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

  王府井半岛酒店内掌声雷动。

  今天的拜师宴来了那么多客人。

  名家,名角无数……当然,这个说法有点虚。

  其实大部分所谓的名家,都是撂地的突然成了角儿。

  有的是有真本事,有的则是吃了国家补贴。

  某些小曲种拢共就没几个传人了,国家为了文保,硬生生抬出了一批名家来。

  就像郭老师说的那样,同行都死完了,你就是大师。

  说啥是啥。

  不过如今接受掌声的这几位,倒是真大师。

  除却袁阔成外,评书四大家中的剩下那三位,全都在此时迈步入场。

  这三位,外加袁先生,可都是正经的艺术家出身,从来没撂过地。

  最多就是四处跑场演出过。

  张远赶忙上前迎接。

  “刘先生,单先生,田先生。”

  “请上座!”

  “好好好,我们去瞧瞧袁叔。”

  “大喜事,大好事,你们都有福。”

  给这几位引到袁阔成身边,让他们先喝茶聊会儿。

  一旁马家门的姜琨和冯拱这位亲师弟嘀咕道。

  “呦,他们几位能凑齐了,可不容易。”

  为啥这三位一进屋就有人鼓掌,其中姜琨就是带头的。

  除了身份地位高外,刘兰芳还是全国曲协的主席。

  人家是曲艺行的龙头老大,领导来了,能不给面子嘛。

  “我记得……”姜琨眯着眼睛说道:“上回他们几位凑齐,好像也是因为这小子。”

  “嘿,还真是。”冯拱老师轻笑道:“那回我们都在呢。”

  “嗯,师傅也在呢。”

  提到马季,哥俩的眼神都略微黯淡了一些。

  其他人也瞧出来了,上回评书四大家集齐,也是袁阔成摇的人。

  那会儿张远被光头给打了,是让刘诗施抱着老头大腿给哭来的。

  不管怎么来到,总是来了。

  连着两回,这老四位都是因为这小子的事聚首的。

  可见其虽然主要在影视圈工作,但在曲艺界还是很有能量的。

  不过冯拱应和师兄的同时,还注意到了一点。

  张远喊刘兰芳,是叫刘先生。

  他疑惑的不是性别问题。

  女先生这说法早就有了,倒不希奇。

  况且说书的一般都喊先生,唱戏的才唤老板。

  因为说书都是独自一人,无需搭班拉弦。

  再加上封建社会民众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也没处学习了解外界信息。

  说书就是穷苦百姓了解世界,天文地理,医卜星象的重要渠道,叫声先生也很合理。

  而唱戏的则需要养着一大帮人,光拉大幕的就得好几个,自然是老板。

  冯巩觉得奇怪,是因为刘兰芳是曲协主席。

  一般都喊主席。

  他却喊先生。

  许是今天要拜师,成为评书行当真正的门里人,所以提前套近乎?

  马季先生的公子马冬也觉出些不一样的味道来了。

  倒和冯拱不同,他不算是行里人,对称呼没那么敏感。

  不过瞧见评书界那几位都不是单独自己来的。

  刘兰芳就不说了,身旁跟着丈夫王印全先生,这位是快板名家,也算是曲艺界的名流。

  还带上了自己儿子王岩和王玉,同样学的快板。

  这都是圈内人,但是,刘主席的俩孙子孙女,才是十多岁的小孩,却也带来了。

  剩下两位也一样。

  单田芳和田连元都带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来的可整齐了。

  “这么给面子啊。”马冬嘀咕道。

  的确来的不少,刘兰芳还好些,剩下那两位都是外地赶来的。

  不光他们,还有不少亲友同行都是外地特意过来的。

  张远得给招待好,便索性在半岛酒店包了两层几十间房给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住。

  单这酒席和房费一天一夜就得花50多万,王府井半岛的经理瞧见他都眉开眼笑的。

  不光是这几位带着孩子来,今天来的孩子还不少呢。

  “帅哥哥你好~”

  关家那个说话带拖音的孙女也和父母家人一块来了。

  关小彤穿着套红底带白绒边的棉袄,看上去挺喜庆。

  之前关老爷子的葬礼他去过,人家也和马家门的人一样,得来捧场。

  “关先生您请坐。”

  “甭客气,都是自己人。”

  “那我先去忙了。”

  瞧见张远四处“流窜”的背影,关小彤的父亲张望着。

  他自己都从曲艺圈跳出来混影视圈了。

  给女儿的规划,当然也得走影视行,毕竟来钱快。

  那可如今正当红的小生搞好关系就很必要了。

  有曲艺这层关系在,也亲近,到时候女儿长大也能多个帮手。

  哪怕是“京圈格格”,也得家长和朋友捧着,才是“格格”。

  “来,叫老祖!”

