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两面相敌金乌息怒,老妪忆古拨开迷团
他明明知道金乌是对的,复仇也是对的,定风泽的人承受那神秘诅咒也是对的。却还要演出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只为顺那小山精的意,好让她安心。
川乌年纪小,没见过忠勇无双的将才投敌卖国,也没见过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自甘堕落,没见过天酒地的风流浪荡子为爱殉情,也没见过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敏感懦弱。
她不知无耻流氓也能为理想战死,也不知冷血杀手也会拥吻娇,于是她总以为这世间只有真善美才是正道,不知假丑恶也是天地生出来的合理的存在。
大宇最初,也是最终,要讲究的就是两个字:平衡。
有阳就有阴,有善就有恶。
即使他是天地之主,也改变不了这包罗万象的阴阳平衡。
他只能尽力守住她未经世事污染的那颗心。
见金乌收了天火,在云层中隐了,塔中哀哭的居民瞬间收了眼泪,一个个大喜过望。
自定风泽诞生,多少人说要救他们于苦难,却不过都在天火之中送命而已,他们已经准备好失望,却没想到这两个外乡人看似毫不起眼,倒真有一番本事。
川乌感觉脚下有人扯自己的衣衫,低头一看,竟是之前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
“谢谢姐姐。”
小姑娘简短的话语仿佛一根针,深深扎在了川乌的心上。
活命本是一个人最低级、最基本的要求。
活着是每一个生灵的权利,他们却要为自己本就应享有的权利而向她道谢。
“不用谢。”
川乌掩着鼻子,一个个将那烧伤烧残的可怜人扶起,心里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默着目送他们离开。
不知何时师尊已从云层回归塔中,只在背后默默看着,并不上前,也不阻止。
“好了,这下能够说说你们的什么罪孽了吧?”背后传来师尊的声音。
“对啊婆婆,定风泽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川乌扶起最后一个年长些的老妇人,接着师尊的话问道。
老婆婆转首瞟了一眼相继离去的邻里亲戚,黯然垂头,仿佛有什么密事羞于启齿,迟迟不肯接话。
“婆婆,你看我师尊说救你们他就救了你们,你将事情缘由从头道来,我们才能将这孽解了,您难道不希望洪水早日消退了吗?”
川乌托起老婆婆的一只手,将她与自己的手紧紧贴住,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对方手里。
那双苍老的、疲惫的眼睛注视着这两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嘴唇颤抖着,终于缓缓道出了真相:
“定风泽,原叫云陆,是祖女与先男共同创造的家园。我们的罪孽应该从那时就有了……”
定风泽的祖先,名叫先男。
相传先男容貌英朗,孔武有力,还拥有长生不老之术,可他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定风泽人就是这负心汉的后人。
“祖女与先男乃是天配的夫妻,二日恩爱无双,无奈凡人生命过于短暂,爱情不得长久,于是先男去西山寻永生之术,祖女留在东山境料理族中事务。”
“先男走后,祖女竟才发觉自己已有身孕,可惜为时已晚,先男早已不见踪影。祖女一边怀着孕,一边还要料理云陆大大小小的杂事,却未曾留下半句怨言。”
“那后来先男找到永生之术了吗?”
“嗯。”
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老婆婆却十分黯然地点点头。
“先男走后没多久,东山境遭遇大洪水,天水茫茫间,无依无靠的祖女在浮萍之上独自生产。”
“日复一日,二十年转瞬即逝。祖女从妙龄少女变成了沧桑妇人,年老色衰,青春不再。”
“祖女明明可以离开的呀,待洪水退了再回来。”川乌道。
“或许是祖女想为先男守护家园,又或许是怕先男回来找不到她的踪迹——总之,祖女老了,先男才回来,不仅先男回来了,据说还带回来几个美貌女子。”
“女子?他不回来找苦等他的妻子,带美女作甚?”川乌不解道。
“先男获得了永生之术,转身便抛弃糟糠之妻,只要维护祖女的,全部惨遭屠杀。”
“祖女孤立无援,拱手让出她守护了一辈子的家园,赤条条被逼出云陆,那不老不死的先男却夜夜笙歌,甚至……”
老婆婆说到这里,停下了话头。
“甚至怎样?”
