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侯夫人孙氏坐在罗汉椅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眼中神色喜忧参半。

  用手指轻轻摩挲了几下帕子,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孙氏道:“你家公子可有和你说过,这帕子是谁家的?”

  “回夫人,公子没说。”青草道。

  “那昨日,是青云一直跟在你家公子身边?”

  “是的夫人。”

  “嗯,这件事做得很好!别怕你家公子训你,有什么事儿就推到我身上来。”孙氏道。

  “奴婢明白。”

  “嗯,下去吧。”

  待青草离了厅堂,看着一旁谢氏和华兰看向帕子的探究眼神,孙氏伸手,将手里的帕子递给谢氏后,看着华兰道:

  “华兰,昨日你和大郎家的在金明池,可有看到哪家姑娘和靖儿走的近?”

  华兰回忆一番后,摇头道:“母亲,昨日没看到有哪家姑娘去小五身边。”

  “是不是,小五他去顾家帐子的时候.”华兰话没说完,自己摇头否定道:“真要有什么事,大姐姐她定然会传信来家里的。”

  谢氏将帕子递给华兰后,看着孙氏道:“母亲,能用这等料子制手绢儿的人家,遍东京也没几户的。”

  华兰摸着手里的帕子,看了眼孙氏后,疑惑道:“嫂嫂,虽说这等料子市面上是没有售卖的,但说不定是宫里赏赐下来,制衣后剩下的边角料!京中高门大户这么多,怎么会没几户呢?”

  谢氏笑了笑,道:“华兰,这么大块儿料子,便是做个衣服的领口、袖口,或是双鞋面都够了!你要是有这么一块儿,可舍得当帕子用?”

  华兰看着手里质地柔软,织花精美的帕子,摇头道:“嫂嫂说得有理,我是不舍得如此浪费的!”

  孙氏颔首,表示赞同两个儿媳所说的话。

  谢氏眼睛一眨,压低声音道:“这么说来.难道是京中哪家宗室亲王家的郡主县主?”

  华兰摇头道:“嫂嫂,咱们家和汴京的宗室亲王向来没什么来往,甚至可以说有些嫌隙!小五向来洁身自好,不会平白无故的接受哪家姑娘的帕子!”

  说完,看着婆母孙氏的表情,华兰道:“母亲,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说着,华兰将帕子再次递回到孙氏手中。

  看着帕子,孙氏没有接华兰的问题,而是将帕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几上,道:“青草跟了靖儿这么多年,你们说,要是靖儿特地叮嘱青草几句,让她闭口不言,青草她还会来咱们这儿说这个么?”

  听到孙氏的话语,谢氏和华兰眼中满是思考的对视了一眼。

  “母亲,您是说,这是小五故意让咱们知道的?”华兰不确定的说道。

  孙氏深吸了口气,正要说话的时候,门帘被撩开,丹妈妈迈步走了进来。

  朝着孙氏等三人福了一礼后,丹妈妈道:“夫人,大门传信,说柴家夫人贴身妈妈来了。”

  孙氏道:“快请。”

  丹妈妈应是而去。

  婆媳三人对视一眼后,华兰眼中满是明悟的神色,道:“母亲,我瞧着这帕子八成是”

  后面的话,华兰没说出来,但意思已经到了。

  孙氏和谢氏都微微点了下头。

  厅堂内安静了一会儿后,

  “嘶!”

  谢氏倒吸了口凉气,眼中满是思考的神色。

  “嫂嫂,怎么了?”华兰赶忙问道。

  谢氏看了眼婆母和华兰,迟疑的说道:“母亲,华兰,你们说柴家或柴夫人,知不知道小五得了帕子的事情?”

  “今日来咱们家,不会是为了铮铮姑娘的名声,想要要回这帕子吧?”

  一旁的华兰摇头,道:“嫂嫂,之前柴夫人,可是当众和婆母提过两家亲事的,按说只会顺手推舟,不会要回去的吧?”

  孙氏想了想,拿起桌几上的帕子,递给竹妈妈,道:“去,把东西放袖子里,送回靖儿院子。为了姑娘名声,我们先当不知道此事。”

  “是。”

  竹妈妈将帕子放进袖子里,应是而去。

  过了一会儿,

  衣着体面的柴夫人贴身妈妈,一脸笑容的进到了厅堂中。

  朝着徐家婆媳三人福了一礼,后,柴家妈妈笑道:“夫人,两位大娘子,奴婢受我家夫人所托,先来贵府道谢。”

  孙氏婆媳三人,眼中略微有些惊讶,孙氏道:“这位妈妈,不知为何要来道谢?”

