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阶。

  登山入口处,竖立着一块古朴石碑,上面镌刻着十六个大字:

  身入苦海,回头无岸。

  肉胎度厄,业火焚心。

  瞥视一眼后,陆辰牵着秦桑桑,直接跨步而上。

  台阶并不宽,也并非由石块铺就,而是在山体上直接凿出来的,浑然一体。

  石阶上有刻印着纹路。

  往往数十阶,便能组成一幅完整的图像。

  从下往上望去,仿佛是一只只地狱恶鬼,凝视着通行者。

  石阶两侧,漂浮着白骨佛灯,灯焰是玫红色泽,飘荡中发出窃窃私语声。

  “怕么?”

  感受到秦桑桑小手抓紧了自己,陆辰轻声问道。

  从「净琉璃佛国」前来灵山的途中,陆辰也从秦岳丘口中,得知了许多信息。

  当初红月覆灭。

  所有顶阶资源被玄澜宗掠夺而去。

  由于时间有限,便将彻底抹杀红月宗门的任务,交给了当时的神霄罗家。

  这种跟着喝汤的事,罗家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格外卖力。

  但域外战场神异无常,还是有几支红月门人逃脱。

  侥幸未死的人,不得不改名换姓,甚至放弃自身传承,以求苟活。

  比如——

  秦桑桑这一支,原本姓袁。

  而陆辰当初进入红月秘境,历经的红月十万年中,就与袁竹霜结识,一起在血海闯荡,得到了奇物「血棺」。

  甚至当初在秘境中,还得到过‘五行老祖’袁定山的传承。

  一饮一啄,一因一果。

  似乎早有定数。

  不过陆辰更愿意相信,在佛域遇到袁家后人,是那位红月之主的安排……

  “不怕呀!”

  小家伙仰着脖子,故作坚定地道:“有大哥哥在,桑桑有什么好怕的!”

  她是「净琉璃佛国」的第二席。

  身上有‘通关法玉’,本就不会受到‘苦海阶’的影响。

  “不怕就好。”

  “桑桑,咱们来玩个游戏,就叫:一二三木头人。”

  陆辰牵着她往上走,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继续说道:“你每走十多级,就回头看。”

  “如果……”

  “还有人在动,那就是违规了,大哥哥就会惩罚他们。”

  秦桑桑眼睛一亮,当即应允。

  说罢,松开陆辰的手,蹦蹦跳跳就朝着上面走去。

  一直到小家伙走出十几级后。

  陆辰忽然转过身,朝着下方乌泱泱的人群,轻声问道:“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大家都听明白了吧?”

  无人应答,表情各异。

  而恰好在这时——

  苦海阶上方某处,传来了秦桑桑清脆的声音:“一二三,木头人,都不许动哦!”

  下方那群登山者中,步伐顿时乱了。

  有的停留在原地,望着面无表情的陆辰,心中似乎有所惊惧,止步不前。

  人的名,树的影。

  陆辰那‘九域第一天骄’的名头,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然而——

  有的人,并不信邪。

  “在这灵山圣地,就凭你……也有资格定规矩?”开口者是神霄罗家嫡传,在某善州买的名额。

  此时嘲讽着说完后,继续向前。

  别人能停,但他是神霄罗家的天骄,怎么可能停?

  当然,此人也不是纯草包——

  星辰境的修为彻底爆发,浑身真元调到了顶峰。

  气息牵动之下,引得‘苦海阶’两侧的白骨佛灯中,灯焰不断摇曳,明灭不定。

  就连石阶上烙印的恶鬼图纹,也像是活了过来。

  眸若深渊,凝视着众人。

  此时,见着有人带头,又有不少人开始跟着。

  “让别人不动,其实是自己不敢动吧?”

  那罗家嫡传虽然说着嘲讽的话,但自己也并未放下戒备,继续开口道:“早就听闻,炎黄陆辰肉身无双,神魂防御也是惊人……”

  “只是不知今日,在‘苦海阶’重压之下,还能发挥几成实力呢?”

  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苦海阶’对肉身的负载,或许无法遏制陆辰。但每一盏白骨灯的光芒,都会灼烧心灵。

  而且在灯焰映照下——

  越是情绪起伏,便会陷的越深,直至心惘人亡。

  因此,他就是想不断刺激陆辰。

  就在他还想加大火力的时候,忽然见到陆辰淡淡说道:“六十四个……”

  紧接着,一声响指萦绕在所有人耳边。

  下一瞬间——

  “嘭!”

  “嘭!”

  “嘭!”

  “……”

  就像是并不太重的物品,遭受巨力后猛地砸向地面。

  六十四道声响,合成了一股。

  下方的石阶上,少了六十四道身影,多了六十四身衣物。

  包括先前开口的罗家嫡传在内——

  顷刻之间,六十四个人,好似凭空消失了般。

  这诡异的场景,让那些还活着的人,顿时只觉毛骨悚然,一动不敢动。

  反应过来后。

  这才发现,石阶两侧的白骨灯,都灭了十几盏。

  “死了……都死了……”

  有部分随着大众踏上‘苦海阶’,只想着看大戏的武者,当场就亡魂皆冒。

  哆哆嗦嗦,战战兢兢就回头跑去

  想要离开。

  可就在这些人转身踏出步伐的瞬间——

  石阶两侧的白骨灯中,火焰顿时飘了过来,落在那些人身上。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这时,‘苦海阶’下方那石碑上的十六个字,才真正被重视起来。

  【身入苦海,回头无岸】

  【肉胎度厄,业火焚心】

  很快,‘苦海阶’上恢复死寂,秦桑桑也继续蹦蹦跳跳,朝着上方跑去。

  九千九百九十九级,还有很长呢。

  而发生在上面的那一幕,也被刚刚抵达‘苦海阶’入口的几位佛子们看见。

  这群人的神情,肉眼可见地凝重起来。

  沉默之中。

  「普陀善州」第一佛子‘决明’沉声说道:“情报中,陆辰觉醒七大真意,刚刚展露就是其中之二:‘重力’与‘元磁’。”

  “两相结合之下,在人群中精准锁定目标,先以元磁禁锢,又以强压灌注,将之碾为齑粉。”

  “他明明只是山海境,竟然能将两大顶级真意运用到这种地步……”

  说完后。

  他扫视一圈,诚恳问道:“此寮凶猛,诸位师兄,可有应对之法?”

  话音刚落,「金刚佛国」第一佛子‘乌魁’就踏步向前。

  不屑的声音,也飘了过来:“天地灭而我不灭,万物殒而金刚存。”

  “任他真意无双,我自岿然不动!”

  “决明师弟,你身怀‘妙音法’,又何必向吾等藏拙示弱呢!?”

  “汝这般,就算超度那陆辰,得了那‘果位’,怕是在「灵山」圣地也待不长远。”

  “……”

  其余几人,面色各异。

  皆是随着乌魁,登上了‘苦海阶’。

  后面的决明脸上几番变化,双手合十吟诵了几句悔过经后,重归宁静。

  他是个喜欢隐忍的人。

  背景本来就不硬,想要入驻「灵山」难如登天。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

  那位药师佛祖降下法旨,只要将陆辰超度,就能得到‘果位’!

  他,必须争!

  “只要‘须弥佛国’那位不出手,我的希望很大。”

  “陆辰,陆辰……”

  摒弃心中杂念后,决明也踏上‘苦海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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