“甚至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亲女儿!”老婆婆痛心道。
“啊?”灯帘鬼与川乌双双惊掉了下巴。
“那和你方才说的诅咒有什么干系?是祖女的诅咒吗?”一向冷漠的师尊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老婆婆点点头。
“祖女得知此事,不惜以化作水中浮为代价,诅咒云陆十万年大水不退,先男后代爱而不得,永世逃脱不了手足残杀的命运。”
据说定风泽的水,全是祖女的眼泪所化。只一夜之间云陆大水涨满,浮尸堵塞水道,恶臭动天。
从那时起,定风泽才成了如今的定风泽。
放眼东山境,可谓地大物博,厚土肥沃,广袤无垠,定风泽人自那以后却再无立锥之地,走到哪里都要被当地人歧视、驱逐,无奈只好重回故地,千百年来只能在浮萍上偷生。
甚至不用祖女诅咒,泽中本就物资匮乏,食物单调,于是女子天生容貌丑陋,男子身材矮小畸形,新生的呆傻痴儿不计其数,故去先人在风埋地挫骨扬灰,人活着漂无定所,死了也无葬身之地。
“活着如此艰难,我们的前辈便使尽方子寻求破解诅咒的办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我们寻到了!”
“方子就是残害生灵,对庇佑你们的神兽恩将仇报,是么?”
灯帘鬼对老妇人那一副“得救了”的神情很是不以为然。
“去一边儿,听婆婆讲完。”川乌嫌弃道。
“是啊,恩将仇报。都是一报还一报,如今终于还到我们自己头上来了!”
“我们的祖先几乎杀尽了了所有飞禽走兽,才终于将鸟王金乌逼了出来。他们请了最强壮的武士,带着最锋利的匕首,刺瞎了金乌的一只眼,取了眼珠子来献给那神秘高人。”
定风泽人虽然无良,好歹还残存着些许人性,他们本不想取走金乌双目的,只是想取一只,解除诅咒了便还它,却不知道被刺瞎的眼珠子根本没有神力。
那神秘人看着那血淋淋的眼珠子,一缕缕金气从上面慢慢飘散,消失。
他要的是完好无损的金乌的眼睛,被刺瞎了的,和一块烂肉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你们进行了第二次杀戮,做出了更过分的事情,这才惹怒了向来温和宽容的金乌引来一千年天火。”师尊将心中猜测缓缓道出。
他早知金乌是善良的神鸟,如果只是借一只眼睛来救人,金乌绝不可能降天火,更不可能连他大山神的面子都不愿给。
一定是他们的行动触碰了金乌的底线,这才引火烧身。
不过能叫金乌如此长久且如此深刻的进行报复的,自盘古开天以来都是鲜见。
“是,我们十恶不赦……”老婆婆痛苦掩面啜泣起来。
“你们区区凡胎肉体,头一次得逞或许是金乌没有防备,第二次怎会还能取得金乌眼睛?”师尊并不为那老妪的几滴眼泪动容,继续盘问。
“我年幼时听我那喜欢要咬文嚼字的祖父说过,据说当时是突然飞来一只大鸟,巨大的翅膀,两个头,四只脚,多亏了它相助他们才能顺利拿到有神力的镇塔珠。”
双头,四脚,大鹏鸟?
一听这大鸟的容貌,川乌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好像顺着脊梁骨被倒进了一串冰溜,冷不迭看向师尊,却见师尊也在看她。
二人瞬间明了对方所想。
他们果然想到了一处,这突然出现的大鸟,十有八九就是那可恶的风妖。
“为什么要镇塔珠?那大鸟后来的去向呢?”川乌急急追问,巴不得直接算出风妖的行迹,早日救回防风师叔。
“那高人说,古剑之下就是整个定风泽的善灵,那古剑就是不祥之物,定风泽的苦难全由那古剑出来的,所以要修祠堂,先将金乌的眼珠子嵌在塔顶镇压着它,待寻齐了其余几样,我们便能脱离苦海了!”
