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国坊,

  齐国公府,

  衣着体面的门房小厮戴着护耳揣着手站在大门口,看着门前街上的行人仰头打了个哈欠,随后一股白气从口中呼出。

  小厮抽出揣着的手,想要伸个懒腰的时候,

  “吁~”

  一辆马车停在了齐家大门口。

  小厮见此赶忙朝一侧门房屋子喊了声:“管事,有客。”

  说着就迈步走了过去,看着掀帘走出马车的梁晗,小厮赶忙拱手,笑道:“哟!梁六公子!您今日怎的”

  话没说完,马车上的梁晗摆手打断,道:“小公爷可在家么?”

  “回六公子,在的。”

  “嗯!”

  说着话,梁晗踩着马凳走下马车,朝着齐家大门走去。

  齐家小厮上前说话的时候,管事也已经从门房中走了出来。

  听着门外对话朝着另一个小厮摆手道:“去,赶紧去二门说一声。”

  说完,门房管事就笑着朝梁晗迎去,拱手道:“见过六郎。”

  梁晗颔首,快步走着道:“今日小公爷可有什么安排?”

  门房管事笑着回道:“回六郎,今日小公爷本来要和龙眠居士学画,但龙眠居士昨日染了风寒,今早觉着身体不适,便没来国公府。”

  “哦!也就是说,小公爷今天无事了?”

  “书塾中还有些课业。”

  “嗯!”

  梁晗点头,走的速度越发快了。

  看着梁晗走路的样子,齐家管事快步陪着,道:“六郎,您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算是吧,我主要是怕小公爷去晚了,少看了一场大热闹!”

  “哦!”

  门房连连点头:“不知是什么热闹?”

  “不好说。”

  带着小厮说着话,梁晗很快便进了二门,在小跑着的婆子引导下朝着齐衡院儿走去。

  齐衡院儿,

  书房中,

  书架前的宽大的楠木桌上,绘画的一应物件井然有序的摆在上面。

  齐衡站在桌后持着毛笔,嘴角含笑的在画纸上描着。

  画了几下后齐衡停下画笔,深呼吸了一下,眼中满是回忆的神色。

  回忆片刻,齐衡嘴角笑意越发明显,手中画笔继续动了起来,眼中更满是喜欢的看着细节逐渐丰满的人物。

  从齐衡的角度看去,能看出这画的是一个书桌,桌上面摆着砚台笔架,桌后是一个趴着的姑娘,姑娘身后是屋柱、挽起来的布帘以及隔扇木栏。

  虽然齐衡年纪不大,但看着这幅画,他显然是有些画画的技巧在身上的。

  看着自己的作品,齐衡满意点了下头,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后抿嘴笑了起来。

  但瞧着画纸上的这几个字,字迹却是和齐衡的截然不同。

  忽然,

  “小公爷!”

  外面传来了梁晗的一声叫喊。

  齐衡脸上瞬间有了些慌乱,左看右看后,手忙脚乱的快速伸手捏过两张画纸,想要将自己的作品覆盖住。

  但此时刚画完,画上的墨迹还未干,画纸覆盖上去定然会弄坏画作,这让齐衡有了些迟疑。

  “小公爷!”

  声音再次响起时,

  齐衡蹙眉将手中的画纸覆盖到了自己的画作上,又掀开画纸,慌乱的用画笔在方才写的几个字上涂抹了一番。

  刚盖好,

  不为的声音传来:“见过六郎!小公爷在书房里呢!这边请!”

  “好。”

  说话声中,梁晗已经和不为推门走了进来。

  齐衡已经面带笑容,疑惑道:“六郎,这是怎么了?”

  “小公爷,方才我在路上听到一个大事儿”

  梁晗话说一半,

  齐衡便一脸兴奋的从桌后走了出来,道:“不为,快,让李冲准备车马!”

  “小公爷,要不,坐我的?”

  “对对对!走!”

  说着,齐衡接过不为递上来的斗篷,一边披一边朝外走去。

  之前潘楼中徐载靖痛殴白高军将的时候,齐衡当时在府中,没有看到当时的情景。

  梁晗也不过是事后在潘楼外看了一番后续,徐载靖怎么揍人他是没看到的。

  后来,徐载靖痛殴兖王世子以及汝阳侯包家、靖海侯呼延家子弟的时候,两人还是没在场,只听郑骁或者顾廷烨挺着胸膛,与有荣焉的说过几次。

  梁晗还好,不知道兖王藩地的事情,但齐衡他是柴铮铮的表弟,是多少知道些东西的。

  更后面,

  作为公侯子弟,两人很是知道徐载靖在白高的一番功绩!

