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孽海情深走出幻境,负心石人重现人间

  烛龙疯狂了,白色影子的话如同魔咒一般萦绕在他耳边。

  川乌在外面到底怎么了?她经历了什么?是深水地的巨蟒没有死去,她难以招架?还是……

  烛龙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

  灯帘鬼。

  他初见这个被凡人禁闭几百年的囚徒时便觉得眼熟,可他不过一条普普通通深水鱼,千千万万的海物,千千万万的灯帘鬼族,他怎会偏偏对这一个灯帘鬼有印象呢?

  越想越不对劲,越不对劲便越要想,一个晴天霹雳炸开,他忽然顿悟了——这海怪哪里是正儿八经的灯帘鬼,他明明是沧溟主神的儿子!

  叫什么来着?……记忆太久远,三万年前去过的宴会从脑海里一点点浮现,宾客面容一点点清晰起来……

  玄……元?

  不,不是玄元,玄元生来就文质彬彬,行动上更是缓慢谨慎,即使要黑化,短期内本性也是难以改变的。

  他是沧溟主神的另一个儿子,背德忘义被驱逐出海的玄极!

  当日沧溟主神过寿,大喜的吉利日子,玄极带着脚镣从暗牢里被带出来。

  面容上与他的兄长玄元有些相似,身量却有些不足,周身生了些癞疮疖子,走到哪里都佝偻着身子,畏畏缩缩。

  沧溟主神怒斥,快将这见不得人的东西带下去!

  见不得人的东西,幽黑的海底,肮脏的内心……

  烛龙几乎可以确定他的居心了。

  什么人什么物,但凡有生命的有意识的,只要出一口气,就一定有一股反抗的念头。

  一定有,没有完全失败灰心丧气被打趴下翻不了身的,只是还没有遇到翻身的机会。

  他们在蛰伏,他们在等一个可以望见天光的机会。

  玄极就是这污泥里的东西,可他蛰伏的还不够长,他等不及最好的时机了,一见到一点点希望的光,他便已经按捺不住,露出了翻身的野心。

  身上出了一层汗,再细细捋一遍灯帘鬼的话,才发觉完全是漏洞百出。

  镇塔珠被掠来定风泽总共才几百年,几乎是百年一遇,哪来的九次天火?他一条鱼,又如何次次侥幸存活?

  金轮族发起戮神之战时金乌已经眼盲许久,可风妖在离间金轮族时还尚未羽翼丰满,不敢与金乌正面对抗,又哪里来的时间插手定风泽,怎可能在定风泽里与金乌匹敌还剜走它的双目?

  ——这完全就是一场拙劣的阴谋,而他和川乌却傻傻的放下戒心相信了。

  烛龙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左胸。

  一层层衣物之下,造物之洞一张一翕,星光点点。他的心智……难道已经开始融于混沌了?

  捂着没有心脏的左胸的手不易发觉的微微战栗。从前他想到死,想到归于混沌,化为太虚,心里只有平静。

  他没有心,无牵无挂,他不怕死。即使有了心,他也不知道将那颗陌生的心安置在何处。

  可是!可是他现在竟希望混沌来得慢一些,死亡来的慢一些。他有些无法接受曾经智勇双全举世无双的自己一步步失智,他无法接受自己变得脆弱,需要别人保护,他看不起世人筑起的高高的神坛,可是真正让他走下来时,心里竟有些恋恋不舍。

  他在最渴望得到力量的时候,力量却反而开始流失。

  ——他竟有些留恋这个他待了万亿年的无聊的世界了!

  烛龙,你从前不是讨厌大宇派给你的这个守护人间的枯燥使命么?你不是想早些解脱的么?

  你到底在留恋什么?

  他不知道,他从来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否则也不会在空白的心境里迷途。

  迷途……迷途……是她带他来了这个鲜盛开的美妙世界,是她……

  意识的屏障已经有了松动,锁灵钉搅碎的地方神奇般的开始愈合——

  他本就不老不死,自愈不过是快与慢长与短的区别。

  白色影子消失了,玄极猖狂的笑声渐渐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皮肤只感觉粘腻冰凉,眼皮沉重……

  缓缓睁开,一线光明漏了进来。记忆还停留在深水地脑海里闪过几帧模糊的破碎的记忆。

  乌龙戒感应到了本体的复苏,如鱼得水般活跃起来。

  心声高喊:“乌龙!”

