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然面无表情,一句不吭。

  陈三爷大声说道:“敢问宗主,我族家规第五条是什么?”

  不待陈景然回答,就有人高声回到:“立志者,绝情欲。夫妻者,生子孝长,无大故则不弃也,无求备于一人。抛妻弃子,不足为君,杖百于人前,生者揭过,死者往生。”

  “是啊,夫妻者,生子孝长,既然已经有夫妻之实,又生一子,应当算是承认夫妻之名了。否则为何又会让她生下孩子!”

  “就是,陈宗主应尽快放人,向女方父母赔罪,准备礼成方为君子所为!”

  沉默半天的二太爷再次问道:“景然,你待如何?”

  陈景然看向二太爷,淡淡说道:“如此阴险女子,小人之为,不配做陈家主母。”

  五太爷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你为何又让她生下幼子,授人以柄!如此乖张行事,此事不了如何服众?就算是做妾也得礼成。”

  叶凡终于闹明白怎么回事了,原来是那个女的使计霸王硬上弓,所以被陈景然不齿。不过他把人家舌头割了也确实太过了。

  他竟然让她生下孩子,还好生抚养,似乎也不是不近人情,无药可救。

  勉强认了做妾也许是这种世族大家的明智之举。否则杖百,就他那瘦高的身量,非死即残。她可记得当初萧寒那么壮实的身体,五十杖下去是什么样。

  叶凡自己都没发现她的心又开始摇摆。

  没想到陈景然却异常平静的答道:“幼儿尚小,可列族谱,为长子,需受训教诲,或为宗主之能。但不可以小人为母,相教偏差,故藏之不赦。”

  “家规只有杖百,可没有抛妻不弃子,量刑可减半之说。”

  这时陈景然身旁一位尊贵妇人突然说道:“景然,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宁可受刑也不要纳妾?”

  陈景然平静的面容终于有了些波澜,他双眸微垂说道:

  “失察被困,不消之欲,终是侄儿过错。”

  妇人难过的话不成声:“你做这些给谁看,我养育你这么多年就是等着你被打死吗?究竟是为了什么?”

  “四姑不必过于忧心。不过百杖,受了又何妨!”

  陈景然说的大义凛然,叶凡却非常意外,不禁双眉一挑。如果不是之前的种种,她会敬他是个汉子,敢爱敢恨。可是这个人做了那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阴险之事,实在是让人敬佩不起来。

  这时幻刑的时间已到,那个可怜的受刑人被松开的瞬间瘫倒在地,两眼惊恐失神,身体仍在不停的抽搐颤抖。

  没有人理会这个可怜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景然那里。

  五太爷低声劝到:“景然你大可不必这样,纳了她,有名无实,量她也翻不起风浪。”

  陈景然抬起头,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多谢五太爷关心。孙儿不才,但却深知小人得寸便进尺之说,今日妥协一步,明日将万劫不复。孙儿今日便断了他们这念想,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

  如果真的不幸死于杖下往生,也不失为一个好去路。”

  “你说的什么话?”尊贵夫人已经泣不成声。

  陈景然偏头唤了身旁执幻刑的中年人,耳语几声,那中年人微有迟疑,后一阵风离开。

  他走的迅速,四周有几个人似乎想跟上却只一个转身,人就不见踪影。

  这个中年人可真是不容小觑,不知是何方神圣,这个节骨眼离开不知道有何深意?

  陈老四拍手冷笑道:“好一个义正言辞,你言之凿凿说受刑,可是众所周知,行刑人手上轻重结果大有不同,这个如何服众?”

  五太爷冷哼一声:“哼,胡言乱语,你当我们陈家戒杖是何物?我就问你们在场的各位,今日宗主决定受百杖不纳妾,生而揭过,死则往生,可有人有疑义?”

  他停顿了一会儿,眼神四下寻找,无人发言,便继续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疑义,开始行刑,准备吧。”

  不知为何,虽然叶凡大致知道了一些内情,也因为先前的事对陈景然有些偏见。可是,他身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一种从容不迫的气量,以及他所拥有的泰然自若的神情,绝非阴险小人所能拥有,难道这里面还有隐情?

