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吻 第61章

小说:炙吻 作者:弱水千流 更新时间:2024-08-18 15:35:20 源网站:顶点小说
  许芳菲语速轻缓,声调软绵,呼出的气息凉丝丝地喷在郑西野脸上。他闻到她嘴里醉人的白桃酒甜香。

  郑西野眸色愈发深,双手握住她细细的腰,低头贴近她。他柔声说:“许芳菲,你喝醉了。”

  “是吗。”小姑娘甩甩脑袋,努力将双眼睁大,使自己看上去清醒,“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

  郑西野:“什么感觉?”

  小小团朝他扬起个傻乎乎的笑颜,一字一句格外认真地回答:“晕晕的,飘飘然,又很开心。”

  郑西野盯着她氤氲着雾气的明眸,心念涌动,他突然很想吻她。

  如是思索着,他唇便要印上她的。

  可没来得及与那张红艳艳的小巧唇瓣相触,小崽子忽然又耷拉下脑袋,脸蛋埋进了他胸膛。

  郑西野吻了个空,只能双臂收拢,认命地将她紧紧裹住。

  谁知,怀里的姑娘安静几秒钟,忽然松开环住他脖子的两只细胳膊,转而紧紧箍住他的腰。

  箍紧了,她还很认真地附带一句点评:“嗯,还是你腰的高度最合适我抱。”

  许芳菲已经醉得神思不清,说话时口齿不比平时清晰,内容也没什么逻辑性。一阵风吹过来,郑西野怕她着凉,把她更用力地摁进怀里,护得密不透风。

  他轻吻了下她毛茸茸的脑袋顶,然后才漫不经心地接话:“我腰怎么了?”

  “你太高了,脖子也太高,抱你脖子我手臂酸。腰就不会。”崽子回答得认认真真,边说话,边在他劲瘦的窄腰上摸摸掐掐,不忘发自内心地惊叹:“哇。教导员你腰的手感真好。”

  郑西野:“……”

  郑西野本来就忍得难受起了反应,让这妮子软软的小手一摸一掐,被撩得火气直冲下腹部,瞬间头皮发紧。

  察觉到情况不妙,他一把捉住那两只四处点火的小爪子,沉声道:“乖一点。不许乱碰。”

  许芳菲向来乖巧,即使喝醉了也是只乖乖的小软猫。听见这句话,她先是昏沉沉地眨了眨眼睛,面露迷茫,再便是点头,很配合地说了声“好”,十指在他后腰处交扣,紧紧环抱,当真不再乱动。

  郑西野眼眸微垂着,看着她柔声问:“你还有没有力气自己走?”

  小姑娘仰着脖子懵懵与他对视。闻言,正儿八经地思考两秒,先是呆呆地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

  郑西野便俯了身,一手扣住她腰肢,一手从她膝盖腿窝处穿过,微一用力便将人给抱起来。

  其实许芳菲个子不算矮,但她骨架娇小重量也轻,郑西野只觉手臂怀中轻飘飘的,触感温软,跟抱着团棉花没什么区别。

  他迈开腿径直往酒店方向回。

  忽的,怀里传来低低一阵轻笑,娇娇脆脆的,情绪十分愉悦。

  郑西野低眸看向这只小醉猫,嗓音不自觉便落柔:“傻笑什么?”

  醉酒的人大多分为几个阶段,第一阶段头晕目眩飘飘然,第二阶段神经兴奋胆大包天,度过前两个阶段之后,酒精作用下的大脑便会陷入极度的疲惫与困倦。

  许芳菲这会儿已度过醉酒的第一阶段,正朝第二阶段迈近,大眼睛里的雾气和水色消散大半,透出种不大正常的亮。

  她看着郑西野,忽然翘起一根食指,弯曲关节,朝他勾了勾指尖。

  郑西野脑袋凑近那张粉润的唇。

  她便顺势搂住他脖子,唇贴在他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道:“教导员,我偷偷告诉你,其实我现在可有劲儿了,有力气自己走。”

