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纱帘在走廊地板上投下细碎光斑,东野瑜推开木门的瞬间,风裹挟着煎培根的香气涌入鼻腔。

  神宫寺柊镜垂眸望着自己落在走廊老式拼花地砖上的影子,睫毛在眼睑投下鸦青色的弧光。

  她伸手将垂落的银灰发丝别到耳后,颈侧淡青的血管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修行?”

  “嗯。”她点点头,将双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边缘。

  东野瑜知道这只是托辞,不过也不想逼迫太紧,或许给双方一点时间,最终结果会更好一些。

  转身,白色衬衣摩擦出簌簌轻响,走廊尽头的玻璃窗将朝阳折射成无数跳跃的金箔,在青年束起的黑发上流转。

  “去吃饭吧,北斗叔每天都会很早起来准备早餐。”东野瑜说着,下了楼。

  他离去后,神宫寺柊镜方才幽幽叹了口气,在洗漱间的镜子前驻足,镜面蒙着经年的水雾,隐约映出少女瓷白的脸庞。

  她伸手在玻璃上抹开一道月牙状的清明,指节与镜中倒影相触的刹那,凝结的水珠顺着重力蜿蜒而下,像一道未干的泪痕。

  明日见早苗有些好奇镜子里有什么,伸着脖子看了两眼,只是看到一道划过镜子的指痕。

  “阿镜总是这样的性格,会错过很多东西啊。”琉璃童稚的声音在明日见早苗脑海中响起。

  “我认为有关性格方面的话题,姐姐你没有说教阿镜的资格。”

  明日见早苗心中吐槽道。

  琉璃沉默两秒。

  “是啊,我也是因为性格才最终会变成这样。不过,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尝试接触妖怪们,万一提前遇到阿瑜了呢?”

  明日见早苗冷笑一声,言语刻薄,毫不留情。

  “呵,想得美,阿瑜是优等生,不会想和姐姐这样的差生认识。”

  “我听说聪明人不喜欢伴侣太聪明,我不喜欢学习,或许更适合阿瑜。”

  “不可能。”

  “为什么?”

  “他有厌蠢症。”

  琉璃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你骂我笨蛋?”

  “我可没这么说。”

  明日见早苗心中嘀咕着,之后便没有再听到琉璃的声音。

  不过她并不担心——姐姐小时候生气了就会不说话赌气,这时候不用管她,等过一段时间,自己就恢复了。

  而且她也对昨晚上的事耿耿于怀,姐姐居然敢偷偷用自己的身体去亲

  少女咬牙切齿,明明我都没亲过!

  餐厅在一楼大堂里——这里不仅担任活动室、礼堂等功能,还摆着几张餐桌。

  不过自从孤儿院的孩子被领养走不少后,孩子们就共用两张餐桌了,宫崎院长和南夕子老师、荻乃阿姨她们在另一个餐桌吃饭。

  这时候孩子们大概刚起床,还在洗漱,有一些甚至会赖床,需要荻乃阿姨一个一个催促。

  于是安静地早晨变得有些乱糟糟、闹哄哄的,这是独属于阳光园的热闹。

  早晨餐厅的景象与记忆中的景象没有太大区别,老旧的吊扇在头顶缓慢旋转,将煎蛋的焦香与牛奶的醇厚搅成温暖的漩涡。

  北斗星司粗粝的指节捏着不锈钢夹子,正将金黄的煎蛋挨个分到蓝白条纹的餐盘里。南夕子垂首整理餐巾时,乌发间一缕银丝在晨光中泛着温柔的珍珠色。

  唯一不同的是,时光在他们身上倒退了,变回了记忆中很多年前的模样。

  返老还童,这是奇迹,东野瑜希望未来有更多这样的奇迹在自己重视的人身上发生。

  “早,北斗叔。”东野瑜打了声招呼。

  明日见早苗和神宫寺柊镜则微微躬身。

  正在布置餐桌的两人回头一看,三人从楼梯上下来,走向通往大堂的走廊,穿过洒在那里的晨曦,灿金阳光照亮画一般的少年少女,让人几乎能触碰到所谓青春的实感。

  三个人.阿瑜会怎么办呢?

