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不是神,是人。

  他也有老去的那一天。

  这些儿时的玩伴,这些当年把酒言欢的兄弟,一个个走在了自己的前头。。。

  他的浪漫,就是用自己的方式,再送他们一程。

  这一次,依旧是老爷子主事儿。

  第二天一大早,老爷子就穿着自己那一身中山装,抚平了上面的褶皱,挺直了腰板,在徐家来回的主持着徐老爷子的后事。

  孙传武知道,老爷子的心底是很难过的。

  哪怕,老爷子无数次告诉自己,要用平常心对待这些人,这些事。

  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能够明显得感受到老爷子身上的那种悲切。

  英雄迟暮,老爷子是英雄,孙传武心里的英雄。

  胡晓晓在家里忙活着,备着干粮。

  一锅锅包子馒头出锅,晾凉了以后,放进了仓房的大缸里。

  腊月二十五,徐老爷子出殡。

  家家户户门口,都用草木灰画了一个半圆儿。

  哭声驱散不了村子里的年味儿,几家忧愁,万家欢喜。

  中午,胡晓晓蒸上馒头,捶了捶腰。

  老爷子脸上带着些许红晕,身上是浓郁的酒气。

  “爷,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胡晓晓赶忙把老爷子扶进了屋里。

  “没喝多少,老喽~!”

  老爷子拖了个长音,就仿佛长长的叹息。

  “早些年和你徐爷他们喝酒,从晚上能喝到第二天晌午,喝酒就跟喝水一样。”

  “现在啊,一杯白的,脑子里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啊,就一股脑的涌上来了。”

  胡晓晓倒上一杯白开水,然后拿着羹匙,从装蜂蜜的罐头瓶子里盛出一勺蜂蜜,放在杯子里一通搅合。

  “爷,水凉了再喝,一会儿喝完了再睡,要不一会儿睡起来头疼。”

  老爷子点了点头,问道:“传武呢?”

  “去接大爷大娘了,今天他们不都放假了么,昨天传武就给信用社打电话了,俺大娘说今天让传武给俩人接回来。”

  老爷子点上烟:“哦,好像是有这回事儿。”

  “丫头啊,你啥时候回家啊?”

  “明天我回去,明天我再回去和俺娘收拾收拾,等过了年我再给您过来拜年。”

  老爷子笑着说道:“好丫头,这一阵子都是你忙活。”

  胡晓晓咧开嘴甜甜一笑:“爷,您看您这话说的,都是一家人,我不忙活谁忙活。”

  “往些年家里弄年夜饭啥的也不用我张罗,都是俺妈干,我这也是练手了。”

  正说着呢,煤球就汪汪的叫唤了起来。

  胡晓晓赶忙小跑着敞开了门,只见一个女人推开了大门,身旁还站着两个丫头。

  胡晓晓虽然没和她们打过照面,但是也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女儿二婶,还有那两个小姑子。

  二婶儿的视线在胡晓晓的视线上一停留,瞬间就摆上了笑脸儿。

  “晓晓在家呢?快,叫嫂子。”

  两个小丫头甜甜的叫了声嫂子,胡晓晓也笑着点头回应。

  “二婶儿来了啊,快进屋。”

  二叔开着吉普车进了院子,往旁边一停,笑着跟胡晓晓打招呼。

  “晓晓在家呢,传武没在啊?”

  胡晓晓点了点头:“去接大爷大娘了,小叔快进屋,给你们做点儿饭吃。”

  “哎呀,不用忙活。”

  拎着东西进了屋,看着坐在炕沿上抽烟的老爷子,二叔赶忙打招呼。

  “爹。”

  老爷子微微抬了抬头,板着脸又把头低了下去。

  二叔见怪不怪,张罗着把东西摆了一地,小婶儿也拿出两件衣服。

  “爹,你看看这衣服合身不。”

  老爷子看了一眼,然后掐了烟:“放哪就行了,合不合身的,衣服也够穿。”

  “晓晓哪一季儿都给我买上好几身而,现在柜子里都是衣服,穿都穿不过来。”

  二婶儿也不生气,笑着顺着老爷子的话夸胡晓晓。

  “晓晓可是个好丫头,传武有福气。”

  胡晓晓笑着说道:“啥有福没福的,我也是命好,能和传武哥一块儿。小叔小婶儿,咱热点儿包子行不,有萝卜猪肉的和酸菜的,你看要吃哪个?”

  小叔说道:“都整点儿吧。”

  老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站起身就往外走,边走边说。

  “晓晓啊,你这忙活一头午了,你去歇着去,我给热饭。”

  老二媳妇儿这么一瞅,瞬间就反应过来咋回事儿了。

  她赶忙站了起来,拦住了老爷子。

  “爹,你去歇着吧,晓晓啊,二婶来整,你先歇着。”

  “不用啊二婶,我忙活就行。”

  二婶儿倒是啥都不想干,但是她哪敢啊。

  人家老爷子心疼这个孙媳妇儿都写在脸上了,她要是再不识抬举,这个年恐怕都不好过。

  “哎呀,我整就行,你快坐会儿,咱娘俩说会儿话。”

  又过了没一会儿功夫,外面响了两声喇叭响,煤球也发出嘤嘤嘤的撒娇声。

  “传武哥回来了!”

  胡晓晓小跑着跑了出去,老远就对着孙传武他妈打招呼。

  “大娘!”

  一头扎进了老婆婆的怀里,刘翠莲摸着胡晓晓的脑袋瓜,一脸宠溺。

  “哎呦,这是谁家丫头啊,可想死大娘了。”

  胡晓晓脑袋瓜在老婆婆怀里一顿蹭,撒娇道:“你家的。”

  “傻样吧,哎呀,这怎么上个学瘦了这么多啊,心疼死了,咋滴,那边的饭不好吃啊?”

  胡晓晓搂着刘翠莲的胳膊,说道:“想你想的吃不下。”

  “这小嘴儿啊,真会说话,走,咱进屋,我给你买了个好东西。”

  胡晓晓一脸期待:“啥好东西啊大娘?”

  “一会儿进屋你就知道了。”

  刘翠莲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二婶儿赶忙又去拿包子。

  等孙传武和孙文举还有小叔把年货搬进屋,刘翠莲就拉着胡晓晓神秘兮兮的进了旁边的小屋。

  “啥呀大娘,这么神秘兮兮的。”

  刘翠莲笑着看着胡晓晓,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翻绒布袋,打开布袋儿的口,从里面拿出一个金镯子。

  她牵过胡晓晓的手,往里一套,满意的点了点头。

  “真好,大小正合适。”

  “大娘,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刘翠莲赶忙按住胡晓晓的手,柔声说道。

  “听话,大娘给的你就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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