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尘一愣,没想到林士弘会刻意在供词里多加那么一句,这算是为他好吧?

  不说那些,林尘连忙对凌玄拱手,“臣多谢陛下开恩。”

  “何大有,唐山他们要被处死,你父亲亦在其中,有空去见他最后一面吧,好歹是父子一场。”

  林尘没说话,御书房内气氛略显沉重。

  “那臣先告退。”

  林尘从御书房离开,忽然觉得林士弘死得有点冤。

  毕竟宰相跑没影,他拼死砍先皇圣旨,到底没连带宰相一起拿下。

  这几天忙着应付赵靖和太师,林尘确实没去看过林士弘。

  既然陛下都提起来,林尘索性去打包一些醉月轩的饭菜,提着到牢中看望林士弘。

  把食盒放在牢门口,林尘淡淡说:“你的断头饭来了。”

  林士弘一愣,没说什么。

  几天不见,他整个消瘦一圈,看起来蓬头垢面,颓废很多。

  林尘没理会他,让人打开牢门,他进去把饭菜摆好,然后拎出一坛酒来。

  “来吧,这酒特意给你带的,好让你喝个痛快。”

  往日他总顾念着文人规矩,一言一行都端正,不肯多饮。

  反正都要死掉,那些都是浮云。

  林士弘端起酒碗喝一大口,目光才落在林尘身上。

  “林安和林宁的事……”

  “放心吧,陛下已经松口,饶他们俩和林康一命。”

  听到这话,林士弘算是彻底放心。

  “他们好歹是你的手足,日后你多照拂一二。”

  “我会将他们送去一个无人的地方生活,有徐白梅那样的母亲,你这样的父亲,若回故地,他们准会被人指指点点。”

  林士弘点点头,他认同林尘的话,觉得这样的安排还不错,去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可惜啊,他是看不到林安娶妻,林宁嫁人啊。

  回顾这一生,林士弘只觉得可笑。

  “早知如此……我应当栽培你的。”

  林士弘悔不当初,为自身盲目栽培林朔,无视林尘的事感到后悔。

  他听狱卒说,陛下甚至要给林尘封侯,那是侯爵之位啊。

  林尘年纪轻轻,若真成侯爵,那必定是前途无量。

  林尘却对他不赞同地摇头,“算了吧,真让你栽培,我哪儿能有今日。”

  “你是细心栽培林朔不错,但林朔还是让你栽培坏了。”

  被林尘这么一戳心窝子,林士弘又叹息一声。

  “你今晚带林安和林宁走吗?我能见他们最后一面吗?”

  “嗯,一会儿我把他们叫来。”

  林尘想着,反正林士弘都要死掉,他干脆当个好人,让他们父子三人见一面。

  省得林士弘死不瞑目,瞪着眼珠子实在不美观。

  “林朔好歹是你看着长大的,不看看他吗?”

  “我与他,刑场之上,自会相见。”

  因此,林士弘不急着见林朔。

  既然如此,林尘不便多言。

  林士弘与林尘对坐吃饭喝酒,林尘不看他,忙碌一个早上,他正肚子饿呢。

  一时间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只鸭腿,啃得那叫一个香。

  林士弘没在这个时候扫兴,他看着这个儿子,有心想与他多说几句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吃饱喝足,林尘才深深看一眼林士弘,这个可恶的男人。

  “我不再来看你,最后有林朔陪着你走。”

  林士弘一愣,没想到他行刑林尘都不来。

  他心里,竟对这个儿子有很重的不舍。

  “你多保重啊,爹没本事,没什么好教你的,不管你富贵与否,只要安全就好。”

  林尘点点头,没什么要对林士弘说的。

  林尘又将林安和林宁叫出来,过去跟林士弘最后见一面,说些体己话。

  这期间,林尘没去凑热闹,让他们几人说一些悄悄话。

  他则靠在牢门前,看着里面的林朔。

  几日不见,林朔不复之前的风光。

  他到底还是怕死,纠结片刻,竟扑通一下跪在林尘跟前。

  “林尘,往昔种种,都是我的错,你要怎么羞辱我都可以,我求你,能不能救我出去?”

  他已经听狱卒说,林尘跟陛下求情,陛下放过林安和林宁。

  但偏偏没有他的份儿,他还不想死,读多年圣贤书,他不甘就这么死去。

  林尘盯着林朔,对他爱莫能助地摇摇头。

  “你不该求我,你该去求林士弘,他对你和你娘和你那个爹恨之入骨,不愿意让你独活。”

  “不!我娘做错的事,凭什么连累我。”

  林朔不敢咆哮着,林尘对他无话可说。

  念着林朔不日要处死,他可以让狱卒给林朔的断头饭准备丰盛一点。

  林士弘那边,他怀抱两个孩子,开始细心叮嘱。

  “往后没有我,你们两个都要互相扶持。”

  “安儿,你要有出息,不能让别人欺负你姐姐,知道吗?”

  “爹,我不想让你死,我们去求求林尘,让他救你不行吗?”

  林安还是舍不得他爹的,林宁亦泪眼汪汪,林士弘苦笑着摇头。

  “爹都让人如此戏耍,还有什么颜面苟活于世?”

  “你们两个不一样,都还年轻,换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还能重新开始。”

  林安和林宁抱着林士弘痛哭流涕,鼻涕都一大把,蹭在林士弘的衣襟上。

  他神色突然严肃,对两人说:“林尘才是你们的兄弟亲人,我走后,你们不要忤逆他,他比爹有出息,你们听他的话,能沾光,明白吗?”

  两人连连点头。

  到此时,林士弘的眼眶有些湿润。

  “去吧,今天林尘能带你们回家,之后你们把康儿接走,去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

  “快走吧。”

  林士弘推着林安和林宁离开。

  林宁忽然拉着林安跪在林士弘跟前,郑重地跟林士弘叩头。

  拜别完父亲,两人才不依不舍地从牢房走出。

  林尘站直身子,对两人说:“走吧,你们两个不用住在这儿,先和我回林府。”

  两人点点头,犹豫地看林朔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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