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道于天 第三十章 天启

小说:诏道于天 作者:桥下蓝花 更新时间:2025-03-05 00:37:07 源网站:平板电子书
  “那就先把他给杀了。”

  余笙的声音如水般淡,眼神不见任何变化,令人心生宁静。

  顾濯说道:“是啊。”

  话虽如此,他依旧忍不住地叹息了一声,觉得此事太麻烦。

  像天道宗祖师那般人物,又怎是广缘真人和那位貌美道姑所能比拟的?

  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足以证明这位祖师依旧强大——无论如今的他处于怎样的境地中。

  “我有种感觉……”

  顾濯望向北方的天空,忽然说道:“我和祖师已经见过。”

  余笙墨眉蹙起。

  “不是感觉。”

  顾濯摇了摇头,认真说道:“是事实。”

  余笙看着他,没有说话,知道这句话指的是今生。

  在这长不到十年的时光中,这两位在天道宗乃至于整个修行史上占据着重要地位的传奇人物,其实见过一面。

  顾濯与满天繁星对望,让如水星光没入眼中,洗去疲惫,沉默不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闭上双眼,轻声说道:“但我想不出是何时见过祖师。”

  余笙没有再去拥抱,给予无意义的温暖。

  她回到殿内,片刻后拿着一根发带走出来,为顾濯整理在欺师灭祖途中散乱的黑发。

  夜风轻吹,几根发丝调皮地在她脸颊划过,带来丝丝缕缕的痒。

  “头发乱了是问题,然后不管是绑起来还是干脆剪了剃了,都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余笙平静说道:“你的这位祖师所遇到的问题已经浮出水面,是至今仍未登仙,仍然想要登仙。”

  她静静打量着自己的手艺,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以此作为假设,再把事情往最简单的方向去想,你的祖师让你遭受天诛也好,与百年后和死而复生的你重逢也罢,为的无非都是超脱,以此二字作为核心进行散发,把那些存在的可能都确认过一遍,剩下来的就是真相。”

  顾濯赞同这个看法。

  “等明天吧。”

  余笙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天道宗的藏书楼,把相关的道藏都给翻阅一遍,其中或许存在着线索。”

  很简单的道理,百年前道门败于玄都后,天道宗就此陷入封山的境地中,与世隔绝。

  年轻道人的身份已经被确定是玄枢,收徒也就成为无稽之谈,换句话来说,楚珺和林浅水很有可能是这百年间正式步入玄都的第一批人——观主不算。

  在这百年孤寂中,玄枢必然在寂寞里有过无数念想,那些先贤与祖师想必也在懊恼悔恨中有过极多的奢想,而这些奢望与念想或多或少都会关乎着天庭与超脱之事,存在着被留在书上的可能。

  著书立传是留名青史的最好手段之一,纵使死在顾濯手上的他们早已在人间留过自己的名讳,但又有谁会嫌多呢?

  “到时候我们各自看各自。”

  余笙看着顾濯说道:“到最后再相互参详。”

  顾濯道了声好。

  然后他觉得有些不够,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话语——夫妻之间若是执意道谢,未免太过生疏。

  “明天早饭我来做。”他说道。

  “你会做饭吗?”

  余笙的声音带着些许迟疑,全无先前的干脆利落。

  很明显,这对她来说是更重要的事,尽管有些荒唐。

  顾濯很是无语,说道:“如果我不会,那裴今歌做饭凭什么能变得好吃?当然是因为我会,还很擅长在这方面进行指导。”

  ……

  ……

  远在慈航寺的裴今歌没有否认。

  入秋后,她秉承着白皇帝的旨意亲率巡天司前往这座禅宗祖庭,与寺中僧人先后进行过数场会面和长谈。

  在谈话当中,双方正在努力尝试在缘灭镜碎片归属之事上达成共识,遗憾的是短时间内的进展并不如何明显,如今停留在最基础的磋商阶段,看不见成功的迹象。

  未央宫之变的最后,道休与白皇帝达成禅宗可存于世的共识——在这种前提下,大秦的官员们着实不方便在谈判桌上施于真正的压力,给予生死的威胁,而僧人们似乎早已做好面对艰苦时日的准备。

