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想想看,我水军与江东军旗鼓相当,这江上交锋,我军没有必胜把握,孙权吕蒙那边,自然也没有必胜把握。”

  “何况就算是他水战胜了,我们大不了退回北岸不出,他又能怎样,还不是得跟我们隔江对峙。”

  “那么吕蒙若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战打垮我军,他唯一的手段会是什么?”

  萧和一句话也解释不清,只能稍作铺垫。

  刘备对水战毕竟是外行,自然无法回答萧和所问,只得摇了摇头。

  “火攻!”

  关羽却丹凤眼一睁,说道:

  “水战决胜,若想一锤定音,上上之策无过于火攻!”

  “我若是吕蒙那厮,必会以火船攻入我水营,将我战船及水营烧毁,随后大军趁势杀上北岸,一鼓作气将我旱营击破。”

  “如此,方能毕其功于一役,一举将我五万大军打垮!”

  萧和点头赞许,不愧是美髯公,深明水战精髓。

  “那么问题来了,敌军若想施放火船,太远定然是不行的,必须要足够逼近我水营,方能施放火船,叫我们无从反应。”

  “可我军一旦发现敌船逼近,必会以战船阻击,如此一来,敌军又如何能顺利施放火船?”

  萧和这一问,将关羽顿时问住,一时无从回答。

  这时。

  本就心存猜疑的法正,蓦的眼眸一动:

  “江东军想要顺利施放火船,唯有诈降!”

  刘备几人的目光,又转向了法正。

  萧和示意他说下去。

  “伯温军师莫非算定,那韩当乃是诈降?”

  “如此,他便能假借归降为名,带着粮船堂而皇之接近我水营,而不必担心为我战船拦截。”

  “其粮船之中所藏者,必不是粮草而是火油干柴,待足够接近我水营时,便突然发难施放火船。”

  “这么近的距离,我军想要阻挡之时已然不及,其火船便可畅通无阻,撞入我水营,将我战船水营烧个天翻地覆!”

  法正毕竟也是王佐级别的谋士,萧和只稍加点题,自然顺腾摸瓜便推算出了后边的套路。

  刘备若有所悟,却忙又道:

  “可那韩当明明为孙权杖责,我们细作情报中也有提及,他若是诈降,孙权又为何会如此羞辱重责他?”

  “还有那陆伯言,陆氏与孙氏亦有血海深仇,他为家族报仇而背弃孙权,不也合情合理?”

  刘备这两个疑点,法正一时却无法解释,只得目光看向了萧和。

  “韩当挨板子,无非是苦肉计罢了。”

  萧和轻描淡写般点破,冷笑道:

  “那吕蒙素来诡诈,最善随机应变,我料他必是借着当日为韩当暴打的之事,将计就计叫孙权以以上犯上的名义,杖责了韩当。”

  “若是不挨这一顿皮肉之苦,主公又怎会相信,堂堂孙氏三代元老,竟会背叛孙权来降主公这么荒唐之事呢?”

  刘备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韩当这看似合情合理的归降,背后竟然藏着如此阴诡动机!

  若非萧和,谁又能想到,那个一只脚已迈进棺材的老将,为了骗取他的信任,竟不惜冒着性命之危,硬挨了三十军棍呢?

  “至于那陆逊,他说与孙氏有血仇,这倒是不假。”

  “不过我猜想孙权为弥补三伐夏口失利,对其实力造成的重创,必已向顾陆朱张等江东大族妥协,以拜官分权为利,换取江东豪姓的支持,以为其输血。”

  “陆氏虽与孙氏有血仇,但为了家族延续和在江东的地位,放弃复仇转而拥护孙权,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么这个陆逊,身为陆氏一族翘楚,甘愿放下旧仇,为孙权协助韩当实施诈降,亦是合情合理了。”