  郑西野动了动唇,正要回话,耳畔又是一声低笑响起。

  “但是。”她嗓音轻软,小手腻腻歪歪将他缠得更紧:“我就想赖着你。”

  郑西野:“。”

  郑西野突然开始后悔让她喝酒了。

  早上吃早餐那会儿,他听她偶然聊起喝酒的事,心血来潮就想让她小酌个零星半点。一来估一下她的酒量,自己心里有个数,二来也想看看她喝醉酒是副什么样子。

  没想到,这崽子喝醉之后比平时更妖娆,又甜又娇还热情黏人。这就好比往干草堆里仍颗火星子,分分钟焚心燎原。

  郑西野暗自咬了下牙,敏锐感觉到自己那向来滴水不漏的自制力已经开始分崩离析,隐有坍塌的趋势。便不再和她多说,甚至收回视线不敢再看她,只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步子。

  地方公司定的酒店叫“索安斯”,五星评级,定位也是豪华型酒店,各类配套都相当完善。健身房、泳池、宴会厅这些标配不用多说,值得一提的是,为了保证所有入住人员的绝对隐私,索安斯还配了两台私密电梯。

  这两台电梯位于酒店大厦的侧门,位置隐蔽,不用经过前台区域,可以直接由侧门进入,刷房卡进行使用。

  虽然今天是星期天,并不在“禁酒令”的限制时间段,但郑西野还是抱着许芳菲走的私密电梯。

  怀里的姑娘两腮绯红,澄澈的眼眸亮若星空,这副模样,呆呆的娇憨与万千媚态并存。

  着实勾人进骨子里。

  他一点也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来到许芳菲住的房间门口,郑西野将醉醺醺的小崽子放到地毯上,双手扶住她的肩,帮助她站好。

  他柔声问:“你房卡呢。”

  小姑娘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呆了两秒后,打了个酒嗝,然后便垂下小脑袋,打开挎包的包盖,伸手进去掏掏掏。

  郑西野耐着性子等。等了半分钟,见她还是没把东西取出来,只好上手帮忙,从包内里的隔层里将摸出房卡,刷卡开门。

  门开了。

  郑西野将许芳菲重新打横抱起,带她进了屋,空不出手关门,拿腿将门踢回去,自动锁“咔哒”一声落下,锁紧。

  酒店里要插卡才能通电,偌大宽敞的房间一片漆黑。

  只有疏冷月色从落地窗外投进来几缕,成为黑暗中的光源,微弱清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郑西野走到床边,一只大长腿跪上床沿,将怀里的许芳菲平放在白色的大床上,随手扯过棉被给她盖好。

  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子离开她,准备去门口开灯。

  不料就在这时,床上的姑娘又一次伸出双手,冷不防搂住了他的颈项。

  她脑袋往他凑近,清淡的体香甜而不腻,混着丝丝白桃酒的味道,扑面而来。

  “……”只一瞬,郑西野身体骤然一僵,眸色深不见底,两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支撑在她头顶两侧,十指缓慢收握成拳。

  小崽子晶莹的眸子望着他,格外严肃地问:“你又要去哪里?”

  郑西野薄唇微启,嗓音出口略带几分哑,回答她:“我去开灯。”

  “我不要你走。”她抱紧他,嘟囔着小声撒娇,“不用开灯,我看得见你。”

  郑西野心里一阵柔软,眸色也柔成两片浅溪,低哄道:“崽崽乖,你喝了酒,要喝点热水。我去给你倒水好不好?”

