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太子殿下薨了!”

  “啪——”

  手里的茶盏落地,水溅上了裙摆,顾轻絮也恍若未觉。

  她睫毛迅速颤抖了两下,眸光瞧着似乎有些空洞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隐隐是颤的:“……什么时候的消息?”

  侍女扶楹神情复杂望着她,不忍地垂了眼,俯身收拾狼藉,压着声道:“就在昨夜,太子殿下于东宫自刎。”

  太子被废已有两年,期间一直幽禁在东宫,曾经那个惊才绝艳,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落得这么个下场,一度让无数闺阁少女为之扼腕。

  天家无情,不过如此。

  顾轻絮忽然觉得指尖发冷,有种说不上来的凄清寥落,以迅猛之势席卷了心头。

  其实说起来,她与燕淮也并无太多交集,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一个是端庄温婉的名门闺秀,一个是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他们从前少有的几次交集,也均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她眼前浮现过燕淮那双温柔克制的眼眸,他永远是温和的,似乎从未有过阴霾。

  但那次是例外,那时她已经和三皇子定下了婚约,婚期将近,燕淮刚从边关赶回来,赴了某次宴会,他们在席间偶遇。

  他看着憔悴不少,眼下隐约泛着青黑,脸色难得沉冷,眉目间像是有化不开的愁绪。

  两人擦肩而过,她停下来福身行礼,却迟迟没听到回应,略一抬眼才瞧见他正深深望着她,那眼神透着晦涩难懂的情绪:

  “顾小姐,孤日后是不是该称呼你为弟妹?”

  顾轻絮的心尖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蓦然有种酸涩的滋味。

  她敏锐地察觉到一股锐利的情绪,从他身上泄了出来,垂着眼,微抿着唇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知道的是,这短暂的瞬间,克己复礼的太子殿下心中闪过很多阴暗的念头——

  譬如将她夺过来,毁了她的婚礼,将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哪怕使些不光彩的手段也在所不惜。

  可看到她无措的模样,那股劲儿忽然泄了个干净,燕淮毕竟是燕淮,他是君子,自然也干不出那等小人行径。

  况且,嫁给三弟,她应该也是愿意的。

  君子要成人之美。

  心仿佛被凿开了个窟窿,往里灌着砭人肌骨的寒风,燕淮闭眼,拢了拢眉,艰难平复心中那股滔天怨念。

  将那头野兽重新关回笼子,他又恢复了温和从容的模样,只是笑容透着说不出的僵硬:“玩笑罢了,待顾小姐新婚,孤定然备上厚礼。”

  他离开得匆忙,顾轻絮怔怔瞧了会儿他的背影,舌尖蔓延开苦涩。

  父亲曾说,太子有意与顾家结亲,她曾经也一度以为,她会成为他的太子妃。

  可终究抵不过世事无常。

  ……

  燕淮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日,皇后娘娘紧跟着自焚于坤宁宫,谢家日薄西山,废太子的死没能掀起半点水花。

  顾轻絮无端大病了一场,直至开春才恢复了些生气。

  可有什么被永远留在了那个冬天,她一旦想起,就如同置身数九寒冬,从指尖到凉到心里。

  燕京局势波谲云诡,她像个冷眼旁观的看客,可她早已身在其中。

  ——

  太子死了,四皇子缠绵病榻,储君之位燕行舟势在必得,夺储之争进行得如火如荼。

  朝中局势动荡不安,顾轻絮在这个档口怀有身孕,燕行舟纵然不喜她木讷无趣,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

  顾太傅这个老古板一直对他颇有异议,顾轻絮怀有身孕,无论他情不情愿,顾家都被牢牢绑在了他这条船上。

  以顾家为首的老派势力,也终将会为他所用!

  顾轻絮却察觉不到半点欣喜,她觉得歉疚,父亲不愿参与派系之争,却要因为她被迫做出抉择,她连累了顾家。

  “小姐,江侧妃来了。”

  顾轻絮皱了皱眉,语气平静地道:“让她进来吧。”

  比起她的木讷古板,江清月温柔解语,聪慧伶俐,很是受燕行舟宠爱。

  顾轻絮是个合格的皇子妃,她不爱燕行舟,也从不为难后院那些莺莺燕燕,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可江清月不这样想,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日后三皇子登基,她可不甘心只捞个普通妃嫔当!

  顾轻絮出身高贵,从不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一味的假清高,可即便如此,还是叫她先一步怀上了孩子。

  这一胎若是男孩,那可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子,未来的太子……

  江清月掩去眼底阴霾,嘴角轻轻翘起:“见过姐姐。”

  顾轻絮身子不大爽利,也不耐烦与她周旋,语气淡淡:“侧妃找我有事?”

  江清月眸光闪了闪:“这不是乏闷得紧,来找姐姐说会儿话么?”

  见她眉间隐隐露出不耐,江清月总算抛出正题:“姐姐可知道,殿下为何一直待姐姐不冷不热么?”

