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考虑妍子的心情,尽量压抑自己的兴奋,尽量让我们减少刺激的机会,他考虑得很周全。

  “好吧,就这么说定了。”

  我挂完电话,走上楼,妍子早就发现我的异样:“跟谁啊,神神秘秘的?”

  “班长嫂子生了,大胖小子,该不该祝贺?”

  “真的?这好的消息,怎么躲着我接电话?我起码也得亲口祝贺一下啊。他们也是不容易,这个年龄了,做试管婴儿,还成功了,这是奇迹啊。他是不是找你起名字了?”

  “没有,我不帮他起,他也不会找我。因为,我与他,本质上都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刚刚的!绝对的,纯爷们,哥,你和陈经理都是!但是,你们打电话,怎么躲着我呢?解释一下?”

  “班长要求的,他怕你还在伤心中,怕触动你的神经,所以叫我避开你,下次再说。”

  “他真是个大哥”妍子感叹到,接着问:“你没跟他说,我怀孕的事吧?”

  “当然没说,我准备到时候见面再说。”

  “亏你稳得住,跟妈没说,跟陈经理也没说,高!”

  每天在充实中度过,关键是要实践妍子在书中看到的成果。买哪些菜,做哪些操,如何休息如何运动,她每天拿出勾画的理论重点,还给我讲解,要我实施,这个,快乐的繁忙,让我想起了一个词:烟火气。

  她的毛衣终于完工了,样式大方,胸部以上有菱形的花纹,肘部以下花纹又不一样,可见是相当费心思的。我也看到过,她是参考与选择,反复与推敲,终于有了结果,我试穿了一下:“第一件纯毛内衣,感觉就一个字:特别温暖。”

  “四个字了,哥。”

  “是吗?虽然天气热,但我准备不脱了,明天到工厂去得瑟一下。”

  “赶快脱下来,莫搞些汗。冬天再穿吧,记住,不许丢,要准备穿一生。”

  “必须的,家庭传统嘛。”

  也许,这件她用来打发心情的作品完工后,就意味着她完全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大梅孩子终于满月了,我们到我妈家祝贺,我也帮忙取了名字,当然,是在孩子的爸爸想的十几外名字中挑的。按传统方法,给孩子取名需要注意几个事项,如果是三个字的,分天格地格人格来取,如果是两个字,就以姓为天格,名字的一部分为地格,相当于偏旁部首部分,另一部分为人格。在孩子的生辰字不是诗歌,因为没有意象,没有具象,甚至没有转折升华没有对比没有力量,不过是一堆似是而非的感慨,偶尔有些押韵的特点,但它仍然感动了我,像真正伟大的诗歌一样。

  这一段是我在车上想出来的,我把它在心底里记了下来。回到家,我没念给妍子听,怕她也有伤感。我也没告诉她老刘的事,既然老刘选择了孤独离开,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从此以后,他永远停留在我的内心。

  我们到北京了。一家突然变得喧腾起来,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金姨也来了,班长也来了,他们只是简单地跟我寒暄,就把注意力集中到妍子那里去了。岳父变得低眉顺眼,岳母焕发了青春。饭菜是要岳母亲自操作的,号称她才掌握妍子的味觉;到菜场是我按要求购买的,说是要分清是否打过农药。衣服我也开始洗了,也没有说“男人不该做这事”的话;被子也归我叠了,说是部队出来的被子叠得好看。

  小苏的女儿也生下来了,果然漂亮,感动得妍子一塌糊涂,激动得妍子蹦蹦跳跳,被我制止了。班长家小子满月,我们也去了,那孩子虎头虎脑,果然有班长的气势。我也看到,原来班长在嫂子面前一直是强势的,而今,时位之移人也,嫂子也自然地拿起架子,自然地满足骄傲。承受痛苦的女人,在这一刻,自带光环,亮瞎了男人的狗眼。

  孕期妇检,严格按规定时间;预约医生,岳父母在众多有关系的医院和专家中挑挑拣拣。更夸张的是,每次到医院,全家四人集体出动,女人们进去,男人们在外面干等。

  “爸,我觉得,现在孕检怎么这么多程序,这么多内容呢?”

  “这是科学嘛,美国还不是这样的?医学在发达,所以,项目也变多了。”

  这是什么逻辑?管他呢,反正,就是觉得心中的焦虑,只有通过医生的检查和结论,才可能稍有缓解。

  妍子的反应也开始大了起来,食欲不好,恶心呕吐,在家里睡觉的位置都变了。她和我岳母睡一张床,岳父被赶到客房去睡了。我还是睡楼上。有一天中午,妍子悄悄跑上来:“哥,这么久没那个了,抓紧时间,我让你满足一下?”

  “绝对不行,保险起见。”

  “只是苦了你,哥,以后我回报你啊。”

  “又不是没当过单身汉,我没问题,放心。”

  我心里想,你在美国那么长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但忽然想起了与乔姐的事,马上感到背后发凉,赶紧止住了。

  班长和嫂子有一天,抱着孩子来了,说是怕妍子无聊,过来热闹热闹。这可把妍子稀罕得,孩子一来,她的目光就离不开了,甚至嫂子帮孩子换尿不湿,都移不开眼睛。我笑她:“这有什么好看?”

