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盖过了蝉鸣,那些夏蝉便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店家站在石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街上的人,大声喝道:“住口!”

  声浪犹如实质一般刮过去,人群瞬息间安静了下来。

  “你谁啊!”

  “就是!没看见是这两个jiàn rén把路塞住的吗!”

  “你是找死吗?”

  有几人高声骂了几句,所有人便又开始推推搡搡,火气更盛了几分。

  店家回过头来,对白熙说道:“这种情况,只有两种方法可以制止。”

  白熙看着重新乱作一团的人群,摇了摇头。

  “权力和力量。”店家淡淡地说道,“如果是三大家族的族长站在这里,不论是权力还是力量,这些人都马上会服服帖帖地认错。如果是你……即便知道你是白家少爷……”

  “他们也不会听劝对吧?”

  “嗯。”

  白熙自嘲地笑了笑,在其他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凡人,是一个废物,没有任何能让人崇敬尊敬的地方,更没有让人惊怕的力量。

  店家一步踏出,已然来到一辆车的面前,伸出手按在车头,用力一推,车子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退到了正街外面。

  满场皆寂,所有人皆满脸惊恐地看着店家,说不出话来。

  “让你们住口了,还想住手吗?只不过是塞路这一点点小事,至于这么劳神费力地去骂吗?”店家扫看着还在街上的两个司机,“正街历来不准行车,你们竟敢开车进来,若是被白家知道抓起来,虽然不会生命之忧,但在巡检司的牢房坐几年,没收家产是少不了的。”

  “你们看看这位老人家。”店家恭敬地向坐在轮椅的老人家行礼,“老人家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努力地让开一条路,让大家过去。你们倒好,叽叽喳喳骂遍祖宗十八代,恬不知耻。只要你们稍稍礼让一下,让一部分人先走,剩下的人自然能够走了。这么简单的事居然还要别人告诉你们吗?”

  “是他们开车进来挡住了我们的!关我们什么事!”有rén dà声反驳道。

  店家抬头看了那人一眼,屈指一弹,灵力在那人脚前的地面穿了一个小洞,吓得那人一阵脚软,跪坐在地。

  “滚吧,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店家像是赶苍蝇一样地摆摆手。

  人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纷纷散开了,那位坐在轮椅的老人家也慢悠悠地离开了,街上霎时间变得空荡荡。

  看着这一幕,白熙忽地感到一股耻辱。

  蝉声又缥缥缈缈地从远处传来,却不复先前的嘹亮了。

  “有的人不值得怜悯,有的人本来就是犯贱。”店家听着悠悠蝉鸣,闭上了眼睛。

  白熙看着街上的阴影,没有说话。

  “正街一直以来都不可以出现这么大的东西,即便是飞梭和灵舟,也只能在空中停留一会儿,马上便要离开。我已经记下那三辆车了,待会儿便交给巡检司。”店家道。

  “何至于此?”白熙有些不忍。

  “我说过,有的人不值得怜悯。只有抹去了污点,才能见真实。”

  白熙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茶里倒映着白熙的影子,拿起茶杯,影子随之摇动、破碎、重组。

  “我要走了,大叔。”白熙喝光杯中的茶说道。

  “哦?不多坐会儿吗?我又要寂寞好久了。”店家笑道。

  白熙拿出通讯器,神念扫过桌子上的一个小光点,识海中的操作系统便出现了支付信息,一列清单,最后显示三十文钱。

  “多谢招待。”

  “招待不周——”

  太阳正在头顶,像个磨盘大的火炉一样,直烤得人头顶冒烟。

  白熙手搭凉棚,眯着眼看着太阳,脚步踟蹰着,最后还是走回了牛杂档。

  “怎么了?又回来干嘛?”店家疑惑道。

  “外面太阳……太晒了,我想迟一些再走……”

  “小鬼,你怎么连这个都和你父亲一模一样啊?”店家无奈道。

  “父亲怎么了?”

  “呵呵,我先问你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以为你父母是在安知书馆认识的?”

  “额……是啊,这没错吧?”

  店家晃晃头,摆摆手,道:“当然不是,他们是在这里认识的。”

  “…………”白熙。

  “那一天是傍晚,客人都zou guāng了,我在这里看着斜阳西下。你母亲那时候正豆蔻娉婷,拿着两本书便进来了。我弄好了牛杂送到桌子上,她一边看书一边小心翼翼地吃,这时候,你父亲也来了。”店家看着天边外回忆着。

  “你父亲那时候也才十五岁,看着有点木讷,安静,但他来我店里好多次了,我们很熟,所以他会和我多说一些话。

  他想坐到经常坐的地方,那是一个角落,但那里已经被你母亲坐了。虽然他很腼腆,但同样也很怀旧,他在那里习惯了,到其他地方便会浑身不自在,因此他就坐到了你母亲的对面。”

  白熙眼巴巴地看着店家,示意他继续。

  店家拍拍白熙的肩膀,和他坐了下来,接着道:

  “你也知道,你父亲也是个书呆子,他也带着两本书来了。要知道一个牛杂档的桌子上有四本书,是多么令人称奇的事,你母亲看到这两本书后,抬起眼眸看了看你父亲,应该是有点欣喜。

  你父亲也看到了对面的女孩一边看着书一边小心地吃着牛杂,身边还放着一本书,这绝对会让他心里一阵开心,我想他那个表情应该是这样的。”店家停下来向白熙展示着那个表情。

  “两个人相视一笑,开始说着悄悄话,呵呵,不过依我看,三句不离老本行,都是书籍的事了。我照常上了你父亲爱吃的东西,他这次居然很大胆,让你母亲一起,可惜被婉拒了。

  两人聊了好久,最后都脸带微笑,算是一次愉快的初会吧。你母亲离开了,你父亲也跟着出去,到了门口却停住,犹豫不决,好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我明白,这个臭书生书呆子,一直都很害羞腼腆,跟出门口,已经是花了很大的勇气了。”

  “那……然后呢?父亲就回家了?”

  “没有。我对他说,我第一次看见你这个书呆子这么开心,虽然来日方长,但凡事都要顺心意,既然你决定要追上去了,那便不要犹豫,情讲究一个缘字,如今有缘,你一个犹豫,或许会变成无分。快走吧,抓住你的缘吧。我很期待下次能见到你们两个人一起来。哈哈哈,过了一周后,果真是两人结伴而来,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父亲这个害羞的书呆子是怎样做到的。”

  白熙笑了笑,想象着那些个画面,不禁神往。

  “好了,故事说完了,你现在想干嘛呢?”店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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