  萧和三言两语间,将陆逊扒了个干干净净。

  说到这里,他不禁心中有些佩服刘备。

  这个乱世,为了家族或是个人利益,放弃血仇,与仇家冰释前嫌者不在少数。

  陆逊为家族利益,不但放弃向孙氏报仇,还几次为孙权力挽狂澜,勤勤恳恳的伺候了孙权一辈子,到老还被孙权活活骂死。

  曹操为笼络人心,连杀子之仇都能放下,纳了张绣再度归降。

  唯有刘备,为了给没有血脉关系的义弟报仇,决不与孙权言和,宁可赌上国运与之一战。

  与曹操孙权不同,刘备骨子里还是一位任侠呀。

  此刻的他,自然有些不能理解,陆逊放着家族百余口性命的血仇不报,竟会甘做孙权鹰犬,冒险来他这里行诈降之计?

  沉吟片刻,刘备便又问道:

  “陆逊既是诈降,为何又献铁索连舟之计,令我军更有击破江东水军的胜算?”

  萧和回看向关羽,笑问道:

  “云长将军精通水战,可知那陆逊为何要献这铁索连舟之计?”

  关羽眉头深锁,捋髯沉思片刻,蓦的眼眸一睁。

  “韩当若果真诈降,就算我军来不及阻挡其火船,我军战船也可迅速四散规避,而不至于全部战船被焚毁。”

  “但若我们用了这铁索连舟,则战船彼此相连,但遇敌军火攻,便根本来不及四散规避。”

  “如此一来,我水军必被烧到全军覆没不可!”

  “这应该就是陆逊献铁索连舟的用意所在!”

  关羽道破玄机,拳头紧握,眸中燃起一丝怒色。

  萧和不语,看向了刘备。

  刘备打了个冷战,背后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到此时,全部都对上了。

  苦肉,诈降,铁索连舟,火攻…

  一道精妙绝伦,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的布局,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的展现在了刘备面前。

  对面为了算计他,可谓是煞费苦心,竟是做了这么大一个局。

  这要是真成了,水军岂非眨眼间毁于一旦,五万曹孙联军趁势杀上北岸,自己这五万大军只怕一个都…

  刘备越想越觉后脊发凉,连吸几口凉气,没敢再想下去。

  定了定神后,刘备心有余悸的向萧和一拱手:

  “幸得伯温你洞察天下,吕蒙,韩当和陆逊这些宵小,一举一动伯温你尽皆洞若观火。”

  “若非如此,吾几乎就中了他们的毒计,五万大军休矣!”

  法正亦是长吐一口气,向萧和一揖:

  “正今日方是见识到了,何谓神机妙算,何谓洞察秋毫。”

  “萧军师之智,正望尘莫及也!”

  一旁关羽,听着众人对自己准女婿的盛赞,轻捋着美髯,嘴角掠起几分引以为傲。

  这一顶顶高帽扣下来,萧和倒是不自在起来,干笑着挠了挠额头。

  “吕蒙此人虽是缺德,用兵却是诡诈多谋,至于那个陆逊,亦是足智多谋,二人联手布下这个局,倒也不足为奇。”

  “不过…”

  萧和话锋一转,冷笑着向南岸一指:

  “咱们与曹孙联军隔江对峙,若对方不先出手,我们还真不好破局,不知要对峙到猴年马月。”

  “现下正好,对面先出手露出破绽,咱们就将计就计,布下天罗地网,坐等他们送上门来,一举破之。”

  “然后,咱们才好杀上南岸,趁势拿下柴桑!”

  刘备感慨收起,目光亦望向岸,豪然一笑:

  “好,就依伯温之计,咱们就打造铁索连舟,引敌入网,一战定乾坤!”

  …

  南岸,江东军大营。

  “伯言,此去诈降,一切可顺利?”