  顾轻絮抬眼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江清月大大方方接受她打量,笑得意味深长:“只是不忍心姐姐一直被瞒在鼓里罢了。”

  “我也是偶然发现,原来这么多年,殿下一直怀疑姐姐与废太子有私情。”

  她话音落下,顾轻絮第一回冷了脸,眼神锐利逼视她:“江侧妃慎言,废太子岂容你妄议!”

  她心里不可抑制腾起一股怒火,燕淮即便已经逝世,也轮不到江清月这样的人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往他身上泼脏水!

  江清月心里讥讽,神情故作讶异:“姐姐还不知道吧?我也是无意间听殿下醉酒后说漏了嘴。”

  她瞧瞧左右,一副遮遮掩掩的模样,“殿下说,当年太子求娶姐姐的折子已经递到陛下跟前,本打算凯旋归来就请旨赐婚,可谁知……”

  她望着顾轻絮寸寸惨白的脸色,语气轻柔地继续,“谁知殿下抢先一步,故意设计姐姐,叫人瞧见你与他有了首尾,截了太子的好事呢?”

  “你!”顾轻絮惊喘着猝然抬头,仿佛不敢置信般,一字一顿,“你再说一遍?!”

  江清月咬了咬唇站起身来:“呀,本不该与姐姐说这些的,妾身突然想起还有事,就先告辞……”

  顾轻絮蓦地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双眼发红:“江清月,你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她一直以为云安公主府遇刺,三皇子救下她是意外,原来竟是他一手设计?

  江清月一脸担忧扶稳了她:“姐姐别激动啊,当心动了胎气。妹妹只是替姐姐惋惜,太子恐怕到死都以为,是姐姐不愿嫁他呢。”

  顾轻絮身形踉跄一步,咬着牙抬手甩了她一巴掌!

  江清月离开后,她整个人如同失去力气一般跌坐在地上,怔怔地红了眼,抬手捂住了脸,眼泪簌簌而落。

  原来他是真的想娶她,甚至向陛下请了旨……

  原来他们不是阴差阳错,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扶楹慌张极了,上前来扶她:“小姐万不可动怒,当心肚子里的孩子!这个江侧妃分明是没安好心!”

  “孩子……”顾轻絮眼里浮上冷意,捂住小腹,眼神绝望悲戚,“这只是他的垫脚石罢了。”

  她不会让他如意的!

  ……

  三皇子狼子野心,父亲绝不可与之为伍。

  顾轻絮在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竟生出几分释然,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她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卸下了一样。

  白绫搭上了横梁,飘飘然落下,她的脸映着泪光,唇角却带着笑意,缓缓踏上了矮凳。

  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冲动,而是她深思熟虑之后的,她怀有身孕,这个孩子反而成了燕行舟控制顾家的筹码。

  即便孩子没了,可她始终是三皇子妃,一日顶着这个名头,顾家便永远和燕行舟绑在一处。

  只有她死了,以这样决绝的方式,父亲才能放开手,彻底与三皇子决裂,去做他想做的一切。

  从前她是顾家嫡女,是三皇子妃,而如今,她只想做顾轻絮。

  端庄守礼的名门闺秀,竟也能生出玉石俱焚的勇气。

  顾轻絮将白绫套上脖颈,一颗泪从眼角滑落,她眼前浮现过燕淮的脸,轻轻闭上眼:

  “殿下,来世我嫁你。”

  *

  顾轻絮从睡梦中惊醒,被一双手臂揽入怀里。

  燕淮轻轻拍着她的肩,为她擦去脸上泪痕,低哑的嗓音带着柔和:“做噩梦了?”

  她怔了好一会儿,闷头靠近他怀里,点点头:“好可怕的梦。”

  燕淮耐心细致地安抚她:“梦到了什么?”

  顾轻絮摇头,心口仍然堵得厉害,好似喘不过气:“不吉利。”

  燕淮轻笑一声:“不过是个梦罢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沉思片刻提议,“是不是最近太无聊了?我们出去走走?”

  长公主登基后,他没什么事做,就喜欢带着顾轻絮将大好河山走遍,去看看从前未曾看过的广袤天地。

  顾轻絮从他怀中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但有些犹豫:“那囡囡怎么办?”

  两人成亲第三年,顾轻絮生下一个女儿,取名为燕妤,如今已有三岁。

  燕淮轻抬下颌:“把她送去池家,让棠宁和池宴帮忙带带。”

  “啊?”顾轻絮有些犹豫,“这不好吧?”

  这丫头也不知随了谁,性子既不像她也不像燕淮,小小年纪便无法无天,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

  燕淮语气泄露一丝笑意:“无妨,阿宁治得住她。”

  顾轻絮闷笑起来:“也是,囡囡最怕阿宁了。”

  她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清晰有力的心跳,逐渐萌生出睡意。

  意识混沌之际,有人很轻地吻了她的额头,温柔郑重。

  顾轻絮想,这是再好不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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