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是道士?”

  “货真价实。”路人甲微笑,“你可以称我陆道长。”

  陆道长完全一副“迫不得已被点破身份,那我就不装了”的刻意装逼感。

  谭文杰却问道:“会法术吗?比如种梨。”

  “种梨?那是什么。”陆道人疑惑。

  种梨都不会,还说是聊斋里的道士,鉴定为血统不纯正,肯定是个骗子。

  察觉到谭文杰眼神中的轻视,陆道人辩解道:“我修的乃是杀生之道,剑出鞘必有人亡,有伤天和。”

  远处草丛抖了一下。

  两人齐刷刷转头看过去。

  “喵呜~”

  谭文杰指了指草丛:“杀只野猫我瞧瞧。”

  陆道人说道:“我修的是杀生克己之道,如果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一身修为尽散,得不偿失,换一种别的方法。”

  “你还会什么?”

  “别的都不会。”

  “……”

  “我说的是真的。”

  “……”

  “喂,拜我为师吧,我教你修仙啊。”

  “修仙?不如你给我磕几个头,改天我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能收你做徒弟,教你点长生不老的法门。”

  看着谭文杰离去的身影,陆道人抬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收我做徒弟?”

  简直可笑,他就算找口井跳下去,也不至于拜谭文杰为师。

  ……

  谭文杰回家时路过一处宅子,他本应该直接路过。

  “嗯?”

  他步子忽然停住。

  不对劲。

  早上出门时破庙还荒废着,下午回来时却见到一群人正在搬家,而且门口收拾的井井有条。

  破旧的庙门已经换上了崭新的红漆门,门匾写“辛府”。

  一日便改天换地。

  肯定有问题。

  “可是谭公子?”

  一个富家翁模样的中年男人见谭文杰回来,带笑主动打招呼。

  “我们一家十几口刚搬到此地,以后说不定要多多打扰。”

  大门口,几颗漂亮的脑袋探出来。

  环肥燕瘦,都是靓女。

  这一家子必定不是人类,白天还敢出来乱转,有极大概率是狐。

  再想起自己的“书生”身份,有狐狸精主动凑上来实在再正常不过。

  还是蒙昧无知的凡人日子过得好啊,看不穿妖魔虚妄,能被画皮似的皮囊蒙蔽双眸,再想想自己以前过得那些日子。

  不过能看见真正漂亮的女妖怪,似乎更好。

  谭文杰摇头:“辛老爷客气了,都是邻居,平日里多走动也是应该的。”

  辛老爷微笑点头。

  “我平时喜欢读书写文章,马上要科举了,最多晚上的时候读书晚了些。”

  “谭公子请放心,我们……”

  “我尚未婚配。”

  辛老爷:“?”

  谁问你了。

  回忆自己这么多年遇到的那些书生,好像都是自己会问的问题。

  好一个书生,竟然还会抢答了。

  目送谭文杰离开以后,辛老爷回到家中,刚一回家就被一群女儿围住。

  “爹,那人是谁啊。”

  “我们邻居。”辛老爷叮嘱道,“那位公子平日里要读书,你们千万不可去打扰。”

  其中一个女儿埋怨道:“以前你都不这么说的,难道那书生有什么特别的?”

  “没有。”辛老爷反复思索了一阵子,摇头说道,“确实没有。”

  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就是觉得对方不太对劲,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穷酸书生,没必要以身犯险。

  就在此时,一阵妖风袭来。

  “十四娘回来了!”

  众多俊俏姑娘小姐看着气质超然脱俗的小姐妹。

  都是一母所生,十四娘却与她们不同,一心追寻成仙。

  “十四娘,你刚才回来的晚了没看见住在附近的书生,长得好生俊俏,你若见了他恐怕也不想成仙,只想着与他做夫妻呢。”

  十四娘摇头,虽然不说话却在脸上写满了不感兴趣。

  有小姐妹问道:“你在外面可见到了什么?”

  “有人行善。”十四娘回想着自己偶然所见,抿嘴一笑,“只是蠢了些。”

  若非自己用石头驱赶,那行善的书生恐怕要吃些苦头了。

  还有自己急中生智装作野猫脱身。

  “噢~”众姐妹拉长声音。

  十四娘疑惑看着她们:“怎么了?”