  某军帐内,孙权不等归来的陆逊喘口气,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一旁的吕蒙,趴在榻上正敷药的韩当,皆是神经紧绷,目光齐聚陆逊。

  陆逊淡淡一笑,拱手道:

  “吕都督这苦肉计天衣无缝,自然是骗过了那刘备,逊此行幸不辱命。”

  孙权大喜。

  吕蒙长松了一口气。

  “好啊好啊,终于还是成了,不枉老夫吃了这顿皮肉之苦!”

  韩当开怀大笑,欣喜到连拍床榻,连背上的伤痛都浑然忘了一般。

  “伯言,那萧和是什么反应,他当真没有看出破绽?”

  吕蒙却仍不放心,继续追问道。

  陆逊神色笃定,淡淡笑道:

  “吕都督料事如神,那萧和虽信了苦肉计,却质疑逊降刘的诚意,逊将先前的恩恩怨怨道出,便打消了那萧和的疑心。”

  吕蒙这才如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我说子明啊,不得不说,你选陆伯言去北岸诈降,当真是选对了人。”

  “正因他陆家与孙家的那些恩恩怨怨,才好令那山野村夫信以为真,否则换成了别人,只怕还真瞒不过他。”

  趴在榻上的韩当,罕见的竟对吕蒙夸赞了起来。

  孙权则哈哈一笑,捋着紫髯讽刺道:

  “纵使那萧和再神机妙算,又焉能算得出,陆氏一门皆是深明大义之士,伯言已与吾孙家已然结亲,吾孙家与陆家已是一家人,又岂还会对那些前尘旧事耿耿于怀。”

  陆逊连连附合。

  吕蒙则趁势对孙权各种恭维,什么胸襟宽广,气量非凡,雄主之风…

  韩当则是一味的开怀大笑。

  大计已定,孙权宽下了心,遂道:

  “柴桑一战,吾就拜托子明你了,吾现下就回秣陵准备粮草,坐等你大破刘备的捷报!”

  吕蒙脸上自信狂燃,慨然道:

  “请主公放心,蒙只等东南风起,便火攻敌营,杀上北岸。”

  “这一次,蒙以项上人头立誓,此战定当大破刘备,为我江东洗雪三败之耻!”

  …

  八日后。

  八日之内,江上要么是无风,要么就是北风。

  韩当屡派心腹来北岸,以孙权的十万斛粮草尚未送到为由,推迟来降时间。

  而为不令刘备起疑,吕蒙则下令,数次派出水军,往上游截击刘军粮船。

  孙权杖责韩当之举,确实也起到了为吕蒙立威的作用,江东诸将的不服暂被压制,无人敢不听从吕蒙号令。

  转眼已是第十日。

  残阳西斜时。

  吕蒙驻立栈桥上,眉头深锁,目不转睛的盯着北岸方向。

  江风袭袭,刮面而来。

  只是,来的却依旧是北风,丝毫不见南风将起的迹象。

  “再等下去,那萧和非起疑不可,我这天衣无缝的布局,必会为其看出破绽。”

  “莫非,上天当真不佑我吕蒙吗?”

  吕蒙心下叹息,拳头渐渐紧握,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渐生怨愤。

  就在他失神功夫,北风不知何时,已是悄然停了。

  似乎有一只手,轻轻摸了自己脖子一下。

  吕蒙下意识回过头来,才看清是身后那面“吕”字旗飞扬,旗角刮到了自己的脖子。

  等等…旗角北飘…

  吕蒙愣了一怔,脸上旋即涌起狂喜。

  “东南风来了,东南风来了啊!”

  “老天啊,我错怪你了,你果真待我吕蒙不薄,你这一场东南风来的真是及时,你是要送我上青云啊!”

  “哈哈哈——”

  吕蒙伸手虚空乱抓着呼啸而来的南风,激动到欣喜若狂的大笑起来。

  左右的士卒们,一个个皆是茫然错愕,不知他们的都督突然间大笑什么。

  笑声戛然而止,吕蒙拂袖转身,脸上已是杀意狂生。

  “传吾将令,速召曹军诸将及我江东诸将,即刻集结兵马,于江边听令!”

