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吗?

  姐姐,武士,古城,恶鬼,还有白狐。

  她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梦境中,躺在床铺上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听见身边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原先清朗昂扬的声音,此时显得有些低沉,似乎变得更成熟柔和了许多。

  “你醒啦?”

  明日见早苗先是一愣,侧脸看过去,果然看到东野瑜正跪坐在不远处的茶几边上,他正转头打量自己,露出关切的神色。

  但片刻后,这眼神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此时的少女,让人有些怦然心动。

  透入窗纱的阳光漫过少女肩头,蝉翼纱质地的睡裙突然显露出月下潮汐般的纹理。

  那些半透明的褶皱随着呼吸起伏,在腰际收成盈盈一束,又顺着腿线流泻而下,恍若将融未融的新雪堆叠在榻榻米上。

  衣襟贝壳纽扣的位置,此刻正漏出一小片珍珠色的肌肤,边缘泛着少女特有的淡粉,恰似被朝露浸润的早樱花瓣。

  轻薄的衣料在晨间的微风里短暂贴紧身体曲线,将少女曼妙的身姿隐约勾勒出来,目光攀着那稍显歪斜的衣襟,可以清晰的看见精致的锁骨,完美的弧线和白皙得晃人眼球的肌肤不断吸引人堕入深渊。

  不会没穿吧?

  东野瑜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口干舌燥,若无其事的避开视线,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嗯,醒了。”

  她下意识点头,紧接着心里咯噔一下。

  等等,不对!

  “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说着,这时候,同样跪坐在茶几边上的神宫寺柊镜声音泠然地提醒道:“早苗,你的衣服。”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睡衣,联想到刚才他的目光和举动,神色倏地呆滞,整个人像是进入了思维过载,白皙如玉的小脸噌地就涨红起来。

  连忙理了理身上穿着的白色连衣裙睡衣,但随后才感觉到轻纱之下的是一片虚无——因为是夏天,房间里又只有她和神宫寺柊镜,便没想着穿太多。

  睡衣相当单薄,隐约可以看到轻薄的白色纱裙下朦胧的胴体,版型宽松,裙摆位置甚至没有覆盖到膝盖,笔直纤细的小腿完全暴露在空气中。

  肌肤晶莹细腻,仿佛让人的目光能从精致的脚踝顺滑而上直到裙摆与肌肤的交界,光影渐变的深渊让目光难以抽身。

  她深吸一口气,当即紧抿着小嘴钻进被窝里,同时娇俏的小脸上带着不善的神色:“您看到了?”

  “没有。”

  “白吗?”

  “还可咳咳,没看清。”

  明日见早苗躲在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神色冰冷,白皙的小脸上还残留着刚才的晕红。

  “您看到了。”

  虽然此前也不是没有穿过类似的衣裙在他面前出现,但里面都是有内衣的,而且也没这么透.

  “真没有,一眼能看到什么?”

  东野瑜矢口否认,随后笑着催促道:“请您换好衣服起床吧,殿下,这里有好东西。”

  又转移话题,混蛋骑士,色魔骑士。

  明日见早苗心中吐槽道,不过还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桌上摆着一个雕刻有云纹和仙鹤的精致玉盘,玉盘上摆着八颗青梨,这些梨都不大,比网球都小一圈。

  这是梦里那位神明赠送的果子?

  明日见早苗愣住,随后瞬间意识到之前发生的一切很可能不是梦,呆滞片刻,心中浮现出无数疑问。

  哒!

  她裹着单薄的毯子将茶室与卧室的障子门合上,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约一分钟后,门再次被打开。

  她依然穿着那身单薄的连衣裙,大概只是穿了内衣,快步跑过来,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噔噔蹬的沉闷响声,伴着一阵馥郁芬芳的微风坐到小方桌边上。

  “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对不对?”

  那双如琉璃般的冰蓝色眼眸中透着希冀。

  东野瑜微微点头:“不是梦,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老师同学们都还好吗?”

