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越和顾父被这一声震慑到,没敢在上前。

  顾父扭捏片刻换了个计划。

  他轻轻走上前去,将顾以骞手拉在自己手里,轻声细语道:“骞儿啊,是为父思虑不周,为父嘴笨,只想着能让你们两人在一起往后能有个照应,不成想惹你生气。”

  “要不你看,长越如今也不小了,你给看看,还有没有合适的,给许个好人家?“

  顾长越闻言板着脸:“父亲,我不要!“

  “你不要什么不要!一点不懂事!“顾父冷着脸批评他。

  他还小不懂,做父亲的自然要为他谋划,可他却忘了自己从没替顾以骞谋划过。

  他又转头轻声哄着顾以骞,“骞儿啊,你看四皇女如何?”

  顾以骞冷哼一声:“父亲能舍得让长越做侍夫?“

  “什么侍夫?!“顾父声音骤然拔高。

  但显然还没有顾长越尖锐:“你胡说什么!你才要做侍夫!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顾以骞动都没动,朝中之人知道女皇的意思也就罢了,父亲莫非从哪里听到什么了?

  他面色不变,正色道:“那你去问陛下,答不答应让长越做四皇女正夫。”

  这父子俩真是活在幻想之中!

  “我不嫁,我就要八殿下!”顾长越开始闹脾气。

  “你自己与人苟且都能做正夫!我清清白白的人哪里不如你,凭什么让我做侍夫!”

  顾以骞听这话脸都白了,袖子下指节握得咯吱响。

  可想看他的话心下又有些不舒服,亦有些紧张。

  万一殿下也看上了呢?

  顾父听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说这话,一眼黑。

  轻轻将暴躁的人拉住,语气也有些急:“住口!”

  “那是你兄嫂!说的什么混账话!”

  他反驳了顾长越前一句,没有为自己辩驳但凡一句。

  顾以骞心有戚戚,哀莫大于心死。

  顾父丝毫没有察觉他的变化,直接脸色一变冲顾以骞讨好笑道:“呵呵,骞儿啊,你别听他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侍夫就侍夫!”

  侍夫……

  “什么?!父亲你疯了不成!我不要做侍夫!我死也不要!”

  顾长越发疯一般拉扯着顾父,语气一声比一声重,也没见多敬重。

  顾以骞听这话也皱眉,按照自己的了解,父亲觉得不会舍得让顾长越做小。

  既然无心与他们纠缠,顾以骞直接拒绝。

  “父亲又错了,即便是做侍夫也是要过女皇明目的,也不是我能左右的事!”

  “无妨……”

  顾父还未说完,顾长越捂住他的嘴,打断他要说的话。

  “父亲,你要让我做侍夫那我就去死!若是做侍夫我也要做八皇女的侍夫!”

  他将人轻向后倾推过去,顾父差点没站稳。

  顾以骞见被他宠上天的“好儿子”如此对他,心中不由冷笑。

  他往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闹剧,眼皮低垂掩盖心中的顾虑。

  现在八皇女府就他一个正夫,抬进人来是早晚的事。

  而自古以来让兄弟固宠是世家大族常见的事。

  父亲有此思量也很正常,但顾长越又怎么肯屈居他后!

  “父亲你听见没有!若是到了八皇女府,让哥哥自降为侍……”顾长越继续纠缠着顾父给自己做主。

  顾以骞一言不发冷笑看着两人。

  顾父被吵的没办法这才开口:“行了行了!你哥哥还在呢!说的什么混账话!按照八皇女对你哥哥的宠爱程度,你正夫就先别想了!”

  “哼!”

  见他不高兴,顾父轻言哄他:“越儿别不高兴,八皇女和四皇女你选一个吧!”

  顾以骞:“……”

  誰给他们的脸,还挑上了?!

  “好吧,那我肯定要八殿下!”说完顾长越少男怀春娇羞一笑缩进顾父怀里。

  顾以骞听见两位皇女,被他这么勉强的挑选,心下更是无语。

  顾父被缠得总算缓了口:“真要做侍夫,那你同骞儿说吧。”

  总归都是一个肚子出来的,将来自然一同风光。

  他说的是阿苡和姬明蓁,不是顾以骞和顾长越。

  顾父眉头紧锁似乎在思索中,或许面有所悟,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他对顾长越教导道:“你若是能进八皇女府,一定要听你哥哥的话,听见没!”

