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个娘拉扯大的孩子,同样有着不同的性子。

  纵使是彪,它也有个中差别。

  这里面的事三言两语无法评说,就像人常说事有黑白,人有善恶,可有些事偏偏就不那么清晰明了。

  关小虎叼来死掉的婴孩回报关花婆养育之恩,你不能说它错了;关花婆将反哺报恩的养子逐出家门,你也不能说她做对了。

  这些矛盾的事就像针线筐里揉乱的线团,理不清也道不明。

  徐青微微摇头,不论过程如何,关小虎总归是误入歧途,做下了无可挽回的错事。

  如今超度完关花婆的尸身,度人经也给出了相应的尸体评价:地字上品。

  奖励是一门女红手艺,名为子母针法,还有一条哀杖,名为孝子棒。

  子母针法能使碎物重生,能让破镜重圆,这已经不是俗世里单纯的技法手艺,而是技近乎于道,艺通乎于神的天工技法。

  孝子棒则是一条由扶桑木制成的哀杖。

  山海经有述,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

  扶桑树生长在汤谷,是连接神界人界和冥界的重要介质,也有一说是神界,人间,冥界的连通大门。

  相传上古时有大巫站在上面射日,将扶桑树踩断,人神冥三界自此便彻底分隔开来,难以互通。

  也因此,扶桑树又被称为通天种树,或是通天母树。

  为何称为母树,乃是因为汤谷原有十日所浴。其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扶桑树视这十日就如同养子一般,当十日陨落剩其一时,扶桑树也就成了哀木。

  哀子伤,哀己亡,莫过于此。

  可即便如此,扶桑木依然存有温度,人若是靠近,便能不惧严寒。

  眼下徐青获得的孝子棒同样有抵御寒冷的特性。

  除此之外,这条哀杖还有一个效用,那便是能唤醒子嗣对生母养母的回忆。

  老话讲,棍棒底下出孝子。

  孝子棒倘若打在人身上,还可震慑心神,让人有如面见父母,使其忆起童年过往。

  不过这棍也有缺点,那便是对孤儿无效。

  徐青得知哀杖的作用后,面色异常古怪。

  他要是与人斗法时,持此杖鞭笞对方会如何?

  需知打斗之时最忌分心,而这哀杖又有影响心神的作用,若是使用得当,必将是一件教人育人的利器。

  三更时分,庙外雨势渐小,徐青侧目看了眼大壮二壮,见两人依旧在静心守灵,他便默不作声来到破洞的墙壁处,拿出了度人经奖励的子母针具。

  子母针有一根三寸长的母针,还有数根小针。

  徐青挑起缝合尸体用的丝线,在那破了大洞的香殿墙壁上开始施为。

  散碎的砖块碎物被他用针线一一挑起缝合,窸窣的声音像是白蚁啃噬堤坝,棺材前的黄衣大汉闻声侧目,当看到徐青修补墙洞的身影时,大汉虽感意外,却也没有多想。

  人族生来灵巧,不仅擅长工事技艺,更能筑房修造,这些是它们这些异类所欠缺的,不过能操使针线缝补墙洞的人,它倒是头一次遇见。

  关大壮看了会,便收回了目光。

  徐青做针线活的样子,让它又回想起了干娘生前做女红的景象.

  香殿外墙,被关小虎撞出的墙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缝合。

  徐青心无旁骛,手中动作愈发娴熟,等灵堂香烛快要燃尽时,香殿破损的墙壁已然被他缝合完整。

  虽说无法将腻子墙灰也给缝上,但能把眼前的墙洞砖石缝合完整,却也不是一般技法所能做到。

  看着自己的杰作,徐青心里一乐,子母针能缝万事万物,这对他的丧葬业务能力无疑是一次巨大提升。

  毕竟仵工铺里除了殓容缝尸业务外,还有埋尸入殡的售后服务,若是以后哪家的墓碑棺材因为天灾或是人祸开裂损坏,他便可以借助这套针法,为其修复。

  缝完墙壁,徐青又跃跃欲试的扫视周围,那模样就跟刚学会打弹弓的小孩,什么都想打一下。

  当目光落到关大壮身上时,徐青眼睛顿时一亮。

  正闭目养神的大汉只觉后颈发凉,它睁开眼,就看到徐青一脸慈眉善目的盯着他看。

  “.”