“那你们镇压古剑就镇压罢了,抓我作甚?”
灯帘鬼气愤地跳到老婆婆眼前,抓着她肩膀死命乱晃。
让他在这死牢一般的塔里封锁九百多年,怨气多得都可以杀人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哎呀!”
灯帘一族本就长相吓人,加之灯帘鬼怒火中烧,模样分外惊悚,那老妇人说着说着惊叫一声,登时便顿时昏死过去了。
两人一鬼面面相觑,灯帘鬼竟还要上去出气,被烛龙一眼瞪回去了,只好讷讷转身,不情不愿躲回了他的大瓮里。
好容易将老夫人唤醒,她本来就年事已高,川乌两个是再也不敢给她受什么大刺激了,生怕她就此一命呜呼,她二人倒平白无故造了恶果。
“婆婆?还认得我么?”川乌上前小心翼翼试探。
“认得……”那老妇人四下瞟了几眼,不见方才那青面恶鬼,方才拍拍胸脯壮起胆儿说话。
“您方才说道,神秘人捉了灯帘鬼来,那大鸟呢?先男呢?”川乌倒豆子似的将心中疑惑尽数道出来,生怕又有什么变故打断。
“先男,他掌握了长生不老的仙术,却没有将它用到正途上,加之抛妻弃子滥杀无辜,惹得人神共愤,最终因太过贪婪被仙术反噬,化为石像沉入了水底。”
“大鸟的去向,时间太过久远,我一个老婆子实在不知……你们去找族长,族长手里的史书应该有所记载。”
“先男确实是罪有应得,可这大洪水,难道就没有解的法子么?”师尊听完,略加思忖,质疑道。
区区一个上古凡人下的咒,又过了这么多年,怎可能没有解退洪水的方法,可见这老婆子所言,有待考证。
“有是有的,可是却无人能解。喏,祖女用自己的脊柱炼成了那把剑,剑下封印着逼退洪水的秘密。”
老婆婆一边虚弱喘息着,一边用下巴颏儿指了指那灰尘扑扑的古剑。
“那这么多年,就没人动过那把剑么?”
川乌左右端量着那古剑,不就是平平无奇一把铁剑,灯帘鬼不说,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把剑。
“动过啊,怎么可能没有动过呢?可不论是谁,一旦靠近那古剑,便要引来天雷穿心而过,死了千千万万人,谁还敢动它呢?”
老婆婆老泪纵横,“该的!都是该的,我们先祖造的孽,我们应该受罚的。”
当年祖女与先男对峙,先男因掌握着不老不死的秘诀,肉体凡胎的云陆人根本不是先男一派的对手,祖女亲族几乎被屠戮殆尽。
然而当时得胜耀武扬威的先男族人,却在以后的千千万万年里不得不与洪水抗争。
男女相爱而不得相守,手足相亲却总要相杀。
他们当时虽然驱逐了祖女,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取得的完全胜利,却不知从他们拿起武器面向同胞时,就已经丢掉了自己、连同子子孙孙孙孙子子的无穷无尽的未来和幸福。
命运的本质,就是一出水到渠成的精彩悲剧。
这世间最毒的事情,就是叫你眼睁睁看着灿烂的明天为腐烂的昨日陪葬,你站在“今日”这个接口,仿佛还来得及,又仿佛什么都来不及。
先男的背叛引来祖女的诅咒,诅咒埋葬了定风泽人的良知,而金乌的惩罚又因贪婪和愚昧而起。
“所以,解除诅咒的方法就是,唤醒祖女,要她原谅你们这些罪孽?”师尊的口吻里似乎夹杂着些许嘲讽。
这个故事虽然烂俗,但是写起来费我好大的力气啊又要熬夜了。。。。一个月全勤好难,不过我还能坚持,加油!!!