  顾以骞安静的站着看两人,一言不发。

  往日望见两人父慈子孝的模样总觉得心酸,可现在自己疼的麻木了。

  还没说什么,顾长越便不服气的小声嘟囔:“谁听他的……”

  顾以骞见两人丝毫不在乎自己的感受,也不问自己的意见,似乎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心中浓浓的失望早已经转成麻木的绝望。

  “他拒绝道:你们得听听殿下的意思……此事,我做不了主。”

  顾父闻言抬头看着他:“这点小事,向来是主夫一句话的事情,也不必非要殿下知晓,将长越送过去,殿下自然愿意收。”

  “待好事成了,陛下那边也就没什么了……”

  顾以骞听自己父亲口中似曾相识的谋划,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出声打破顾父的幻想:“我不同意。”

  “你!”

  听到他如此坚决的反对,顾父气得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伪善。

  顾以骞冷声问他:“我当初之事,恐怕父亲也谋划不少吧!”

  市井早有传闻,这会儿由不得他不信。

  “你放肆!没有当初我与你母亲谋划,你怎么会进八皇女府吃香喝辣?”

  顾父到现在还不知悔改。

  顾以骞听到他如此理直气壮的言语,心中一阵恶寒。

  怎么会有父亲算计自己儿子,羊入虎口。

  “父亲!你还配得上做父亲吗?”

  “啪——”

  顾父抬手就给他重重一巴掌。

  见顾以骞知道后表情怨怼,顾父脸上的厌恶更是装都懒得装。

  “你放肆!你今日回门数次忤逆不孝!还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反正他自己知道了,他也决定不必在装的父慈子孝,每每看到他都想到在他母亲那收到的冷待。

  顾以骞被一巴掌抽倒在地,手捂住脸任由泪水滑落,只是这次眼中在没有温情,全是冷淡和决绝。

  他缓缓站了起来,抬手给了顾长越一巴掌。

  “啪——”

  顾长越突然被抽,一时不察没站稳也仰倒在地。

  顾以骞敛着深色浑身淡漠疏离:“父亲怎么对我,从今日起我便一并还给弟弟!”

  “你!”顾父指着他咬牙切齿。

  顾长越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脸半天才反应过来。

  “贱人!!!”

  他爬起来就要动手,还没靠近就又被顾以骞抽了一巴掌。

  这巴掌没有收力,人又飞了出去。

  顾长越艰难得爬起来,望着顾以骞冷静尊贵的脸,更是气急败坏。

  他捶着地大叫:“啊啊啊!父亲,你给我按住他!”

  顾父愣了片刻,果断伸出手朝着顾以骞的方向走去。

  顾以骞心冰得像数九寒冬的冰窟窿,又痛又绝望,最后一丝感情也消散。

  “父亲是不是忘了我如今的身份了!”

  顾父迟疑了一会,忌惮得将伸出的手下移转为拉住顾以骞的手臂。

  “骞儿,你如今飞上枝头,也不必来磋磨你的父亲与兄长吧!”

  明明是他们动得手,反而又成了他的不对。

  “父亲教训孩儿合情合理,孩儿做为兄长自然也能教训弟弟!”

  顾父松开他,强忍住怒气:“好好好,你如今是翅膀硬了……”

  “父亲想生这种无畏的气请随意,我便不多留了,别凭白招惹父亲不痛快。”

  说完他转身就走。

  顾父望着他的背影,一口气堵在心中郁郁不平。

  他转身对顾长越道:“你说说你,和他扯什么嘴,他如今翅膀硬了不听话了,让他做点什么都不听。”

  顾长越哼一声,徐徐从地上起来:“还不是都怪你,你好好的要打他作甚,害得我脸都被打肿了!”

  “哼!”他直接往门外走去。

  顾父看着他着急:“唉唉唉,你去哪啊?”

  “还不追上他,让他告状吗?!”

  顾父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

  _

  书房里。

  阿苡神气精神收起手中的字据。

  另一侧顾茗歪着身子跪坐在地上紧张又恐惧的看着她。

  “殿、殿下字据已收可以放过我了吧?”

  “自然。”

  阿苡站起来,身子从案桌撤出来。

  “不过……”她望着斜下方颤抖的人。

  “他以后可就不是你们家的人,若是在辱骂欺骗,那可是触犯皇家威严了!”

  “皇家威严”这四个字加重,顾茗身子猛的一僵下意识俯首在地。

  “殿下放心,殿下放心!”

