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题一开始便是叶槿提起的，李殷殷说的事情，叶槿自然也知道。
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任何一个，其实都没有打算就这个话题多说。
那是人家的家事。
原生家庭，原本也是最说不清楚的东西。
连人都无法改变的东西，何况乎他们妖？
李殷殷跟叶槿无法插手，也没想过要插手。
他们能动的，也只是那些个心思不正的乱妖。
而今日，李殷殷除却约了叶槿过来之外，其实还约了别的人。
约莫凌晨一点，她所约的“其他人”也到了。
见一老一少打头走过来时，她迎上去，开口：“劳累您一把年纪还半夜三更过来一趟。”
细看这过来的老者，可不就是术士协会的陈会长。
扶着他的是申小军，原本小孩是不该被带过来的，但李殷殷邀请陈会长的时候，顺便也提了一句申小军——她对这个孩子观感不错，故而想着，让孩子见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归，按术士协会现在的状况，申小军长大之后，也说不准就会接了谁的衣钵。
术士协会当然也不止他们两个过来，李殷殷原本说的便是，带上申小军，再带上几个在术士协会说话好使，在玄学界也有地位的人。
故而来的老人也不止陈会长一个。
这也叫李殷殷意识到，陈会长对她，或者说，对叶槿，是真的信任。
居然这么大半夜的，真的就凑了一堆有话语权的人在这里，而每一个老人身边，当然也跟着自己比较有出息的后辈。
又或者，这也不完全是对他们两只狐狸的信任，而是人多，万一真出了什么幺蛾子，也方便便宜行事。
等人到齐，陈会长开口：“我已经以术士协会的名义联系过董事会那边，他们会替我们打掩护。”
就算他们来时没声张，就这阵仗，以及李殷殷约陈会长时的语气，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架势，陈会长都觉得，应当做好完全的准备。
况且，在这之前，他们也已经联系过叶槿，叹了叶槿口风，对于他们让董事会那边打掩护的做法，叶槿是支持的。
这样一来，陈会长其实也很好奇，李殷殷邀请他们过来，要拿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哪怕其他人还有犯嘀咕的，见陈会长注意定了，便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
而现在，他们聚在了这里，聚在执礼中学西区的后山。
他们面前站着的，则是当世已知的非常了不得的两名狐妖。
一名是叶槿，身为狐妖，却自幼学习正统术法，叫人觉得别扭的同时，又希望他不要敝帚自珍，能将那一身能耐传下去——只是叶槿自己没有这样的打算，术士协会的人也不好硬是给他塞壬，便只能是给他在术士协会也挂个名头，提点自家子侄，遇着了问题，也可以找叶槿请教，却切莫太过亲近。
另一个则是李殷殷，前一天晚上，才揭露了自身九尾身份的李殷殷。
术士协会的人对李殷殷的具体能耐其实并不太清楚，先前便只知道她擅长狐族所擅长的一切法术，到前一天，叶槿交出一串乱妖魂魄，他们才知晓，李殷殷还精通摄魂夺魄之术。
放在人类修士眼里头，这当然不是什么正经法术。
但李殷殷不是人，人与妖的标准，原本就不一样，况且李殷殷并不曾用摄魂夺魄之术坑害过人，动的都是些找到她跟前去的乱妖，术士协会便是想兴师问罪，也无从问起。
为了这么件事防备李殷殷还好说，但若是为了这么件事直接向九尾宣战……九尾跟叶槿一起，他们还真不保证自己能够打过。
好在李殷殷态度其实很好，故而在后来李殷殷联系陈会长时，陈会长决定相信李殷殷。
当下，李殷殷看着这么一群心思各异的人，自然也知道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在防备自己，要说谁对她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印象……那还得是扶着陈会长的申小军。
这种情况，李殷殷倒不至于感动，她只想，这孩子是个天才，且是个缺心眼的天才。