  如果不是裴今歌亲至,给予慈航寺直面羽化的沉重压力,想来如今的僧人们还要从容上许多。

  紧张的气氛笼罩着整座寺庙,与雾气一同遮蔽星光,让山间拈花的石尊者再难有微笑貌,更不要说迎来开花的那一刻。

  事实上,裴今歌不如何参与相关的议事。

  入慈航寺后,她去到当年顾濯长住过的那间禅房,命人取来佛经以供翻阅。

  这样的时日持续了很久,直到今天。

  有两人前来拜访,裴今歌本不会同意,后来却改了主意,因为名字。

  其中一人是谢应怜,另外那人却是楚珺。

  “她想见她师父。”

  谢应怜朝着裴今歌行了一礼,说道:“而我想不到不帮这个忙的理由。”

  裴今歌手握佛经,视线不曾上挪半点,随意问道:“我是谁?”

  楚珺偏过头,看着谢应怜,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开清净观后的她决定去见顾濯,原因当然不全是王景烁的那封信,是她心中有太多需要被解开的疑问。

  说来也是讽刺,作为道主唯一在世弟子的她,与其他人其实并无本质上的区别——除非顾濯主动现身,否则全无联系方式。

  这大抵也在王大将军的意料之外。

  后来某天,楚珺偶遇谢应怜。

  两人相见而不相喜,无可避免地战了一场,结局是平分秋色。

  胜负难以分出,都是理智长存的性情,很自然地谈了些话,得知彼此的想法。

  是的,来慈航寺见裴今歌就是谢应怜的主意。

  面对现在这个问题,当然也由她来解决。

  “您是顾濯最好的朋友。”

  谢应怜认真说道:“我认为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

  裴今歌头也不抬说道:“你想我当反贼?”

  谢应怜神情诚恳,说道:“您误会了。”

  裴今歌放下手中经卷,望向那两位仍旧称得上青春的姑娘,说道:“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不是林挽衣。”

  楚珺闻言微怔,心想这话未免来得太奇怪了些。

  “既然不是……”

  裴今歌声音淡漠说道:“又凭什么与我说这些话,试图让我帮你们?”

  谢应怜似乎毫不意外这句话,给出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回答。

  “我们可以替您解决当下的麻烦,这足以让您继续成为大秦朝廷的忠臣,而您只需要告诉我和楚珺,道主如今身在何处即可。”

  禅房一片安静。

  裴今歌看着面露错愕的楚珺,莞尔一笑,说道:“好。”

  ……

  ……

  “这就是你的办法?”

  “你师父的好朋友不是同意了吗?”

  “白皇帝是师父他最大的敌人。”

  “我认为你对他可以抱有更多的信心,缘灭镜尚未成为碎片前就奈何不了你师父,落在白皇帝手中又能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

  “坦白而言,当然是不信的,所以我真正说服你的理由是另外一个。”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道主不喜欢和尚,那年他在慈航寺和秃驴们有过很多不高兴的事情,作为他如今唯一的亲传弟子,来都来了,你和和尚们闹个不愉快又怎么了?”

  ……

  ……

  楚珺无言以对。

  谢应怜巧笑嫣然。

  楚珺沉默片刻,说道:“你真是有病。”

  谢应怜自然不会生气,只觉得师徒二人如出一辙,颇为有趣。

  “对了。”

  她突然间想到一件事情,说道:“你去过玄都?”

  楚珺点头说道:“怎么了?”

  谢应怜挑了挑眉,说道:“在清净观的檐下听过雨,与玄都殿后看万山迎日,你现在到底算是哪一家的弟子呢?”