  “刑部不会旧事重提,但你若再不老实,不仅六品官职没有,到时候怕是要入狱。”

  “殿下放心!下官谨记!”说完咚咚开始磕头。

  阿苡将纸张双指夹住递给她:“拿去吧。”

  顾茗颤颤巍巍的起身接过。

  “谢殿下。”

  “走吧。”

  和骞儿分开也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天顺不顺利,有没有被欺负。

  她出了书房的门朝着后院走去,顾茗缩得跟鹌鹑似的站在身侧。

  本来她还想走儿媳这条路让她给自己谋划,不想人家直接掏出自己某些罪证,要求换骞儿的更帖。

  这是要将人从夫家移出来啊!

  八皇女竟然能为那便宜儿子做到这个份上!

  顾茗走在她身后,心中思绪万千。

  后院虽男子不得入,但她现在是顾以骞妻主,自然能到院门口等着。

  雪后初晴,院门外乔松摇银,乌檐覆雪。

  顾家虽然没落到先前的恢宏亦可见一斑。

  两边花园假山流水,内设的浅塘冰雪消融。

  突然,顾茗前方的八皇女脚下生风,一个没看清就飞身而去。

  飞?

  顾茗揉了揉眼睛。

  还没来得及确认,就见八皇女身子一转将一人护在怀中,然后一脚将什么东西踹了出去。

  接着就听噗通一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她急忙快步跑过去,八皇女用了不到一瞬的时间,她却足足用了半个刻钟。

  岸边,顾以骞惨白着一张失魂落魄的脸,缩在阿苡怀中。

  自己的儿子浑身是湿漉漉的像是刚刚被捞出来,还在打着冷颤。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顾茗着急跑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

  自己孩子遭受此难,顾茗也顾不得什么尊卑,满脸心疼抱怨道:

  “殿下这是做什么?!”

  “越儿年纪还这么小,值得殿下下如此重手!”

  毕竟是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肉,更是她唯一的孩子,让她怎么能不激动。

  随后更是凶狠得瞪着顾父:“你是怎么看的孩子!”

  “我……”

  顾父早已经没了刚刚对待顾以骞的嚣张跋扈,整个人此时唯唯诺诺,竟是半句话都“我……”不出来。

  阿苡面色冰冷,凌厉的目光直射过去。

  “顾大人!”

  这一声称呼可让顾茗恢复了些理智,但面上仍是怒气满满。

  阿苡脑海中回忆了些原主的脾性和风格。

  垂眼冷哼一声,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自己清楚,吃鸡不成反蚀把米罢了!本殿下还未计较他谋害皇族的罪名!”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震。

  顾父满脸怨怼望过去:“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都是一家人,况且是我小儿子现在落水伤身,而不是……”

  “而不是他顾以骞,是吗?!”阿苡重重出声打断他。

  “本殿下怀里的不是你儿子吗?”

  阿苡重声反问,下一瞬感受到怀中的人头埋得更深,心下更是怜惜。

  “你们不善待他,本殿下自会宠着!现在,顾大人如此怨怼,是对本殿下心生不满吗?!”

  顾以骞闻言心中暖暖的,十分依赖地将身体全部重量都压着阿苡。

  阿苡快被压得喘不过气,也只是忍耐地轻拍他后背哄着。

  顾茗这时理智完全拉回,想到方才在书房阿苡说的话,以及自己儿子的德行,她的心都沉了下去。

  大致也能猜到是小儿子作妖要将便宜儿子推下湖中,结果被八殿下教训。

  她想的不若顾父简单。

  顾以骞已经从顾家家谱上名换来了她的罪证。

  如今顾以骞是君,顾府上下皆是臣。

  此事,怕是不能善了!

  她立即拽住顾以骞的袖子求救:“骞儿,骞儿都是你弟弟一时脑热,做了糊涂事,骞儿你救救他!”

  顾以骞不明所以,抬起头错愕的看着阿苡,阿苡只给他一记讳莫如深的笑。

  随后,她冷冷看着顾茗,在顾长越和顾父的错愕不解中道:“谋害八皇夫,以下犯上罪不容诛,顾长越,你可知罪?”

  顾长越更是错愕,“什么?什么谋害?”

  他不过是推了一把那个人,哪有那么严重?

  以前又不是没推过!

  比之更恶劣的都做过,不是也没事!

  可他忘了,顾以骞已然跻身皇族,更有女霸王姬明苡护着。

  身份早已经与他云泥之别,地位更是隔着天堑。

  阿苡不在看他,冷眼看顾茗:“顾大人,你自己做决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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