这其实也不关李殷殷的事，于是，李殷殷也不过是多看了申小军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看向其他人：“想必陈会长已经跟大家说过我的身份，不过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李殷殷，是九尾，初化形时曾因干涉王朝气运遭受天罚背上因果，有过千年虚弱期，常居山中，于两年前偶然间为晋瑜所救，再度欠下因果，故楚山报恩。报恩证是一年半前拿到的，帮我批复的应该是洛水云先生。”
“因着打算是依靠教导晋瑜的独子成才来报恩，我也是通过妖协和术士协会的关系，进入执礼中学就读，现在是高中部高一一班的学生——当然，成绩是我自己考的。”
她说的这些，对于术士协会的一群人而言，完全能算得上是无关要紧的琐事，若不是琐事的主角是九尾，他们还正不打算听下去。
然而琐事的主角是九尾，他们不得不听。
李殷殷说完这些，顿了顿，又继续：“想必诸位也知道，这一年以来，浮城的乱妖愈发躁动，甚至于，别处的乱妖也在往这边跑，大有聚成妖潮之势——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而今天，特地在这个时候，将陈会长与诸位请来，就是希望诸位能帮我做个见证。”
她看了眼叶槿，叶槿则往后一退，抬手，掀开了山壁上的藤蔓。
藤蔓之后，别有洞天。
鉴于李殷殷今日请过来的，是陈会长以及术士协会中一些有地位有话语权的人，青年人或许不清楚，但老人中的好几个却都明白，藤蔓后面是什么东西。
甚至于，在踏上执礼中学后山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明白，李殷殷跟叶槿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请他们过来。
先天灵脉遗迹。
哪怕只是遗迹，都令无数人与妖为其疯狂。
所以术士协会才会把这件事压到了小范围内，不允许传播。
也就是，跟着过来的年轻人，其实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而李殷殷引进做出了邀请：“诸位不妨随我进洞一观？”
此言一出，知道真相的人都看向了陈会长，等待陈会长的决断。
陈会长也很快做出表率。
他抬步跟上了李殷殷。
于是其他人也跟在她身后。
山洞很宽敞，便是容纳了那么一堆人，也依旧不会显得狭窄。
而先前不明状况的人进到山洞里之后，也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申小军更是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好神奇的地方。”
具体为什么神奇，年纪尚轻的他并不能弄清楚一二三。
带人进来之后，李殷殷也感受到了先天灵脉遗迹残存意识的不安，却没有放出妖力去安抚，只在自己平日学习的地方站定，叶槿站在她身侧。
她再度看向这一群人。
这一群人也看向她。
周遭安静下来，她再一次开口：“如你们所见，这个山洞，便是一处先天灵脉遗迹。”
“先前兔儿执着于我，是因私怨，乱妖执着于我，确是因为这一处遗迹。”
“他们希望我能与遗迹融合，炼化遗迹，成为这人世间唯一的王，统领人世，改写规则。”
她笑了笑，用最为简单易懂的词语，对乱妖的意图做出补充：“他们想为所欲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人打断她。
但术士协会的人，无论老与少，看李殷殷的眼神，都变得复杂。
只除了申小军。
缺心眼的孩子在一片寂静中开口：“有代价的吧。”
他皱着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且九尾姐姐你也不过千年岁数，这世界上说不定还有年岁比你大的先天灵兽呢？到时候如果他们不服你，又怎么算？”
李殷殷笑意盈盈，却没有答话。
当然有代价，但付出代价的又不是那些个乱妖自己，他们自然不顾会有什么代价。
他们在意的，只有一点——李殷殷是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先天灵兽，而先天灵兽在融合了先天灵脉之后，至少不会死。
不死，才叫成功。