(本章完)
他明明知道金乌是对的,复仇也是对的,定风泽的人承受那神秘诅咒也是对的。却还要演出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只为顺那小山精的意,好让她安心。
川乌年纪小,没见过忠勇无双的将才投敌卖国,也没见过可望不可及的高岭之自甘堕落,没见过天酒地的风流浪荡子为爱殉情,也没见过目中无人的天之骄子敏感懦弱。
她不知无耻流氓也能为理想战死,也不知冷血杀手也会拥吻娇,于是她总以为这世间只有真善美才是正道,不知假丑恶也是天地生出来的合理的存在。
大宇最初,也是最终,要讲究的就是两个字:平衡。
有阳就有阴,有善就有恶。
即使他是天地之主,也改变不了这包罗万象的阴阳平衡。
他只能尽力守住她未经世事污染的那颗心。
见金乌收了天火,在云层中隐了,塔中哀哭的居民瞬间收了眼泪,一个个大喜过望。
自定风泽诞生,多少人说要救他们于苦难,却不过都在天火之中送命而已,他们已经准备好失望,却没想到这两个外乡人看似毫不起眼,倒真有一番本事。
川乌感觉脚下有人扯自己的衣衫,低头一看,竟是之前那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
“谢谢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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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命本是一个人最低级、最基本的要求。
活着是每一个生灵的权利,他们却要为自己本就应享有的权利而向她道谢。
“不用谢。”
川乌掩着鼻子,一个个将那烧伤烧残的可怜人扶起,心里压着一块石头似的,沉默着目送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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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婆婆,定风泽的诅咒到底是什么?你们到底隐瞒了什么?”川乌扶起最后一个年长些的老妇人,接着师尊的话问道。
老婆婆转首瞟了一眼相继离去的邻里亲戚,黯然垂头,仿佛有什么密事羞于启齿,迟迟不肯接话。
“婆婆,你看我师尊说救你们他就救了你们,你将事情缘由从头道来,我们才能将这孽解了,您难道不希望洪水早日消退了吗?”
川乌托起老婆婆的一只手,将她与自己的手紧紧贴住,掌心的温度传递到对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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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泽,原叫云陆,是祖女与先男共同创造的家园。我们的罪孽应该从那时就有了……”
定风泽的祖先,名叫先男。
相传先男容貌英朗,孔武有力,还拥有长生不老之术,可他却是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定风泽人就是这负心汉的后人。
“祖女与先男乃是天配的夫妻,二日恩爱无双,无奈凡人生命过于短暂,爱情不得长久,于是先男去西山寻永生之术,祖女留在东山境料理族中事务。”
“先男走后,祖女竟才发觉自己已有身孕,可惜为时已晚,先男早已不见踪影。祖女一边怀着孕,一边还要料理云陆大大小小的杂事,却未曾留下半句怨言。”
“那后来先男找到永生之术了吗?”
“嗯。”
本应是值得高兴的事情,老婆婆却十分黯然地点点头。
“先男走后没多久,东山境遭遇大洪水,天水茫茫间,无依无靠的祖女在浮萍之上独自生产。”
“日复一日,二十年转瞬即逝。祖女从妙龄少女变成了沧桑妇人,年老色衰,青春不再。”
“祖女明明可以离开的呀,待洪水退了再回来。”川乌道。
“或许是祖女想为先男守护家园,又或许是怕先男回来找不到她的踪迹——总之,祖女老了,先男才回来,不仅先男回来了,据说还带回来几个美貌女子。”
“女子?他不回来找苦等他的妻子,带美女作甚?”川乌不解道。
“先男获得了永生之术,转身便抛弃糟糠之妻,只要维护祖女的,全部惨遭屠杀。”
“祖女孤立无援,拱手让出她守护了一辈子的家园,赤条条被逼出云陆,那不老不死的先男却夜夜笙歌,甚至……”
老婆婆说到这里,停下了话头。
“甚至怎样?”
