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秦浩的办公室出来,杨巡的胸口像堵了一块硬梆梆的石头。

  “失望”、“格局不够”、“不适合这个位置”,字字句句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他杨巡,浩然国际的元老,从创立之初就跟秦浩打拼,一路把上海分公司做到如今规模,就因为学历低,就被新来的大学生挤兑得自降身份?降级去管东南亚?那破地方订单量少、单价低,明摆着是发配!

  他越想越憋闷,脚步沉重地穿过办公区。

  走廊里的员工看到他,纷纷停下来恭敬地喊“杨总”,但他只觉得那些目光里都带着嘲讽。

  刚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站定,助理王鑫就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脸上堆着小心翼翼的笑:“杨总,晚上有空吗?”

  杨巡正烦着呢,那股憋屈的火气直往上拱:“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王鑫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搓着手,压低声音凑近道:“那个……宁波的刘厂长,他又来了,这都第五趟了,就……就盼着能跟您吃个饭,当面聊聊。”

  “不见!”杨巡像被点着了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火气:“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耳朵都塞驴毛了?咱们公司做的是国际贸易,走的是欧美标准!质量!质量面前没有任何情面可以讲!他们厂前年那批连接器什么狗样你不记得了?线头都能当鱼钩使!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以后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少他妈拿到我跟前提!烦!”

  杨巡发泄了一通,办公室门口安静得可怕。

  王鑫吓得大气不敢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说:“杨总您消消气,我这就去回了他,让他死心,以后再也不来烦您了。”

  说完,转身就要溜。

  “等等!”杨巡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王鑫的脚步钉在原地,愕然回头。

  “来这么多趟了,也不容易。”杨巡顿了顿:“告诉他,今晚黄河路,红鹭酒家。”

  王鑫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几乎要跳起来:“好嘞杨总!您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保证妥妥当当!我这就去通知刘厂长!”

  王鑫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杨巡心里燃着一团火,需要发泄。

  入夜的黄河路,流光溢彩。霓虹灯招牌争奇斗艳,映照得路面五光十色。衣着光鲜的男女穿梭其间,空气里弥漫着油脂、酒精和金钱的味道。一辆崭新的黑色皇冠轿车无声地滑停在红鹭酒家气派的门廊前。

  门童眼疾手快地上前拉开车门,经理小跑着迎出来,脸上堆满了热情:“哎哟!杨总!您可是有日子没来照顾我们了!快里边请,里边请!包间都给您留好了!”

  杨巡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在经理的引领下,踏进了红鹭金碧辉煌的大堂,走向二楼的“牡丹厅”。

  推开厚重的包厢门,暖气和菜肴香气扑面而来。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身材精瘦的中年男人迅速从主位上弹起来,脸上堆满热情得近乎夸张的笑容,带着浓重的宁波口音:“哎呦!杨总!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来了!您能赏光,真是我天大的面子啊!”

  王鑫也在一旁赶忙敲边鼓:“是啊杨总,刘厂长这次可是真下了大决心,一大早就在市里等着了,说是无论如何要当面表达对您的敬意和合作的诚意。”

  宾主落座,刘厂长亲自给杨巡斟满了五粮液,自己也满满倒上一杯:“杨总,我先敬您!感谢您百忙之中还肯给我这个机会!我干了,您随意!”

  说着,一仰脖,一杯白酒灌了下去,面不改色。

  佳肴美酒流水般地上桌。刘厂长和王鑫如同哼哈二将,各种奉承话像不要钱似的往杨巡耳朵里灌。“年少有为”、“上海滩外贸第一人”拍得杨巡云里雾里。

  几杯高度白酒下肚,加上心中积蓄的闷气和失落,杨巡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脸上的热度也升了上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厢里气氛热烈。刘厂长觑着杨巡脸色泛红,眼神微微有些迷离,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他放下酒杯试探着道:“杨总,我这心里啊,其实一直揣着个事儿,压得沉甸甸的,就想跟您汇报一下。”

  说完,换上诚恳甚至有点痛心的表情:“以前呢,是我们厂子管理不行,思想觉悟不高,产品质量不过硬,那次给您、给浩然国际添了大麻烦,我到现在想起来都惭愧得慌啊!”

