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站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仰着头,怔怔地望着那位此刻在全世界目光下,为了他一人演奏《情书》的少女,眼眶瞬间通红。他咬住了下唇,才没有让那汹涌而出的情感化作声音。

  这丫头.到底从哪里学的作曲?

  林天忍不住笑了。

  电视机前,

  看到这一幕的甘华,老泪纵横。

  他的脑海中,很快就想起了那个晚上的事情。

  时间倒回数个月前。

  当甘言雨被确定选中成为天朝参加科尔杯的二号种子,当天,所有人都打来了庆贺的电话。

  林天和甘言雨一起来到甘华的康复医院,与甘大爷一起分享这喜悦。也就是这个时候,甘大爷第一次对林天说出了“音乐的重量”,这一命题。

  临走的时候,甘言雨让林天先走。

  随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少女转过身,询问爷爷:

  “可以教我作曲吗?”

  “你要学作曲?”

  甘华感到疑惑。从小到大,他将甘言雨一手带大,传授了毕生的大提琴所学,可从未从自己的小孙女这里,听到过对“作曲”的兴趣。

  十多年来都没有对创作感兴趣的言雨,怎么会想作曲呢?

  “我想.写一首曲子.”

  甘言雨背着小手,脸颊,开始微微绽出了少女独有的红晕,

  “写一首曲子.送给,林天。”甘言雨低着头,小声道。

  像是从少女的微红中意识到了什么。

  老甘的脸上肉眼可见的也变得红温起来。

  “这臭小子.”

  甘华撇过头,表情狰狞,直接戴上了痛苦面具。

  这一天,果真还是来了

  十几年对创作不感兴趣的言雨,终于还是要为了一个男人开始创作吗?!

  “行——!”

  甘华转过头,咬住牙齿,对甘言雨说道,

  “只要你不影响到科尔杯的训练,我就教你!”

  “好!”

  甘言雨的脸上很快绽出开心的笑容,“绝对不会的!我不会让林天发现,所以不会用训练时间去学习的!”

  “那你打算创作一首怎样的曲子呢?”甘华又问。

  “我想.”

  此话一出,甘言雨竟然又陷入了沉思。

  “你都已经想好要为林天写曲子了,居然不知道要写怎样的曲子?”甘华诧异道。

  “嗯。”

  甘言雨点点头。

  伴奏搭当战友救赎

  对于林天,

  甘言雨有着太多的情感,不知道该用哪一种,才能更加确切的心意,如果只是“喜欢”的话,那还远远不够,配不上他们一路经历的所有。

  她有着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对林天说。

  就决定了——

  甘言雨的琴弓开始移动。

  那第一个音符里,来自的,是少女的疲惫,的脆弱,她的依赖。

  更是她穿越所有黑暗后,终于凝聚起的、向他奔涌而去的全部勇气!

  这一切的种种

  就决定了!

  甘言雨所要演奏的,是“爱——”!

  是对林天的,全部爱意!!

  当音乐奏响的瞬间。

  林天的瞳孔骤然瞪大。

  而场外,观众的情绪,却像黄河之水,蜂拥而至。

  “(我的天.甘言雨演奏的,居然是爱情?!!)”

  “(我没看错吧?!科尔杯冠军不讲世界和平了,开始给自己喜欢的人表白了?!)”

  “(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啊喂!!)”

  “(这里是金色大厅啊!你手里拿着的是科尔杯冠军奖杯啊!!)”

  无数观众惊恐地捂着脑袋,发出了“甘言雨老师是否清醒”的疑问。

  一方面是恐慌、担忧.另一方面,是激动和兴奋!

  混乱之中,娜娜莉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随即,一只手伸了出来,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塞给了她。

  继纽曼两眼一黑,彻底昏倒之后。

  其他的评委会成员,久经沙场的古典主义战士,一众老头们也是目瞪口呆,一片愕然。

  科尔杯举办至今,已有将近300年的历史,举办了一百多届,哪怕是二战期间,都没有停止过,一直秉承的都是“开放”、“和平”的形象。

  还从来没有哪位冠军音乐家在最后的这一刻,演奏爱情曲目!而且还是特指一个对象的那种!!

  本以为,刚才的获奖感言,不讨论音乐,句句讨论自己的“私事”,已经特别炸裂了。

  敢情,刚才那些,都还只是“开胃小菜”。

  一切,都是给现在这首,用于表白的爱情曲目做铺垫!

  “(19岁的女孩个性.太有个性了,我们的这位新晋冠军)”

  一个老者无奈而又无力地感叹。

  可正因为她是冠军,属于她的“获奖感言”,他们也无力干涉。

  “(这.这是给科尔杯抹黑!!)”

  另一个保守派评委也是羞愧地将头埋了下去,愤怒地大叫道,

  “(今年科尔杯.注定要成为被人耻笑的一届的了.)”

