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着后腰被虎符硌出的红痕,那红痕刺痛着肌肤,触感清晰。

  看陶轩用剑尖在沙盘划出蜿蜒曲线,那尖锐的金属与沙盘的摩擦声,“沙沙”作响。

  暮色里的军营笼着层青灰薄雾,那薄雾像轻纱般缥缈,视觉上给人一种朦胧之感。

  本该操练的士兵三三两两交头接耳,他们的窃窃私语声,似微风拂过耳畔,像被风吹散的稗草籽。

  "炊烟比平日少三道。"我接过亲卫递来的热姜汤,姜汤的热气带着温暖的触感扑在脸上,热气在陶轩银甲凝成霜花,那霜花在银甲上闪烁着晶莹的光,"刘将军的亲兵营连灶台都没起。"

  陶轩突然用箭头挑起我腰间玉佩,冰凉的铁器贴着脖颈滑动,那冰冷的触感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夫人可闻到桂花香?"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桂花香,我这才发现他靴底沾着几粒碾碎的干桂花,正是西市王记粮行独有的防潮香料。

  帐外突然传来碗碟碎裂声,那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帐内的宁静。

  我掀帘时正撞见个娃娃脸小兵在捡陶片,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慌乱与心虚,虎口处靛蓝捆绳勒痕新鲜得像烙铁,那勒痕的红色格外刺眼。

  他抬头望见陶轩的瞬间瞳孔骤缩,眼神中满是恐惧,捧着的碎瓷片又哗啦啦掉回雪地,那瓷片与雪地碰撞的声音格外响亮。

  "小兄弟喝碗姜汤暖暖?"我解下狐裘裹住他发抖的肩膀,狐裘的柔软触感包裹着他,"听说西市新开了家羊肉汤馆,用是西域传来的石锅煨汤..."

  陶轩突然揽住我的腰往怀里带,下颌蹭过我耳垂,那温热的触感让我脸颊一热:"石锅配酸枣仁,安神效果极佳。"小兵脸色煞白地跑了,留下雪地里歪歪扭扭的脚印,像被惊飞的麻雀爪痕。

  当夜巡营时,火头军抬着的十口木桶让我驻足。

  本该装满粟米的麻袋鼓着可疑的棱角,掀开竟是掺着沙砾的陈年糙米,那糙米散发着一股陈旧的霉味,嗅觉上让人不悦。

  我心中暗自思索,正常的军粮不该如此,刘将军的亲兵营灶台未起,这粮草又有问题,莫非其中有猫腻。

  掌勺的老兵油子嬉笑着往锅里撒桂花:"世子妃娘娘金贵,怕是不认得将士们吃的猪食。"

  我舀起半勺浑浊米汤,米汤那黏腻的触感在勺子上,在陶轩骤然绷紧的手臂肌肉上轻轻一按:"去年腊月侯府施粥,掺观音土的米汤能照出人影——劳驾给我拿个铜镜?"周围偷看的士兵们发出窸窣的笑,火光里刘将军佩刀上的红穗子晃了晃,消失在粮草垛阴影里。

  三更天我在马厩逮到偷喂战马巴豆的杂役时,天上开始飘细盐似的雪粒子,雪粒子打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那杂役约莫十几岁,身形瘦弱,穿着破旧的衣服,脸上满是惊恐与泪痕,哭得打嗝,说刘将军许诺给他瘸腿的老娘请大夫。

  我摘了累丝嵌宝护甲替他擦脸:"巧了,我陪嫁的百草堂昨日刚收了个咳血的妇人..."

  陶轩举着火把寻来时,我正用金簪挑开染着桂花香的密信火漆。

  他忽然用披风裹住我往草料堆里滚,我们头顶掠过两支淬毒的弩箭,钉进木桩时发出熟透西瓜裂开的闷响,那沉闷的声响让人心里一紧。

  "苏御史夫人最爱红梅。"我在他胸口画了朵五瓣花,"城北送来的二十瓮雪水,该煮今年的头茬龙井了。"他闷笑着咬住我画圈的指尖,将虎符按进我掌心时,睫毛扫过我颈侧突突跳动的血管。

  天快亮时我站在瞭望台上,看刘将军的亲兵像工蚁般搬运粮草。

  狂风呼啸着卷过粮草垛,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仿佛也在为这军中的丑事而愤怒。

  他们腰间鼓鼓的牛皮囊随着动作摇晃,在雪地上漏出几粒金瓜子——正是王大人在除夕宴上赏给近臣的样式。

  我心想,这金瓜子与桂花香的线索相互印证,刘将军极有可能私吞了军饷。

  "听说苏府后厨昨夜遭了贼。"我往陶轩手心放了两片泡开的茶叶,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丢的倒是稀奇,竟是半罐发霉的蜂蜜。"

  晨光刺破云层时,我们望着粮车在雪地压出的车辙相视而笑。

  那痕迹左深右浅,像极了苏御史昨日在宣纸上多写的一撇——而所有车辙消失的方向,都指向西市那家飘着桂花香的粮行。

  我望着雪地上歪歪扭扭的车辙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虎符凹凸的纹路。

  陶轩的呼吸扑在我后颈,带着龙井茶苦涩的清香:"夫人可听过火中取栗的典故?"