  “可这一年多,我们是实打实的卧薪尝胆,勒紧裤腰带整改!工人培训,引进新设备,质量管理当成头等大事抓!现在不敢说顶尖,但我刘某人敢拍着胸脯向您保证,我们厂现在的产品质量,绝对不比上海那些国营大厂差!”

  “杨总……您看,念在我们知错能改,决心这么大的份上,能不能……再给我们厂子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我们厂子那583名工人,一家老小都指着这个饭碗,可都眼巴巴盼着您能搭把手,给条活路啊!我代表他们,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说着,他站起身,竟要鞠躬。

  “呵呵呵……”杨巡晃着酒杯,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杯中晃荡的液体:“老刘啊老刘,你说你……这不是提着猪头拜错了庙门吗?”

  他自嘲地笑了笑,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机会?我现在……我现在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喽!哪还有权力给你们订单?”

  刘厂长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的王鑫。

  王鑫脸上的尴尬几乎要溢出来,连忙打圆场:“杨总,您瞧您这话说的,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整个上海分公司的外贸订单分配权,那可都在您这一支笔杆子上!您说让谁吃饱,谁就能吃得满肚子流油;您要是不点头,谁也只能在外面眼巴巴看着干馋哪!”

  这番露骨的奉承,此刻却像引信一样,彻底点燃了杨巡压抑了一整天的怨气。

  “说了算?……哈哈哈哈哈!那是以前!以前!懂吗?!”

  “现在?上海分公司的天……他妈的变啦!今天就变啦!”

  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杯盘跳起来叮当作响:“看见了吗?今天那会议室!乌泱泱坐满了人!清一色的大学毕业生!一个个穿得人模狗样,说话比老外都溜!张嘴就是英语、德语、西班牙语!我呢?”

  杨巡指着自己鼻子,表情扭曲着,混合着愤怒、委屈:“我?初中都没混毕业!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靠着运气爬上来的乡巴佬!以后浩然国际就是那些大学生的天下了!他们懂个屁的生意?!但架不住人家墨水喝得多!学历硬!我一个初中生,还能有什么话语权?没啦!都没啦!”

  “什么老乡……什么元老……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公司上市了,发达了,瞧不上咱这土包子喽……”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得刘厂长脸色铁青。他花心思请的是手握订单生杀大权的“杨总”,现在告诉他这人已经被夺权边缘化了?

  他下意识求助地看向助理王鑫,眼神里全是质问:这他妈怎么回事?合着老子这顿饭白请了?

  王鑫也傻眼了,他没想到杨巡会醉成这样,更没想到他会把公司内部如此敏感、甚至可以说是丢人的事,就这么赤裸裸地在外人面前抖搂出来。

  他赶紧推了推瘫在椅子上的杨巡,急促地低声道:“杨总!杨总!您喝高了!消消气!没到这地步!雷总不是那样念完经打和尚的人!再怎么说您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情分摆在那儿呢!”

  “再说了,杨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论做生意,那帮大学生给您提鞋都不配!浩然国际从无到有,做到今天上市这规模,就说上海,这么大一摊子,里里外外不都是您没日没夜地调度产能、协调工厂、追着订单进度跑出来的?没有您这根顶梁柱在下面撑着,厂里能按时出货?订单能完成?公司上市报告上那些光鲜亮眼的数字,一大半的功劳得是您的!”

  这顿近乎肉麻的吹捧,放在平时杨巡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可现在他就喜欢听这些。

  “没错!老王!你说得太他妈对了!”杨巡猛地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酒杯跳起来:“老子就是没那张破文凭!但老子有能力、有人脉、有本钱……”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瞧不上我,我还不伺候了!”

  “老子不干了!辞职!离开浩然国际,老子照样发财!发大财!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没那张文凭,老子也能闯出一片天!比他们那帮大学生干得更好!”

  刘厂长彻底目瞪口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眼前失控的杨巡。

  王鑫则露出一副便秘般的痛苦表情,这顿饭该不会吃成散伙饭了吧?

  ……

  宿醉的头痛像无数把小锤子敲打着杨巡的太阳穴。他在五星级酒店柔软的大床上醒来,窗外阳光刺眼,让他一阵眩晕。

  “辞职”这个念头,像潘多拉魔盒一样被打开之后,却再也关不回去了。

  他要证明!证明学历就是个屁,能力才是王道!初中生怎么了?初中生照样当大老板!

