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宥眼中含着诧异。

  他身旁的卢海汇背负双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褚岫白身上血流如注,那含着雷霆,照起星光的一刀,令他伤口崩裂,令他元关受损。

  他在许久之前的那一个深夜里,曾经负着伤追索郁离轲,也曾经见过陈执安一面。

  时间一去几十日,这陈执安竟然还牢牢记着他受伤的位置。

  那长刀所向,刀气斩来,哪怕有他灵宝护持,哪怕有他真元阻拦,仍然有一股刀气落在他的身上。

  若是这一缕刀意落在别处,自然会被他强悍的先天肉身抵挡,可落在那伤口处,却令他剧痛无比,鲜血淋漓。

  “这陈执安字字句句,都充满了算计。”

  酒楼上的谢宥皱起眉头:“他竟不知何时踏入了先天之境,一身七重刀意澎湃非常……可若单论这些底蕴尚且无法一刀击败褚岫白。”

  “他修行了一道收敛真元的法门,又只说自己要出一刀,褚岫白当先与郑玄泽争斗,展露了自己的神通,甚至那直来直去的龙刀也暴露无遗。

  陈执安因此拔刀而战,竟然真就一刀击败了褚岫白。”

  谢宥说到这里,眼神中终于带出一些警惕来。

  “他之前是璞玉境界,我并未将他当做对手,料想执印一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的身上,可如今看来……这陈执安却还是一位修行天骄,不得不警惕。”

  卢海汇背负双手,听着谢宥说话。

  他眯起眼睛,摇头道:“无论如何,执印一职,只能够由世家子弟担任,陈执安也好,还是那郑玄泽陆竹君也好,若想要执印就要尽早将他们拔除。”

  “天才?死掉的天才不算天才。”

  卢海汇缓缓低语。

  谢宥本来还想提起那齐天冲刺杀一事,但看到卢海汇眼中蕴藏着的杀机,他却不再多说什么。

  褚岫白吐出鲜血。

  陆竹君落地,魏灵玉的身影出现在一栋酒楼上。

  她手持玉石宝剑,身躯周遭那长鞭还在肆意舞动。

  此时此刻,魏灵玉眼中满含着杀气,却并非是冲着郑玄泽、陆竹君,而是死死凝视着陈执安。

  她疏忽之间,这陈执安竟然成长到如今的地步,刚才他斩出那一刀时,竟然有先天真元在其中激荡翻涌!

  璞玉境界踏入先天,如何能这般快?

  魏灵玉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似乎想到什么,冷声询问道:“你喝了宋相的茶?”

  陈执安不答。

  陆竹君却缓缓踏步,来到陈执安身旁,看着魏灵玉大笑说道:“我早已听过郡主的大名,可今日看来,这一场争斗是郡主输了。”

  郑玄泽手持长剑,有了喘息的时间,他脸上的血色也终究恢复了许多,周身的真元同样如此。

  不断落下的雨水缠绕在他手中的长剑上,散发着锋锐的光。

  魏灵玉却面色不改.

  郑玄泽身受重伤,陈执安便算是刀意非凡,可他不过刚刚踏入先天境地,刚才那一刀已经底蕴尽出。

  此时的魏灵玉明显有人动了杀机,神蕴就此落在陈执安身上。

  陆竹君面色微变,这魏灵玉杀机汹涌,似乎是想要强杀陈执安。

  陈执安依然配刀而立,右手落在刀柄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主,你想杀我?”陈执安嘴角露出笑容来,挑眉之间又看向酒楼上的卢海汇。

  卢海汇眼中同样杀机浮现。

  这对于玉下郡主,对于卢海汇而言都是极好的机会。

  魏灵玉身上真元浮动,眼中的杀机越发澎湃了。

  可恰在此时,不远处的长街上忽然有马蹄声踏来。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一位三十余岁的人物正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马蹄声哒哒,也来了这北城城门口。

  “傅将军。”陆竹君脸上露出些笑容来,远远朝着那马上的人物行礼。

  陈执安也认出此人,此人便是坐朝节时,刀剑台上刀剑比较的考官。

  他名叫傅有鳞,祖父正是当朝柱天大将军。

  傅有鳞骑马而至,眼神中带着一些冷然,左右四顾,既看向魏灵玉,又看向那酒楼上的二人。

  “卢海汇,你与这几个先天境界的小辈混在一处,甚至酝酿杀机,怎么……你想要在这北城门口杀人?”

