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透过纱窗染红案头黄纸时,我正把玩着青瓷笔洗里漂浮的墨菊。

  独臂的刘沁与刘瀚腰间错系玉带的狼狈相,在秋阳斜照下愈发显得滑稽。窗外老槐树上最后几只秋蝉突然噤声,恰如两人此刻凝固的表情。

  想到这里,一股子别样,悄无声息地涌上心头,那是得到权力后想要享受权力的渴望,是得到权力后还想得到更大权力的野心。

  权力如蜜糖漫过心头时,我指甲狠狠掐入大腿,疼痛让眼前幻象骤散,就像当年在望南楼被滚油烫醒贪睡的自己。

  "两位将军戍边多年,风刀霜剑都刻在脸上了。"我屈指轻叩案头错金博山炉,看着香雾在他们头顶聚,“不远千里而来,所谓何事?”

  刘沁举着独臂在半空中兀自挥舞,“今闻将军伤愈,特来探望。”

  刘瀚膝下地板已洇出深色汗渍,胆战心惊地看着我,颤声道,“对对对!我兄弟二人除了祝贺将军痊愈,再无他意,将军可不要无解了我兄弟二人的一片心意啊!”

  听闻此言,我沉默不语。

  今日我才刚刚痊愈出关,方才会晤的赵素笺和莫惊春,是我算好了日子提前派人打好了招呼的,但对于刘沁和刘瀚,我没有任何提前知会,俩人却实实在在地从几百里外过来了!

  可见,这两个家伙,渗透了我的核心中枢。

  我有规律地敲着香炉:过去几年,以父亲和我为首的平田帮发展的太快,鱼龙混杂,看来,忙完这一阵,是时候来一场大清洗了。

  但此刻,我才懒得与二人唇枪舌战,颔首道,“来的好不如来的巧,本侯亦欲找两位将军有要事相商,没想到两位同我心有灵犀,居然不请自来啦!哈哈。”

  两人面露愕然之色,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话慎之又慎,“将军有用我兄弟之处,但请吩咐,我兄弟二人必言听计从,不敢违逆。”

  “好!”我拍案而起,故作慷慨激昂,“好!两位将军对本侯忠心耿耿,本侯深感欣慰,二位以厚情以待我,我自以厚礼相报,今日欲与二位所谈之事,正是要给二位将军带去一份厚礼啊!”

  两人相视一眼,不明所以,却只能唯唯诺诺,“多,多谢将军!”

  我静静盘坐,瞧着两人眼里流露出来的一丝渴望,一肚子坏水儿。

  在望南楼的时候,时常随夏老大在北市买菜,他总教育我:与人讨价还价,要压低就高,人家要五十铢,你就要把价格压到十铢,这样的话,你才能以二、三十铢的价格买到物品,但如果你把价格压到了三十铢,最后只能以四十铢的价格买到物品,在合适的时机,强势压价往往意味着获取大利。

  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嘴唇轻启,“两位将军常年驻守边境,劳苦功高,如此年纪还在前线拼搏,本侯于心不忍呐。今日,特给两位将军引荐两位大才,两位将军可将其任为副将,托以兵事,你二人也好颐养天年啊!”

  我眯眼看向两人,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奇怪,继而变得苦涩。

  我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我要安排我的人接管侯城和襄平的边军,你们两个老登可以颐养天年了!

  我心中偷笑:过堂风凉快,怕也没有你们两个老家伙心凉。

  刘沁低首垂眉,满脸愁苦,说道,“君侯,您,您这变脸变得也太快了些,总不能刚刚伤愈,便把我兄弟二人一脚踢开啊!”

  我装作天真模样,一脸无辜地说道,“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本侯出于一片好心,在疗伤之余,费尽心机为两位将军物色合适人选分担繁重军务,将军不领情便罢了,居然反咬一口辱我名声。这,这不是不识好歹么!真本侯伤心、痛心啊”

  说罢,我也不给两人思考的机会,动心起念,指尖一点金光萦绕,口中念念有词,做施咒状。

  二刘见我此举,以为我要施展狐咒,吓得那叫一个六神无主,双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刘瀚显然要比刘沁实在,响头没磕几个,前额已经落下了红印。

  恐吓的目的已经达到,我悠悠起身,斜倚画屏,轻描淡写地说,“唉,可惜喽,可惜本侯千辛万苦寻得的人才,还有一片冰心,都付了流水喽!”

  阁楼中陷入短暂安静,似乎落针可闻。

  我不紧不慢,打算慢火熬王八,一点点攻破两人的心理防线。

  不一会儿,刘沁刘瀚跪伏之处传来动静,我目光动处,只见刘沁在地上慢慢蠕动,跪地的角度转向我来,拱手惝怳道,“君侯苦心,不可辜负,卑将倒有一法,或可两全其美。”

  我心中窃喜,面上却欣喜若狂,嘴上说道,“快讲!将军快讲!”

  刘沁缓缓起身,低眉顺耳,“君侯怜惜我二人是真,我二人老而无用亦是真,新老更替乃千古定律,不可违逆,君侯所荐之人必是大才,我二人亦会主动让贤。可是,如今东境之状不容乐观,苻文大军仍在高句丽国边境虎视眈眈,突兀换将,兵不熟将、将不熟兵,东境恐有陷落之危。不如这样,襄平、侯城两军相距不远,我兄弟二人愿让出一军,交予君侯举荐之人统帅,我二人共领一军,从旁策应,也好互为照应,顺道凭借微薄经验帮助君侯举荐之人尽快熟悉东境局势。您看,如何?”

  我心中冷笑:好一个壮士断腕,你刘沁还算有点小聪明。

  只不过,我本就没打算鲸吞两军,我所能用可用的人,也只有一个。

  刘沁,你呀你,千般算计,到最后,还是没算计过我这个店小二啊!

  我面露沉痛之色,假装思索了一番,神色时而凛冽时而踌躇,直到二刘汗流浃背已有体力不支之状,我才悻悻然低叹一声,“唉!只能如此啦!”

  待血指印按在绢帛上,我望着两人踉跄离去的背影轻笑。这两个狐潜鼠伏之辈,甚至连所来何事都没有说起,便感恩戴德、摇头摆尾地退了出去。

  暮色中,他们的官袍下摆沾满香灰,倒像是拖着两条灰鼠尾巴。

  妙卿忽然凑近耳语,"懿哥你看,刘沁袖管里藏着淬毒的袖箭呢。"

  我嘿嘿一笑,“有箭和有箭不敢用,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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