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灯火将云海染成金红色,蒋龙握着青铜酒盏站在观星台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雷纹。

  远处仙乐飘来祝捷的《破阵曲》,可那些被解救的傀儡们整齐划一的叩拜动作,却让他后颈发凉——所有人弯腰的弧度都精准得像被标尺丈量过。

  “发什么呆呢?“北瑶提着缀满星砂的裙裾转了个圈,流云缎在夜风中划出暗红星轨。

  她突然凑近蒋龙耳畔:“你盯着那些傀儡看了半盏茶时间,眼珠快变成琉璃镜了。“

  蒋龙伸手接住飘落的桂花,叶片经脉在他掌心突然扭曲成锁链纹路:“他们在第七次叩首时,后颈都会浮现同样的朱砂痣。“

  北瑶指间突然弹出三枚玉算筹,叮叮当当钉在青玉栏杆上。

  其中一枚穿透某个傀儡的衣摆,那人依旧保持着标准的笑容匍匐在地,被钉穿的衣料下渗出的是暗紫色汁液。

  “灵悦说这些傀儡体内的牵丝咒明明解了。“北瑶咬着发间银簪,忽然用算筹挑起那人的下巴,“笑一个?“

  傀儡嘴角突然裂到耳根,整个头颅像陶罐般炸开。

  蒋龙揽着北瑶旋身后退时,看见漫天飞溅的碎陶片中闪烁着星屑般的银沙,落地竟化作细小的锁链钻进地砖缝隙。

  灵悦提着药箱匆匆赶来,腕间银铃叮咚作响:“是牵丝咒改良版!“她镊子夹起一片陶片,“你们看这纹路,像不像血池底的星图?“

  蒋龙瞳孔骤然收缩,暗金色纹路在眼底流转。

  当他凝神看向那些叩拜的傀儡,突然发现每个人背后都悬浮着半透明的星轨,所有星轨末端都指向云海深处某座倒悬的琉璃塔——那是三日前刚重建的观星阁。

  “借你发带一用。“蒋龙突然扯下北瑶腕间流云缎,暗红星芒在绸缎上自动编织成星图。

  当第七颗暗星与紫微垣重合时,流云缎突然挣脱他的手掌,箭矢般射向琉璃塔顶。

  北瑶提起裙摆就要追,却被蒋龙按住肩膀:“你留在此处盯着灵悦......“

  “蒋!

  龙!“少女突然将算筹抵在他喉间,“再敢把我当瓷娃娃护着,信不信我炸了你的雷纹锁链?“她指尖亮起的星火映着蒋龙后颈若隐若现的锁链纹路,突然压低声音:“有人在用牵星术窥视。“

  蒋龙猛然转身,暗金色瞳孔倒映出漫天星斗。

  当他运转鸿蒙之气时,三百年前的血腥味混着某种清苦药香突然涌上喉头。

  恍惚间,他看见每颗星辰都连着傀儡身上的银丝,而所有银丝汇聚处赫然是庆功宴主座——那里本该坐着今日缺席的南渊长老。

  “小心!“

  灵悦的惊呼与瓷器碎裂声同时炸响。

  北瑶旋身甩出十二枚玉算筹,将突然暴起的十几个傀儡钉在白玉珠上。

  她鬓角海棠花被气浪掀飞,露出耳后新生的暗红星纹:“他们的星轨在逆转!“

  蒋龙挥袖震碎袭来的陶片,指间雷光织成巨网罩住整个观星台。

  当暗金色纹路爬满他的右臂,突然看清某个傀儡心脏处跳动着婴孩状的黑影——与血池底暗主残留的气息如出一辙。

  “不是暗主。“他斩断傀儡身上的星轨,抓住一缕逸散的银沙,“这力量在模仿......不,在吞噬暗主的残魂!“

  北瑶突然踉跄着扶住栏杆,腕间流云缎疯狂扭动成锁链形状。

  她望着琉璃塔方向瞳孔骤缩:“蒋龙,我的本命星在偏移!“

  话音未落,整座观星台开始倾斜。

  灵悦的药箱里突然爬出无数银丝,将她整个人拽向正在崩塌的琉璃塔。

  蒋龙徒手扯断那些银丝时,发现每根断口都渗出暗紫色的星芒。

  “鸿蒙至尊的灵力......居然无法净化?“他盯着掌心被腐蚀的雷纹,突然听见识海中锁链断裂的脆响。

  暗金色星图在眼底疯狂重组,当三百年前某道封印轰然洞开时,他终于看清琉璃塔顶悬浮的星轨——那里蜷缩着与暗主婴孩黑影同源的,却更古老的某种存在。

  北瑶的算筹突然全部转向东方:“蒋龙,庆功宴的宾客们......“

  蒋龙转头望去,十里红毯上的仙人們正以诡异的同步率举起酒盏,每个人眼底都跳动着星屑般的光点。

  当某个孩童傀儡突然冲他露出缺了门牙的笑,他分明看见那孩子舌尖刻着与风影颈后相同的暗纹。

  蒋龙指尖雷纹突然灼烫,暗金色流光顺着经脉窜上眉梢。

  他盯着孩童傀儡舌尖的暗纹,鸿蒙之气在喉间凝成半透明镜面——三百年前暗主被斩落的残魂,正在镜中扭曲成婴孩状。

  “这不是模仿......“北瑶的算筹突然穿透孩童眉心,带出一缕暗紫色星髓,“当年血池底的星砂在吞噬暗主!“

  灵悦腕间银铃突然炸成碎片,她踉跄着抓住蒋龙衣袖:“我的本命蛊在哀鸣!