  傅有鳞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是在期盼着那卢海汇出手。

  卢海汇身上的气魄顿时消散,拂袖之间走下酒楼。

  谢宥脸上露出笑容,远远朝着傅有鳞行礼,也一同与那卢海汇而去。

  “郡主?”傅有鳞骑在马上,弯下腰来,又对站在高处的玉下郡主行礼。

  可当他直起身子,却又冷声说道:“不送了。”

  郡主冷眼看着傅有鳞,直至过了好几息时间,那悬浮在空中的长鞭骤然落下,落在她手中。

  她收剑归鞘,一语不发,就此而去。

  郑玄泽和陈执安也朝着那傅有鳞行礼。

  傅有鳞骑马而至,看了一眼几人,又看向陈执安,询问道:“你知道我来了?”

  陈执安摇头:“傅将军一身敛元功法颇为不凡,若非我眼见将军前来,恐怕就算将军走到我十丈之地,我也无法轻易察觉。”

  “那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傅有鳞笑着说道:“方才那卢海汇、魏灵玉已经对你动了杀机,若是我不曾现身,他们只怕就要强杀你了。

  那卢海汇在上原卢氏雏虎碑上的年轻一辈中,位列第一,乃是真正的人物,一身修为已达玉阙。

  他如果想要杀你,你又该如何?”

  陈执安坦然回答道:“卢海汇乃是玉阙修士,他若是要来杀我,两位将军如何,只怕我也无暇顾及,只能逃了。”

  郑玄泽和陆竹君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些笑容来。

  傅有鳞脸上同样带笑,却说道:“只怕卢海汇要杀你,以你如今的修为,是万万跑不脱的。”

  陈执安只是笑着,并不回答。

  他早就知道卢海汇在酒楼上,却仍然出刀,并非是莽撞,并非是在搏命,也不是在赌卢海汇、谢宥不会对他出手。

  而是因为他还有一张。

  一品品级的灵宝叶月舟,早已经被他紧握于手,但还有丝毫元气流动,他便不会犹豫分毫,驾驭这一品灵宝离去。

  这些日子以来,叶月舟中的灵纹陈执安早已全然记下,无比熟悉。

  对于叶月舟的珍贵之处,陈执安也早已知晓。

  再加上他已经踏入先天境界,若是全力催动,不计真元损耗,神蕴受损,叶月舟的飞行速度根本难以衡量。

  想要在卢海汇手中逃出生天,应当也并非什么难事。

  郑玄泽、陆竹君却以为陈执安仗义出手,不曾计较太多。

  这二位军中汉子,最敬佩的便是这样的人物。于是郑玄泽由衷向陈执安行礼,道:“郑玄泽此番谢过陈兄弟,等我伤势好了,往后必有回报。”

  陆竹君则更加粗犷一些,左右看了看,见酒肆中有酒坛零落,他便随意拿起几坛酒来递给众人。

  “没想到这悬天京中,并非全他娘的都是软蛋,也有些硬气的人物,陈兄弟,来,喝酒!”

  他当先揭下酒封,大口饮酒。

  傅将军也下得马来,四人索性就坐在这酒肆中喝酒。

  城门口的争斗结束了,许多百姓归来,见这般狼藉,有人想要大哭,却又畏惧于喝酒的四人,只能够小声啜泣。

  郑玄泽喝了一口酒,又拿出一个钱袋来拍了拍陆竹君,陆竹君同样如是。

  陈执安有些惊奇的看着两人。

  “因我们惹了乱子,总归是要给这些讨生活的人一些交代的,否则难免要受傅大将军责骂。”

  两人钱袋聚拢在一处,掂量一番,脸上都露出些尴尬了。

  “这么点银子,只怕赔不了几家。”

  郑玄泽看着这满街狼藉,忧心忡忡。

  陈执安想了想,忽然问道:“两位将军军俸如何?”

  郑玄泽陆竹君对视一眼,郑玄泽咳嗽一声,回答道:“军中俸禄多是一些丹药,到手便用了,银两倒是不多,半载光阴,不过一百五十两银子。”

  “一年三百两银子……也算是极高的俸禄了。”

  陈执安颔首,却左右看了看这街巷,摇头说道:“如此之多的商铺受损,几百两银子只怕杯水车薪。”

  一旁的傅有鳞倒是颇为豪迈,拍拍胸脯说道:“我既然来了,又怎会让你们出钱?我来便是。”

  他正要站起身来,陆竹君却有些怀疑的看着他道,:“傅小将军哪里来的银两?傅家多年的产业,都被大将军用来资军了,你又要养家,手头的银子说不准还没有我们多。”

  “我还剩几枚丹药,卖了便是。”傅有鳞随口说道:“银子又值几个钱?我那些丹药随便拿出一枚来,卖出个两三千两银子都算是简简单单。”

  “卖丹药?”郑玄泽眼中露出几分可惜了,可却也毫不客气,点头说道:“那就有劳将军了,往后等我们发了丹药、俸禄,便折卖成银两,还给小将军。”

  “将军便是将军,什么叫小将军?”傅有鳞豪气顿生,举起酒坛道:“喝!”