“甚至杀了自己的亲儿子亲女儿!”老婆婆痛心道。
“啊?”灯帘鬼与川乌双双惊掉了下巴。
“那和你方才说的诅咒有什么干系?是祖女的诅咒吗?”一向冷漠的师尊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老婆婆点点头。
“祖女得知此事,不惜以化作水中浮为代价,诅咒云陆十万年大水不退,先男后代爱而不得,永世逃脱不了手足残杀的命运。”
据说定风泽的水,全是祖女的眼泪所化。只一夜之间云陆大水涨满,浮尸堵塞水道,恶臭动天。
从那时起,定风泽才成了如今的定风泽。
放眼东山境,可谓地大物博,厚土肥沃,广袤无垠,定风泽人自那以后却再无立锥之地,走到哪里都要被当地人歧视、驱逐,无奈只好重回故地,千百年来只能在浮萍上偷生。
甚至不用祖女诅咒,泽中本就物资匮乏,食物单调,于是女子天生容貌丑陋,男子身材矮小畸形,新生的呆傻痴儿不计其数,故去先人在风埋地挫骨扬灰,人活着漂无定所,死了也无葬身之地。
“活着如此艰难,我们的前辈便使尽方子寻求破解诅咒的办法,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我们寻到了!”
“方子就是残害生灵,对庇佑你们的神兽恩将仇报,是么?”
灯帘鬼对老妇人那一副“得救了”的神情很是不以为然。
“去一边儿,听婆婆讲完。”川乌嫌弃道。
“是啊,恩将仇报。都是一报还一报,如今终于还到我们自己头上来了!”
“我们的祖先几乎杀尽了了所有飞禽走兽,才终于将鸟王金乌逼了出来。他们请了最强壮的武士,带着最锋利的匕首,刺瞎了金乌的一只眼,取了眼珠子来献给那神秘高人。”
定风泽人虽然无良,好歹还残存着些许人性,他们本不想取走金乌双目的,只是想取一只,解除诅咒了便还它,却不知道被刺瞎的眼珠子根本没有神力。
那神秘人看着那血淋淋的眼珠子,一缕缕金气从上面慢慢飘散,消失。
他要的是完好无损的金乌的眼睛,被刺瞎了的,和一块烂肉没有任何区别。
“于是你们进行了第二次杀戮,做出了更过分的事情,这才惹怒了向来温和宽容的金乌引来一千年天火。”师尊将心中猜测缓缓道出。
他早知金乌是善良的神鸟,如果只是借一只眼睛来救人,金乌绝不可能降天火,更不可能连他大山神的面子都不愿给。
一定是他们的行动触碰了金乌的底线,这才引火烧身。
不过能叫金乌如此长久且如此深刻的进行报复的,自盘古开天以来都是鲜见。
“是,我们十恶不赦……”老婆婆痛苦掩面啜泣起来。
“你们区区凡胎肉体,头一次得逞或许是金乌没有防备,第二次怎会还能取得金乌眼睛?”师尊并不为那老妪的几滴眼泪动容,继续盘问。
“我年幼时听我那喜欢要咬文嚼字的祖父说过,据说当时是突然飞来一只大鸟,巨大的翅膀,两个头,四只脚,多亏了它相助他们才能顺利拿到有神力的镇塔珠。”
双头,四脚,大鹏鸟?
一听这大鸟的容貌,川乌瞬间打了一个激灵,好像顺着脊梁骨被倒进了一串冰溜,冷不迭看向师尊,却见师尊也在看她。
二人瞬间明了对方所想。
他们果然想到了一处,这突然出现的大鸟,十有八九就是那可恶的风妖。
“为什么要镇塔珠?那大鸟后来的去向呢?”川乌急急追问,巴不得直接算出风妖的行迹,早日救回防风师叔。
“那高人说,古剑之下就是整个定风泽的善灵,那古剑就是不祥之物,定风泽的苦难全由那古剑出来的,所以要修祠堂,先将金乌的眼珠子嵌在塔顶镇压着它,待寻齐了其余几样,我们便能脱离苦海了!”