  另一头,德远社众人,以郭德罡和余谦打头,也来和那四位打招呼。

  郭奇林自然在场。

  有了上回那事,见到他还挺亲近。

  而谦哥则带着谦嫂,还抱着不到半岁的儿子一块来的。

  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谦哥领着白慧明,先指了指儿子,有一比划袁先生后说道。

  “呦呦呦,小宝贝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聪慧好学的。”袁先生也捧到。

  谦哥一努嘴,又推了把,让妻子把怀抱的孩子交到老头手里。

  “袁先生您抱好了,我拍张照。”

  张远也明白余谦的意思,赶忙招呼道。

  喊老祖。

  纯占便宜呢。

  他儿子先拜了我,我今天又拜袁先生的女儿,这么算,可不是老祖吗。

  谦哥和关家那位一样,都是给孩子铺路呢。

  关小彤是“格格”,他们家小子还怀抱就算袁阔成一脉的,还给老头抱过,那也得算是贝勒了。

  郭德罡在旁也瞧出了余谦的意思,满眼都是羡慕。

  这亲戚一攀,于思洋小朋友还不会说话就是大辈了。

  老人爱小孩,瞧着真喜欢。

  可你玩郭小宝就玩郭小宝吧,说着说着还把话题往我这儿带。

  “孩子好啊。”

  “人丁兴旺是好事。”

  “行业得有人,才有传承。”

  “你和小狮子啥时候有传承啊?”袁先生瞧了眼他和站在附近的刘诗施。

  “袁爷爷!”小师姐娇嗔道。

  张远心说我倒是愿意传承,就怕家里那些位不同意……

  眼瞧着客人都到齐了,张远找到服务生吩咐了一下,先上凉菜和酒水。

  吃几口后,在上热菜前,开仪式。

  他这么安排,也是怕人家都饿着等,费劲。

  “师弟,你之前在剧组时说的。”郭老师凑过来。

  “让我先压住别退赛。”

  “你说你有法子,现在怎么样了?”

  你看,你又急。

  张远笑着勾过郭老师的肩膀:“这就有招。”

  “您等着。”

  “哎……”郭德罡忧心忡忡的回到了自己桌。

  主桌上,除了那四位外,还有几位老先生。

  张远拉赵本衫来主桌,他连连推脱。

  论名气,全场他最大,可论资历,是还差点。

  但最后还是被他压下坐在位置上。

  本山大叔也觉得有面,直朝他偷偷竖大拇指。

  刘田利还把刘诗施也带在身边,一块做到了主桌。

  桌面上就他们两个年轻的,格外扎眼。

  幸好今天没让媒体自由到场,和酒店也特意打了招呼,没有邀请函的绝对不让进。

  否则单他和刘诗施坐主桌的照片,明天就能搞出三百条绯闻来。

  “吉时已到!”

  稍微吃了会儿后,一位服务生敲锣喊道。

  张远都是一愣。

  不愧是离故宫不到两公里的地方,张口抬手都有一股太监味……

  所有宾客放下筷子,转头看向舞台方向。

  台上已经摆上了好几张椅子,以及供奉用的烛台,还有茶案。

  张远先扶着袁阔成先生上舞台坐下,又带着袁田来到最中间的太师椅上落座。

  毕竟今天拜师,拜的是他。

  “请,引保代!”

  相声和评书本就走的近,拜师的规制也类似。

  引保代三师是其中重要一环。

  众人拉长了脖子。

  因为来前没说找了谁当引保代。

  同行同业也有打听的。

  因为知道袁阔成家里收人,待遇级别肯定差不了。

  再加上张远出手大方,当他的引保代,好处肯定大大的。

  所以大家都好奇,到底找了什么人呐?

  “呦喂!”

  “了不得了!”

  才过不多久,几十桌席面上,便爆发出了道道惊呼。

  因为他们看到主桌上又有三位动身了。

  就和刚才来时一样。

  刘兰芳打头,后边跟着单田芳和田连元。

  见他们几位往台上走,起初还有人揉眼睛呢。

  不会是老人家坐不住,要活动活动吧。

  身体不好,要早退?

  憋不住了,要上厕所?

  都不敢信。

  可当这三位一一上台,坐在了那三张位于袁田先生身边的黄花梨老木椅上时,这些位不信也得信了!

  何为引保代三师。

  引师,为引荐之师,通常要找业内有威望的。

  曲协主席,国家一级演员,ZX委员,非遗传人刘兰芳坐在了引师之位。

  有亿点点威望。

  保师,为担保之师,鉴证之师,保证师徒和业内所有人,都承认这段师徒关系,需业内德高望重者。

  辽宁曲协主席,国家一级演员,非遗传人,牡丹奖终身成就奖获得者田连元坐在保师之位。

  有亿点点德高望重。

  代师,为代替师傅管教,教授之师,确保徒弟学习,能得到良好的传承,需业内能力受认可者。

  非遗传承人,牡丹江终身成就奖获得者,华鼎奖华夏曲艺演员公众形象调查第一名的获得者单田芳坐在代师之位。

  受到亿万观众的亿点点认可。

  这三位往台上一坐,活生生的演绎了一出什么叫“压得住台”。

  “怪不得喊她做先生的!”刚才还嘀咕的冯拱见此反应过来。

  对他们来说,刘兰芳是主席。

  可拜师后,人家是张远的引师了,可不得喊先生吗。

  不是套近乎,是真近乎!

