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谁买单?”

  一品轩顶层的“听涛”包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闽江璀璨的夜景,流光溢彩。包间内,气氛却热烈而温馨。

  几道一品轩的镇店名菜.清蒸闽江刀鱼、蟹黄芙蓉羹、文火慢炖的佛跳墙.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摆满了古朴的红木圆桌。

  倪老坐在主位,脸上是病痛祛除后焕发的红光,精神矍铄得不像个九十高龄的老人。

  他面前的酒杯就没空过,秦洛刚给他满上,他就迫不及待地端起来,豪迈地一仰脖子。

  “滋溜”一声,小半杯高度白酒就下了肚,喉结滚动,发出满足的叹息。

  “痛快!秦医生,老头子我今天高兴!这酒,喝得舒坦!”

  倪老声音宏亮,带着山东人特有的爽朗劲儿,手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碟轻响。

  “你是不知道啊,坐那破轮椅五年,看着别人走路,我这心里头…憋屈!今天这腿一能动,我就知道,遇上真神仙了!来,老头子我再敬你一杯!”

  秦洛端起自己的酒杯,里面是清茶,笑着举杯。

  “倪老,您高兴就好,不过这酒啊,还得悠着点。刚通经络,气血还在恢复,小酌怡情,过量可就伤身了。”

  “嗨!秦医生放心!”

  倪老满不在乎地一摆手,又给自己满上。

  “老头子我生在山东,长在酒缸边!打小就是高粱酒喂大的!退休了,每天也得来这么两盅,跟吃饭喝水一样,戒不掉!今天高兴,破例多喝两杯,没事!”

  一旁的倪若兰看着父亲久违的开怀畅饮,又是担心又是欣慰,忙不迭地给老爷子夹菜。

  “爸,您慢点喝,多吃点菜垫垫肚子。秦医生说得对,身体要紧。”

  倪老乐呵呵地点头,筷子却精准地夹起一块肥美的刀鱼肉。

  “这鱼好!鲜!秦医生,你这地方,地道!”

  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起当年在朝鲜战场上的峥嵘岁月,如何爬冰卧雪,如何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说到动情处,声音高亢,眼神锐利,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铁血年代。

  秦洛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适时地为老人添酒夹菜,目光温和。

  这种经历过血与火淬炼的老人身上,自有一股让人肃然起敬的厚重。

  就在包间内气氛正酣之时,门外隐约传来一阵不太和谐的争执声,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先生!这个包间有客人!您不能进去!”

  “滚开!知道里面是谁吗?耽误了大事你担待得起?”

  一个嚣张跋扈的声音响起,正是魏君书。

  “对不起,先生,没有预约和客人的允许,真的不能…”

  砰!

  包间的雕花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开,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门口,魏君书脸色铁青,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戾气闯了进来,身后紧跟着点头哈腰的豆包。

  最引人注目的是魏君书旁边一个穿着看似普通灰色夹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

  此人面色阴沉,眉头紧锁,显得极为不快。

  他手腕上不经意间露出的那块百达翡丽腕表,在包间柔和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昂贵的寒光,与他朴素的衣着形成鲜明对比,无声地彰显着身份的特殊。

  门口阻拦的服务员小姑娘急得快哭了,一脸惶恐地对着秦洛鞠躬。

  “秦总,对不起!我…我拦不住他们…”

  秦洛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化作一片平静无波的深潭。

  他随意地摆摆手,语气淡漠。

  “没事,你先出去吧,把门带上。”

  服务员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包间内的温馨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剑拔弩张的压抑。

  魏君书一马当先,几步冲到桌前,目光扫过桌上的美酒佳肴,又看到倪老那红光满面、推杯换盏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手指几乎要戳到秦洛的鼻尖,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

  “秦洛!你好大的架子!我们在闽都大饭店‘听涛阁’,李处和我爸亲自等你一个小时!你倒好,躲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把李处和我们魏家的面子当鞋垫踩是吧?!”

  那个戴着百达翡丽的王秘书也走上前,官腔十足,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责备和施舍。

  “秦洛同志!李处的时间非常宝贵!他能抽出时间,纡尊降贵亲自过问你和天城娱乐这点私人恩怨,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你无故缺席,让李处非常生气!不过,李处念在年轻人不懂规矩,心胸开阔,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用一种“你该感恩戴德”的眼神看着秦洛。

  “你现在立刻跟我们过去,到‘听涛阁’给李处敬杯酒,认个错,表个态,这件事,李处可以既往不咎,从中斡旋一下,大家握手言和,和气生财嘛!”

  包间里一片死寂。

  倪老放下了酒杯,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来人。

  倪若兰则紧张地看着秦洛,又担忧地看向父亲。

  秦洛听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意味,在安静的包间里格外刺耳。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向王秘书,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哦?认错?”

  “王秘书是吧?”

  秦洛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有点不明白。我秦洛,一没违法,二没乱纪。我好好地在这里请救命恩人吃饭,享受我自己的私人时间。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去什么‘听涛阁’?我和那位李处非亲非故,他凭什么一句话,我就要屁颠屁颠跑过去?”

  王秘书的脸色瞬间变了,那点装出来的“宽容”荡然无存,变得阴沉如水。

  秦洛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至于我和天城娱乐的恩怨?那是我们之间的事。怎么,现在闽都的规矩变了?企业之间的正常商业竞争,连主管文娱的李处都要亲自下场拉偏架了?他管的…是不是有点太宽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王秘书那张惊怒交加的脸。

  “还是说,李处平时就习惯这么‘关照’企业?那我倒真有兴趣去纪委,好好请教一下,这种‘关照’,合不合规矩?”