  宗门归属,从来都是修行者最在意的事情之一。

  像楚珺这种一徒拜二师的人,堪称前所未有。

  更不要说她的师父还是这个世界最了不起的存在。

  这个问题当然不好回答,充满了谢应怜的恶意。

  楚珺没有沉默,没有犹豫,平静答道:“我是道门中人。”

  谢应怜真诚鼓掌,说道:“那现在你更有和慈航寺过不去的理由了。”

  ……

  ……

  玄都与世隔绝,岁月自然静好。

  在那夜过后,顾濯和余笙走进藏书楼,开始翻阅其中的典籍。

  林浅水再是意外不过,但她向来懂得怎么做人,自然不会询问两人所为何事。

  如此数日,她在某个清晨时分心血来潮地散步到祖师殿外,这才在晨光中惊觉年轻道人死去的事实。

  无数思绪涌入她的脑海中,带来难以形容的震撼与错愕。

  这一次林浅水终于无法冷静下去,为此事而询问顾濯,得到一个让她沉默数十个时辰的回答。

  ——欺师灭祖而已,不用多想。

  总之,在这毫无波澜的时光中,余笙定下来的计划有被逐步推行。

  藏书楼中的确多了不少典籍,都是当年的顾濯所不曾见过的。

  大概是因为天道宗的先贤祖师因玄都之败,心生过分谨慎的缘故,留在那些典籍上关于登仙之境的文字不多,甚至可以说是极少,几乎都是散落在角落里。

  正是如此,这些文字反而更加具有价值。

  ——如果不是情绪浓烈到极致,朝思夜想到梦寐以求却又不敢轻易倾诉的程度,又何必以这种方式在隐秘的角落里留下记载?

  这种心理很好理解,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问题找起来不是一般的麻烦。

  若非顾濯和余笙都是最了不起的修行者,也许要在这上面耗费数年乃至于超过十年的时间,就像寻常修行者从无到有创立一门功法。

  时间如此悄然无声流逝。

  证圣四十一年的秋天成为过去,冬天来了。

  这是一个久违数十年的暖冬。

  北地依旧在落雪,但已不再凄冷如斯,南方迎来绵延二十余日的阳光,藏在风里的暖意让人以为是春天提前到来……无数崇拜与敬畏的目光汇聚至神都,世人回忆起白皇帝曾经说过的那些话,正在为此而深感幸福。

  人们相信白皇帝已然成功,今后的人间必将是四季如春般的美好。

  就在这时候,大秦朝廷终于颁下新的年号。

  ——天启。

  ……

  ……

  诸国已在准备朝贡。

  诸宗尽数低头称臣。

  道门缄默不语。

  挽剑池依旧在坚持着骄傲,不愿与朝天剑阙一般臣服,宗门内部因此而生乱,据说飞剑来往间杀得雪上都已是血,残忍如画。

  禅宗无法再继续装聋作哑下去。

  慈航寺中关于探讨缘灭镜碎片去向的议事越来越多,僧人们的态度正在不断动摇,但因为传承或者说颜面的缘故,始终坚守着拒绝。

  于是楚珺和谢应怜站了出来,在夜色深处。

  后者想出来的解决办法十分简单,以粗暴二字来形容毫无问题。

  准确来说,那是一个字。

  ——偷。

  谢应怜是这么对裴今歌解释的,那是让楚珺听得目瞪口呆的一段话。

  “慈航寺不答应把缘灭镜的碎片交出来,无非就是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那这世上还有谁比楚珺更适合背这个黑锅?”

  “和尚们最擅长的不是装聋作哑吗?那就让他们继续装下去,让我和楚珺把东西偷个七七八八,让道门最后把这一口黑锅背起来好了。”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你把事办成了,陛下要到想要的东西了,楚珺也能去找师父了,秃驴们的面子也给抱住了。”

  “皆大欢喜。”

  ……

  ……

  玄都无人间之喧嚣。

  雪落又落,殿檐早被染成一片素白,世界也都孤单。

  藏书楼这百年间多出的典籍,已在某天被顾濯和余笙翻阅完,但两人没有立刻进行交谈,而是沉浸在识海中整理体悟所得。

  故而近些天林浅水承担起处理闲事的职责,比如煮饭、沏茶与点灯。

  某日午后,雪停,日出。

  顾濯自冥思中醒来。

  数千书页如浪花,散落堆积在藏书楼的古老黑木板上,与楼外未融的残雪几分相似。

  他抬起头,望向早已清醒的余笙,眼神很是意外。

  “你比我快?”

  “嗯。”

  余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

  接着,她理所当然说道:“看到看不懂的就不看,感觉有问题的地方再仔细推敲,这要是比你看得慢,那我岂不是文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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