她想，或许，她专门将申小军叫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这小孩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而她不说话，陈会长却回答了申小军的疑问。
他说：“自然有代价。”
做事会有因果，却不是所有因果都是能随便扛起来的。
就像李殷殷说的，自己曾改变王朝气运。哪怕李殷殷没有明说，陈会长也猜测，必然不止是那么简单。
若不然，其中因果，未必能叫李殷殷活到如今。
这是只负有功德的九尾。
所以，他敢于对方相交。
申小军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听见陈会长说有因果，他依然是看向李殷殷：“那九尾姐姐打算怎么办？”
李殷殷依然没有回答。
她脚下骤然亮起的阵法却替她做出了回答。
她依旧笑意盈盈：“所以，今天才请你们过来，替我做个见证。”
她这句话没能落到陈会长耳朵里。
在阵法出现那一刻，陈会长便愣住了——他无法再听见其他动静，只震惊地看着李殷殷脚底下的阵法。
然后，她看向李殷殷，只见原本还是乖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长发翻飞，身形在人与九尾只见不住切换。
他看向另一边仿佛没打算动的叶槿，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开口：“融合先天灵脉遗迹之后再驱散所有灵力对经脉负担很大，她就算是九尾也不过是千年九尾，这样一来她连妖丹都保不住，叶舜华你就这么任她疯？”
叶槿在他说话的时候，默默地换了自己的站位，等他说完，才冲他一笑：“这件事对于术士协会而言，百利无一害，难道不是吗？”
乱妖希望李殷殷能融合先天灵脉遗迹，炼化其中的灵气然后称妖王，事实上，吸引他们的还是先天灵脉遗迹。
而李殷殷这样一手，在融合先天灵脉遗迹之后，再激活以自己为阵心的散灵阵，驱散体内曾炼化为妖力的所有灵气，算是直接毁了先天灵脉遗迹，叫遗迹里头残留的那些个灵气之类的，重新散落到这人世间。
对术士协会而言，确实是有百利无一害。
但陈会长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也并不觉得意外。
就如同他跟李殷殷说过的一样，陈会长人其实可以。
而事情被他挑明说出来之后，其他原本因阵法出现而警惕的人也变得震惊。
这样的方法并非不可行，只是要命。
要人命，也要妖命。
哪怕原本就作为先天灵兽的九尾不至于因此丧命，但对九尾的损耗原本也不小。
说不定就要打回原型重新修炼。
李殷殷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而叶槿欣赏够了术士协会里头的人的表情之后，再次开口：“而且，会长不是知道吗，擅长阵法的那个，原本就是我。”
“你们不必为此有什么负担，殷殷只是觉得乱妖烦了，所以才想釜底抽薪。”
“此番请你们过来，确实也是希望你们能做个见证——顺便，出去之后，帮个忙，不要叫某些老鼠打断我们。”
他这些话语气都不重，却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陈会长心上。
他死死地盯着位于阵中心的李殷殷，最终，还是说出了一句话：“你要什么？”
这个问题，叫申小军倒吸一口凉气。
李殷殷却笑了。
她开口：“我要玉英市挖出来那具妖躯。”
下一刻，洞内风起，术士协会的人不敢再在洞中逗留，急急退了出去。
又陈会长起头，他们一同撑起了一个巨大结界，将执礼中学整个后山都容纳进来，勉力不叫这一出的动静惊扰其他人。
山洞中，李殷殷正在感受灵气的冲刷。
就算她是先天灵兽，忽然叫那样多的灵气涌入经脉之中，其实也是不好受的。
就如同吃饭，一个人若是忽然被猛灌水，也会觉得自己的肠胃都要炸开。
但这还不够，等完全将先天灵脉遗迹所存有的所有灵气抽出来容纳进自己的身体之后，李殷殷还要真正叫这些灵气“炸开”。
然后，无主的灵气便会归于山野。
她看着没有离开山洞的叶槿，倒是还有力气开口：“你没必要。”
叶槿却走进她，牵住了她的手。
李殷殷听见他说：“有必要。”
“我喜欢殿下，又不能阻着殿下发疯，便只能与殿下一起疯了。”
他话音刚落，几乎实质化的浓郁灵气再一次像他们涌来，将他们一同包裹住。