  而作为评委席C位的斯蒂文,此时只是两手环胸,笑容可掬地看着这一幕.似乎更加决绝地确认了,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反应最为激烈的,莫过于在直播间观看直播的广大网友。

  直播间内,

  张东一拍手掌,将两腿收起盘在了椅子上,大笑道: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猫酱肯定会给我们整一手大的!!”

  弹幕里,就连月猫粉丝们都绷不住了:

  【不是家国,也不是古典音乐,居然把最重要的部分用来告白了?】

  【妈的,果然咱们还是太不了解猫酱了!!】

  【什么大格局,小格局?咱们月光和猫,主打,就是一个没有格局!!】

  看着导播镜头里,目瞪口呆的一众评委。

  大家都快要乐疯了!

  什么规则,格局,惯例?

  咱们的猫酱,就是来踢爆这一切的!

  不仅要做第一个天朝冠军,第一个古典音乐冠军。

  现在,还要做第一个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告白的人!!

  随着大提琴的持续演奏。

  渐渐的,现场原本因为兴奋而激动,吵吵嚷嚷的观众,也终于都开始安静了下来。

  甘言雨的大提琴,在现场金色大厅的御用伴奏下,还是一如既往的抓人。

  拥有,让人自然而然,便耐下性子,聆听音乐的魔力。

  舒缓而温暖的旋律,慢慢流动在金色大厅中。

  “.”

  纯净。

  这是林天听到这旋律时,内心的第一个感觉。

  这首《情书》,没有复杂的炫技,没有刻意的悲怆或狂喜。

  它的旋律质朴、真挚,像溪流一样自然流淌。

  就好像.

  甘言雨本人一样。

  洁白得如同一张白纸。

  善良、真诚,有话直说,从不憋着。

  偶尔会耍一点小心机,但经常耍不明白。

  但是,却可以让爱她的林天被耍得团团转。

  在这温暖如阳光明媚的纯净旋律之中。

  林天能听到她模仿他曾为她写下的某个温柔的旋律节点,那是她羞涩的应答。

  他还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带着不确定颤抖的音符,那是她长久以来深埋心底、不敢言说的怯懦。

  随后,他更能听到一种逐渐升腾的、温暖的、带着阳光般质感的旋律线,那是她在绝望的深渊中被林天所拯救后,心中悄然生长的、只为他绽放的光芒.

  所有的这一切。

  林天都听到了,也能听懂了。

  “写的真好啊这笨丫头。”

  林天含着眼泪,低头微笑,

  “明明是第一次作曲.这段时间没少苦练吧?”

  几个高音区的泛音,如同阳光下闪烁的泪滴,晶莹剔透,转瞬即逝,却美得令人心碎。

  低音区的长吟,则像她深埋心底、厚重无言的爱意。

  “.”

  少女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演奏中了,她闭着眼,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摇晃。

  脸上,不再是领奖时的苍白茫然,也不是感言时的激动哽咽,而是一种近乎圣洁的宁静和专注。

  仿佛关于这里的一切.金色大厅科尔杯冠军,都已经不再重要。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她的琴,和那个她要将这封“情书”送达的人

  “噔)——”

  甘言雨甚至尝试了一个并不完美、带着一点毛刺感的双音。

  当这道略带瑕疵的双音出现时,一些观众有所察觉,可却因为那份毫不掩饰的真实,反而更显动人。

  没有人再说话了。

  所有观众都沉浸于其中。

  沉浸于这场,来自甘言雨的告白情书。

  听到这里——

  林天,这个七尺男儿。

  终于是掩盖不住的,眼泪溢满眼眶。

  辉煌的金色大厅似乎失去了颜色,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和少女。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甘言雨。

  甘言雨灵魂深处最真实的模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这首《情书》,比任何奖杯,任何头衔,都更重,更亮!

  恍惚之间,

  曾经那个跑到自家门口,朝着自己伸出手,一脸认真大喊“我喜欢你”的少女。

  再度,出现在面前。

  林天双手握拳,放在大腿上,快要坚持不住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一个极其轻柔、如同羽毛飘落的泛音,从琴弦上消散在寂静的空气中时,甘言雨缓缓放下了琴弓。

  她睁开眼,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带着一丝完成重大使命后的虚脱和释然,望向台下那个泪流满面的男人。

  没有掌声。

  没有欢呼。

  只有一片被极致纯粹的情感所震撼的、绝对的寂静的观众席。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就好像还未从刚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一切的寂静,

  似乎,只是在等待着一个爆发的临界点.

  这个时候,

  “噔噔噔——”

  高跟鞋踏在木质地板,甘言雨提起裙摆,走到了舞台最前沿。

  “(要来了吗?)”

  康纳屏住了呼吸,情绪激动。

  “(好像好像是的。)”

  佩雷斯不太确定。

  “(要见证历史了?!)”

  所有人都在安静地观望着。

  “林天.”

