悦,而是饲主看着祭品长大的悲悯。

  大罗剑胎自发颤鸣,斩出的却不是剑气,而是石昊亲手埋葬的童年记忆。记忆碎片中,柳树下的红头绳突然燃烧,化作照亮古今未来的火光。

  “灵儿...“石昊在毁灭风暴中轻笑,“原来你早把答案刻在我魂里。“

  上苍在此刻龟裂,一缕超越祭道的气息从他体内苏醒。十大始祖首次露出惊恐神色:“不可能!情魄完整的祭品怎么会...“柳神的本体在祭坛上剧烈震颤,三千枝条如垂死的银蛇般扭曲。每一片叶子都裂开一道血口,喷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被血祭的诸天英魂。那些英魂化作星辰,在漆黑的祭坛上空汇聚成河,照亮了石昊惨白的脸。

  “停下!”石昊嘶吼着冲向祭坛,却被无形的屏障弹开。他的拳锋染血,每一滴血珠落地都化作一朵妖异的曼陀罗,花蕊中传出万灵恸哭。

  柳神的眼眸已化为混沌漩涡,声音却温柔如昔:“小昊,你曾问我为何总在月夜抚琴...琴声能渡魂,却渡不了自己。”她指尖轻点,一道记忆洪流灌入石昊识海——仙古末年,她亲手将婴儿石昊封入三世铜棺,棺外缠绕的正是自己的情魄所化的柳枝。

  十大始祖的嗤笑震动寰宇:“真是感人,可惜你这株往生藤,本就是葬地为培育祭品而栽下的养料!”

  石昊的胸口突然炸开九道血洞,九具黑暗身破体而出。他们形貌各异:有身披残甲的少年石昊,手持断裂的鲲鹏刀;有白发苍苍的暮年石昊,脚踩支离破碎的轮回盘;最可怖的是那具浑身缠满青铜锁链的黑暗身,面容竟与柳神有七分相似。

  “我们是你斩掉的‘累赘’。”少年黑暗身舔舐着指尖血,“比如对火灵儿的心动...”他挥手召出虚神界幻境,重现石昊与火灵儿在火桑林初吻的场景。

  暮年黑暗身则掐诀唤出亿万尸骸:“这些是你为护柳神屠戮的生灵,现在该偿还了!”

  石昊踉跄后退,大罗剑胎竟无法对这些黑暗身造成伤害。直到那具柳神面容的黑暗身开口:“你不敢斩的,我来斩。”她掌心浮现一株漆黑的往生藤,藤尖直指石昊眉心。

  就在藤尖即将刺入的刹那,三世铜棺轰然开启。火灵儿的残魂从棺中飘出,周身缠绕着不属于这个纪元的道则。她的瞳孔变成熔金色,抬手便冻结了时空。

  “看清楚了,这才是上苍之上!”她挥袖撕开天幕。

  石昊瞳孔收缩——所谓上苍,竟是漂浮在无尽虚空中的巨型牢笼。每个牢笼都囚禁着一具他的尸体,而牢笼外壁上刻满相同的碑文:“祭品编号九千七百六十四,培育失败。”

  火灵儿的指尖点在石昊心口,那里浮现出细小的编号刻痕:“你是唯一长出情魄的祭品。柳神偷走你时,也偷走了葬地最危险的武器——爱。”

  十大始祖突然集体哀嚎,他们的身躯开始崩解,露出体内蠕动的青铜根须——那竟是柳神本体蔓延出的净化根茎!

  虚空裂开万丈缝隙,柳神的恶尸踏着血雨降临。她怀中抱着个女婴,婴孩腕上系着的红绳,正是石昊幼年埋在柳树下的那条。

  “你的情魄滋生了最毒的诅咒。”恶尸轻笑,女婴突然睁开双眼,眸中跃动着始祖特有的黑焰,“这孩子是葬地新的容器,杀她,葬地灭;留她,诸天亡。”

  石昊的剑尖颤抖了。女婴却在此刻咯咯笑着抓住剑锋,鲜血滴落的瞬间,三世铜棺内传出柳神本体的悲鸣。火灵儿残魂突然凝实,她夺过女婴,将自身化作火桑叶裹住婴孩:“石昊,给我你的心头血!”

  当石昊剜出心脏时,才发现那已不是血肉之物,而是一枚跳动的青铜种子。火灵儿将种子按入女婴胸口,仰天大笑:“葬地,你们算漏了母爱!”

  女婴爆发出超越祭道的光芒,所有青铜牢笼尽数崩碎。柳神本体趁机自爆,往生藤的根须刺穿十大始祖。在最后的强光中,石昊看见火灵儿用口型说:“女儿叫...石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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