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五个平台之上,还有台阶直通上方。

  那里,是无妄高塔的顶端。

  站在塔底中央处,仰头即可见到天空,却无法窥见顶端的情况。

  当空气墙消失的那一刻,一切都从朦胧变得清晰可见。

  在顶端平台最中央处,屹立着一个造型古朴的天平。

  犹如无妄高塔一般的纯黑色,圆盘底座分五层形似阶梯,类十字的天平高大,其上有着精美繁复的金色花纹。

  细看这些花纹,上面不仅有人形,还有动物形的……。

  金色纹路自主体生长而来,一路蜿蜒缠绕着,延伸至两旁等长的悬臂。最后在悬臂末端自然垂下,形成三条坚韧的金链,将托盘吊了起来。

  托盘之下的空间,似有若无地波动着,像是有双无形的手,稳稳地将托盘托起。

  如何登上托盘?站在天平的一端?

  在与托盘平行的地方,有着可供人站立的平台,平台与托盘几乎没有缝隙。

  走向天平的路只有一条。

  这条路的尽头又被无情地分割,是通往不同方向、登上平台的路。

  而在丁字路口的中央处,竖立着一个十分人性化的牌子。

  【玩家一旦选择一条路,便不能再改变选择。】

  【请各位玩家慎重做出选择。】

  同样,在分岔路口的地面上,划出了两道鲜明的黑线。

  无论站在天平的哪一端,玩家都好似待估量的商品,或者说是需要衡量的物品。

  而评判物品价值与重量的,是同样来自现实世界的玩家。

  辛稚夏半仰着头,观赏眼前这座天平。

  当然,仅限于观赏外表。

  再宏大神圣的建筑,被赋予这种使命,观赏性都会下降不少。

  更何况,某位就是被其束缚的人。

  现在,这位女士正好整以暇地询问身旁的人。

  “看起来还蛮帅的,是吧?”

  乍一听见这句话,商陆没反应过来。

  他站在辛稚夏的右手边,闻言稍稍偏头,下意识注视对方的侧脸。只是对方的右眼被遮挡住,让他一时半会儿没能辨明。

  商陆愣了愣,才呆呆地反问道:“什么帅?”

  辛稚夏扭过头去,迎上对方不解的眼神。

  随后笑得一脸灿烂,伸出手指了指天平,颇为感慨地说道:“你不觉得这天平造的很不错吗?虽然上面的纹路我有点看不清,但大概也是混杂着一些故事……”

  就如同[凯撒王国]的壁画和[利维坦教堂]的雕像……

  话音未落,商陆微微蜷起的手指,默默伸展开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嗯,应该是。”

  看着眼前容貌未变,精神面貌却明显转好,脸上重新洋溢笑容的辛稚夏,商陆没有移开双眼,思绪却逐渐跟着飘远。

  耳边响起最初遇见对方时,她笑容灿烂地跟他打招呼。

  “早啊,美人。”

  如若是在现实世界里,他会觉得此人太过轻浮,言行举止令他格外不满。

  只是,当初沉浸在游戏中,商陆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身份被看穿了。

  一路谨慎以待,行事警惕。

  不知不觉间,不仅多了些戒备,更多了许多关注。

  有些奇妙的感情伊始,都源自于对某人的好奇心。

  如今,商陆明显能感觉到对方的轻松。

  之前压抑在他们心头的东西,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移开来。

  辛稚夏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自信洒脱、从容不迫……

  辛稚夏敏锐地察觉到某人神情恍惚,立刻不满地睨了一眼对方。

  “啧,跟我聊天,你还要走神?”

  商陆回过神来,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

  “真是抱歉。”

  辛稚夏敛眉,上下打量一眼对方。

  “你不对劲。”

  这句真是抱歉,不知道抱的是哪门子的歉。

  “彼此彼此。”

  商陆淡然一笑。

  言罢,他转头看向另一边明显有段距离的小白,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不见。

  此小白非彼小白。

  商陆收回视线,语气淡淡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小白和你,有一个共同点。”

  辛稚夏耸耸肩,意兴阑珊地回答。

  “知道。一起来到了死亡空间的最终关卡。”

  商陆有些啼笑皆非。

  “不是这一点。”

  辛稚夏眨眨眼,询问道:“那是……?”

  商陆直言不讳。

  “我房间里的其他队友,他们初始复活点也都是房间。只有我们进入死亡空间后,第一个场景就是副本环境。这一点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辛稚夏停顿片刻,面露犹疑,随后摇了摇头,坦诚回应。

  “不知道。”

  商陆:“……”

  第一次听到某人这么斩钉截铁地说不知道。

  作为从未知晓这一切的人,辛稚夏的内心也不太平静。

  这是超出认知的。

  “那你也是被莫名丢进已经开始的副本的?”

  “是也不是。”

  商陆点头又摇头。

  “跟你的情况基本一致,但是没有提升副本等级。”

  辛稚夏露出恍然状,“哦~”

  怪不得。

  自她以后,看到的疑似新人玩家,全都是正常出现的人。

  很好,商陆这么一说。

  更加有证据验证自己的答案了。

  商陆此前曾说过,“除去小白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已成为历史上的‘已死之人’。”

  明月旅游遇险,皎月的书店被烧毁,林木见义勇为出车祸……

  许多人的死亡时间参差不齐,被其他人或早或晚看到新闻报道,更巧的是VV竟然还是林木旧友。

  听到这一系列死法,辛稚夏还曾感慨过,“人竟然有这么多种死法?”

  感慨之余,她又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

  “假如历史早已被写好,他们又该如何才能改变?”

  辛稚夏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反问:“所以,你问我这个是为什么?”

  商陆沉吟片刻,认真回答:“失败有两个选择。”

  “这是你告诉我的。”

  辛稚夏忍无可忍地打断对方,“你也不怕我骗你?”

  商陆摇头。

  “不怕。”

  辛稚夏深深地看了眼对方,眼神变得异常犀利。

  “直到最后一刻,你都不忘劝我。”

  话音未落,只见商陆嘴角扬起一抹笑容,“最后一刻吗?”

  他看了眼小白,推了推眼镜,眼底溢出一丝笑意。

  “看来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辛稚夏微愣,随后跟着笑起来。

  “啧,真是松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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