  她还在百思不得其解时,陈景然已经在大院正中跪了下来,从容的解开衣带,脱下来上衣,露出精瘦的脊背。叶凡这个角度看不到他的正面,但是却认出了她的线绳。

  呃,狼牙坠竟然还戴在他的身上。叶凡找到了狼牙坠自然是欣喜万分,心里便盘算着在他受伤后可以考虑趁人之危,偷走狼牙坠。

  只见这些人在他身前半丈及一丈处各垂直挂着一根丝弦。他的后背却覆上了一块儿棉垫,行刑者持杖各站一边。

  叶凡满脑门问号,这是什么情况,打板子还带垫棉垫的。她的嗤之以鼻还没发出来,就被接下来的一幕震惊。

  那持杖者显然是没有丝毫保留,第一杖击背,虽然止于棉垫之上看起来不疼,但是叶凡发现随着后背受创,一股灵气立刻穿透他的胸口,像是一只手拍在了半丈丝弦上,丝弦应力响了一声。

  “有效,一!”

  第二杖打下去,出来的灵气过少,没有奏响丝弦。

  “无效,一!”

  这一次,执杖者显然加重了手劲,狠狠的拍下去,陈景然的身体向前震了一下。这一次两根丝弦先后响起。

  “过重,三!”

  原来如此,所谓的杖百主要打得是灵伤。背覆棉垫不至于伤了筋骨,可使受刑者外表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但是灵伤的加持却加重了刑罚的痛苦程度,若是没有足够的护体灵力或者精血,即便是厉害如叶逍遥,恐怕也很难坚持过半。

  果然十余杖下去,陈景然的眉头便紧紧皱起;

  三十余杖下去,他的气息开始不稳;

  执杖者已经打不出有效的刑罚,换了两人才得以继续;

  五十余杖下去,他的嘴角开始溢出血来;

  七十余杖下去,他的身形已经不稳,脸色惨白;

  执杖者又打不出有效的杖刑,只能再次更换。

  他也坚持不住,伏跪在地上撑住身体。为了让行刑继续,另有两名执杖者将两根木杖伸入他的腋下架起了他的身体。

  “景然,你这又是何苦。”尊贵妇人瘫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花容失色。

  陈景然的身体全靠木杖撑着,随时可能倒下。

  叶凡越到后面越是心惊,这个人确实行事乖张,他这样折磨别人折磨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纳个妾吗?不想纳妾就不干宗主不就好了?至于主动挨打受罪吗?要是换成她,早就放弃了。

  这样一个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可是这样下去若是死了还能做什么?难道。。

  叶凡突然想起了周云翊。

  “我其实想过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挺好,诸事不必再烦恼。”

  好难受,她心里的天平开始摇摆。

  “有效,一百。”

  木杖一撤,却少了支撑,陈景然顿时无力的趴在地上,后背微微起伏,应该还活着。行刑者撤下了后背的棉垫,脊背后面只有一片淤青肿胀,倒没有皮开肉绽。

  但是凭叶凡的经验,隔空奏响这么重的的灵伤,如果不加医治,非死即伤。就是不知道陈家是否也有人会御灵治伤呢?

  五太爷严肃的冲着众人说道:“生而揭过,各位请吧!”

  说罢,他看向陈老四,大声说道:“慢着,陈老四,孩子放下。景然说了,那个孩子是要入宗谱的!”

  “哼,他也可以说揭过就揭过,但是这个孩子是我女儿费劲千辛万苦才生的,我必须抱走。”

  陈老四说完就要转身离开。五太爷飞身扑了上去,二人你来我往的开始抢夺孩子。

  陈三爷突然说了句,“上!”

  只见他直奔二太爷而去,其他人则开始攻击陈景然这边的十余人。

  院子虽然大,但是盖不住人群四处打斗,本来高低俯仰的花草树木很快便被摧残的残败零落。

  双方各有几名琴修者不断在空中斗技,时不时飞来几条灵气,差点波及叶凡。

  叶凡闹不清楚这两波人的是非,便不想参与人家内部家事。

  陈景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这边所有的人都在护着他,避免被灵气伤到。不少人都已经挂了彩。

  二太爷看起来老态龙钟,打起来却非常灵活,兜来兜去,如同在戏耍陈三爷。陈三爷气急败坏,但是却够不着二太爷半分。

  五太爷有好几次险些得手,那个陈老四竟然将婴儿遮挡要害,使得他行动起来畏手畏脚。

  “陈老四,这孩子可是你的外孙,你怎可将其视为挡箭牌?”