  恍惚间,它还以为是干娘的魂儿又回来了。

  “大壮,你身上这伤还疼不?”

  徐青就跟看自家猫儿似的,语气异常平和。

  关大壮不知眼前的青年到底要做什么,它只瞧见青年把棺材前的香烛换成了新的,随后便取出针线,带着慈母般的笑容来到它跟前。

  “大壮,来,我帮你缝合伤口。”

  “不敢劳烦先生动手,我其实一点都不疼!”

  不知为何,关大壮看着眼前青年手里捏着的针线,就感觉心里一阵发毛。

  “那可不行,不疼也要把伤口缝合妥当,大壮你也不想老夫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你不珍惜自己的身体吧?”

  “.”

  关大壮还待拒绝,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孙二壮忽然说道:“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关大哥不妨就让先生看看。”

  一句关大哥,让八尺大汉愣在了原地。

  下一刻,愣神的大汉便倏然感到身上传来刺痛,它凝神一看,却是徐青已然把针线刺进了它胸前的皮肉里。

  “别动,一会就好。”

  徐青针线翻飞,子母针在他手指上来回跳跃,就像是穿梭在花从里的蜂蝶,那些被虎爪撕裂的狰狞伤口,正飞快的合拢在一起。

  关大壮冷汗直冒,他没有服用任何麻醉药物,如今这些针线那是切切实实的在他身上来回穿插。

  也不知缝了多少针,等到香烛再次快要燃尽时,徐青终于缝好了最后一针。

  “瞧瞧怎么样,你要是觉得缝的不好,我再给你返工。”

  “不用不用!先生手艺高绝,缝的已是极好,我很满意!”

  关大壮连忙开口拒绝,随后便伸手摸向自己的胸膛。

  只见之前还狰狞交错的爪痕伤口,如今已然光洁如初,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线头,或是疤痕都看不到。

  徐青收起针线的同时,还不忘把顺手薅来的一撮虎毛放进袖袋里。

  “你满意就好,对了,你这腿.”

  徐青看向关大壮的瘸腿,跃跃欲试道:“莫不是骨头断了?要不我帮你缝上?”

  关大壮虎目瞪得溜圆,心里寻思断掉的腿该怎么缝?莫不是要把骨头钻眼,用针线串合起来?

  “不敢劳烦先生,我这腿只是轻微磕碰,是擦伤,一点事都没有!”

  “真没事?”

  关大壮站起身,当着徐青的面来回蹦跶了一圈。

  “先生看好了,真一点事没有!”

  等到徐青视线挪开,关大壮强自欢笑的笑容消失不见,转而就开始呲牙倒抽冷气。

  原因无他,腿疼!

  夜里,孙胖子守灵的时候又扶着棺材睡着了,咱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大的困劲儿。

  徐青无奈摇头,这大胖子经历这许多变故,心神肯定受到不少劳损,如今能睡着倒也是件好事,若是过于伤感劳神,反而不好。

  想了想,徐青取出一柱安魂香插在胖子头前,随后又把那孝子棒拿了出来,扶桑木一经出现,就祛除了雨夜里的凉意。

  眼看胖子彻底睡熟,徐青转头看向关大壮。

  “大壮,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先生有话请问便是,倘若是我知道的,必定知无不言。”

  徐青眉头微挑,心说那我可就随便问了!

  “大壮,那我问你,二壮真是被人遗弃到山君庙的吗?”

  关大壮虎躯一震,干笑道:“先生何出此言?”

  见大汉如此模样,徐青已然有了答案。

  “之前你曾说关小虎是你在野山坳里发现,偷偷叼回到关花婆家中.有一就有二,你能熟练的做出这种事,保不住以前就是个惯犯!”

  走马灯里,关花婆曾让关大壮去追赶抛弃孙二壮的爹娘,可这老虎回过头,却说孙二壮的爹娘已然双双投涧坠亡。

  这世上哪有这么紧凑的事!

  人逃灾躲难的爹娘,刚把孩子遗弃,就有功夫,有力气跑那么老远,跳到山涧里自戕?

  就是骑着马,上赶着去投胎,那也没这么快!