  她不明白众姐妹为何起哄。

  起哄的众姐妹顿时感觉无聊。

  “没事,你去修炼吧。”

  众姐妹不再理会十四娘,反而脑袋凑到一起讨论着该如何去找隔壁书生寻乐子。

  她们可最喜欢有文采的书生,红袖添香,大家熟门熟路。

  一听又是那些裙下之事,十四娘只是微微皱眉,不打算掺和其中。

  所有事都比不得仙路。

  人间情爱她不懂,不过世间大爱她还是懂的,那个憨蠢的好人就很有意思。

  ……

  入夜。

  凉风习习。

  “吱嘎。”

  谭文杰用杆子撑开了窗户,又点燃了一支蜡烛。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拿起书本摆造型。

  在装书生方面他有着丰富的实战经验。

  虽然不会写诗写文章,可是他伪装过这么多次,从来没有一次被点破。

  “还不来?”

  他往窗户外瞄了一眼,心中思索是否猜错了辛家人的身份。

  万一人家真的能一胎生十八个呢。

  却听见门外有轻声呼喊。

  “公子,公子~”

  一个漂亮女人在篱笆院墙外,蹦跶着冲谭文杰招手。

  总算来了。

  按照基本流程,谭文杰应该扮演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好色书生,在美色和理智之间不停挣扎,最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人格魅力让对方爱上自己。

  有点难度,因为自己根本不好色。

  该怎么样才能演出那种纠结和急色感呢。

  看来只能咬牙直接上了,全看演技。

  谭文杰走出房间:“小姐,你是?”

  “我是那边辛家的女儿,排行第十二,公子可叫我十二娘。”

  “原来是辛十二娘。”谭文杰点头,然后问道,“不知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我家今晚煮了好多汤,听我爹说公子独居。”辛十二娘提起饭盒,“以后都是邻居,低头不见抬头见,便想送一些给公子。”

  谭文杰摇头:“这……多不好意思啊。”

  辛十二娘刚要劝,就听谭文杰问道:“加芫荽了吗?”

  “呃……”

  “进来吧。”

  跟着谭文杰背影进房间,十二娘翻了个白眼,提着鸡汤投怀送抱,你还挑上了。

  在对方转头看过来时,她立即整理表情,换上微笑。

  等等,十二娘忽然一顿。

  那什么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还有为了名声等等套话,这书生怎么一句也不说啊。

  直入主题?她喜欢。

  房间很整洁,第一眼便看见支着蜡烛的书桌,还有那一堆书籍。

  辛十二娘将饭盒放下,问道:“公子每夜都要读书到很晚?”

  她轻捋裙角,裹出蜜桃圆臀弧度,倚着书桌落座。

  弧线轻压微扁。

  “我如果心中有疑问没解开,晚上会睡不好觉。”谭文杰拿起书本。

  氛围都到这里了,不继续角色扮演下去,很难收场啊。

  很圆。

  再看一眼,确实圆。

  辛十二娘:“……”

  这根本不是偷看。

  作为有良心道德的狐狸精,辛十二娘平时吸取书生精元时很克制,为了吸更多量肯定要多找书生,称得上见多识广。

  可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明目张胆盯着自己屁股和大腿看的书生,简直是色中饿鬼投胎。

  “公子~”

  “抱歉啊十二娘。”谭文杰表情严肃,“我这个人一读起书就很专注,废寝忘食,没想到冷落了你。”

  辛十二娘伸出手指,提醒道:“公子,你的书拿反了。”

  “不过是倒背如流罢了,不值一提。”

  谭文杰很淡定将书反过来,小场面罢了,他根本不会尴尬。

  “……”

  辛十二娘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憋住了。

  “公子~”

  “姑娘别闹,我一心读书。”

  信你才怪。

  “长夜漫漫,读书多无趣。”她抬手抓向谭文杰手中的书。

  小小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被她轻易夺了书丢到一旁。

  香体投怀。

  “公子不如多看看我。”

  “看你做什么?”