  “哈哈哈,五太爷,你们这些个嫡子嫡孙永远都不会了解我们这些旁支偏房的痛苦。他的娘连妾的名分都没有,还巴巴的犯贱爬上人家的床,还有何脸面活在这世上!”

  “胡说,这孩子是景然的长子,这是他亲口所言。”

  “哼,不认母家,当嫡子又有何用!”

  这个陈老四竟然一言一行只顾自己,真是不要脸。叶凡盯着他手里那无辜的孩童,心里直捏了一把汗。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尖锐的笛声,叶凡的心顿时一颤,胸中的燥热又开始骚动,令她很是不安。

  “看,是凝魂,大家不要听!”

  陈景然不知道何时翻过身来,仰面朝天,吹起了青玉笛。他一嘴的血,还在不停的往上冒,时不时会导致凝魂破音,因此,只能使人心神不宁。由于皮肤白皙,即便是在夜间,他胸前的片片血迹也异常的乍眼,狼牙坠正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就在这时,先前失踪的中年男子突然现身,快步的飞到陈景然身边,慌张的说道:“公子,四女在池边受伤晕倒,叶姑娘却不知踪迹!”

  “?!!”

  陈景然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力量,挣扎着站起身,擦净了嘴里的鲜血,再次吹响玉笛。

  这一次,叶凡明显感受到了心慌与赤珠的不安,她的心神有些恍惚。

  大院里本来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晃动脑袋,如同失了魂一样。

  陈景然慢慢的挪到不远处的丝弦旁,用力一拉,一声巨响卷起了风浪划破长空,击醒了混乱的人群。

  他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情感,愤怒的说道:“三叔,你以为你在干什么?你以为我呕心沥血,思前虑后是为了谁?但凡你有任何的可圈可点,我也不至于非要困在这一宗主之位,出不得门见不得太阳,被人讥笑藏身于地下。你~”

  这时他突然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人已经摇摇欲坠,如同风中的一叶扁舟。

  “景然!?”

  陈三爷似乎陷入了沉思,众人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陈老四如同疯魔一样大笑出声,“哈哈哈,一个瞎子也想活在太阳底下,痴心妄想,都干什么呢?继续弹!”

  他这边的琴修开始弹起来,另一边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很快无数的丝弦灵力便在空中密结成网。

  就在这时,陈老四突然奋力的将孩子扔进那些斗技的琴修之间。眼看不计其数的灵伤就要波及到襁褓中的婴儿。

  叶凡再也不忍作壁上观,挺身而出,飞向那个婴儿。

  “姑娘!公子是姑娘,她飞进斗弦灵力中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陈景然似乎已经觉察到叶凡要做什么,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力量。他脚下生风,健步如飞,几个跳跃便已经扑进斗弦灵力中连婴儿带叶凡一起护在他的怀里。

  突来的变故令叶凡吃了一惊。她当时只是想在空中接住婴儿,谁知这婴儿越落越快。她抱住婴儿后就察觉到四面八方飞来不计其数的弦气,她又身无兵器阻挡,在空中也无处躲藏。

  而且陈景然也直奔她去,叶凡正在犹豫要不要防御时,却发现了他没有一丝杀气,反而是一脸的担心。她起手的红气没有击出,却被人连同婴儿一起抱在怀中,落到了地上。

  陈景然挣扎着张嘴想说话却苦于口里不断涌出的鲜血,终是无力的瘫倒在地上陷入昏迷。

  突来的变故使得叶凡心慌意乱。他这是帮她挡了伤?为什么?

  眼看陈景然的脸色越发惨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来不及细想,叶凡随着本心给他输送灵气。

  这时,那个尊贵的妇女徐徐走来,不可思议的说道:“你就是那一支冬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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