  再结合关大壮后来将关小虎叼到羊圈的事,这孩子指不定就是被这大汉叼回来的。

  徐青知道有些经人饲养的宠物就喜欢往家里叼东西,眼前跟着关花婆长大的老虎,难保没有这种癖好。

  关大壮闻言有些心虚道:“干娘毕竟是人,我纵有孝心,也不及人类子嗣伺候的周到,倘若等干娘年迈,总要有个贴心人服侍.”

  “所以这就是你把二壮叼回家的理由?”

  关大壮面色赧然,像是被长辈逮到现行的孩子一般。

  “我再问你,你叼二壮的时候,他亲生爹娘在何处,他可是被遗弃的?”

  徐青手里握着孝子棒,神情严肃,浑似个学堂里的教习。

  “二壮并非被人遗弃.”

  “嗯?”徐青眉头一抖,手中的孝子棒已然蠢蠢欲动。

  关大壮也不知为何,就觉得心里发虚,他抬眼瞧了眼徐青,愣是挤出了略带谄媚的笑容。

  “先生不要多想,此事实是另有隐情。”

  山君庙里孙二壮鼾声依旧,徐青听完关大壮讲述,方才恍然。

  原来这孙二壮并非被父母遗弃,而是他父母举家迁居时,遇到了匪兵劫道,关大壮巡山时路经此地,当时那些匪兵已然杀尽了车队里的男丁,只剩下一些女眷被留了下来。

  关大壮自幼受关花婆教导,心中已有善恶分别。

  他见到那些匪兵所作所为,心中火起,便上前惩治。

  虎有虎威,妖虎更甚之,关大壮甫一现身,只一声啸吼,就有匪兵胆裂而亡,其余一些色厉内荏的匪兵也不是关大壮敌手。

  等处理完匪兵,关大壮折身回到惨不忍睹的车队前,就瞧见有妇人正持刀欲往地上的襁褓刺去。

  关大壮口吐人言,喝问妇人为何要行凶杀婴。

  妇人见老虎开口,竟无一丝惧怕,她万念俱灰道:“妾身丈夫已死,如今我一个妇道人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带着幼儿翻越千里之地,既然左右是死,不若趁早了断,免得我儿白白受苦。”

  关大壮惊震不已,虎毒尚且不食子,哪怕是彪,最多也是被母虎遗弃,这天下又怎会有想要杀死自己孩子的人?

  “你说的什么疯话,今日有我在,这孩子你休想伤他分毫!”

  关大壮身法敏捷,趁那妇人分神的空当,就把那孩子叼离到远处。

  妇人见老虎把孩子叼走,反而笑出声来。

  关大壮不解其意,它回头看去,就看见那妇人将刀横于颈前,一划而过。

  此事莫说关大壮这头老虎了,就算是常人看见,心里也得震惊好半晌,说不得还会因此落下心理阴影。

  关大壮懵了好久,直到口中叼着的孩子发出哭啼声,他才反应过来。

  孩子总要有人赡养,关大壮左思右想,就想到了关花婆,但它又不敢把这孩子叼回去。

  若当着干娘的面叼回去,干娘问起这孩子的身世它该怎么说?

  难道说自个杀了匪兵,又目睹婴儿母亲自戕,却没能救下?

  关大壮可不敢对干娘说自个杀了人,哪怕对方是十恶不赦的亡命徒。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把婴儿丢到庙前,装作弃婴这个办法最为稳妥。

  徐青听完这些事,看向关大壮的目光都变了变。

  这浓眉大眼的汉子,背地里偷偷摸摸干下的事可都不小!

  关大壮叹道:“人都说因果使然,我以前不太明白,如今想来,这些事多是由我造成”

  徐青失笑道:“且不说你有多大能耐,单就是这未来事,谁又敢说自己一定断得准,凭自己念想活着就是,想那许多做甚?”

  关大壮复又摇头叹息,过了片刻,它忽然问道:“敢问先生,那孽畜的尸体,先生打算如何处置?”

  孽畜指的必然是关小虎的尸体。

  徐青淡淡一笑:“我是白事先生,丧葬方面的事你可以放心交给我,我必然会让它死得其所。”

  伏尸三变有火僵,黑僵,毛僵三种变化,眼下他已经有了阴燃火种和无定黑水,只有毛僵缺少养炼宝物。

  毛僵是山林之属,关小虎刚好是披毛戴角的山中异类,却是正好可以物尽其用,助他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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