  一个时辰后,夜幕降临。

  一叶走舸,带着韩当的口信,已先一步驶往北岸。

  联军水营岸边,五万余曹孙联军,已集结完毕。

  东南风正急,吹到战旗呼啦作响。

  曹军也好,江东士卒也罢,皆是感觉到气氛不对,知道今晚要有大事发生。

  吕蒙与韩当相见,二人眼神对视,彼此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

  “吕都督,吾于半个时辰前,已派心腹渡江,告知大耳贼吾将在今晚来降。”

  “我四十艘粮船已在粮营准备就绪,船中已装满了干柴火油,随时可以出发!”

  “请都督示下!”

  韩当躬身一揖禀报,言行举止间给足了吕蒙尊重。

  这一番话,听得曹洪凌统等两军诸将,皆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以。

  见得韩当突然间对吕蒙这般尊重,众人更是面露奇色,皆想韩当今日莫非是吃错药了不成?

  众人惊奇的注视下,吕蒙向韩当一拱手:

  “我军能否洗雪三败夏口之耻,能否为程老将军报仇雪恨,主公能否收复荆州,成就雄踞江南半壁的霸业,全在此战。”

  “韩老将军,蒙拜托了!”

  韩当瞬间热血沸腾,豪然道:

  “吕都督,你就跟随老夫之后,看吾将大耳贼烧个天翻地覆吧!”

  韩当慨然而去。

  不多时,四十余艘粮船,便从粮营开出,向着北岸刘营驶去。

  “众将听令!”

  吕蒙扶剑环扫众将,厉声道:

  “吾计策已成,韩老将军此去诈降刘备,将顺风放火,一举烧尽刘备水军。”

  “我知道你们都不服我,但为了孙氏基业,为了我江东儿郎的尊严,我吕蒙在此拜请诸位放下成见,随我并肩而战杀上北岸,生擒刘备!”

  说着吕蒙向着众将深深一揖。

  众将恍然惊醒,此刻方才幡然省悟。

  心中那份不服和质疑,顷刻间为吕蒙的激励之词驱散,化为熊熊战意。

  “愿随都督杀上北岸,生擒刘备!”

  “愿随都督杀上北岸,生擒刘备!”

  众将挥舞着拳头,慨然响应。

  吕蒙嘴角钩起一抹欣慰,腰板也在这一刻彻底挺直,终于感受到了大都督该有的威仪。

  “吕都督,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得云里雾里的曹洪,终于上前问道。

  箭已在弦,现下已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吕蒙便将他的整个布局,简明扼要的向曹洪和盘托出。

  “原来吴侯杖责那韩义公,竟是你们主臣事先商议好,联手演的一出戏?”

  恍然明悟的曹洪,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吕蒙。

  眼神中的不服与轻视,明显已为震撼所取代。

  吕蒙嘴角微微上扬,便是拱手一笑:

  “我军火攻成功后,刘备必会沿陆路向武昌方向撤退,广济渡乃是其必经之地。”

  “烦请曹将军统领贵军,提前往上游广济堵截,若是我军不能擒杀大耳贼,这桩奇功便有劳曹将军你接下了。”

  曹洪略一失神后,陡然间狂喜。

  樊城惨败的窝囊气,瞬间涌上心头。

  这要是能生擒刘备,便能一雪前耻,更为曹操除掉半生之敌,心腹大患。

  届时荆州土崩瓦解,曹操大军再度南下,谁人能挡?

  他曹洪,便是曹家一统天下的第一功臣!

  “公明,曼成,尔等率本部兵马镇守大营,吾亲率两万人马往广济截击大耳贼!”