  谭文杰视线顺着对方弯腰动作,扫向了敞开的领口。

  贫穷却慷慨。

  你个狐狸精学什么仙女平胸,人家是讲气质的。

  狐狸精就老老实实的长出好色的身体啊。

  辛十二娘声音骚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这个……”谭文杰皱眉思索,然后说道,“我有些懒不想动。”

  “……”

  辛十二娘心中暗骂,果然不是什么纯良的读书人,竟然如此精通房中术。

  表情却极为温顺。

  “公子尽管吩咐,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

  “真的!”

  ……

  清晨。

  五心朝天打坐了一整夜的辛十四娘睁开双眼。

  紫霞东升,采露纳气最适合修行。

  她刚推开房门出来,就见盯着黑眼圈的十二娘颓废走来。

  “你这是怎么了?”辛十四娘惊讶问道。

  自己姐妹们以前会去诓骗色诱男人,那些被吸了精元的男人都如十二娘一般,脸颊凹陷,无精打采。

  据说还有一些妖怪更恐怖,会将人榨干,一命呜呼。

  昨天晚上兴冲冲去找隔壁男人的姐妹,为何反倒像是被吸干了。

  辛十二娘坚持了一整夜,此时突然被人关心,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当即哭道:“那个书生脑子有问题,呜呜呜。”

  “什么?”

  其他姐妹听见声音也纷纷出来。

  辛十二娘:“我去隔壁找那个书生,他当时问是不是想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众姐妹异口同声:“禽兽!”

  “然后呢?”辛十四娘问道。

  其他姐妹敬佩看着她。

  暗道不愧是十四娘,真就一点男女之事也不想了解,满脑子只想着修仙。

  看十二娘的样子,肯定是被折腾了一整晚啊,估计十二娘要吃一阵子斋了。

  “然后?他让我抄了一整晚的书,呜呜呜。”

  她睡了那么多书生,吃了那么多,都没昨晚吃的墨水多。

  众姐妹再次异口同声道:“禽兽不如!”

  辛十二娘疲惫道:“他还约我晚上再去,我肯定不会去的,如果他来找我,你们就说我出远门了。”

  留下众姐妹热聊,最终达成共识,暂时不要招惹邻居书生。

  唯有辛十四娘对那位“憨直”的邻居产生了些许兴趣,但也只是些许。

  ……

  “谭兄,你当真不参加科举,去经商?”

  乔生听到谭文杰竟然打算放弃考试,大为震惊。

  “乔兄弟,科举救不了这个国家啊。”谭文杰指着周围流民,“你看,越来越多了。”

  最近流民数量增加,都是躲避灾荒流落至此。

  “那更应该好好读书,报效朝廷,等到时候上报灾情,朝廷一定会好好解决此事。”

  “太慢了。”

  如果朝廷真有用,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谭文杰拍了拍乔生的肩膀,“你再过两天就去考试,以你的文采一定能夺魁。”

  “但愿如此。”

  分开时,乔生看着谭文杰的背影。

  “我不如你啊谭兄。”

  放弃科举,竟然转头商贾,只为赚钱救世,他心中只剩下佩服。

  经商对谭文杰而言只是重操旧业,起步资金可以找寺庙的老和尚借,但真正想要一口吃成个胖子,得找个倒霉蛋提供足够的资金支持。

  从头慢慢来,就如他对乔生说的那样,太慢了。

  有非人力量帮忙更好,谭文杰想起了自己的邻居,那一窝狐是不错的助力。

  ……

  “真是尾巴长见识短!”

  谭文杰站在辛府紧闭的大门前,一窝狐狸精竟然给帅哥吃闭门羹,完全违反了狐狸精的人设啊。

  他不就是让辛十二娘晚上抄书帮自己卖钱吗,咱们穷书生都是这么赚钱的。

  辛府门后。

  十二娘小声问道:“他走了没?”

  姐妹回答道:“走了。”

  “呼。”十二娘松了口气。

  姐妹们却疑惑:“他真有那么可怕,不过是一个书生罢了。”

  “你们不懂。”十二娘摇头。

  让她杀人放火勾引男人没问题,让她读书写字,不如杀了她。

  “十四娘,你怎么了?”

  十四娘却望着门口:“是他,我之前说过的那个蠢好人。”

  起哄声再次传来:“噢~~”

  十四娘疑惑转头:“怎么了?”

  众姐妹:“……”

  自己又自讨没趣了。

  只有十二娘翻了个白眼,那男人一肚子坏水,和蠢好人半点也扯不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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