  杨巡在酒店套房里呆呆坐了一个多小时,眼神却越来越亮,他洗了个冷水澡,换上笔挺的西装,然后开着车,直奔浩然国际上海分公司。

  下午三点,杨巡直接敲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秦浩正在看文件。

  杨巡没说话,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秦浩面前。信封上写着三个字:辞职信。

  秦浩抬起头,眼神平静,没什么意外。他拿起信封,拆开,抽出里面的信纸,扫了一眼内容,目光重新落到杨巡紧抿着嘴唇的脸上。

  “你想清楚了?”秦浩的声音没什么波澜。

  杨巡梗着脖子,用力地点点头:“嗯!”

  秦浩把信纸装回信封,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好吧。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吧。”

  秦浩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回头我会让财务给你多开半年工资。另外,你在上市前获得的那1%的公司期权,公司会按你提交辞职信当天公司股票的收盘价回收。相应的现金,扣除税费后会尽快支付给你。”

  秦浩自认已经给足了杨巡体面。

  “谢谢秦总。”杨巡喉咙有些发干,低声说完,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杨巡辞职的消息,如同一颗威力巨大的深水炸弹,瞬间在上海分公司狭小的空间里引爆,激起的震动远超想象。

  “老杨走了?真辞职了?”

  “连杨总都拿下了,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震惊、难以置信、兔死狐悲的恐慌迅速在员工间蔓延。

  尤其是那些跟着杨巡混日子、习惯了“人情”、“走动”的老员工,更是人人自危。

  连杨巡这样背景硬、功劳大的元老都被秦浩这样毫不犹豫地“处理”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算什么?

  之前对改革阳奉阴违、对新来的大学生暗中使绊子、对严格的质量标准心存侥幸的心思,瞬间灰飞烟灭。

  一个个都夹紧了尾巴,前所未有地配合和老实,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杀”给猴看的牺牲品。

  而事实正如秦浩所预料,他对杨巡的果断处理,如同一剂最强力的催化剂,彻底贯彻了他的改革意志。

  那批优中选优招聘来的“老三届”大学生,在度过了最初几周因缺乏实操经验和对复杂人情网络适应困难的小动荡后,在秦浩的亲自坐镇和指导下,迅速稳住了阵脚。三个月之后,上海分公司的改革成效已清晰可见。

  最核心的变革,是订单体系的精细化分流。

  之前所有的外贸订单都是一把抓,不分区域也不分难度,导致严重的资源错配和效率低下。

  例如东南亚地区的订单,技术参数要求通常远低于欧美市场。但工厂为了完成所有订单,生产线往往只能采用最高标准的欧美规范设置。

  结果就是,为了一个要求不高的东南亚订单,也要把高规格的生产线停机、重新调试、检验,费时费力费钱,导致生产成本难以下降。

  现在完全不同了。上海分公司的所有出口订单按照目标市场(北美、欧洲、东南亚/发展中国家)进行了严格的细分。所有合作的工厂,则根据其技术水平、生产规模、研发投入和稳定供货能力进行综合打分,形成清晰的梯队。

  打分高的优质工厂,稳定承接高利润、高要求的北美和欧洲订单;打分低的工厂,则主攻东南亚、非洲等对价格敏感、技术门槛相对低的市场订单。

  关键的是,这个评分是动态的。每年浩然国际都会对这些合作工厂重新评估。

  那些有进取心、愿意改进的工厂,只要评分提上来,自然就有资格晋级,接触利润更高、更有挑战性的欧美订单。相反,固步自封的,只能被淘汰或限制在低端订单区。

  这套机制极大激发了工厂的积极性,更使得生产效率和成本控制能力直线上升。供应链整合的效能开始初露锋芒。

  与此同时,辞职后的杨巡也没有闲着。

  那1%的期权按照秦浩的承诺,以他辞职当天的收盘价计算,价值4000多万港币。扣除各种税费后,实际到手兑换成人民币,将近1500万的巨款。

  这笔钱,让杨巡底气十足,不过他并没有马上创业,衣锦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手里握着1500万巨款,杨巡觉得自己有资格“荣归故里”。

  于是杨巡毫不吝啬,直接大手一挥,花了40万买了一辆奥迪100,又给车里塞了满满当当一车礼物。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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