  这更让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十分的向往好奇,心中很想看看徐载靖在现实中是如何出手的。

  齐衡梁晗说话的声音逐渐远去,桌面上覆盖着画作的画纸却浅浅的有了侵染。

  齐家后院,

  平宁郡主处,

  厅堂中,正在给齐家管事妈妈布置今日事项的平宁郡主抬起头,道:

  “出去?这大冷天的,衡儿他出去干什么?”

  “回娘娘”

  不为躬身拱手说了几句。

  “靖哥儿顽贼恶徒?”

  平宁郡主皱眉看着不为道。

  “是的娘娘,梁家六公子是这么说的。”

  平宁郡主想了一会儿,道:“去吧,陪你公子出去的时候,必要带上四个府里会拳脚的小厮。”

  “是,娘娘。”

  当齐衡和梁晗来到齐家大门的时候,不为带着四个和他一样牵马的小厮小跑着追了上来。

  门口,梁晗看了看自家马车,又看了看齐家的马匹,眼睛一转便和齐衡耳语了几句。

  去北辽驿馆的路上

  徐载靖和青云身后跟着的各色人等时有增减,毕竟不少人还有各自的营生差事,不能一直跟着。

  但总体上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的。

  徐载靖骑马走路的速度也并不快,不时有闲汉小跑着超过徐载靖,去前面的街道上呼喊,引人看看这汴京冬日里不可多见的热闹。

  当然,被叫出来凑近围观的人中,有平常的居民百姓富户员外;也有消息灵通,知晓徐家五郎身背悬赏之事的顽贼匪徒。

  如若徐载靖在侯府之中,别的不说,这帮顽贼亡命徒单是想要靠近徐载靖都是很难的事情。

  但此时徐载靖就这么一马当先的骑马在街上走着,说是天赐良机也并不为过!

  所以,当徐载靖在东大街上走着的时候,便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周边探头探脑。

  不时围观的百姓,也被青云马后拖着的或死或伤之人吓住,不敢凑得太近。

  而且每当有人想要靠近的时候,徐载靖身后的青云都会大喊几声,让围观之人离远点。

  当徐载靖拐到崇明门内大街,长槊被他竖着放在身后,手中拿着的已经换成了一张强弓。

  路上街边还能够看到不少骑马坐车来凑热闹的在探头张望。

  其中有衣着光鲜的贵少年,也有神色不明的精壮汉子。

  离着北辽驿馆还有一条街的时候,骑马的齐衡和梁晗也终于追了上来。

  齐梁两家的小厮们在巷子中下马,快步走到巷子口后,回身牵着齐衡和梁晗两人的坐骑朝前走了两步。

  离得近了,驻马看着青云后面血呼哧啦或伤或死的贼人,齐衡脸上有些不适的说道:

  “六郎,咱们呕.还继续看么?”

  梁晗咽了口吐沫,从‘色虎’扭曲变形的腿上移开视线,皱着眉头道:

  “小公爷,我看还是算了,去前面和靖哥儿打个招呼,咱们去北辽驿馆那儿等着吧。”

  齐衡点头道:“走。”

  不为和钓车就要牵马后退离开人群,

  忽然!

  “啪”

  木头相撞的脆声传来。

  “啊!?”

  随后前方传来了惊呼声,骑在马上的梁晗侧头看去,便看到徐载靖手中已经捻着三根羽箭,正在侧身张弓。

  还没等梁晗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崩。”

  弓弦振动,羽箭电射而去,直直钻进了左侧路边一座二层木楼临街的窗户中。

  射出一箭的徐载靖没管那木楼,而是直接转身,同时动作迅速的再次张弓,没有瞄准只凭感觉,羽箭便射向了他右后方的一处房顶。

  “怎么了?”

  已经拨转马头的齐衡,疑惑的看着徐载靖方向。

  齐衡话音刚落,

  “啪。”

  “嗒嗒嗒~”

  两人右侧的屋顶上有东西掉落后,在瓦片上朝下滑动的声音响起。

  这时,围观的路人百姓才反应过来,纷纷疑惑的转头看着这边的屋顶,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声‘嗒嗒’的响声后,

  一张做工粗糙的弩和弩箭先后从房顶上滑落下来,差点砸中下面围观的百姓,引得一阵惊呼。

  “屋顶上有人!”

  在周围木楼上围观的百姓,有人指着梁晗一侧的屋顶喊道。

  听到这话的齐衡和梁晗,赶忙抬头朝着一侧的屋子看着。

  随后,梁晗还有些兴奋的举着自己的荷包,喊道:“怎么去这屋顶?告诉本公子,重重有赏!”