“那你们镇压古剑就镇压罢了,抓我作甚?”
灯帘鬼气愤地跳到老婆婆眼前,抓着她肩膀死命乱晃。
让他在这死牢一般的塔里封锁九百多年,怨气多得都可以杀人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哎呀!”
灯帘一族本就长相吓人,加之灯帘鬼怒火中烧,模样分外惊悚,那老妇人说着说着惊叫一声,登时便顿时昏死过去了。
两人一鬼面面相觑,灯帘鬼竟还要上去出气,被烛龙一眼瞪回去了,只好讷讷转身,不情不愿躲回了他的大瓮里。
好容易将老夫人唤醒,她本来就年事已高,川乌两个是再也不敢给她受什么大刺激了,生怕她就此一命呜呼,她二人倒平白无故造了恶果。
“婆婆?还认得我么?”川乌上前小心翼翼试探。
“认得……”那老妇人四下瞟了几眼,不见方才那青面恶鬼,方才拍拍胸脯壮起胆儿说话。
“您方才说道,神秘人捉了灯帘鬼来,那大鸟呢?先男呢?”川乌倒豆子似的将心中疑惑尽数道出来,生怕又有什么变故打断。
“先男,他掌握了长生不老的仙术,却没有将它用到正途上,加之抛妻弃子滥杀无辜,惹得人神共愤,最终因太过贪婪被仙术反噬,化为石像沉入了水底。”
“大鸟的去向,时间太过久远,我一个老婆子实在不知……你们去找族长,族长手里的史书应该有所记载。”
“先男确实是罪有应得,可这大洪水,难道就没有解的法子么?”师尊听完,略加思忖,质疑道。
区区一个上古凡人下的咒,又过了这么多年,怎可能没有解退洪水的方法,可见这老婆子所言,有待考证。
“有是有的,可是却无人能解。喏,祖女用自己的脊柱炼成了那把剑,剑下封印着逼退洪水的秘密。”
老婆婆一边虚弱喘息着,一边用下巴颏儿指了指那灰尘扑扑的古剑。
“那这么多年,就没人动过那把剑么?”
川乌左右端量着那古剑,不就是平平无奇一把铁剑,灯帘鬼不说,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把剑。
“动过啊,怎么可能没有动过呢?可不论是谁,一旦靠近那古剑,便要引来天雷穿心而过,死了千千万万人,谁还敢动它呢?”
老婆婆老泪纵横,“该的!都是该的,我们先祖造的孽,我们应该受罚的。”
当年祖女与先男对峙,先男因掌握着不老不死的秘诀,肉体凡胎的云陆人根本不是先男一派的对手,祖女亲族几乎被屠戮殆尽。
然而当时得胜耀武扬威的先男族人,却在以后的千千万万年里不得不与洪水抗争。
男女相爱而不得相守,手足相亲却总要相杀。
他们当时虽然驱逐了祖女,看似不费吹灰之力取得的完全胜利,却不知从他们拿起武器面向同胞时,就已经丢掉了自己、连同子子孙孙孙孙子子的无穷无尽的未来和幸福。
命运的本质,就是一出水到渠成的精彩悲剧。
这世间最毒的事情,就是叫你眼睁睁看着灿烂的明天为腐烂的昨日陪葬,你站在“今日”这个接口,仿佛还来得及,又仿佛什么都来不及。
先男的背叛引来祖女的诅咒,诅咒埋葬了定风泽人的良知,而金乌的惩罚又因贪婪和愚昧而起。
“所以,解除诅咒的方法就是,唤醒祖女,要她原谅你们这些罪孽?”师尊的口吻里似乎夹杂着些许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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