而洞外，被这边动静惊动的乱妖确实开始试图闯进来。
老人们支撑着结界，年轻人们则对乱妖下手。
他们顾及着彼此，然后，终于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小军呢？！”
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任何一个，其实都没有打算就这个话题多说。
那是人家的家事。
原生家庭，原本也是最说不清楚的东西。
连人都无法改变的东西，何况乎他们妖？
李殷殷跟叶槿无法插手，也没想过要插手。
他们能动的，也只是那些个心思不正的乱妖。
而今日，李殷殷除却约了叶槿过来之外，其实还约了别的人。
约莫凌晨一点，她所约的“其他人”也到了。
见一老一少打头走过来时，她迎上去，开口：“劳累您一把年纪还半夜三更过来一趟。”
细看这过来的老者，可不就是术士协会的陈会长。
扶着他的是申小军，原本小孩是不该被带过来的，但李殷殷邀请陈会长的时候，顺便也提了一句申小军——她对这个孩子观感不错，故而想着，让孩子见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
总归，按术士协会现在的状况，申小军长大之后，也说不准就会接了谁的衣钵。
术士协会当然也不止他们两个过来，李殷殷原本说的便是，带上申小军，再带上几个在术士协会说话好使，在玄学界也有地位的人。
故而来的老人也不止陈会长一个。
这也叫李殷殷意识到，陈会长对她，或者说，对叶槿，是真的信任。
居然这么大半夜的，真的就凑了一堆有话语权的人在这里，而每一个老人身边，当然也跟着自己比较有出息的后辈。
又或者，这也不完全是对他们两只狐狸的信任，而是人多，万一真出了什么幺蛾子，也方便便宜行事。
等人到齐，陈会长开口：“我已经以术士协会的名义联系过董事会那边，他们会替我们打掩护。”
就算他们来时没声张，就这阵仗，以及李殷殷约陈会长时的语气，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架势，陈会长都觉得，应当做好完全的准备。
况且，在这之前，他们也已经联系过叶槿，叹了叶槿口风，对于他们让董事会那边打掩护的做法，叶槿是支持的。
这样一来，陈会长其实也很好奇，李殷殷邀请他们过来，要拿出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哪怕其他人还有犯嘀咕的，见陈会长注意定了，便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
而现在，他们聚在了这里，聚在执礼中学西区的后山。
他们面前站着的，则是当世已知的非常了不得的两名狐妖。
一名是叶槿，身为狐妖，却自幼学习正统术法，叫人觉得别扭的同时，又希望他不要敝帚自珍，能将那一身能耐传下去——只是叶槿自己没有这样的打算，术士协会的人也不好硬是给他塞壬，便只能是给他在术士协会也挂个名头，提点自家子侄，遇着了问题，也可以找叶槿请教，却切莫太过亲近。
另一个则是李殷殷，前一天晚上，才揭露了自身九尾身份的李殷殷。
术士协会的人对李殷殷的具体能耐其实并不太清楚，先前便只知道她擅长狐族所擅长的一切法术，到前一天，叶槿交出一串乱妖魂魄，他们才知晓，李殷殷还精通摄魂夺魄之术。
放在人类修士眼里头，这当然不是什么正经法术。
但李殷殷不是人，人与妖的标准，原本就不一样，况且李殷殷并不曾用摄魂夺魄之术坑害过人，动的都是些找到她跟前去的乱妖，术士协会便是想兴师问罪，也无从问起。
为了这么件事防备李殷殷还好说，但若是为了这么件事直接向九尾宣战……九尾跟叶槿一起，他们还真不保证自己能够打过。
好在李殷殷态度其实很好，故而在后来李殷殷联系陈会长时，陈会长决定相信李殷殷。
当下，李殷殷看着这么一群心思各异的人，自然也知道其中很大一部分都在防备自己，要说谁对她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负面印象……那还得是扶着陈会长的申小军。
这种情况，李殷殷倒不至于感动，她只想，这孩子是个天才，且是个缺心眼的天才。