  徐晃和李典眉头一皱。

  曹洪这是特意将他二人留下,是想独吞擒杀刘备的盖世奇功啊。

  二人心有不悦,却不敢有异议,只得依令。

  当下曹洪便率两万曹军,在江东战船的运送下,借着夜色掩护往上游而去。

  吕蒙则登上旗舰,一声令下,两万余江东水军尽数登船。

  六百余艘战船,徐徐驶出水营,向着北岸浩浩荡荡而去。

  …

  北岸刘营。

  中军帐内,刘备手拿着一封书信,高坐于上。

  关羽,黄忠,赵云,周仓,文聘,丁奉,苏飞等众将,皆已齐集。

  杀气猎猎,在帐中弥漫。

  “伯温当真乃神人也,你说这东南风一起,就是韩当来降之时,果真如你所料啊!”

  刘备啧啧慨叹,将手中那道书信扬起。

  那是韩当在天黑之前,派心腹送来的亲笔信,宣称将在今晚带着十万斛粮草,潜往北岸来降。

  “欲用火攻,必借风势,所谓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嘛。”

  “我军在北,韩当要对我们用火攻,自然是等到东南风,不然岂不反烧了自己?”

  萧和淡淡一笑,几句话道破了玄机。

  刘备恍然明悟。

  萧和收起笑意,眼眸中杀意掠起,一指江面:

  “韩当应该已在诈降路上,吕蒙的江东水军必会尾随其后,准备趁势杀上北岸,曹军也应该在往广济路上,准备截击我败军。”

  “主公,即刻下令,准备痛击曹孙联军吧!”

  刘备旋即缓缓起身,令箭在手,豪猎目光扫向众将。

  “周仓听令,吾命率你一千水卒,于营外巡防,若韩当果真前来,务必将其拿下!”

  “云长听令,命你率丁奉苏飞,统水军出水营,于上下游设伏,只等我号火一起,便于水上两翼钳击江东水军!”

  “子龙听令,吾命你率一万步军,即刻开赴广济渡,若遇曹军登岸,半渡击之!”

  “汉升仲业等余下诸将,各统兵马于水旱二营待命,江东军若敢登岸,便给吾迎头痛击!”

  刘备连发令箭,传下数道号令。

  众将热血沸腾,尽皆慨然领命。

  刘备再扫一眼众将,豪然道:

  “吕蒙韩当的诡计,尽已为伯温军师识破,今晚咱们就将计就计,一举击破曹孙联军!”

  “明日此时,吾要打过长江,踏平柴桑!”

  诸将的热血战意,在此刻彻底被点爆。

  “打过长江,踏平柴桑!”

  “打过长江,踏平柴桑!”

  众将振臂狂呼,斗志如狂。

  夜色降临时,近四万刘军水军步军,已集结完毕,严阵以待。

  夜色深深,江风呼啸。

  黑漆漆的江上,数十艘插着“韩”字旗的粮船,正顺风而来。

  旗舰之首,韩当横刀而立,凝视着北岸刘营。

  越是接近刘营,韩当眼中的复仇怒火就越是浓烈。

  老兄弟程普之死,孙瑜之死,三败夏口牺牲的无数江东士卒…

  这一笔笔血债,现下已被他一一翻了出来。

  “大耳贼,今日老夫必烧你个天翻地覆,杀你个片甲不留!”

  “这荆州只能是孙家的,老夫必叫你吃进去的全部吐出来!”

  韩当刀柄握紧,嘴角扬起一抹冷傲。

  转眼间,粮船已驰近了警戒范围。

  数十艘艨冲走轲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即刻围堵了上来,封住去路。

  “吾乃周仓是也,来者何人?”

  一员虎熊武将,手执长刀立于船头,远远的喝问道。

  韩当收起畅想,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吾乃韩当是也,早与刘豫州约定好了,今晚夺了孙权粮草,前来北岸归降刘豫州!”

  周仓心中立时兴奋起来,却佯装敬意,拱手叫道:

  “原来是韩老将军,我家主公已在江边等候老将军多时,老将军速速登岸相见吧。”

  说着,周仓便传下号令,叫封堵的船队,让开了一道口子。

  韩当暗自窃喜,眼眸中兴奋到已是充血。

  “大耳贼果真全无防备,吕子明的计策成了!”