  甘言雨站在舞台前,与第一排的少年,仅仅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少女缓缓道:

  “你”

  “等一下!!”终于,林天开口了。

  周围所有的观众惊恐地看向了他。

  ——搞什么飞机?!

  你让人把话说完啊!!

  甘言雨也怔了怔。

  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林天.?”

  “.”

  林天终于抑制不住情绪了。

  如果这个时候,还是要让甘言雨来开口的话,他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他猛地站起身,正准备行动,忽然,一只手,又从身后猛地摁住了他。

  这一只手,差点没给林天魂吓没,他重新坐了下来,惊魂未定地转过头——

  只见娜娜莉的小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撅起小嘴,似乎,带着极度的幽怨和鄙夷,盯着林天。

  “你这是什么表情?”

  “拿着这个。”

  娜娜莉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拿了出来。

  几乎是咬着牙齿,艰难地说道:

  “你那经纪人让我拿给你的,说让你先用这个凑合一下,回头你再重新买一个大的.”

  “谢了!”

  林天一把夺下娜娜莉手中的黑色盒子,转身往舞台上冲去。

  话还没讲完的娜娜莉,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似乎是憋了太久的情绪,实在是没忍住,看着林天的背影,“哇”的一下就大哭了起来。

  林天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用尽全力冲向舞台侧面的台阶!

  他的动作迅猛而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皮鞋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急促而响亮的“咚咚”声,在死寂的音乐厅里如同擂鼓!

  此刻,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林天马上要做的事情。

  西川悠柏率先站起身,这位钢琴家高举双手,激动地大喊道:

  “林天!”

  “林天!!”

  西川悠柏竖起了大拇指,试图为林天的这场奔跑加入一场由人声组成的伴奏!

  很快,康纳、佩雷斯、布莱恩等等音乐家们也全都站了起来!

  他挥动着双臂,开始兴奋而期待地高呼林天的名字。

  “林天!!!”

  舞台一侧的一众评委和工作人员慌张地转过头,想要阻止这些选手在金色大厅中大不敬的行为。

  然而,所有观众,此刻,居然也跟上了他们的步伐,站起了身!

  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评委会主席纽曼,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重新回到了现场

  刚走进来,耳边,便传来了无穷无尽的,来自全体观众的惊呼——

  “林天!”

  “林天!!”

  “林天!!!”

  “(他妈的怎么又是林天?!)”

  纽曼扶着额头,当即又是一阵头晕目眩。

  可此刻的主角,已经不再是他!

  随着林天冲上舞台,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捕捉这突如其来的瞬间!

  甘言雨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住了。

  她刚撑起一半的身体僵在原地,错愕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以从未有过的速度和姿态冲向自己。

  她眼中那酝酿的决心瞬间被惊愕和一丝茫然取代。

  林天几步就跨到了舞台中央,冲到了甘言雨的面前。

  他甚至没有站稳,带着冲势,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单膝重重跪了下去!

  膝盖撞击舞台地板的声音清晰可闻。

  整个音乐厅瞬间再次陷入绝对的死寂!连呼吸都停滞了!

  所有人都不再高呼,大家屏住了呼吸,呆呆地看着林天。

  林天没有给她任何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他颤抖着,却无比迅速地,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了那个,由贺智宸递给娜娜莉,再由娜娜莉转交给他的盒子。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不稳,但他还是“啪”地一声,用力打开了盒盖!

  ——一枚设计简洁,却光芒夺目的钻戒,静静地躺在丝绒底座上。

  在聚光灯下,折射出璀璨的、令人心颤的光华

  “言雨。”

  林天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洪亮,回荡在金色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你刚才的《情书》,是2比1。”

  “所以,现在这句话,应该让我来说了.”

  林天闭上眼睛。

  0.5秒,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和勇气。

  他仰望着她,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嫁给我,甘言雨!”

  时间仿佛凝固了。

  甘言雨呆呆地看着那枚璀璨的戒指,看着林天脸上混合着泪水、汗水、紧张和无比坚定的神情,看着他跪在自己面前。

  她眼中积蓄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再也控制不住,丢开了还握在右手的琴弓。

  琴弓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嗒”一声响。

  她伸出双手,不是去接戒指,而是捂住了自己的嘴,试图堵住冲出口的呜咽。少女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光洁的舞台地板上。

  以往,看到甘言雨出现如此剧烈的反应,林天会心疼地抱紧她。

  然而,现在的林天,只是依旧单膝跪在那里,高举着戒指盒,像一个等待最终裁决的骑士。

  “.”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后。

  少女捂着脸的手慢慢滑落。

  她脸上泪水纵横,看起来狼狈不堪,但那双湛蓝色的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被泪水洗过的星辰。

  然后,

  甘言雨用力地、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紧接着,又用力地点了一下!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的喉咙已经呜咽到了发不出声音,只能用这最原始、最剧烈的动作来表达——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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