  “都还好,不过一些村民和误入的凡人可能没法全身而退。”

  东野瑜想起那些独自离开的人们,摇摇头,又是洪水又是恶鬼还有满世界的死气怨念,活不了一点。

  明日见早苗对于那些固执离去的人倒没什么想法,心中或许觉得有些遗憾,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情绪了。

  此时她心中有更想知道的事。

  “那她.”少女的神色有些忐忑,柔荑抓着轻薄的睡裙,洁白纱衣出现道道皱纹。

  东野瑜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谁,同样点头:“如果您指的是您的姐姐琉璃小姐的话,也是真实存在的。”

  神宫寺柊镜刚才已经听东野瑜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了,因此对于早已逝去的琉璃重新出现并不表现得意外。

  少女听到肯定的答复后松了口气,随后犹豫片刻,做了一下心理准备,试探性小声道:“姐姐?”

  “我在。”

  一道声音回答道,并非来自于耳畔,而是在脑海中回响,好像摘录于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将其从泛黄的时光中剥离出来,重新呈现在自己面前。

  与梦境中更成熟的声音不同,这道声音虽然同样柔和,但依然如记忆中那样稚嫩,她的时光早已定格。

  明日见早苗神色怔然片刻,眼前逐渐模糊,白得刺眼的晨光里,那道模糊的小小的身影似乎正在逐渐变得清晰,儿时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你觉得今晚圣诞老人会给什么礼物?”

  “我看到那边的仓库有妖怪出没!快跟我来!”

  “不想吃青椒。”

  “上学好麻烦!”

  “我是镜像月亮之主,请称呼我为月之魔女冕下。妹妹吗?姑且也让你拥有月之魔女的称号吧。”

  “妹妹,我交了好多朋友,可惜她们都对妖怪不感兴趣,不过我们很聊得来,你不喜欢她们吗?我看你下课一直在复习功课。”

  “呀,妹妹考得这么好?你问我吗?没有及格诶。”

  “我们好久都没有一起去寻找妖怪了,妹妹,别念书了,跟我一起玩吧.”

  “妹妹,我头好痛,浑身没有力气,好难受.”

  “我们,玩个游戏,妹妹。谁先找到对方,谁就输了,输家要答应赢家一个.”

  “姐姐?”

  “.”

  “.”

  “姐姐?!”

  “我在。”

  这短短的两个字,她等了六年,原以为还要继续等待下去,直到现实彻底让自己变得理智.

  原来姐姐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吗。少女伸手抚摸了一下心脏的位置,似乎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晶莹澄澈的灵眸有水雾浮现。

  “终于找到你了。”明日见早苗心中喃喃自语:“你输了,姐姐。”

  “妹妹,是我先找到你的。”心底的稚嫩声音笑了笑。

  明日见早苗一愣,也没想真的争个输赢,莞尔一笑:“就算姐姐赢了吧。”

  “那么作为赢家的奖品,能让我借用一下早苗的身体吗?”

  你想做什么?

  明日见早苗想起先前自己与阿瑜相处时偶尔会出现失去意识的情况,心中顿时有些狐疑,生怕姐姐憋久了,做出什么社死的行为,连连摇头:“不行。”

  “那不能算你赢。”

  “月之魔女是不会背誓的,如果违背誓言,那说明不是月之魔女。”

  “.”

  “就一下下,只是和好久不见的阿镜打声招呼。”稚嫩的声音耳语般轻声请求。

  “达咩!你们已经早就见过面了吧?之前就已经自作主张借用过我的身体了,就当是姐姐你已经预支了奖品,以后不许这样了,谁知道你会不会做一些多余的事。”

  “这不能算数,妹妹,我在黑暗里待了好多年的.”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可怜,仿佛能让人想象瘪嘴委屈的样子。

  明日见早苗:“.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吗?”

  明日见早苗下意识瞥了一眼东野瑜,在心中回答:“只能是我拥有的东西。”

  “那我以后再问。”琉璃哼了一声,声音娇憨,与梦境中知性温柔的声音大相径庭。

  明日见早苗:“???”

  她抿了抿嘴,本来和姐姐重逢应该开心才对,怎么到现在感觉有点怪怪的。

  “怎么样?琉璃小姐还好吗?”