  “不好。”

  她摇头,摇着摇着,竟莫名便带出一丝哭腔,大着舌头说:“我不要喝水,我只要你待在我身边。”

  郑西野蓦的一怔,愣住了。

  视线中,姑娘口齿不清地说完,紧接着便用两只小手捂住脸,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呜呜呜道:“你是不是又要像前两次一样,说走就走了。”

  这一幕给了郑西野一个措手不及。他完全没想到,本来都还好好的,这小崽子怎么会说哭就哭,还哭成这样。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梨花带雨,可怜巴巴。

  哭得他整颗心都紧紧揪起来。

  郑西野心疼她进骨子里,连忙伸手将人从床上拎着坐起身,再搂进怀里牢牢抱住。大掌顺着姑娘的脊背轻轻拍抚,一下一下,哄小娃娃似的,柔声说道:“崽崽乖,不伤心,不哭了。”

  可他越是安抚越是哄,小姑娘反倒哭得越厉害。她脸埋在他胸前,哭个不停,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抽泣着结结巴巴道:“你、你都不知道我大二那年是怎么过来的。”

  许芳菲此时的大脑是混乱的。

  她好像又回到了十九岁那年的那个星期三,那个他教她打靶的晚上。

  她看见他在夜风里回头看她,目光里分明卷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但他转身的背影又是那样坚定,毅然决然……

  雪崩般令人窒息的恐惧,又一次将许芳菲吞噬。她回想起了他走之后的许多事。

  酒精作用下,这些深埋在心底的话再也掩藏不住,被她的嘴巴一股脑倾吐出来。

  许芳菲说:“当时大家都接受了没有你的日子。每天上专业课、写作业、进图书馆、进演训楼,体能训练,破译训练……所有人都很快就适应过来,投入到新生活里。我不行。”

  许芳菲说:“我开始害怕清晨,害怕天亮,害怕起床。我害怕面对一睁开眼睛,就没有你、也没有你任何消息的世界。我害怕大家忘记你。我更害怕有一天,我也像其他人那样忘记你。”

  “两次了,已经两次了。”

  许芳菲双眼红肿成两颗核桃,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认识了五年不到,你就已经离开我两次。”

  “我知道,我应该是最理解你的人,我们有同样的职责和责任,我应该支持你,不应该任性,更不应该给你任何压力。但是理智和情感是两码事,我真的很担心你,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

  话音落地,黑暗中便只剩下小姑娘低低的啜泣声。

  良久,一个吻温柔落在女孩的眉心。

  郑西野哑声说:“对不起。”

  然后,又一个吻落在女孩红肿的左眼角。

  郑西野哑声说:“对不起。”

  他依次亲吻着她的眉心、眼角、鼻梁、小巧挺翘的鼻尖,布满泪痕的粉润两腮,以及嘴角,下颔。细细吻去她脸上的所有泪水。吻一处,道一次歉,吻一处,道一次歉。

  最后才轻轻捏住她的小下巴,抬起来。

  许芳菲已经哭累了,混沌的脑子依然不甚清醒,浓密的长睫挂着泪珠,眨啊眨,眨啊眨,晕晕沉沉地看着他。

  黑暗中,男人漂亮狭长的桃花眼幽深暗沉,目光灼灼。

  郑西野两片薄润的唇贴近她,在她唇瓣上暧昧地轻蹭,语调懒漫:“崽崽这么喜欢我啊。”

  许芳菲听不太清他的话。她只感觉他的嘴唇柔软微凉,在她嘴巴上描过来,描过去,描得她脸烫烫的,心也痒痒的。

  愈发的痒。

  她有点受不住,然后就鬼使神差张开嘴,轻轻咬了那张使坏的唇瓣一口。

  刚咬完,便明显察觉到钳住她下巴的修长手指,蓦的微紧。

  “……教导员。”她皮肤娇嫩,经不住他稍重半点的力道,缩着脑袋弱弱地往后躲,还不忘老实巴交地抗议:“下巴有点疼。”

  郑西野难得一次没纵容她。他直勾勾盯着她,指尖往回一带,不许她躲,反而让她纤细的脖子仰成一个弧度,更毫无保留地迎向自己。

  他吻住她的下巴,轻声诱哄:“崽崽,亲我。”

  她这会儿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害羞,听见这句话,很配合地便嘟起嘴,轻轻在他薄唇上啵了下,离开。

  郑西野眼底的暗色越来越浓烈,又咬了下她的耳垂,耐心地教导:“不是这样亲,要用舌头。”