  乌龙戒领受了命令,兴奋得一跃而出,烟似的高高窜起,又在玄极的七窍中狠狠炸开。

  醒来昏昏沉沉,这衣服穿得叫他烦躁,低头细看,竟全部被染污,湿答答的紧贴着自己的皮肉。

  川乌好小,他从未觉得她竟是那么小,猫崽一般蜷缩着,只有那么大一点,像个未长成的小孩子,长眠在他脚下,颈上一条大喇喇的触目惊心的血口子还在汩汩的向外涌着鲜血。

  耳朵脸颊从内而外散发出愤怒的火焰,肮脏的毒粘液袭来,更叫他怒火中烧。

  敢伤他的人?

  真当他是手无缚鸡之力坐以待毙吗?

  烛龙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生气过了,空洞的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愤怒,这是天地的主神的怒火!他想要喋血,他要大开杀戒,他想毁灭世界!

  可残存的理智让他冷却下来,他不能,他是大山神,不是单纯的自由的烛龙,况且……

  烛龙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孤孤单单无助睡去的小山精,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毁天灭地,让她上哪去呢?

  既然无法让这个世界为她陪葬,那替她报仇总可以了吧!

  玄极自以为行动滴水不漏,他马上就是大山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大计竟然还能被人识破,更不会料到那小山精会撞剑自刎。

  他想过一百种一千种死法,在暗牢中终老,被父亲折磨死,被兄长报复死,或者被战友谋杀,被盟友背叛……

  可他无论如何也算不到自己死的是这样的悲惨。

  祖女白色的魂灵又回到了祭坛上,烛龙靠在祭台一边,一个稍有些法力的凡人女子,一个睥睨天下的大山神烛龙,一个被深爱之人辜负而死的,一个抱着爱人尸体独活的,两个孤单的人,相对无言。

  “您……爱她?”祖女的魂灵落到了川乌身边,指着他与她十指交扣的手,轻轻问。

  烛龙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爱吗?应该是爱着的,可又是不应当去爱的……

  “您不救她么?”

  祖女的声音空荡荡的。

  “救?”烛龙自嘲的笑笑,“我已无能到连她也保护不了,拿什么救她?”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从前他是最讨厌旁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此刻却感觉这里安静的好可怕。

  没有等到金乌,太阳自己渐渐落下去了。

  夕阳收尽最后一丝光线之前,宝塔残破的大门被撞开。

  “祖女!这……这个……”

  蓬头垢面的族长慌慌张张闯进来,从前耀武扬威的拐杖被打断一边,左右两个夜叉也不知所踪。

  那尊险些要了烛龙与川乌性命的石像被摇摇晃晃抬了进来,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左右两个办事不利,被老族长狠狠瞪了一眼,急忙上前将石像扶正。

  他早知祖女复苏了,塔里的人冒着性命危险出来报信,转头便成了他们昔日“邻里”的腹中餐。

  可谁敢出来呀,本以为要降临的福祉突然变成了祸患,瘴气肆虐,甚至连他两个左右侍奉的夜叉第一时间就被瘴气吸干了精气,定风泽已经没多少人了!

  本来唤醒祖女希望渺茫,他们选择了另外一条路,要拔剑斩下先男头颅以求大水退散,可史书被篡改,谁又敢肯定将先男斩首不是另一场灾祸的开端呢?