  “你…你放肆!”

  王秘书气得浑身发抖,脸皮涨成了猪肝色,指着秦洛的手指都在哆嗦。

  他跟着李处多年,在闽都的圈子里,谁见了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何曾被人如此当面顶撞,甚至赤裸裸地威胁要去纪委举报?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保安!”

  秦洛懒得再看他一眼,直接对着门口扬声喊道。

  守在门外的保安立刻推门而入,肃立待命。

  “送客。”

  秦洛的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以后一品轩,包括我名下所有产业,不欢迎这几位。记住了。”

  “是!秦总!”

  保安立刻上前,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动作虽然客气,但眼神和姿态都透着一股强硬。

  “好!好你个秦洛!你有种!”

  王秘书气得七窍生烟,胸口剧烈起伏,死死瞪了秦洛一眼,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头里。

  “咱们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庙,能撑到几时!”

  他撂下一句狠话,猛地一甩手,带着满腔的怒火和屈辱,转身就走。

  魏君书和豆包也被保安那副“请你们立刻滚蛋”的架势逼得脸色铁青,尤其是魏君书,看着秦洛那副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淡然样子,更是恨得牙痒痒,但也只能灰溜溜地跟着王秘书离开了包间。

  包间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倪若兰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秦医生,刚才那位…是李富顺李处长的秘书吧?您这样…会不会太…”她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担忧。

  一直沉默的倪老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小秦啊,那个李富顺…老头子我倒是听说过一点,手伸得是有点长。你今天这么不给他面子,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

  秦洛脸上重新浮现出温和的笑容,拿起酒瓶,亲自给倪老空了的酒杯斟满。

  “倪老,您安心喝酒。我秦洛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李处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大不过党纪国法。来,您尝尝这道蟹黄芙蓉羹,刚温上来的,口感正好。刚才说到您带尖刀排穿插敌后了?后来呢?”

  他轻描淡写地将话题岔开,仿佛刚才那场足以让普通人胆战心惊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醇厚的美酒,鲜美的菜肴,还有倪老那带着硝烟味的传奇故事,重新成为了包间的主旋律。

  窗外,闽江的灯火依旧璀璨,映照着秦洛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那抹深藏的自信与从容。

  与此同时,闽都大饭店顶层,最奢华私密的“听涛阁”包间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巨大的旋转餐桌上,摆满了令人咋舌的山珍海味。

  澳洲龙虾刺身、极品鲍汁扣辽参、清蒸野生大黄鱼、松茸炖官燕…每一道都价值不菲。

  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食材和醇香酒液混合的奢靡气息。

  主位上,坐着一位脑门油亮、肚子微凸、官威十足的中年男人,正是主管闽都文娱产业的实权人物李富顺李处。

  他正慢条斯理地用银勺舀着碗里的官燕,脸色却不太好看,带着一丝被怠慢的不悦。

  魏天城和魏君武父子俩小心翼翼地陪坐在侧,脸上堆着笑,殷勤地劝酒布菜,说着奉承话,试图缓解这尴尬的等待氛围。

  “李处,您尝尝这龙虾,今早刚空运到的,新鲜得很。”

  魏君武恭敬地夹起一块晶莹的虾肉放到李处面前的骨碟里。

  “是啊,李处,那秦洛年轻不懂事,估计是路上耽搁了,有您在这坐镇,晾他也不敢不来。”

  魏天城也赔着笑。

  李处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兴致不高。让他堂堂一个处长等一个商人,这本身就是一种屈辱。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王秘书、魏君书和豆包三人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李处!魏董!魏总!”

  王秘书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和委屈。

  “怎么样?人呢?”

  李处放下银勺,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

  “李处!”

  魏君书抢先一步,添油加醋地开始告状,声音充满了愤慨。

  “那秦洛…简直狂妄到没边了!我们好声好气去请他,说明了是您李处亲自设宴调解!结果您猜怎么着?他正和一老头、一女的在‘一品轩’自己店里大吃大喝呢!我们进去,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王秘书立刻接口,语气更是添了几分煽风点火。

  “是啊,李处!我好心好意传达您的意思,说您给他一个认错的机会!可那秦洛…他不仅不领情,还当场翻脸!说什么…他和您非亲非故,凭什么听您的?还说您管得太宽了!甚至…甚至威胁说要去纪委告您干预企业正常经营!态度极其嚣张恶劣,完全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豆包在一旁连连点头,补充道。

  “对对对!他还叫保安把我们轰出来了!说以后他的地方,不欢迎我们!太猖狂了!”

  “砰!”

  李处猛地一掌拍在厚重的红木餐桌上!震得碗碟哗啦作响,汤汁都溅出来几滴。

  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油亮的脑门上因为愤怒而渗出一层细汗。

  “好!好一个秦洛!好一个一品轩老板!”

  李处气得声音都有些变调,胸膛剧烈起伏。

  “给脸不要脸!真以为靠着个抖音,靠着个夏敏敏,就能在闽都横着走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眼中寒光闪烁,对着王秘书厉声道。

  “小王!明天一早!以我的名义,发正式公函到抖音集团总部!让他们集团老板,三天之内,亲自到闽都来见我!我要当面问问,他手下的夏敏敏,还有他投资的这个秦洛,到底是谁给的胆子,敢如此藐视地方主管部门!我倒要看看,他背后,到底是哪座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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