  南夕子有些好奇,不过没说什么,他毕竟已经长大了,只是微笑着点头。

  北斗星司古铜色的脸庞绽开笑纹,眼尾褶皱里盛满朝阳的碎金:“哦!早,阿瑜!“

  “昨天的仙果效果真是好,我感觉有使不完的劲,早上起来也不会觉得迷糊,心情也好!”

  “这样的效果会持续很多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东野瑜笑了笑,先给明日见早苗她们说了下,让她们随便找个位置坐下等待用餐。

  不过她们并没有这样做,而是默默拿起餐盘也帮着布置起来。

  几乎不到两分钟餐桌就布置好了。

  北斗星司抱着个盘子有些感慨:“吃了这么好的东西,我和你夕子阿姨一直都有些难为情,我们没什么可回报你的。”

  “回报?”

  东野瑜摆完餐盘后,拿了三个餐盘,给每个餐盘都夹了四块面包、两块鸡蛋和一些培根,顺便倒了三杯牛奶。

  随后回头看向北斗夫妇,笑道:“你们已经提前回报给我了,就从十六年前我们刚见面的那天开始。”

  “不过,如果您和夕子老师还是觉得难为情,那就请帮我们守护好阳光园吧。”

  北斗星司和南夕子对视一眼,认真点点头。

  阳光园的早餐相当简朴,先前甚至没有培根,鸡蛋也是限量供应,现在条件好了不少,大概和自己这两个月寄钱回来有些关系。

  东野瑜将其中两个装满食物的餐盘递给早苗和柊镜。

  “谢谢。”神宫寺柊镜接过餐盘,轻声道谢。

  “我吃不下这么多吧。“明日见早苗拿着叉子戳着焦脆的培根边缘,油星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金光。

  东野瑜倾身靠近时,她闻到他衣领间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少年特有的体温气息。

  “你还在炼精化气阶段“压低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温热呼吸拂过她耳畔翘起的碎发。

  少女此时似乎感受到了类似某种浪漫的东西。

  但其实东野瑜只是很正常的小声劝说:“要多吃营养价值高的食物,放心,长不胖的。阳光园条件肯定没有你家里好,请您暂时忍受,不然修炼进度会被拖后腿。”

  这算是男女朋友的相处吗?

  明日见早苗感觉他今天有些不一样,果然是无法抵挡月之魔女的魅力吗?

  少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端着餐盘找了小孩那桌坐下。

  就在东野瑜也落座的时候,二楼传来四叶她们的脚步声,一些孩子在哭闹,大概是赖床被拒了。

  东野瑜并没有感觉到奇怪,人类即便是吃了交梨,也难以抵挡床之恶魔的力量。

  咚咚咚咚!

  声音从楼梯那边传来,紧接着是一群揉着惺忪睡眼的孩子往这边走,今川柏木和有马则宗混在他们之间,四叶左手拉着姐姐三叶,右手牵着神色呆滞的小铃。

  她们两个是阳光园里唯二智力缺憾到无法生活自理的孩子,交梨让她们的身体变得比正常人还健康,也延长了她们的寿命,却没法让她们的智力增长。

  “欧尼桑,欧奈桑,北斗叔叔,夕子老师,早上好!”

  一群孩子非常有礼貌地打招呼,随后各自找了常做的位置坐下。

  “阿瑜,早。有什么好吃的?”有马则宗打了个哈欠,坐姿不雅地坐到东野瑜另一边。

  今川柏木皱眉,小声提醒道:“还有孩子在这里,注意点。”

  他愣了下,看到周围孩子们古怪的视线,瞬间坐正。

  宫崎院长健步如飞地走入大堂,全然没了昨日初见时的老态,笑着与众人打招呼。

  落座后,手掌按在木桌沿,看着孩子们像归巢的雏鸟般挤满长桌,嘴角松弛的皮肤微微颤动。

  “吃饭吧。”他下达了院长的命令,所有人都开始动筷。

  北斗星司将一盘煎蛋放在餐桌中央,油星在晨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

  “想吃多少吃多少!“他叉腰宣布。

  “好诶!”

