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巧独自坐在那儿等待,夜风凉了,她裹紧了肩上的羊绒披肩,她感觉已经等了好一会,却不见冯倩倩回来。

  她的心底涌出一丝不安,用手在四周划了一下,听说香港的治安很好,她安慰自己,不会有什么事的。

  乔巧的手划到了一片光滑的木板,她仔细地用手摸索,感觉好像是一个琴盖?她试了试抬起来,果然是一架钢琴?

  冯倩倩竟然是把她安排坐在了一个琴凳上?

  不知道为什么,乔巧摸到身边的钢琴,竟然心里的不安消失了,平静了许多。

  感觉得到夜风,这里竟然是摆放在户外的一架钢琴?乔巧把腿移过去,坐正了身体,让自己面对着琴键。

  她不再忐忑不安,双手不假思索地在琴键上滑动,一曲舒缓的《D小调幻想曲K397》飘然而至,这神秘低沉的钢琴曲婉转迂回,映衬着香港璀璨的夜色,不禁平添了几分浪漫和迷情。

  乔巧一曲即毕,周围响起了颇有节制的掌声,行人经过,驻足片刻倾听,鼓掌鸣谢之后又匆匆离去。

  乔巧没有停下,一首接一首地弹奏起来,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升C小调圆舞曲》、《g小调第一叙事曲》,莫扎特的《F大调第12号钢琴奏鸣曲》、《降E大调咏叹调》……

  乔巧信手拈来,一首接着一首,不知疲倦,其实她不知道她等待了许久没回来的冯倩倩,其实早在她弹奏第一首钢琴曲的时候,就已经返回了。

  但冯倩倩走近,看到了乔巧陶醉忘我地弹奏着钢琴,乔巧高超的技艺和艺术才华让冯倩倩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乔巧一个瞎子竟然能把钢琴弹得这么好,自己小时候也练习过钢琴等一些乐器,但是没有一样她能坚持得下来的,后来就不得不放弃了。

  乔巧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挺直的脊背气质优雅,雪白的肌肤,黑色的长直发像锦缎一样,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微的光泽。周围的人们无不露出欣赏的目光。

  乔巧弹完一首,周围经过的行人都报以赞美的掌声,她平静高贵,从容不迫。

  冯倩倩站在一旁看了很久,终于掉头离去,她已经把游轮宴会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她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难以自抑的嫉妒。

  她失落地回到酒店房间,把脸埋在松软的枕头里,双手捂上了耳朵,仿佛不想听到其实早已听不到的钢琴声。

  乔巧身上完全感觉不到了凉意,心里也没有了不安,时间好像不存在了,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弹了多久。

  在她手指稍歇停下的间隙,她侧耳倾听夜风的声音,微微含笑。

  突然一个老人慈祥的声音,“你弹累了吧?”

  乔巧摇摇头。

  “傻孩子,休息一下吧。”那位老人递过来一杯咖啡,给乔巧润一下嗓子。

  乔巧听习惯了约翰陈和陈问问带着些口音的中国话,她能辨别得出,这应该也是一位外国老人。

  乔巧微笑着问:“您也喜欢钢琴吗?”

  老人说:“我那老太太喜欢,她也是一位钢琴家。”

  乔巧忙问:“她在哪里?她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老人半天没说话,最后他叹了一口气,“她,我夫人她已经在天堂了……”

  乔巧垂眸低语:“对不起,老人家,我……”

  老人也坐在了乔巧的身旁,他抚摸着琴键说:“这是我原本答应她来香港举办的音乐节,我还答应她,要陪伴她走过中国的大好河山。你知道吗?她是个中国迷。”

  乔巧能听得出来老人语气中的悲伤哀叹,她想劝慰几句,但知道也终究无法缓解老人失去伴侣的痛心吧。

  老人继续说:“她跟我说过好多次,要我放下手里的公司和工作,陪她来到中国游历名山大川,我总是说,再等等,再等等,等我忙完这件事情……”

  “可是……她等不及了……她先走了,她没有等我陪她来中国看看,她就先走了……”老人逐渐带了一丝呜咽的哭腔,他一定是流泪了,“我现在才知道,我要忙的那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没有她重要。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

  “不晚,你现在不是带着她来了吗?你有没有感受到她?”乔巧轻声说:“听说音乐家的灵魂是最轻盈的,她在故去后,灵魂就会去往最想去的地方,陪伴她最爱的人在山水之间。”

  乔巧突然想起一句话,我与青山共白头。

  老人和乔巧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坐在琴凳上,也许老人在和自己的爱人轻声呢喃,在进行着心灵的沟通吧。

  不知又过了多少,南荣和约翰陈终于等游轮靠了岸,他俩立即登岸往酒店这边跑来,不远处看到了乔巧正坐在一架钢琴旁的琴凳上,一位满头白发的白人绅士坐在她的身边。

  南荣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他冲着乔巧跑过来,“你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南荣犹豫着,克制住自己强烈地想要把乔巧拥入怀中的渴望,他只是拉住了乔巧的手,上上下下地看着她好端端地在这里。

  约翰陈气喘吁吁地问:“冯小姐呢?她为什么没有带你登上游轮呢?”

  乔巧也不明白,她拉了一下肩上的羊绒披肩,“你们赶紧去酒店看看吧,倩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一直都没有回来。”

  冯世坤这时候也赶来了,他一眼认出了那位外国老人,“Malvin?是你吗?几年没见了,你怎么从美国来了中国?”

  Malvin也认出了冯世坤,冲他点点头,原来是华尔街的老熟人了。Malvin在美国华尔街是大名鼎鼎的传媒大王,手里持有着几家文化、广告、传媒类上市公司,因此两个人在华尔街打过不少交道,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故知。

  冯世坤约了Malvin第二天共进午餐,就匆匆回了酒店,敲开了冯倩倩的房间。

  果不出他所料,冯倩倩没什么事,蓬着头发趴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一瓶打开了的威士忌。

  冯世坤也松了一口气,“你在酒店休息,怎么不跟老爸发个微信打个电话讲一下?还把人家乔小姐一个人丢在街上,这可有点不像话啊。”

  冯倩倩显然是喝了酒,她醉眼惺忪,口齿不清,“她不会有事的,她是仙女,她是西施,万人瞩目,所有男人都宠着她,捧着她,她怎么会有事?”

  说完冯倩倩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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