  许芳菲苦恼地皱起眉,囧囧有神道:“这个我不会呀。”

  “不要紧张,我会教你。”

  郑西野嘴角微微勾起来,温柔地吻着她、哄着她:“现在你先伸出来,放进我嘴里……”

  小姑娘听话地乖乖照做。

  男人指掌霸道地扣着她的下巴,箍着她的腰,不给她丝毫逃离躲避的空间,唇舌却又极其温柔。

  唇舌缠绵好一阵。

  一个吻还没结束,许芳菲本就醉酒的脑子就已经更晕乎了,眼眸迷离面红耳赤,脚指头悄悄蜷缩,几乎在他怀里融化。

  唔。好舒服。

  舒服得想睡觉……

  与此形成对比,郑西野却在经受极致的煎熬。

  他浑身肌理紧绷,所有血脉几乎快爆裂开,神志迷乱间,他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脑海中,理智在不停发出警告,将他往回扯,可他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的许芳菲,他渴望的迷恋的挚爱的姑娘,此刻就在他怀中,躺在他身下。

  他全身的每个神经,每个细胞,都在叫嚣他想要她。

  然而,就在郑西野指尖触及姑娘连衣裙的腰带时,一阵奇怪的声响忽然在寂静中响起。

  他动作突的一滞,头抬起来,垂眸往下看。

  小姑娘圆圆小小的脑袋陷入柔软的被窝,黑发凌乱散在枕间,脸上飞着两片红色云朵,双眸闭合,眉目恬静,居然已经睡去。

  那阵奇怪的声响,就是她发出的可爱小呼噜声。

  郑西野:“。”

  郑西野:“……”

  郑西野:“……”

  滴答,滴答,一片漆黑的房间内数秒寂静。

  好一会儿,郑西野别过头,嗤的笑出声。他耷拉着眼皮,好气又好笑地瞧着这只沉沉好眠的小崽子。

  居然被他亲得睡着了。

  真不知道他他妈是该骄傲还是该郁闷。

  看了许芳菲柔美的睡颜片刻,郑西野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便翻身下床,开了灯,走进卫生间,用热水将毛巾打湿拧干,折返回来,轻柔地给她擦脸擦手擦胳膊。

  最后,又替姑娘把她两只白嫩的小脚丫洗干净,擦干水,塞回被窝。

  做完种种看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

  郑西野拿手机定了个明早七点的闹钟,将手机随手往床头柜上一扔,起身进了浴室。

  他拧开水龙头,将开关拨向“冷水”一侧。

  冰凉的数道水柱从蓬蓬头冲下,冷冷击打郑西野紧硕结实的背肌与全身。他垂了眼,不经意间扫过某处,一滞,然后便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今晚还是算了吧。”他懒耷耷地冒出一句,跟底下的兄弟自说自话,“是你媳妇儿你也不能趁人之危,吓跑了怎么办。”

  *

  “各位市民朋友们,受冷空气影响,云城及周边城市近七日将出现大幅度降温,请各位市民密切关注天气变化,及时增减衣物……”

  云城锦安机场大厅内灯火通明,仍有大把正在办理值机的旅客。大厅中央的显示屏上,夜间新闻刚刚播完,漂亮稳重的气象女主播开始播放起天气预报。

  与此同时,黑云中间一道闪电划破夜色,一架从新加坡飞来的国际航班也从黑云中顺利穿行出来,稳稳降落在既定区域。

  空姐空少们在舱门处站成一排,面露微笑,用中英文双语向各位旅客道别。

  一个年轻女人从空姐空少们面前径直走过。她穿着prada新款秋季套装,一头过肩长卷发挑了几缕挂耳染,是时髦的抹茶灰,手里拖着一个黑色登机箱,细长的眉眼细腻的皮肤,五官算不上艳丽出众,但周身却流淌着一股大都市女孩特有的时髦气,相当吸睛。