这其实也不关李殷殷的事，于是，李殷殷也不过是多看了申小军一眼，而后收回视线，看向其他人：“想必陈会长已经跟大家说过我的身份，不过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李殷殷，是九尾，初化形时曾因干涉王朝气运遭受天罚背上因果，有过千年虚弱期，常居山中，于两年前偶然间为晋瑜所救，再度欠下因果，故楚山报恩。报恩证是一年半前拿到的，帮我批复的应该是洛水云先生。”
“因着打算是依靠教导晋瑜的独子成才来报恩，我也是通过妖协和术士协会的关系，进入执礼中学就读，现在是高中部高一一班的学生——当然，成绩是我自己考的。”
她说的这些，对于术士协会的一群人而言，完全能算得上是无关要紧的琐事，若不是琐事的主角是九尾，他们还正不打算听下去。
然而琐事的主角是九尾，他们不得不听。
李殷殷说完这些，顿了顿，又继续：“想必诸位也知道，这一年以来，浮城的乱妖愈发躁动，甚至于，别处的乱妖也在往这边跑，大有聚成妖潮之势——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而今天，特地在这个时候，将陈会长与诸位请来，就是希望诸位能帮我做个见证。”
她看了眼叶槿，叶槿则往后一退，抬手，掀开了山壁上的藤蔓。
藤蔓之后，别有洞天。
鉴于李殷殷今日请过来的，是陈会长以及术士协会中一些有地位有话语权的人，青年人或许不清楚，但老人中的好几个却都明白，藤蔓后面是什么东西。
甚至于，在踏上执礼中学后山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明白，李殷殷跟叶槿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请他们过来。
先天灵脉遗迹。
哪怕只是遗迹，都令无数人与妖为其疯狂。
所以术士协会才会把这件事压到了小范围内，不允许传播。
也就是，跟着过来的年轻人，其实都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而李殷殷引进做出了邀请：“诸位不妨随我进洞一观？”
此言一出，知道真相的人都看向了陈会长，等待陈会长的决断。
陈会长也很快做出表率。
他抬步跟上了李殷殷。
于是其他人也跟在她身后。
山洞很宽敞，便是容纳了那么一堆人，也依旧不会显得狭窄。
而先前不明状况的人进到山洞里之后，也知道了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申小军更是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好神奇的地方。”
具体为什么神奇，年纪尚轻的他并不能弄清楚一二三。
带人进来之后，李殷殷也感受到了先天灵脉遗迹残存意识的不安，却没有放出妖力去安抚，只在自己平日学习的地方站定，叶槿站在她身侧。
她再度看向这一群人。
这一群人也看向她。
周遭安静下来，她再一次开口：“如你们所见，这个山洞，便是一处先天灵脉遗迹。”
“先前兔儿执着于我，是因私怨，乱妖执着于我，确是因为这一处遗迹。”
“他们希望我能与遗迹融合，炼化遗迹，成为这人世间唯一的王，统领人世，改写规则。”
她笑了笑，用最为简单易懂的词语，对乱妖的意图做出补充：“他们想为所欲为。”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人打断她。
但术士协会的人，无论老与少，看李殷殷的眼神，都变得复杂。
只除了申小军。
缺心眼的孩子在一片寂静中开口：“有代价的吧。”
他皱着眉：“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而且九尾姐姐你也不过千年岁数，这世界上说不定还有年岁比你大的先天灵兽呢？到时候如果他们不服你，又怎么算？”
李殷殷笑意盈盈，却没有答话。
当然有代价，但付出代价的又不是那些个乱妖自己，他们自然不顾会有什么代价。
他们在意的，只有一点——李殷殷是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先天灵兽，而先天灵兽在融合了先天灵脉之后，至少不会死。
不死，才叫成功。
她想，或许，她专门将申小军叫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一幕。