  东野瑜在一旁观察着明日见早苗的神色,见她先是又喜又悲的,后来表情又变得奇怪,便询问道。

  神宫寺柊镜也有些关心,琉璃与她小时候关系极好,后来这位青梅生病早夭,让她伤心了很久,甚至可以说影响了她对于生死的一些想法。

  “她”

  明日见早苗想说很好,但转念一想,都已经是幽灵了,大概也算不得好,便只说道:“情况应该算是稳定。”

  紧接着,她有些神色不善地瞪了东野瑜一眼:“姐姐的事先不谈,您先想想该怎么向本殿下解释。”

  东野瑜原本理性的目光顿时露出智慧的眼神:“解释什么?”

  “别想蒙混过关,欺骗月之魔女是七大不可饶恕罪孽之一!”

  少女咬牙切齿地瞪着青年,随后想到一旁还有神宫寺柊镜这位对妖怪充满敌意的除妖师,微微鼓起小脸:“之后再跟你算账。”

  东野瑜也想多给她一些时间作心理准备,便没急着告诉她一切的原委,更何况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交梨和报恩奖励。

  “虽然并非刻意隐瞒,但的确是深重的罪孽。”

  东野瑜露出忏悔的表情,先是用法力封锁这个房间,以免交梨气息泄漏惹来麻烦,随后拿起一颗青梨。

  “不过如果有这个作为补偿的话,想必心胸宽广的月之魔女能稍稍破例原谅吧?”

  我什么好吃的没吃——明日见早苗正想说这句话,但还没说完便住了嘴。

  这我真没吃过。

  只见青梨离开玉盘的范围后,顿时从看上去普通的水果变得神异非常。

  外形形似凡间雪梨,却比寻常梨子修长三分,底部微垂如坠露,顶端果蒂处盘曲着一截青玉色的虬枝,恍若仙人提笔点落的一滴浓墨,在宣纸上晕开时倏然凝固定格。

  其表皮莹润如冰胎,底色乃是一种罕见的“月髓白”,似将冷月碾碎后融进玉髓之中。

  白底之上浮动着层层叠叠的霞纹:向阳面沁出薄绯色烟霭,如晨曦穿透云海;背阴处则晕染着孔雀翎羽般的青蓝幽光。

  最神奇的是果面天然凝结的玄纹,那些纹路并非静止,时而似星河游走,时而如卦象轮转,细观竟与周天星辰轨迹暗合。

  果蒂也并非凡木,乃是一段缠绕着细密金丝的空心水晶管,内有氤氲紫气循环往复。

  与此同时,果皮表面永远蒙着层永不蒸发的晨露,一些晨露凝结成冰晶璎珞,拿在手里微微摇晃,璎珞相击便发出清越的宫商之音,只是听着这样的仙音便觉得浑身舒畅。

  更有让人垂涎三尺的异香扑鼻而来,这可不是形容词或者夸张之类的,东野瑜拿在手里已经是控制不住地不停在咽口水了。

  明日见早苗和神宫寺柊镜表现更是不堪,神色呆滞,像是失了智一样要扑上来,按着东野瑜就要抢。

  我测,冰!

  有点哈人了。

  东野瑜连忙把果子放回玉盘,同时猛吸一口,将房间里弥散开的属于交梨的气息全吸进鼻子里。

  嗯?多了些属于早苗和柊镜的气味.

  东野瑜鼻子下意识动了动,紧接着脸色一变,坏了,压不住了!

  连忙想要念诵清静经。

  然而神宫寺柊镜在果子放回玉盘的瞬间便苏醒过来,神色先是怔然片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坐在他肚子上,似乎有根棍子正抵着

  愣了一秒,意识到那是什么,清冷如辉夜姬般的小脸上顿时涨红,连忙拉着半清醒过来的明日见早苗坐回去,低着脑袋,蝶翼般的眼睫微微颤抖。

  “失礼了。”她努力恢复平静。

  “啊?什么失礼了?”

  明日见早苗压根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有些茫然地问道。

  见两人都不说话,黛眉微皱,在心中问道:“姐姐?是你干的?”

  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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