  “学技术嘛,怎么,你不也要学学?”

  两个女人玩小孩,嘀嘀咕咕,我和班长谈些闲事。

  “山果居,你还经常去?”

  “去,有客人就往那里带。鲍老板近几个月不在那里了,生意是他的一个亲戚在负责。”

  “他去干什么去了呢?”

  “他在搞一个书法展览,好像叫什么中国书法新气派,这名字取得,有意思吧?”

  “在哪里搞呢?”

  “在香港,你知道为什么在香港呢?因为老板多啊。不是香港的老板多,是内地的老板多,但如果在内地办,老派的书法家不承认,但在香港办,一是体现国际化,二是绕开了旧势力的阻碍。”

  “书法界还有这么复杂吗?”

  “有个大市场,也是鲍老板喝了酒跟我吹牛,我才知道的。现在嘛,许多做生意成功的或者当官成功的,都需要舞文弄墨一番,为什么呢?显示自己有文化有品味吧。这就是市场,因为这些人有钱。你只看看各地书法协会,一个会长和几十个副会长,那么多副会长是哪来的?很多都是官大撑门面的,或者是钱多赞助来的。仔细发现这些所谓会长的身份,他们其实就是富人和官员,他们是用书法装点门面,其实没什么水平的。如果有宁老将军的水平,就算不错了。在香港展览,让这些富人和官员们有露脸的机会,也避免了真正的书法家的批评,组织者帮忙出书,收展费,岂不是赚钱的生意。鲍老板属于书法界有一点名气的人,他出面组这个局,是他的强项,他本来也是生意人嘛。”

  “这个东西很赚钱?”

  “估计吧。你想想,鲍老板花这么长时间准备,不赚钱的生意,他搞?”

  是这个道理,这鲍老板拍马屁的手段,官员们肯定受用;鲍老板做生意的精明,肯定能从富人们那里赚到钱。

  “估计,他是为商人和官员之间架设一个平台吧,这种平台双方都需要,这就是商机啊,鲍老板高。”我感叹到。

  “岂止?你说的是一方面,你还不知道另一方面。他在展览后还组织现场拍卖,这里面门道更大了。”

  “这有多大门道呢?又不是黄庭坚的真迹、宋徽宗的绢本,有多少钱?”

  “你年轻了,不懂行情。有书法家,为了自己的名声,拍卖自己的作品,找几个托一拍卖现场互相抬价,实际是他自己出钱,目的呢,是抬高自己作品的市场价码。表面上看,这是国际市场,香港嘛,有说服力。官员的书法作品呢?有行贿的人,本来这官员的字没什么价值,但他也会到现场抬价,几十万上百万地买,实际是行贿。但这个行贿,法律还不好定性,他是在公开市场买的,算不上违法。官员写几个字,得大笔钱,收入也合法化了。商人呢,也可用拍卖平台转账洗钱,这个门道就更深了。”

  我发现,离开北京没多长时间,已经不熟悉这个江湖了。我突然想到,按这样发展下去,我过去拉关系送酒的那一套,是不是过时了呢?

  我得到酒吧看看。因为上两次送酒,都是现在酒吧经理送的,我要知道,宋部长的态度,然后再决定是否改变策略。我把这事跟妍子说了,妍子也表示同意:“是的,我好久都想去酒吧看看了,我们明天一起去吧。”

  第二天,我和妍子来到三里屯,在停车场停好车,挽着妍子向酒吧走去。

  一年没来,三里屯变化很大,许多酒吧换了招牌和老板,许多门面重新闲置和装修,我们酒吧边上,还有一个专门的法式西餐厅,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当然,喝得起高档红酒的人,肯定吃得起法餐。

  经理看到我们,兴高采烈。酒吧的格局有改变,她跟我说过。原来冷色调的装修,被南美热带风格替代,当然是与时俱进。不管她怎么装修,不管看起来合不合我们的审美习惯,她将利润搞得这么好,就是证明,她是对的。

  我问了问她给宋部长送酒的情况,还详细了解了对方的反应。她说到:“庄总,放心吧。你说的那些方式,我也听说过,但对部队的人,没必要,他们还是那么直接,你想想,有谁去查部队呢?”

  我想也是这个道理,部队的纪检、监察,以及检察体系、审判体系都是独立的,不受社会的影响,所以,他们保持原来的风格,有它的原因,一切都没变,所以我也不用变。

  我知道他们收了酒后是怎么办的。如果自己不喝,大院外到处都有收名贵烟酒的商铺,他们可以直接卖掉。我走了好些政府机构,总是在附近的街道上,看到许多“回收烟酒、贵重礼品”的招牌,就知道这是为谁服务的。酒只是个媒介,最终要落实到钱。

  但有一个最大的改变,是妍子跟我说的:“经理怀孕了,过一段时间,不能来上班了。”

  “这么快?应该还可以上几个月班吧?”我是想,如果等到妍子生了,她不上班,我也好安排。

  “哪能呢?你们男人的心就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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