  见到此景,有百姓跑过来喊道:“衙内,这边走!”

  街上,在后面跟着的衙役们看着前面回头的青云,赶忙分出四人,两个去往那二楼,两个想办法上屋顶。

  一通忙碌,很快一个脖子中箭的壮汉,就被身上沾着血迹的两个衙役从木屋二楼给拖了出来。

  两个衙役之一,手中还拿着一张强弓和一根羽箭。

  不顾这壮汉呲呲流血的脖子,两个衙役直接将其绑在了青云的马后。

  这期间,还有大胆的路人,将方才徐载靖用弓臂砸落的偷袭羽箭捡过来,递给了开封府的衙役。

  另一个屋顶上的贼人,也没费什么功夫,就被窜上屋顶的梁晗踢了几脚后,派人给推下了屋顶。

  “砰!”

  尸体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

  这时围观的路人才看到这贼人是眼睛中箭,长长的羽箭从脑后透出了半截。

  衙役将屋顶上的贼人绑在绳子上后,继续跟着朝前走去。

  下了屋顶的梁晗走到齐衡身边,一开始还没什么,当梁晗想要踩着马镫上马的时候,

  “呕~”

  梁晗扶着马鞍干呕了起来。

  一旁的齐衡表情也有些扭曲,听着一旁梁晗的动静,忍了又忍后还是弯下腰,同样干呕了几声。

  “六郎,咱们咳咳,还跟么?”

  齐衡接过不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后说道。

  “跟!瞧着后面可能还有事儿,不跟咱们这苦不是白受了。”

  “忒!”

  说完,梁晗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

  徐载靖刚才的两箭威力非凡。

  从他射箭到他抵达北辽驿馆附近,虽然一路上能感受到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但没人敢再次动手朝他发动袭击。

  北辽驿馆大门紧闭,

  大门前,此时周围已经聚了很多知道徐载靖目的地的汴京百姓。

  看着青云马后拖着的或死或伤的贼人,众人纷纷指指点点。

  门口,

  有看到徐载靖的大周礼部的官员通事,快步走了过来,朝着徐载靖拱手道:“五郎,这里乃是北辽驿馆,事关两国邦交,不可肆意妄为啊!”

  徐载靖骑在马上,看着北辽驿馆高处飘着的旗子,道:“我不能肆意妄为,那他们就能发对我的悬赏了?”

  礼部官员一愣,道:“五郎,什么悬赏?”

  徐载靖朝后招了招手,不用说话,骑马的青云就抽出腰刀后猛地朝下挥去。

  “噌”

  燕顺看着身前被青云一刀砍断的麻绳,又看了眼前面的徐载靖和礼部官员,赶忙躬身走了过去。

  “啪。”

  燕顺双膝跪地,道:“衙内,小的来说!”

  转头看着礼部官员,燕顺道:

  “这位大人,这两日有消息在汴京无忧洞和绿顽贼恶徒中传开,说只要能杀伤徐家五郎,便有重金酬谢,领赏金的地方便是这北辽驿馆!”

  礼部官员拱手道:“五郎,这等贼人的胡言乱语,真假难辨,切不可随意相信啊!”

  跪在一旁的燕顺拱手道:“衙内,小的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说的都是真的,后面那几个没死的也能作证!”

  徐载靖朝着礼部官员笑了笑,道:“大人,请吧。”

  去到后面一番询问后,礼部官员面色难看的走到徐载靖马前,道:“这都是贼人匪徒所言,五郎你”

  徐载靖摇了摇头,道:“我不管这些,今日北辽驿馆必须要给我一个答复!”

  看着徐载靖的样子,礼部官员无奈转身朝着北辽驿馆走去,一通说话后,北辽驿馆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北辽使节走了出来。

  看着驻马在前的徐载靖,北辽使节拱手道:“这位衙内,方才你们所说之事,皆为无稽之谈,我北辽驿馆绝不会行此之事!”

  徐载靖冷笑着点头,道:“那什么赏金也不是北辽驿馆发的?”

  “绝不是!发下悬赏,却又自报名号,这般作为图什么!”

  北辽使节质问道。

  徐载靖从马鞍前的箭筒中抽出一根锋利的铲子箭,张弓搭箭瞄着北辽驿馆内的旗子,道:“图什么?图恶心我呗。觉着我不能把你们怎么样!”

  说着,

  徐载靖松开了手中的羽箭。

  “哚。”

  北辽驿馆内高高飘荡的旗子,直接被一箭截断,倒着掉落进了北辽驿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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