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骂骂咧咧下了马,将缰绳递给小二,瞅了眼酒楼前的人:“你吃错药了?这都什么时辰了约我出来?”

  他黑着脸,俨然情绪不太好,白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就算了,晚上下了值还阴魂不散,他怀疑是不是上辈子欠池宴的!

  池宴长身鹤立地站在那儿,模样有些漫不经心:“找你喝酒,不行吗?”

  沈辞的脸色一下子转为狐疑:“喝酒?你不怕我姐生气啊?”

  除了必要应酬,哪回让他喝酒不是推三阻四的?

  池宴被戳中伤心事,神情有些黯淡:“她才懒得管我呢。”

  “啧。”沈辞何其敏锐,当即围着他转了两圈,眼神八卦地凑近他,语气透着点幸灾乐祸,“你们这是吵架了?”

  池宴心情烦闷,瞧他这副欠揍的模样,顺势抬起手肘勾住他的脖子往里走,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闭上你的嘴!”

  “你给小爷撒手……池宴!”

  两人来到定好的雅间,小二殷勤地在旁边候着:“两位客官想要点什么?”

  沈辞颇觉寡淡:“两个人喝酒有什么意思?”

  池宴坐姿懒散,手支着下颌:“楚明誉在路上。” 他斜睨了眼小二,微微沉思,“三坛春日醉,再来一坛女儿红。”

  沈辞整了整精神,兴致勃勃地点了几个下酒菜,又有些迟疑地望向他:“喝那么多,我阿姐今晚不会把你撵出来吧?”

  池宴被骂倒是没什么,他怕他姐会迁怒他啊!

  池宴皮笑肉不笑看了他一眼:“你能闭嘴吗?”

  虽说早知道沈辞没眼色嘴又欠,但今日这种情况,他倍觉煎熬。

  看来事情还挺严重的?

  沈辞眼里闪过若有所思,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没一会儿,楚明誉也到了,他手里还挺着两包点心,笑得颇不好意思:“我想着要喝酒,先垫垫肚子。”

  沈辞丝毫没客气,从他手里接过糕点狼吞虎咽:“这么贤惠,谁娶了你真是好福气!”

  楚明誉耳根有点红,眼神有些疑惑地投向池宴:“突然叫我们出来喝酒,是心情不好吗?”

  池宴扯了扯唇,拎起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不提这些,先喝酒。”

  酒过三巡,气氛一上来,他就憋不住了,抱着酒坛神色哀怨:“你们说,她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

  听完了事情大致经过,另外两人沉默了会儿。

  楚明誉一脸为难:“这个……不大好说吧?”

  毕竟他也没有过这方面的经历,让他帮忙分析,着实有些为难了。

  沈辞嘁了声,毫无原则地开始偏袒:“本来就是你招来的麻烦,我阿姐不给你好脸色,这不是应该的吗?”

  喝了酒,池宴的眼尾蔓上一层薄红,神情郁闷:“她要是真同我置气,我倒是乐见其成,可她非但没生气,还表现得格外大度……你让我怎么想?”

  沈辞煞有介事地分析:“根据过往经验,我姐表现得越是温和,我的下场就越惨!”

  池宴来了精神,目光炯炯望着他:“怎么说?”

  “这还不简单?我阿姐这个人,本就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心里再难受,她表面看起来也是云淡风轻的。”

  不知道怎么具体去形容,沈辞皱着眉认真回忆了下,“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小时候沈熹微总爱抢我姐的东西,而父亲都会以长姐要爱护妹妹为由,要她让给沈熹微。”

  “有次沈熹微看上了一只琉璃盏,我阿姐分明也很喜欢,在对方的纠缠下,她举起琉璃盏狠狠摔碎,沈熹微当时就被气哭了!”

  她的东西,宁可毁了也绝不落在别人手里,虽然接人待物温和细致,却不是没有锋芒的。

  池宴听得皱起了眉,一边暗暗在心里将沈熹微骂了个狗血淋头,一边又忍不住感叹:

  没想到她竟然还挺有个性,爱恨如此分明。

  沈辞大着舌头继续:“还有一次,我姐养了一条狗,沈熹微又想抢过去,哪怕父亲出面阿姐也没同意。但对方贼心不死,经常跑来偷偷喂它,久而久之那条狗就和她挺亲,有次阿姐瞧见它冲沈熹微摇尾巴,二话没说就把它送出去了。”

  小狗么,谁给它吃的它就和谁亲近,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

  但阿姐眼里揉不得沙子,吃里扒外,它的行为在她看来是背主,于是她成全了它。

  当然,沈熹微将狗要过去后,反而没多久就失了兴致,那条狗的下场不言而喻。

  沈辞眼神迷蒙地抬头看向池宴:“所以,你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她要的是毫无保留,绝对忠诚的爱,在确定之前,她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但凡在这期间察觉到任何的虚情假意,她就会及时止损。

  池宴垂着眼没吭声,已有几分醉意的楚明誉开始了抢答:“池兄,你可千万别朝别人摇尾巴,不然你娘子该不要你了!”

  他担忧地蹙起眉,语气十分认真。

  池宴、沈辞:“……”

  眼皮重重一跳,池宴眼风扫过去,大有种笑里藏刀的意味:“我是狗吗?”

  楚明誉挠了挠头,认真想了想,傻笑:“好像也不是。”

  确认无疑,他醉的不轻,池宴懒得和他掰扯。

  沈辞酒量也不好,和楚明誉勾肩搭背胡言乱语:“听说你定亲了,恭喜恭喜。”

  楚明誉点点头:“同喜同喜!”

  池宴撑着头看两人瞎侃,眼角微微一抽,明明是他心情不好找这两个人喝酒,结果他还没醉,这两人倒是先撒起了酒疯,这还有天理吗?

  埋怨归埋怨,从酒楼出来,池宴还是任劳任怨先把这两人送回了各自的家,这才摇摇晃晃朝家中走去。

  月上枝头,府里静悄悄的,除了檐下挂着六角宫灯,主卧的方向已经熄了灯。

  池宴站在树下,初秋的风吹得他面颊冰凉,酒意也散去了几分,他就这么望着卧房的方向,眼里闪过思索。

  沈辞说,她不在乎的人和事,根本不会投入半点精力。

  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他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是在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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