  柴家妈妈眼中满是惊讶,看着徐家婆媳三人的表情也不像装的,眼睛一转便猜到了其中原委,赶忙道:

  “想来是贵府五公子没和夫人你们说,昨日下午在万胜门.”

  “风沙大断了车轴后退差一点就倒进护龙河里!”

  “奴婢当时就在车中,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一阵天旋地转!”

  “要不是五公子仗义出手,我和夫人她们定是都要遭罪的!”

  “为了救我家马车,五公子的手心老茧都磨掉了,我家夫人看的都心疼!”

  “五公子回来,没和家里说?”

  柴家妈妈疑惑的看着徐家婆媳。

  孙氏摇头,道:“这小子没和家里说!怪不得昨晚吃饭的时候,我瞧着他用筷子夹菜有些不灵活呢!”

  听到孙氏的话语,柴家妈妈眼中有些心疼的点头,道:“不怕夫人和大娘子笑话,昨日奴婢看着五公子的伤,腿肚子就有些发软!那得多疼啊!”

  孙氏有些感慨的点了下头,道:“说起来,从小到大,他也习惯了。”

  柴家妈妈又附和了几句后,道:“夫人,今日下午贵府可有空?如若可以,我家夫人便下午过来。”

  孙氏自无不可。

  柴家妈妈便笑着躬身一礼,道:“那奴婢这就告辞,回家告诉我家夫人!”

  孙氏笑着点头,朝谢氏道:“大郎家的,去送送!”

  “是,母亲。”

  柴家妈妈自是一番推脱,但还是被谢氏陪着出了后院儿。

  路上,

  穿廊过门,

  来到二门处,等柴家的马车时,柴家妈妈看着谢氏,笑道:

  “大娘子,说起来广福坊的那处宅院修缮的差不多了,看什么时候孙夫人或可去瞧一瞧。”

  谢氏惊讶道:“这么快?”

  柴家妈妈笑了笑道:“正月十五之后,匠人们便开工了,这都近俩月了,不算快!”

  谢氏点头笑道:“好,那我便和婆母说一声。”

  “哎!”

  积英巷,盛家。

  学堂院儿,

  虽然昨日又是沙尘又是下雨的,但院子里一早就被盛家仆从打扫擦拭的很是干净。

  屋内,

  最前面的墨兰捏着毛笔,在自己的诗集‘墨缘’上写着诗词。

  后面的如兰,单手撑着脸颊,闭着眼睛,不时的瞌睡点头。

  坐在最后一排的明兰,手里持着一支毛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后,有些疑惑的朝右手边看去。

  明兰右边是长枫,此时正在咬着毛笔杆,蹙眉看着桌面纸上的课业。

  掠过长枫,明兰的视线落在了姿势板正,正在持着毛笔写字的徐载靖的手上。

  明兰刚看了两眼,就发现徐载靖毛笔停顿了一下。

  看着徐载靖就要转头看过来的动作,明兰赶忙将视线下移,放在了长枫的衣服上。

  感受着徐载靖看过来的视线,明兰又微微侧头,看向了自己桌上的笔洗。

  “咳。”

  最前面的庄学究轻咳了一下。

  明兰前面,正点头不停地如兰猛地惊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后,装模作样的看着桌上的杂书。

  明兰用眼角朝右边瞥了一眼,发现徐载靖已经不再朝这边看了。

  “诸位,一个时辰了,都休息一下吧!”

  “是,学究!”

  众人纷纷应是。

  明兰右前方,用力伸了个懒腰的齐衡,活动脖子的时候,朝着后面低头的明兰看了一眼。

  因为明兰低着头,还有刘海儿的遮挡,在齐衡的角度是看不到明兰的全脸的,只能越过刘海看到明兰的长长的睫毛,鼻尖,以及鼻尖下的一抹嘴唇。

  只扫视了一眼,齐衡便赶忙收回视线。

  现如今,明兰的容貌,就像是一块璞玉,在时间的缓慢雕刻下,逐渐的显露出了该有的颜色。

  齐衡认为自己是唯一一个,发现明兰这块儿璞玉的。

  心中既有对自己眼光的窃喜和赞赏,也有对明兰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郁郁。

  自从发现明兰容貌的潜力后,齐衡不知道找机会回头看过她多少次了,可几乎每次回头看去,明兰都是低着头。

  这时,

  齐衡右手边的顾廷烨,回身看了徐载靖的手一眼后,惊讶的说道:“靖哥儿,你的手这是?方才清晨天色昏暗,我还真没发现!”