  空姐们打量着这个女子,暗想:她的容貌其实长得不错,如果能简单化个妆,不是这副素面朝天、甚至稍显出几许憔悴的样子,或许会更加出众。

  空姐们的视线并没有在年轻女人身上停留太久,因为对方很快便从通道口消失了踪影。

  作为全国排名前列的国际大都市,云城一共三个机场,锦安机场是后来新建的,专供国际航班往返。

  年轻女人推来一个行李车,来到取行李的大转台,等了没两分钟她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掏出手机,滑开接听键:“喂妈。”

  “露露,你下飞机了吧?”听筒里背景音嘈杂,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从各种音色中突围而出。尽管已竭力控制,但她语气里仍旧透露出一丝掩不住的悲怆与沉痛。

  听见妈妈声音的瞬间,杨露眼眶便红起来。她强忍泪意,哽咽着嗯了一声,说:“我到云城了,刚下飞机。”

  “回来了就好。”杨母顿了下,又问:“跟江源会合了吗?”

  杨露吸了吸鼻子,说:“还没见到人。不过我上飞机之前跟他说了落地时间,他应该已经到机场了。”

  杨母:“好好好,你们俩一路,互相照应着我也放心。”

  杨露捂住嘴,迟疑了下,还是问:“妈,外婆的灵堂是不是已经搭起来了?”

  “嗯,搭起来了。”杨母深深叹息,“本来你爸不让你回来的,说停个三天灵就送你外婆出殡,早点儿入土为安。可是你也知道,你外婆生前最疼你,她病重的时候,我们瞒着没敢告诉你,这出殡你要是还不在,我怕老太太泉下不安啊。”

  想起外婆苍老却慈爱的脸庞,杨露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豆大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

  杨母听见女儿的哭声,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安慰说:“好了好了。快别哭了,这么晚了早点回酒店休息,你们俩明天还要赶路回凌城。”

  挂断电话,杨露捏着手机平复心绪。须臾,她拨出去一个号码。

  嘟嘟嘟几声,接通。

  杨露说:“我在到达b出口12站台。你人呢?”

  那边打着游戏应得满不在意,回她:“停车场,车牌74a。”

  几分钟后,杨露拖着一大堆行李在停车场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一辆尾号是74a的宝马五系。

  她不太确定,把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放在脚边,走过去敲开车窗。

  副驾驶一侧窗户落下,现出一张模糊在烟雾背后的侧颜。男人二十三四的年纪,身着黑色皮夹克,戴朋克风铆钉戒指,咬着烟、眯着眼,样貌长得很不赖,但眉眼间尽是吊儿郎当的流气与凉薄。

  他专注于手里的手游团战,眼神都没给杨露一个。

  杨露皱眉:“我这么多箱子,你准备让我一个一个放进后备箱?”

  “催什么,这局马上完了。等会儿。”江源不耐烦地扔回一句话,然后就继续打团。

  杨露只好站在原地等。

  几分过去,江源一局游戏结束,终于大发慈悲推门下车,帮杨露把几个大箱子放进后备箱,嫌重嫌麻烦,叼着烟吐槽:“回来参加个丧礼又不是搬家,不知道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杨露人已经坐进副驾驶室,闻言气得胸口疼。等江源上车发动了引擎,她忍无可忍地说:“我大老远坐飞机从新加坡回来,参加外婆的丧礼,你呢?不接我不安慰我不帮我推行李,跟个大爷似的坐在车里打游戏?江源,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怎么了?”江源瞥她一眼,“我不也刚从缅甸飞回来,就因为你一句话,我屁颠颠去送一个不认识的老太太出殡,我还不在乎你?”

  杨露委屈得睁大眼,不可思议道:“不认识的老太太?请你注意你的措辞,那是我外婆,我亲外婆!从小到大最疼我的人!我让你去送外婆出殡,不正好也是让你在我爸妈面前表现一下吗,我这不也是为咱们的未来考虑吗?”

  江源不耐烦得很,敷衍道:“行行行,你说得对,你都对。全是我的错,行了吧大小姐?”