  "世子说的是那只馋嘴的狸奴?"我故意用发簪戳他腰间的软甲,金属相撞迸出细碎火星,那火星闪烁的光亮在眼前一闪而过,"不过我倒觉得,该让猴子自己把手伸进窄口陶罐——"

  话音未落,刘将军的怒喝从粮草垛后炸响:"都给本将住手!"他佩刀上的红穗子乱颤,像团烧焦的杜鹃花。

  二十几个亲兵正把浸了桐油的稻草往粮车上塞,最瘦小的那个裤腿里漏出金瓜子,在晨曦里闪着不祥的光。

  陶轩突然吹响鹰骨哨,那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

  原本搬运粮草的士兵齐刷刷转身,铁甲碰撞声惊飞了枯树上的寒鸦,那寒鸦的惊叫声在天际回荡。

  我展开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露出昨夜从密信上拓下的火漆纹:"将军可认得王大人的私印?

  这桂花味的印泥倒是风雅。"

  刘将军的刀尖突然转向我,却在半空凝滞——那个偷喂巴豆的杂役正搀着个咳嗽的老妇人,颤巍巍从粮车后转出来。

  老妇人手里攥着包药渣,正是百草堂独有的靛蓝桑皮纸。

  "娘!"杂役的哭喊刺破晨雾。

  周围士兵的窃窃私语突然变成愤怒的浪潮,不知谁先砸了盛糙米的木勺,陈年霉味混着雪水腥气在人群里蔓延。

  陶轩的剑鞘重重磕在粮车上,震落几粒金瓜子。

  我趁机举起虎符:"昨夜西市粮行掌柜招供时,可是连王大人赏的夜明珠都吐出来了。"虎符内侧的凹槽里,半枚带桂花瓣的蜡丸正在融化。

  刘将军踉跄着后退,靴底在雪地拖出凌乱痕迹。

  他突然暴起冲向马厩,却踩中我故意撒在草料里的酸枣仁,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的皮影般滑倒。

  那匹喂过巴豆的战马扬起后蹄,将他腰间的牛皮囊踢得四分五裂,金瓜子如天女散花落进雪堆。

  "将军私吞军饷的证据,可比王大人的桂花印泥实在多了。"我弯腰捡起颗金瓜子,对着朝阳眯起眼睛,那金瓜子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就是不知道御史台的案卷,能不能用桂花蜜来誊写?"

  陶轩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指尖的金瓜子按进他掌心。

  他睫毛上的霜花融成水珠,顺着我手背滚进袖口,那凉凉的触感从手背传来:"夫人可愿替为夫研墨?

  苏御史最爱颜体字,听说他书房新换了松烟墨。"

  我们策马回营时,天际的朝霞红得像是打翻的胭脂盒。

  陶轩的披风裹着我在马背上摇晃,他胸膛隔着银甲传来闷笑:"夫人可知,方才你踩刘将军佩穗的样子,像极了扑蝶的狸奴。"

  "世子倒是学得快。"我反手去掐他勒缰绳的小臂,摸到道尚未结痂的箭伤,那伤口的粗糙触感让我心疼,"昨夜滚草料堆时,是谁的血染红我半幅裙摆?"

  他在我耳畔轻笑,气息烫得我险些握不住缰绳。

  马匹突然惊起,我后仰时撞见他眼底跳动的火光,比瞭望台焚烧罪证的烈焰还要灼人。

  远处传来报更的铜锣声,惊飞檐角梳理羽毛的灰鸽。

  当夜我们在营帐中对弈,陶轩故意让我吃掉三枚黑子。

  烛火爆开的灯花里,他忽然用棋子在我掌心写了个"蘇"字:"听说苏夫人近来咳疾复发,连最爱的红梅宴都推了。"

  我拈着白玉棋子在棋盘上画圈:"城南济世堂的川贝枇杷膏倒是上品,只是装药的青瓷罐..."话未说完,亲卫送来的密函突然被穿帐而入的寒风吹开,露出半角盖着王家私印的公文。

  陶轩的指尖抚过我蹙起的眉峰,将染着桂花香的纸页投入炭盆。

  跃动的火光里,我们望着彼此瞳孔中扭曲的倒影,同时伸手去够案几上的茶盏。

  温热的龙井泼在虎符上,将那个"蘇"字洇成了模糊的墨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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