  这些星髓带着比暗主更古老的......“话音未落,整片云海突然倒卷,琉璃塔顶的星轨竟开始逆向流转。

  蒋龙右臂雷纹暴涨,鸿蒙之气化作三千金丝缠住倾斜的观星台。

  当他瞳孔缩成竖线,突然发现每颗逆向星辰都链接着宾客们的天灵盖——那些跳动的星屑光点,分明是缩微的星轨罗盘。

  “北瑶!“他反手扯断少女鬓角的海棠花,“借你本命星一用!“

  北瑶耳后星纹骤然发亮,十二道赤芒射入云层。

  蒋龙趁机将雷纹按在她肩头,暗金与赤红交织的光束穿透云海,照亮琉璃塔顶悬浮的暗紫色晶簇——那东西正在吞噬逆向星轨,晶簇表面浮现的,赫然是暗主婴孩残魂痛苦的脸。

  “星髓在进食。“蒋龙突然拽着北瑶腾空而起,“灵悦,用你的蛊虫缠住晶簇投影!“

  药女扬手洒出银粉,云海中突然浮现万千萤虫。

  当虫群包裹住晶簇虚影的刹那,蒋龙指尖射出雷光锁链。

  暗紫色晶簇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迸射的星砂竟在半空凝成血色卦象。

  北瑶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卦象:“坎位三缺,离宫九断——这是改良版牵星术!“她凌空勾画的算筹突然刺穿血色卦象,琉璃塔顶顿时传来镜面破碎的脆响。

  蒋龙趁机突进到晶簇十丈之内,鸿蒙之气化作龙形撕咬暗紫星髓。

  当雷纹触及晶核的瞬间,他突然看到晶簇深处蜷缩着更小的黑影——那东西生着三对星瞳,正在吮吸暗主残魂的脚趾。

  “找到你了!“蒋龙右臂突然浮现锁链烙印,三百年前的封印之力喷涌而出。

  就在他即将抓住晶核时,整座琉璃塔突然镜面化,他的倒影里竟伸出数十只星砂凝成的手臂。

  北瑶的尖叫声混着玉算筹的破空声袭来。

  蒋龙后仰躲过抓向咽喉的星砂手,发现自己的每个残影都被复制成敌人。

  他旋身劈碎第七个镜像时,突然注意到所有复制体都在模仿他三息前的动作。

  “灵悦!“他甩出雷光缠住药女的蛊虫银线,“用七星步走震位!“

  当银线在镜像空间划出北斗轨迹,蒋龙突然看清每个复制体心脏处都有星砂漩涡。

  他化掌为刀刺入最近的镜像胸口,抓住漩涡核心的瞬间,整片镜域如琉璃般炸裂。

  漫天晶粉中,北瑶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星轨在重组!“她耳后星纹渗出鲜血,在虚空绘出赤色罗盘,“东南巽位,三百丈!“

  蒋龙揽住少女腰肢瞬移,雷光劈开空间时嗅到熟悉的清苦药香——正是三百年前暗主殒命时弥漫的气息。

  当他们冲破云层,眼前景象令北瑶倒吸冷气:倒悬的琉璃塔底竟嵌着血池残骸,池中漂浮的星砂正在凝成婴孩手掌。

  “这不是改良......“蒋龙瞳孔中锁链烙印突然收缩,“是远古星髓在借尸还魂!“

  北瑶的算筹突然全部指向血池:“我的本命星被污染了!“她颈侧星纹渗出黑血,滴落在琉璃瓦上竟长出蛛网状紫斑。

  蒋龙急忙用雷纹封住她的经脉,却发现自己的鸿蒙之气也被染上暗紫。

  灵悦的惊呼从下方传来:“星砂在寄生!“药女提着破碎的药箱跃上塔顶,腕间重新凝聚的银铃已经变成暗紫色,“它们通过情绪波动传染......“

  话音未落,血池突然沸腾。

  蒋龙看到自己倒影的瞳孔变成星砂漩涡,耳边响起三百年前暗主的冷笑。

  当他运转封印之力准备净化血池时,池底的婴孩手掌突然攥住他的倒影。

  整座琉璃塔轰然崩塌,蒋龙抱着北瑶坠向云海。

  在他即将触地的刹那,血池中突然升起万丈星砂,凝成生着六对星瞳的巨婴轮廓。

  那东西仅仅是睁眼,就令方圆百里的庆功宴宾客化作星砂傀儡。

  “鸿蒙......至尊......“巨婴发出的竟是灵悦的声音,每个字都带着星砂摩擦的刺响,“好吃的......锁链......“

  蒋龙后颈雷纹突然灼穿皮肤,封印锁链的烙印顺着脊梁爬满全身。

  当他将北瑶推向灵悦,自己却被星砂触须缠住脚踝时,突然发现巨婴心脏处跳动着熟悉的琉璃镜光——正是他三日前为灵悦修补的本命蛊容器。

  “原来是你......“他任由星砂吞没半身,指尖雷光却刺向自己眉心,“北瑶!

  看我瞳孔倒影!“

  少女甩出算筹刺入他眼中的星砂漩涡,当玉筹沾染雷纹之血,突然爆发出破除虚妄的金光。

  幻象褪去的刹那,三人竟站在完好无损的观星台上,而蒋龙手中正捏着灵悦颤抖的腕骨——她袖中暗紫色星砂如活物般扭动。

  “星髓的味道如何?“蒋龙碾碎掌心的星砂,看着药女逐渐裂开的瞳孔,“从什么时候开始......“

  质问戛然而止,因为真正的灵悦正从琉璃塔跑来,腕间银铃完好无损。

  蒋龙猛然转头,发现被自己抓住的“灵悦“正在融化成星砂,而血池方向传来的婴啼声,已经近得能震碎云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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