  杨露别过头,流着泪看向车窗外。

  前方刚好一个红灯。

  江源踩了刹车,修长的手指尖很随意地敲着方向盘。须臾,他往副驾驶那头瞥过去一眼,看见杨露在哭,顿时无语至极地翻了个白眼,不耐道:“你又在哭什么?”

  杨露动了动唇,正要说话,忽然江源手机响起来。

  江源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变,不动声色地将电话挂断。

  杨露注意到这古怪的行径,脑子里警钟大作:“谁打的电话,你挂断干什么?”

  “我妈。”江源清清嗓子回了句,“估计又是交代我要给你爸妈带礼物的事,懒得听她唠叨。”

  杨露不信,手伸过去:“把你手机给我。”

  江源:“干嘛。”

  “给我!”杨露音量突的拔高。

  江源不给,杨露便伸手去抢,前面红灯跳绿,后面车辆的喇叭此起彼伏。他慌慌踩油门,走神的刹那五指松开,手机便被杨露给夺去。

  江源神色瞬间大变,迟疑地喊道:“杨露,你……”

  杨露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她死死咬住唇,指尖发颤,调出刚才那通未接来电,备注名无遮无拦映入视线,刺痛她的双眸。

  杨露抖着手点了回拨键。

  没一会儿,对面便将电话接起,一个甜得发腻的嗓音传出来,说的缅甸语:“宝贝,刚才怎么把人家电话挂了呀?你不会跟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吧?”

  咚。

  杨露的心彻底沉入冰冷海底。

  挂断电话,她将手机丢进副驾驶室与驾驶室中间的置物篮,闭上眼,抬手轻轻撑住了额头。

  一旁的江源显然已对这样的捉奸见怪不怪。他连顿都没顿一下,便给出了一番解释,道:“露露,这女的喜欢我,成天缠着我,烦得要死,我根本就不想理她。拒绝了几次,不知道她脸皮这么这么厚,居然又给我打电话。”

  杨露冷冷一笑:“这么讨厌人家,还给人家备注‘34d蜜桃臀’?身材挺好呀,睡过几次?”

  江源尴尬得呛咳一声,支吾说:“以前备注的,早就没联系了。”

  杨露沉默。

  短短几秒钟的光景,她定定看着江源流气英俊的侧颜,恍惚间又想起十八岁那一年,她趴在教室的窗口往外看,少年沐浴着盛夏阳光,起跳投篮,再懒洋洋一挑眉的画面。

  那是她最迷恋他的一段时光。

  少年恣意桀骜,意气风发。

  杨露终于轻声问:“江源,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江源不甚在意地看回她,道:“我不一直这样么。”

  杨露怔住。

  确实,曾经高中时代的江源,本就是全校出了名的浪荡子,仗着自己长得好家庭条件也不错,女朋友一周换一个,风流成性。杨露和他在一起后,曾一度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言情故事中,能让浪子收心从良的女主角。

  可无数事实证明,现实终归不是言情小说。

  江源和杨露交往的这些年,偷腥无数次,杨露爱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忍让。但这并没有换来江源的怜惜与爱,只换来更加肆无忌惮的伤害。

  杨露顿悟,自己那个让浪子回头变身情圣的美梦,是真的该醒了。

  车厢里一阵安静。

  云城的夜空徐徐飞下几丝细雨。杨露看着车窗上滑下的雨痕,忽然开口,说:“江源,我们分手吧。”

  江源闻声,有点疲惫地捏了下眉心:“别瞎折腾了行么。你闹得不累,我哄得都累了。”

  杨露淡淡地说:“嗯,这次不瞎折腾了。”

  “那就好。”江源揉了揉脖子,扫见旁边有家便利店,靠边停下,往杨露腿上扔了几张百元纸币,拿手背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慢条斯理道:“帮我买包烟,顺便买盒套,之前老不愿意,今天可是说好要做的。”