  近处的长枫打了个哈欠后,也看了过去。

  徐载靖翻了翻自己裹着细布条的手掌,道:“没什么,就是早上锻炼的时候,用力有些猛,把茧子给磨掉了。”

  顾廷烨眼角一抽,道:“嘶!我掉过几次,那可疼了!”

  “嗯!还行。”

  说完,徐载靖看向齐衡,道:“对了元若,昨日你在临水殿前的彩棚里,也上了大龙楼船,可有见到要进宫的李家和姚家的姑娘?”

  顾廷烨听到此话连连点头,看着齐衡道:“要不是昨日下午忽然起风还刮起沙尘,咱们几个定是要在奥屋附近,再钓一会儿鱼!”

  “钓鱼的时候,咱们也能闲聊,说一说昨日的见闻,说不定”

  顾廷烨话没说完,就朝着徐载靖挑眉笑了笑。

  徐载靖看懂了顾廷烨的笑容,意思就是说不定还能看到梁晗的相好,那位万家的姑娘。

  齐衡不知为何,也有些遗憾的点了下头,看着徐载靖和顾廷烨,道:“自是见过的。”

  一旁的如兰和墨兰,也被几人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

  如兰喝了一口喜鹊奉上的茶水,道:“元若哥哥,李家五姐姐,我们在聚会上见过几次!生的是好看,可惜总是眯着眼。”

  “那位黔国公姚家的姐姐,我们没怎么见过,她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和飞燕姑娘一般的好看啊?”

  听着如兰的问题,尤其是‘飞燕姑娘’四个字,前面的墨兰撇了下嘴后,翻了个白眼儿。

  齐衡想着昨晚,母亲平宁郡主和他说的话语,看了眼徐载靖,

  随后,齐衡又转过身,看着发问的如兰,道:“五妹妹,两位姑娘窈窕淑女蕙质兰心,自是好看的!”

  看了眼终于抬起头的明兰,齐衡斟酌一二后,继续道:“听母亲说,两位贵女都是因为喜欢软弓射箭,这才被殿下相中。”

  “啊?”如兰有些惊讶的叹道。

  墨兰眼中则满是疑惑。

  “哦?”

  坐在前面的长柏,也好奇的转过身,看着说话的齐衡,道:“元若,这等消息你居然都知道?”

  齐衡朝着明兰笑了笑,侧身看着长柏,道:“上大龙楼船的时候,母亲和两家的大娘子聊过两句,也和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自然也就知道了此事。”

  长柏连连点头,看向顾廷烨和徐载靖,道:“我想,陛下和殿下有这等举动,必是有什么深意!”

  坐在上首桌后的庄学究,满意的看着长柏,捋了捋发白的胡须,赞许的点头,道:“长柏说的不错!不如就以此事为题,诸位一起论一论,里面会有什么深意吧!”

  让众人思考了一会儿后,学究示意长柏先说。

  长柏起身,引经据典后得到的结论是,皇家这是有意在引导民间尚武,为以后征伐北辽,收复燕云十六州作准备。

  长柏落座后,庄学究又让载章作答,载章说法却是和长柏略有不同,他以为这是圣上在给朝中臣工暗示,以后文官武将在朝中的地位或会有所调整。

  文官家的子弟或可不拘泥于科举,投军也是一个选择。

  随后,

  齐衡、顾廷烨还有长枫,都各抒己见。

  多是从李家、姚家在朝中的地位和影响出发,称赞当今圣上和皇子赵枋选择的英明和正确。

  “载靖,到你了!”

  庄学究笑看着徐载靖道。

  徐载靖站起身,躬身拱手一礼后,道:“学究,学生倒是以为,圣上和殿下能有这般选择,固然有几位同窗所言的原因!”

  “但或许也是因为,殿下自小便喜欢射箭这般技艺!”

  说着,徐载靖看向顾廷烨和齐衡,道:“二郎,元若,当年的事情,你们应该记得的!”

  顾廷烨眼睛一转,几年前的记忆涌进脑海。

  齐衡点头道:“靖哥儿所言有理,当日殿下在龙椅前举着金箭的场景,如今还历历在目。”

  上首的庄学究明白了徐载靖所言的事情,笑着摇头道:“载靖,这么说来,殿下能有此番动作和选择,也有你的原因咯?”

  徐载靖笑着拱手道:“学究,学生想来,也就那么一点点!其中深意还是如几位同窗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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