  如今祖女已经复活,剑也拔出,他们方才明白被那神秘人和灯帘鬼当枪使了,烛龙骂的一句没错,他们果真就是愚民,他们不值得别人舍命相救。

  剑下是瘴气,没有善灵,镇塔的珠子也不是为了镇塔,而是神秘人另有企图,他们对不起塔上那些叮当作响的头骨。

  现在的他们已不奢求洪水退散,子孙平安,只希望能在他们这一辈了清罪孽,不至于牵连更多人遭殃,如果侥幸得以活命,已是感激不尽。

  先男的石像已经就是一尊普普通通是石像了,再也没有传说赋予他的特殊意义。

  这就是一个负心男人的尸骨而已。

  他们不知如何处置才算妥善,索性交与烛龙和祖女,将此难题抛出去倒简单不少。

  看着那石像,祖女的魂灵微微一怔,幽幽飘向那石像,围着石像转了两三圈。

  烛龙沉默不语,默认由她来处理从前爱人和仇人的最后遗物。

  从前爱的深沉,她可以为他守护云陆几十年,青春飞逝,她以为爱情不死。

  情人还是仇人,此刻仿佛意义不大了,他已经死了,用最舒坦的一种死法,死了还要留一尊石像供他那些背满罪孽的后人瞻仰。

  他真是连死了都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祖女平静得近乎麻木的眼神里有了些许波动,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说不恨当然是假的!

  不必说才过了几百年,就是过了千年万年,他作的孽,他的背叛和追杀,她仍历历在目,永世不忘。

  “我要他化为齑粉,挫骨扬灰。”

  祖女冷幽幽的吐出一句话来,一个字一个字咬的无比清晰。

  “啊……是……”

  族长在先人面前毕恭毕敬,祖女是被辜负的那个,此举情有可原,谁也不敢多嘴。

  两个伤残的村民正要转身搬回石像,忽然惊叫一声:

  “石像裂开了!石像活了!”

  不知何时那石像脸上竟开始剥落,先是掉下琐碎渣子,然后一片一片剥落,最后终于完全裂开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先男,泪流满面站在众人面前。

  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唇齿打颤,不敢出一言。

  “祖女!”

  先男先怯怯的试探了一声。祖女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请原谅我吧!”

  先男的情绪彻底决堤,魁梧的身躯如山一般跪倒在祖女脚下忏悔。

  祖女的心已经完全冰冷,她已经不抱一丝希望了,此刻的忏悔与她而言还不如一个屁。

  “祖女!你怎么对我都可以!我不是人!我该死!可求你看看我们的云陆,我们的子孙,你发发慈悲放过他们吧!”先男跪着苦苦哀求。

  “我化了石像,并不是完全无知无觉,我在水底看着我们的子孙饱经磨难生离死别自相残杀,我看我们经营起来的云陆毁于一旦,我心痛啊!”

  先男涕泗滂沱:“我不该!不该负了你!更不该做那些丧净天良之事……”

  “我们的云陆”?

  倒真有脸说出这等恶心人的话。

  他屠杀她的同胞时没有想着是我们的云陆,他寻欢作乐将她赶走时没有想着是我们的云陆,他虐杀儿女时没有想着是我们的云陆,被封在水底几百年,寂寞了,受够了,才想起“我们的云陆”了?

  祖女并不理睬先男求告,他今日所言,与生者无益,与死者更是无用。

  “我将命给你,求你退散洪水,给他们一条生路吧!”先男拽住了祖女的衣角。

  “你现在还以为,大洪水是我发动的?”

  祖女喉咙紧了紧,缓缓道。

  先男愣怔了……难道不是么?她恨他,一夜洪水涨满云陆,才致以后几百年生死悲剧。

  祖女再次冷笑出声,干瘦的胳膊举起,手心里散出微微光亮,一面幻影在众人面前浮现出来。

  繁星满天,云陆歌舞升平。空寂的大叶浮萍上一个黑点在缓慢移动,黑点身后拖下一条长长的足迹。

  祖女被驱逐那一夜,亲族死尽,她孤身一人被遗弃在浮萍上流浪。整个云陆灯火通明,庆祝先男一派夺得云陆统治权。

  死者幽怨如同寒夜鬼火,一个巨大的长长的黑影被怨气吸引而来,顺着长河缓缓游入云陆内城……

  胜利的凯歌飘扬在云陆上空,狂欢中的众人并不知危险已经悄悄逼近。

  幻影突然里窜出一条青皮大蟒,血盆大口里一个白色人影闪动。

  幻影拉近,那白影竟是祖女!

  远离人群的祖女最先发现了云陆异动,她多恨这些残忍的人啊,她多希望这些人与她死去的儿女与亲人陪葬啊。

  好困,现在是2023年4月7日凌晨一点,秃头女孩不睡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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