  杨露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几声,拿起几张纸币直接砸回他脸上。

  江源被砸懵了。

  “就当我的青春喂了狗。江源,你他妈就是个人渣。”

  “……”

  杨露骂完,下车拿了行李,淋着雨头也不回地离去。

  *

  全身热热的,身体上方沉甸甸,像压了某个巨型重物,脑子里也像搅拌了一团浆糊般迷蒙不清。

  这就是许芳菲此刻的全部感受。

  凌晨四点多,整个奚海市还在沉睡,而被一罐半的白桃果酒给灌醉的许芳菲,莫名其妙醒了过来。

  神游天外的思绪逐渐回归大脑,她在半梦半醒间微皱起眉,想要抬手揉眼睛,发现动不了,又想要翻个身,发现动不了。

  她愣住,试着踢腿抬头扭脖子,还是动不了——她整个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牢牢压制住,丝毫动弹不得。

  感觉到那股诡异的压迫感和禁锢感,许芳菲心生疑惑,呆滞数秒后,她唰一下睁开了眼睛。

  房间入户处留了一盏小夜灯,光线昏暗,但并不至于全黑。

  借着那零星一点光,首先映入许芳菲视野的,是一片冷白色的男性胸膛。胸肌鼓囊而紧实,不需要刻意绷紧,仅仅是最放松的静息状态,肌理线条也利落漂亮,蓄满蓬勃的生命力与爆发力。

  欲而撩,野性十足。

  “……”许芳菲茫然地眨了两下眼睛,视线抬高寸许,又看见一副棱角分明的漂亮下颔线。

  迟钝的大脑恢复运转,许芳菲后知后觉回过神,惊呆了。

  难怪自己动不了。

  郑西野光着身子闭着眼,修长四肢正以一种极其霸道的姿态,将她环抱在怀里,牢牢箍住,令她与他严丝密缝地贴合在一起。

  ……

  天哪。

  红霞飞满脸颊漫上耳朵根,许芳菲又惊愕又羞涩又窘迫,急于逃走,根本来不及思考她为什么会和光溜溜的教导员大佬睡到一起。

  她轻咬唇瓣,轻轻抱住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小心翼翼抬高,又往侧面扭了扭,再扭了扭,与他空出小段距离,继续去挪他压在她身上的大长腿。

  就在许芳菲已经搬走郑西野的右腿,即将成功脱身的前一秒,一道嗓音冷不丁从头顶上方传来。

  说:“我好心你提醒你一下。”

  许芳菲:咦?

  她动作骤僵,紧接着便被男人的大手勾了腰,不由分说捞回他胸膛上紧紧抱住。

  “你再在我身上扭来扭去。”郑西野唇压在她羞红的小耳朵边,嗓音慵懒沙哑,性感得要命,“之后三天你可能都起不了床了。”

  许芳菲:“。”

  许芳菲脸烫得足以煎鸡蛋,瞬间不敢乱动。她大惑不解道:“教导员,你、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你问我?”郑西野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瞧她,挑挑眉,“不是你抱着我又哭又闹不撒手,怎么都不肯让我走吗。现在酒醒了,占完便宜准备不认账了?”

  许芳菲:“……”

  记忆往回倒流,无数碎片画面闪现过脑海,其中好像确实是有她抱着他脖子呜呜直哭的画面……

  天哪,为什么会喝断片,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蠢事。

  那个桃子味的饮料肯定有酒精!

  啊啊啊。

  太丢脸了!

  许芳菲羞愤欲绝,脸上流下一排宽面条泪,囧囧地说:“对不起,我喝多了。”

  郑西野耷拉着眼皮静静注视着她,被这小崽子娇羞又可爱的模样勾得心痒,心念微动,贴过去,在她绯红的脸蛋上轻轻咬了口,一副打商量的语气:“既然你醒了,能不能帮我一下?”

  许芳菲心生不解,问:“帮你什么?”

  “崽崽。”郑西野轻轻捏住她柔软的小手往下走,闭上眼,微拧眉,在她耳边低哑细语:“宝贝,帮我。我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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