  “看来我真是错怪了他,这小子果真有韩信之风,此战之后,我得好好向他赔罪才是…”

  韩当思绪一收,当即喝令船队,继续前行。

  一艘艘满载火油干柴的粮船,从刘军打开的缺口中徐徐驶过,直奔刘军水营。

  韩当已无视周仓,死死盯着前方,心中默默计算着放火船的极限距离。

  周仓却在死死盯着他,向着身后士卒一招手。

  原本退开的艨冲,即刻加速,从侧面向着韩当所在的粮船疾驰而去。

  片刻之后,两船轰然相撞。

  船上江东士卒全无防备,瞬间东倒西歪,不是栽落水中就是跌倒在地。

  船首驻立的韩当,万没料到周仓会突然发难,脚下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

  就连手中长刀,在这剧烈晃动之下,竟是脱手跌落了江中。

  “老匹夫,吃我一刀!”

  周仓一声如雷咆哮,借着撞击惯性腾空跃上敌船,手中长刀当空轰斩而下。

  跌坐在地的韩当大惊失色,万没料到周仓会突下杀手。

  长刀已落水,情急之下,他只得半跪起身,拔出佩剑格挡。

  “咔嚓!”

  佩剑应声被斩断。

  周仓刀锋势如破竹,破甲而下。

  一声惨叫响起,韩当肩甲碎裂,肩膀被刀锋硬生生的砍入寸许。

  就在他还来不及感受痛楚时,落地的周仓一脚踢出,正中其面。

  韩当又是一声闷哼,残躯便被踢飞出去,跌入了冰冷的江中。

  “各船听令,截住敌船,将这些江东狗贼杀尽,一个不留!”

  周仓挥舞着血刀大喝一声。

  早有准备的各艘艨冲,即刻一涌而上,扑向了猝手不及的江东粮船。

  这戏剧性的剧变下,江东士卒全无心理准备,又因韩当被击落水下,更是战意崩溃。

  片刻间,数十艘粮船便被截住,几百名江东士卒,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而落水的韩当,饶是水性甚好,却也经不过身受重伤和江水刺骨的双重打击,转眼已是折腾挣扎着气虚力尽,奄奄一息。

  就在他将要力尽昏死过去时,周仓一把将其从水中提了上来,狠狠的扔在了甲板上。

  “将这老匹夫,还有这些粮船,全部押解回营!”

  片刻后,水营。

  刘备和萧和并肩而立,模模糊糊间目睹了这场江上截击之战。

  未久,巡船押解着一艘艘粮船徐徐入营。

  周仓则兴冲冲的登岸前来复命。

  “禀主公,末将已将敌船全部截住,里边装的果然都是柴草火油,没有半粒米!”

  刘备眼中最后一丝疑云散尽,笑看了萧和一眼。

  萧和的推算果然无误,韩当确实是来诈降放火。

  “主公,末将还活捉了韩当那老匹夫,请主公发落!”

  周仓又一招手,几名士卒便将肩上血涌,浑身如落汤鸡般的韩当拖了上前,摁倒在刘备跟前。

  奄奄一息的韩当,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从昏死中苏醒了过来。

  当他颤巍巍抬起头,发现自己竟跪在刘备脚下之时,陡然间骇然变色。

  韩当如被雷击一般,奋力挣脱左右士卒,挣扎着就要站起身来。

  周仓一步上前,铁钳般的虎掌立时按了上去。

  “砰!”

  刚刚离地的膝盖,重重的又砸跪在了地上。

  韩当脸色憋到通红,惊怒羞愤的目光仰望向了刘备,咬牙切齿的大叫道:

  “刘备,老夫是来归降于你,你为何如此待吾?”

  今天要从老家回城,估计得堵路上,两章就合在一起发了,剧情也正好连贯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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