这小孩确实是挺有意思的。
而她不说话，陈会长却回答了申小军的疑问。
他说：“自然有代价。”
做事会有因果，却不是所有因果都是能随便扛起来的。
就像李殷殷说的，自己曾改变王朝气运。哪怕李殷殷没有明说，陈会长也猜测，必然不止是那么简单。
若不然，其中因果，未必能叫李殷殷活到如今。
这是只负有功德的九尾。
所以，他敢于对方相交。
申小军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听见陈会长说有因果，他依然是看向李殷殷：“那九尾姐姐打算怎么办？”
李殷殷依然没有回答。
她脚下骤然亮起的阵法却替她做出了回答。
她依旧笑意盈盈：“所以，今天才请你们过来，替我做个见证。”
她这句话没能落到陈会长耳朵里。
在阵法出现那一刻，陈会长便愣住了——他无法再听见其他动静，只震惊地看着李殷殷脚底下的阵法。
然后，她看向李殷殷，只见原本还是乖巧学生模样的小姑娘长发翻飞，身形在人与九尾只见不住切换。
他看向另一边仿佛没打算动的叶槿，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开口：“融合先天灵脉遗迹之后再驱散所有灵力对经脉负担很大，她就算是九尾也不过是千年九尾，这样一来她连妖丹都保不住，叶舜华你就这么任她疯？”
叶槿在他说话的时候，默默地换了自己的站位，等他说完，才冲他一笑：“这件事对于术士协会而言，百利无一害，难道不是吗？”
乱妖希望李殷殷能融合先天灵脉遗迹，炼化其中的灵气然后称妖王，事实上，吸引他们的还是先天灵脉遗迹。
而李殷殷这样一手，在融合先天灵脉遗迹之后，再激活以自己为阵心的散灵阵，驱散体内曾炼化为妖力的所有灵气，算是直接毁了先天灵脉遗迹，叫遗迹里头残留的那些个灵气之类的，重新散落到这人世间。
对术士协会而言，确实是有百利无一害。
但陈会长有这么大的反应，他也并不觉得意外。
就如同他跟李殷殷说过的一样，陈会长人其实可以。
而事情被他挑明说出来之后，其他原本因阵法出现而警惕的人也变得震惊。
这样的方法并非不可行，只是要命。
要人命，也要妖命。
哪怕原本就作为先天灵兽的九尾不至于因此丧命，但对九尾的损耗原本也不小。
说不定就要打回原型重新修炼。
李殷殷根本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
而叶槿欣赏够了术士协会里头的人的表情之后，再次开口：“而且，会长不是知道吗，擅长阵法的那个，原本就是我。”
“你们不必为此有什么负担，殷殷只是觉得乱妖烦了，所以才想釜底抽薪。”
“此番请你们过来，确实也是希望你们能做个见证——顺便，出去之后，帮个忙，不要叫某些老鼠打断我们。”
他这些话语气都不重，却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陈会长心上。
他死死地盯着位于阵中心的李殷殷，最终，还是说出了一句话：“你要什么？”
这个问题，叫申小军倒吸一口凉气。
李殷殷却笑了。
她开口：“我要玉英市挖出来那具妖躯。”
下一刻，洞内风起，术士协会的人不敢再在洞中逗留，急急退了出去。
又陈会长起头，他们一同撑起了一个巨大结界，将执礼中学整个后山都容纳进来，勉力不叫这一出的动静惊扰其他人。
山洞中，李殷殷正在感受灵气的冲刷。
就算她是先天灵兽，忽然叫那样多的灵气涌入经脉之中，其实也是不好受的。
就如同吃饭，一个人若是忽然被猛灌水，也会觉得自己的肠胃都要炸开。
但这还不够，等完全将先天灵脉遗迹所存有的所有灵气抽出来容纳进自己的身体之后，李殷殷还要真正叫这些灵气“炸开”。
然后，无主的灵气便会归于山野。
她看着没有离开山洞的叶槿，倒是还有力气开口：“你没必要。”
叶槿却走进她，牵住了她的手。
李殷殷听见他说：“有必要。”
“我喜欢殿下，又不能阻着殿下发疯，便只能与殿下一起疯了。”
他话音刚落，几乎实质化的浓郁灵气再一次像他们涌来，将他们一同包裹住。
而洞外，被这边动静惊动的乱妖确实开始试图闯进来。
老人们支撑着结界，年轻人们则对乱妖下手。
他们顾及着彼此，然后，终于也发现了一个问题——
“小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