  孩子们欢呼声惊飞窗外的麻雀,早晨的凉风掠过褪色的窗棂。

  面包是批发的面包,只能说能填饱肚子,煎鸡蛋也很难做出花来,牛奶还不错,应该是送奶工送来的新鲜牛奶。

  明日见早苗有些艰难地吃下这一顿早餐,感觉比起智子奶奶的早餐差了很多,更别提自己家里了。

  有些怜悯地看了眼东野瑜,这样的早餐,他吃了十年。

  东野瑜倒没什么感觉,北斗叔已经尽力发挥自己的厨艺改善孩子们的生活了,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且,相比起垃圾桶里烂掉的苹果,凉了甚至有点嗖的炸鸡,面包煎蛋牛奶这样的经典组合已经是完美早餐了。

  吃过早餐后,天光彻底大亮,金阳璀璨,不过这时候还残留着昨夜的些许凉意,孩子们便在夕子老师的带领下去到庭前的小花园里——这里有他们自己种植的作物,比如一些花,蔬菜或者草莓。

  有马则宗和今川柏木拿着相机出了阳光园,说是要去鞍马山上游玩。

  东野瑜与宫崎院长说了声想去看望那些被领养的孩子,随后便带着明日见早苗准备出门。

  “真的不一起吗?”东野瑜叫住准备回房间的神宫寺柊镜。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明日见早苗沉吟两秒,“感觉阿镜今天心情好像不是很好,你有什么头绪吗?”

  罪魁祸首的东野瑜连忙摇头:“.不知道。”

  少女背着双手靠近一些,淡淡的芬芳变得稍稍浓郁一些,冰蓝色的灵眸注视东野瑜两秒,动作轻盈地转身。

  “走吧,去看看那些孩子们是否真的得到了救赎。”

  京都市郊,

  一家房屋稍显破旧的院子里,妇人正在晾晒刚洗干净的衣服,旁边站着个大约十来岁的男孩。

  “阿光,请帮我拿一下这个。”她说道,动作自然地递过去一些衣架。

  阿光下意识接过衣架,看着刚认识不久的养母,又习惯性地回头打量这个家陌生的家。

  来到这里已经几周了,从刚开始的忐忑、期待,到现在的稍稍安心和习惯。

  自己应该算是好运吧?

  可惜没和东野尼桑说一声再见。

  阿光心中想着,留意到养母在晾晒衣服的间隙锤了锤腰部,于是主动上前帮忙拿起衣物晾晒。

  “谢谢。”妇人温柔答谢一声,然后拿着衣服教导他:“这样晾出来不会有皱纹。”

  阿光认真学了学,很快上了手。

  收养自己的家庭不算富裕,但却是两个很好的人,阿光已经将这里当成了家,想尽力帮他们一些。

  两人一起晾完衣服,妇人擦了擦额前的汗,从兜里摸出一张千元钞票塞到男孩手里。

  “这——”

  “收着,出去玩吧,隔壁的美夏似乎对阿光很有好感,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妇人笑着说着,端着盆子走回和室:“我也要休息一会儿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似乎上了楼。

  阿光站在庭院里,刚挂在晾衣绳上的衣服依然滴着水珠,阳光将其变成耀眼的星点,让人安心的洗衣粉的香味充斥在身边。

  阿光其实更想坐在这里的缘侧发一上午呆。

  要出去吗?

  他有些犹豫,思索了好久,最终还是害怕会让养母担心——至少装个样子,出去走走,钱的话,就存起来,说不定以后他们会需要。

  这样想着,于是将钱揣到兜里,一转身,却看见院墙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物手袋。

  走过去拿起来看一眼,里面装着自己想要很久的假面骑士变身腰带。

  是很昂贵的玩具。

  谁遗失在这儿了?

  他立刻想去找警察,一抬头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正走在不远处的街道上,穿着整洁的西裤,上身的白衬衣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

  阿光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直到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侧脸的风华只一眼便再也忘不了,他笑着朝自己挥了挥手,竖起大拇指。

  身边跟着的金发少女也下意识回头,那是如精灵般美丽、高贵的人,冰蓝色的眼眸让人仿佛看到了无尽汪洋,蔚蓝天空。

  “东野尼桑.也不是一个人了啊。”阿光喃喃自语,吸了吸鼻子,笑起来,抓紧礼物手袋,举起手挥舞。

  下午,

  东野瑜站在熙熙攘攘的京都街头,手里原先拿着的几个礼物手袋都不见了。

  “大家的归宿都挺好,我也就放心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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