  “哦,都是引保代了,怪不得全家都来,是得给面子。”马冬也明白了过来。

  “他可是准备够周全的,给全体曲艺同行整了个大活!”这位暗笑着说道。

  “不对吧,按理说,引保代得和师傅同辈啊。”马家门里有一位提出了质疑。

  “啧,你傻呀!”姜琨回道。

  “袁先生大辈,比剩下那三位都高一辈。”

  “他女儿袁田可不是和那三位同辈嘛。”

  “哦哦哦,对……”

  姜琨瞧着眼热。

  这小子给评书四大家都给包圆了!

  那以后在曲艺圈不得横着走啊!

  他说句话人家都得掂量掂量。

  倒不是他有多厉害,关键你不知道是他的意思,还是背后这几位的意思。

  论谁都得谨慎。

  “出息出息,真出息!”侯悦文站起来鼓掌。

  他本就是少爷脾气,见到张远弄得热闹,他也有面,格外高兴。

  其实本来也没找这三位,还是张远握住了老头心软这个“弱点”,给磨来的。

  我这辈子就拜这一回评书门的老师,肯定得越高级,越大辈,越有名的越好。

  他和袁先生说着。

  “您看巧不巧,评书四大家剩下三位刚好引保代。”

  袁阔成:……

  我们四个混了一辈子,都是给你预备的?

  张远心说不光你们四个,刘田利的孙女还是给我预备的呢……

  刚好袁先生其实也有点亏心。

  没有自己收徒,而是让女儿收,觉得有点对不起他。

  态度便软和了下来。

  但还是让他自己先去探探那几位的口风。

  老爷子一点头,他就出手了。

  上门得带礼。

  和给谦哥儿子不同,不能抱着金块上门,那多“俗气”啊。

  找到刘兰芳,给带了块苏绣的帕子,和一件同工艺,老师傅手工绣上兰花图样的真丝旗袍。

  尺寸是找老太太的裁缝打听的,这东西算是中式高定,一套就是十万起。

  一瞧是兰花图案……刘兰芳嘛,得是兰花。

  况且人家是年纪大了,是老太太了,可还是女人。

  尤其是唱大鼓,说评书的女先生,本就爱旗袍。

  一瞧见可喜欢了。

  找到田连元先生。

  这位说书好使像,就是动作特别多。

  尤其是比划个刀枪剑戟什么的。

  所以特别爱用扇子。

  张远去拍了一副张大千的扇面,给当做保师礼物送上门。

  他拍的这叫《江山无尽》,素色扇面,画幅也简单。

  再加上现在年头还早,才不到15万。

  张大千那些全彩的巨型扇面,后世能拍到大几百,甚至上千万的都有。

  田先生一开始是不乐意的。

  但奈何张远看人太准。

  收到扇子后,田先生乐的都不行了。

  又来到单田芳这边。

  给单先生预备的,是一块金丝楠的醒木。

  特意找人定制的,通体雕花。

  花纹上还刻着“书香”二字,意为评书留芳。

  这玩意就和张大千的扇面一样,用也不是不能用,但没人会舍得用,都当工艺品收藏。

  别看就一块木头,也得十来万。

  张远送的,都是与这几位相关的东西,他们自然受用。

  所以那帮来宾还猜张远会送多少金子呢。

  他送的东西都比金子更贵,也更体面。

  且因为都有收藏价值,不光老先生喜欢,家里的后辈也乐意瞧。

  因为总有一天得传到他们手里。

  所以今天来瞧见张远,都是面似春风,笑若桃花。

  郭于二位见此,也起身鼓掌。

  毕竟相声社一半在张远手中。

  他和这四位“喜结连理”,以后在行里还有人敢欺负咱吗?

  “祭拜先师!”

  台上供奉着柳敬亭的画像。

  这位是扬州人,乃扬州评话开山鼻祖。

  曾在盱眙说书,就是出小龙虾那地。

  这位曾到明末名将左良玉家中说书,后成为幕僚门客,深受左良玉爱戴。

  后期甚至帮办军务,出使南明政权。

  所以,柳敬亭虽不是评书的开山鼻祖,但因为地位够高,能力够强,照样被当做祖师祭拜。

  给祖师上香完毕,张远在引保代三师的见证下,给袁田先生跪拜敬茶。

  “礼成!”

  啪啪啪啪啪!

  场子里爆发出了冠绝寰宇的激烈掌声。

  这一刻,张远风光无限。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此刻的他有大势在身,众人皆羡艳无比。

  而他则要借着这大势,办点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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