  四人喝酒,三位将军谈及一些边陲往事,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感叹。

  “陈兄弟,你这一手刀意杀气腾腾,凶猛暴烈,却玄妙非常,只怕有六七重那么高。

  再加上陈兄弟看似二十左右的年纪,已然踏入先天,实在是令我好奇,想要问一问陈兄弟出身何处?”

  陆竹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询问。

  众人看向陈执安,却见陈执安时不时看向城门口,不知在看什么。

  “我出身苏南府,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四五个月之前才才来了悬天京。”

  陈执安一边回答,一边张望。

  “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二人?”郑玄泽和陆竹君对视一眼,又看向傅有鳞。

  傅有鳞点头。

  郑玄泽眼中的越发敬佩了,又向陈执安敬酒。

  陆竹君见陈执安心不在焉,时不时看向城门口,便问道:“陈兄弟难道是在等人?”

  陈执安点头:“确实是在等人,等一个有缘人。”

  “有缘人……”几人真以为陈执安在等人,便陪着陈执安一起等。

  时不时进来一个马车,陈执安便会站起身来好好看一看,仔细过眼,却又总会摇头坐下。

  “陈兄弟倒是个怪人。”陆竹君心中想着:“看来来往往的马车,又能看出个什么来?”

  傅有鳞也生出好奇来,问道:“你寻的是什么样的马车?我目力更远,不如我登上城墙,替你看上一看?”

  陈执安点头说道:“也好,这马车太多,来来往往看着眼了,将军不妨给我看上一看,我们便只待那马车前来就是。”

  傅有鳞站起身来,喝下一口酒:“你且形容,我自己去看一看便是。”

  陈执安道:“倒也没有固定的,将军只看一看有没有京中贵府的马车前来便是。”

  “嗯?没有固定的?”傅有鳞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恰在此时,在城门之中,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那马车主体由乌木打造,质地坚硬,纹理细腻,在暗淡的天色里散发着深沉和温润的光彩。

  檀木制作的车轮,上面镶嵌着一圈银色的金属片,又覆盖了一层皮革,以此减震。

  就连车厢的门帘都是极为昂贵的淮绸制成,显得格外华贵。

  尤其那一匹马,高大健壮,鬃毛已被精心梳理,整齐的垂落在脖子两旁,它拉着马车朝前走动,浑身的肌肉虬起、落下,仿佛其中充满了爆炸般的力量。

  “咦……”

  陈执安忽然点头说道:“我看这一辆马车就不错。”

  他站起身来,走到那行进的马车前,与那马夫说了几句。

  那马夫转身传话,几息时间之后帘子忽然被掀开。

  其中有一位衣着华贵的人物脸上带起笑容,也与陈执安说了许多话。

  三位将军出于礼节,不去迎着风声听陈执安与那人说话,也不曾动用真元,依然喝酒。

  直至陈执安归来,坐下,忽然说道:“好了。”

  几人面面相觑,傅有鳞皱眉问道:“你喝醉了?什么好了?”

  陈执安道:“这条街的损失有人赔了,傅小将军,那丹药你还是留着修行吧。”

  郑玄泽、陆竹君越发不解,都望向傅有鳞。

  傅有鳞上下看看陈执安一眼,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你卖画了,还是卖诗词了?”

  陈执安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卖了一幅画,毕竟今日出手也有我的份。”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已晚,四人也已酒过三巡,陈执安回院中修行,便告辞而去。

  郑玄泽、陆竹君看着陈执安的背影,尚且不曾反应过来。

  “卖画是什么意思?”郑玄泽小声询问傅有鳞。

  傅有鳞道:“这陈执安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陈四甲,乃是悬天京中诗画双绝的人物,一幅画许多贵府往往开价三五千两银子。”

  “三五千两银子?”陆竹君啧啧称奇。

  他们看着陈执安的身影远去,郑玄泽忽然长叹一声:“悬天京中竟然还有这样的少年,得见此人,我也不算白来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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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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